《为了阻止徒弟黑化我只能拼了[女尊重生]》作者:布菖蒲 【文案】 白尘芜一直觉得,自家小徒弟又乖又软,是个对师尊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小可爱。 直到她被“黑化”了的徒弟一次次追杀,最终坠落山崖,她才知道:原来她这个沙雕,一直自我感觉太良好。 +++“倘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做个好师尊,绝不再惦记徒弟。我再吃兔兔......我、我就是狗!” ----- 莫清欢觉得,当年倘若不是师尊救了他,他一定早已经饿死在街头,成了一具小小的白骨。 所以他的命是师尊的,身子是师尊的,心也是师尊的。 可是师尊最近看着他的眼神,总是纠结隐忍,复杂难测……大概是自己太放浪,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还痴心妄想能够得到师尊的心。 “师尊,既然您不喜徒儿,那徒儿不如......”莫清欢伤心欲绝,绷着小脸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宝剑。 已经被“弄死”过一回的白尘芜觉得自己又要完了:“别、别!好徒儿,为师不、不、不......不是不喜欢你啊!” 汪,这该死的求生欲! 【一句话】这是一个重生后发誓绝不再惦记徒弟的沙雕师尊再一次……真香的故事。 【CP】人前高冷人后沙雕修仙界伪大佬VS表面冷酷无情内心自卑痴情魔族小徒弟 【备注】 1、没有仇没有虐,男女主两辈子都是双向暗恋! 2、男生子、一对一。 3、感情和沙雕为主,私设较多,各位看个开心。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重生甜文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尘芜,莫清欢┃配角:各种助攻┃其它:男生子、一对一 一句话简介:含泪扑倒小徒弟 立意:感情的基础是沟通和信任啊 第1章 尘芜长老 日常装逼,实则菜鸡。…… 清晨的玉鸾峰云蒸霞蔚,仙气缥缈。 耸立的峰峦直冲云霄,气象参差,隐于雪白如絮的流云之中。 原本仙家休养生息的幽静之处,今日却聚满了人。 “真没想到,那欺师灭祖的莫清欢竟然还有脸回来。” “哼,一个弑父的魔头,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听闻他一直觊觎着尘芜长老的羲和珠,这一次,八成是冲着宝贝来的。” “要我说这莫清欢,也当真是沉不住气。尘芜长老身边明明只有他一个徒弟,一直那般宠着护着,那羲和珠早晚还不是他的?” “所以说什么叫狼心狗肺?他莫清欢就是狼心狗肺!当年若不是尘芜长老将奄奄一息的莫清欢捡了回来,那小子恐怕早就横尸街头了,哪还能有之后的风光无两?再说尘芜长老是何等德高望重之人,能被她收做徒弟,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倒好,竟背着长老暗地里修了邪门歪道,将长老的脸都丢尽了。” “尘芜长老啊,还是心太善。当初得知莫清欢背叛师门之时,就该直接清理门户,而不是仅仅打破了他的头就放他逃了。一时心慈手软,反倒让这厮成了气候。” “快看,尘芜长老来了!” 随着数道惊呼声,众人抬眼望去,就见烟波迭起的峰峦之上出现了一把银光四溢的铭文古剑。细长的剑身上寒光点点,晨曦中灵气毕露。 一名白衣女子立于剑上,轻裘缓带,眉间一抹朱红凤印如凝血一滴落入心头。 她的姿容如谪仙下凡,清逸出尘。高山遗雪般清冷的眉眼之下,淡若无色的唇抿成平直的弧度,看不出喜怒。 微凉的晨风撩动三千青丝,于缭绕的白雾之间,为她平添几分萧索决然的冷意。 “尘芜长老竟然带了仑灵古剑,看来这次,她总算是下了狠心,不打算再姑息莫清欢那厮了!” 白尘芜立于剑上,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眸略过脚下那一双双满目崇拜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在想,到底是哪个八婆泄露了今天莫清欢会来的事? 作为一个穿越者,赤手空拳来到这个修仙世界这么多年,她自认始终兢兢业业地扮好了一个修仙大佬的角色,从未对外露出任何破绽。 可谁能想到,那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小养在身边又乖又软的小徒弟,竟然有一天,背叛了她。 果然,能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想到这里,白尘芜就不由在心底,将当初那个同情心泛滥,非要捡个徒弟带回来养着的自己骂了个千百遍: 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闲得无聊,还是有劲没处使了? 这些年来把这么个孽徒捧在心尖上宠着疼着,每日搭吃搭喝搭感情,什么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功法秘籍眼都不眨全都给了他。 就这样一步步将他从一个瘦骨嶙峋的萝卜头养成了仙门弟子中的翘楚,众人眼中姿容绝世的翩翩小郎君。 结果,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最关键的,这白眼狼,她还打不过…… 白尘芜穿越前是个文艺女青年,虽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多才多艺,却是个四肢不协调的运动废。 穿入这仙侠世界之后,她得知自己已经是个位份很高的仙门长老。 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山头,原主的修为和身份又强大到足够唬人,她便没有再勉强自己去死磕那些并不擅长的剑法仙术。 平日看看书、喝喝茶、养养仙草灵植、逗逗珍禽异兽,偶尔出门装个逼,听回些仙门八卦,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滋润。 即便偶尔遇到些危机时刻,也不需她亲自出手—— 她不是有个战斗力爆表的乖徒弟么? 哈,话题又绕回到徒弟身上来了。 俗语有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白尘芜如今这还是升级版:养大徒弟,打死师父。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她更苦逼的沙雕师父了。 白尘芜正想着,脚下又是一阵尖锐的惊呼。 她知道,定是她那孽徒来了。 莫清欢亦是御剑而来,只是与白尘芜出场时那般仙气祥瑞的情形不同。他的所过之处,花草树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枯萎,只留下狰狞的残躯颓然而立。 浓郁的魔气如同黑色的烟雾,缠绕在一名少年身周。 少年有着一张漂亮到惊人的脸,面庞瓷白如玉,上挑的凤眸清灵俊秀。微微湿润的眼尾细而长,带着几分媚意,却又被眼底冷漠凶戾的肃杀之气冲掉了大半。 他那原本琉璃般晶莹的褐色瞳仁如今已经变成了猩红血色,搭配上紧抿的苍白薄唇,禁欲中又透着一丝撩人。 一袭黑衣勾勒出纤瘦挺拔的身姿,嗜血魔气与勾人媚气浑然相融,丝丝交叠,融汇成一种诡异绮丽的美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于是,白尘芜脚下的惊呼声不知何时又变成了抽气声。 “这是莫清欢?怎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有何好惊讶的?听闻他爹本就是个风尘男子,他瞒着仙门装了这么多年清高,如今到底是原形毕露了。” “可不是么,不然那魔尊放着那么多魔界的美人不要,怎会如此偏爱这么个仙门的小叛徒,还不是……” “真是不知羞耻!众位小心,莫要中了魔道媚术。”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亮出各自法宝,摆出防御的姿态。 然而只有白尘芜知道,她这孽徒,根本不需玩弄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只站在那里,不动分毫,便是媚骨天成,足以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偾张。 甚至如今,她只要闭上眼睛,还能清晰忆起少年冰肌玉骨的身子,剔透莹润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琉璃般的眸子雾气氤氲,单薄的胸膛起起伏伏,樱色的唇微微张合,软声唤她: 师尊…… 白尘芜养了莫清欢十年,又睡了他三年。 甚至直到两人反目成仇之后,那层不该有的关系,也并没断干净。 每每念及此事,白尘芜就不由狠狠唾弃自己。 什么是色令智昏、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是她了。 这一走神的功夫,莫清欢已经御剑来到面前。 而后,躬身跪下,顺从而又拘谨地唤她: “师尊……” 少年垂着如画的眉目,黑色的长发如乌瀑般垂下,掠过白皙的脖颈纠缠着身上的黑衣,隐隐现出一缕缕妖冶的红。晨间的雾气打湿少年浓密的长睫,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若振翅欲飞的墨蝶。 明艳温软的少年,毫无防备地跪着,一副安静温顺任卿采撷的模样。 时光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白尘芜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长老莫要心软,千万别被这魔头的演技骗了!” 脚下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白尘芜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莫清欢这次前来的目的,白尘芜心知肚明。 羲和珠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 他是来杀她的。 若不是前段日子的那次经历,白尘芜或许也不肯相信,她这从小养大的徒弟,当真会对她动了杀心。 那是春宴的那日,白尘芜照例参加了宴席,喝了些桃花酿。晚间,她醉醺醺回到洞府,沾到床就睡死了过去。 只是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居所的禁制被人打破。一睁眼,便见到一道熟悉的黑影立在她的床前,正是莫清欢。 在那之前,白尘芜已经许久没见到过她这孽徒了。 那次见到莫清欢,发觉他修为又深厚了许多。周身魔气浓郁如有形,仿佛一道屏障将其笼罩其中。 即便是继承了原主强大根基的白尘芜,见到这般境界的魔修,也不禁从背后生出一股刺骨寒意。 而更令白尘芜绝望的是,她明明在那不久之前才加强了居所的各处符文禁制。那些符文已经不单单是为了防御,还具备了不小的杀伤力。 而莫清欢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半夜硬闯进来,总不会是找她来叙旧的吧? 当时白尘芜便明白了。 她这徒弟终还是信不过她,要抢在魔尊发觉他们的旧事之前,将她灭口了。 白尘芜对莫清欢曾是极信任的,因此在他面前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其实是根废柴的事。也正是由于自己之前的猪油蒙心,才导致这孽徒胆敢这般明目张胆登堂入室。 时间当真最是无情,过得久了,昔日的情义便也淡得什么都不剩。 曾经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之人到头来反目成仇的例子,其实数不胜数。只是白尘芜始终不愿接受,这事情有一日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那时胸中一口闷气无处排解,想到自己恐怕难逃一劫,索性也不再顾忌性命,反而借着酒劲猛然将少年拉到床上。 莫清欢当时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般疯,所以并没来及反抗。 她轻车熟路地扯开对方的衣襟,将人压在身下。 惨淡的月光将如玉的肌肤映出几分苍白的荧光,看着那双熟悉不过的漂亮眸子染上愕然与无措,她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就那般狠狠地,吻了下去…… 木樨香混杂着桃花酿,轻纱幔帐荡起层层涟漪。 不知是自己时过多年依旧对他的身体太过熟悉,还是那残暴的魔尊待他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宠爱怜惜…… 总之,白尘芜凭借自己出色的“技术”,小命竟然暂时保住了。 这事情说来着实讽刺,同时,她也清楚这种事在她那孽徒身上不会再有第二次。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白尘芜就收到了莫清欢的传讯符。 那传讯符的内容极其简练,又是明目张胆穿过宗派结界直接落在了她的居所门前。足见莫清欢如今的实力已无需顾忌其他,以及,杀她的决心坚如磐石。 事已至此,白尘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瞎了眼养虎为患的人是她。 如今技不如人任人宰割的也是她。 这些事她都认了。 眼下既是难逃一死,那当着这脚下的无数双眼睛,她好歹也得支棱起来。 她决定,既然不能跪着生,便要站着死。 死得大义凛然,死得轰轰烈烈。 “我早说过,你我既已断了师徒情谊,你也莫要再唤我师尊。”白尘芜淡淡说道,语气冷如千年寒冰。 莫清欢闻言脸色一白,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悲痛,但很快就又变成了一种她从未见过、也看不懂的平静。 “是清欢僭越了师……尘芜长老。”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是一根鸟羽落入平静的水面,荡起浅浅的波纹。 和昔日的恩师打过招呼,少年默默起了身,动作缓慢犹如在进行着某种圣洁的仪式。 “那么,请长老……动手吧。” 一丝一丝的魔气仿若黑暗中的鬼影,开始慢慢沿着少年单薄挺拔的背脊盘绕而上,直到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了大半。 他的眸子竟又从血色变成了黑金交杂的立曈,看起来仿若是地狱的修罗,森然可怖。 与此同时,浓烈的魔气如同密布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那种无形的威压,仿佛能够穿入躯体禁锢住三魂七魄,叫人无法动弹,只能匍匐在地面。 这便是莫清欢如今真正的实力了。 果然,强到超乎想象。 “不好,莫清欢这是要出杀招了!” 一人话音未落,已有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倒在地。 紧接着,那些修为浅薄的修者,相继倒了下去。 白尘芜知道,自己出手的时候到了。 她握紧手中的灵伦古剑,凌厉的剑意映出雪亮白光。而后,剑尖凌空一指如刺云霄,引天雷万钧于剑气之中。 整个天空忽然阴云密布,惊雷滚滚轰然炸鸣。 这招式极能唬人,乃是白尘芜自莫清欢叛离之后日夜勤学苦练的成果。虽然这种程度还远不足以同莫清欢正面刚,但好歹能让自己死得体面一些。 白光乍起,数道剑气携着惊雷厉闪,如腾龙怒啸冲破魔雾。 白尘芜猛然腾空跃起,剑尖携着杀意刺向不远处静立的少年。 少年一双立曈静静看着她刺来的剑,神色平静如静湖之水,身子岿然不动。 白尘芜在心里骂娘: 你这孽徒,挡也不挡一下,竟这般瞧不起为师?! 她心中越发气恼,剑气便越发凛冽,几乎动用了原主的毕生修为。 强烈的剑气如云海翻滚,气势如虹。 而就在剑气即将刺破少年周身铠甲般萦绕的魔气之时,白尘芜却看见少年竟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如林间晨露般,沿着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颊滑落下来。 见到这一幕,孤注一掷的白尘芜,气得险些把牙咬碎。 要被弄死的人是我,你这般楚楚可怜的哭什么?! 贼喊捉贼?还是兔死狐悲? 白尘芜心神陡乱,气息便如狂风翻涌而起。就这般手上一抖,剑意便随之歪了。 下面的人之前视线被魔雾所挡,看不清头顶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白尘芜放出大招,剑气瞬间冲散了迷雾。 于是众人眼前刚一清晰,就眼睁睁看着尘芜长老那雷霆万钧的剑气…… 竟然,打偏了! “不好!尘芜长老她、她又心软了!”一名修士口吐着鲜血哭嚎道。 而此时的白尘芜受到了刚刚那一击的反冲,身子如同断线的纸鸢,猛然向山底的方向坠落下去。 耳边冷风呼啸,周遭雾气迷蒙。 在这种失重的感觉之下,白尘芜心中电光火石之间,闪出了一个念头。 这峰峦高耸入云,雾气缭绕,下方乃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幽谷。 而凭借她的修为,即便跌落谷底也并不致死,倒可以借机来个“死遁”,逃出生天。 大不了以后不再当什么装逼长老,只要还有命在,隐姓埋名做个山林散修,倒也逍遥自在。 这事,她怎么早没想明白呢? 可白尘芜这如意算盘到底打得太早。 还未等她如何,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携着魔气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看到那熟悉的身形,白尘芜便知道,她这孽徒,早已将她这贪生怕死的德行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这是非要亲手捅穿了她才会罢休。 第2章 分手炮 难道他想要将之前受到的羞辱报…… 听说人之将死,眼前会出现走马灯。 走马灯的内容,大抵是这人生平最美好的回忆,还有心底最惦记的,那个人。 于是白尘芜郁闷地看见,自己的走马灯里,所有景象竟都与那个孽徒有关。 这叫什么事儿啊? 白尘芜自嘲地想,自己死后,居所门口贴的那对挽联,应该这样写: 孽徒虐我千百遍,我待孽徒如初恋。 横批:贱不贱? 白尘芜自己将自己气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是飘在柔软的棉絮上。 鼻尖萦绕着一种很熟悉的香味,那是木樨与桃花交杂的淡香。 莫不是,地府的阎王,竟与她味道相投么? 白尘芜胡乱地想着。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发觉自己的呼吸是那般真实,周遭的灵气是那般熟悉,简直就像是,在她自己的居所中一样。 莫非她并没有死?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是仙门大派玄霄宗的长老,宗派里的人,怎能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杀了呢? 一定是她们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将自己救了,随后又将她送回了居所之中。 虽然这事说出去多少有些丢人,但人没死总归是好的。 况且,当时那些看热闹的修者们不都也说了么? 尘芜长老只是心太软,并非打不过徒弟。 她的面子里子还没有丢尽呢。 想到此处,白尘芜猛然睁开了眼。 而后,对上了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琉璃般澄澈的眸子。 那一双白尘芜无比熟悉的眸子此时正浮动着滟潋的波光,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茫然。细长的眼尾微微湿润,泛着一丝艳丽的红。 那一双少年情动、含春带欲的眼眸,白尘芜曾欣赏过无数次。 当然,她也清晰地记得,那双眼睛是何时变得猩红刺目,何时变得黑金交杂,杀气腾腾要取她性命。 没成想,这孽徒竟然这般嚣张,为了杀她胆敢青天白日追入她的居所之中! “莫清欢,你好大的胆子!”白尘芜低喝一声,这才猛然发觉自己此时竟然衣衫半褪,跪坐在床榻之上。 而她的面前,少年未着寸缕,面颊潮红。乌瀑般的发丝垂在光洁的肩头,雪白如玉的肌肤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看到这情形,白尘芜只觉脑内一声轰鸣: 这孽徒,莫不是杀她之前…… 还要打一发分手炮么?!!! 最关键的,他们不是早在几年之前,在莫清欢向她摊牌的那一日,就已经打过了么?!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夜,两人的相处并不算好。她怀着满腔被隐瞒欺骗的怒意,下手丝毫不复往日的温柔。 莫清欢也当真是城府至深,当时想必是顾忌着自己羽翼未丰,便忍辱负重,从头至尾未呼过一声痛。 在一夜的放纵之后,白尘芜逐渐从出离的愤怒中冷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渐淡的月光,缓了好一会儿,终还是狠不下心,开口问他到底为何要如此绝情,可是有什么苦衷。 可她一低头,却发觉少年早已经受不住,皱着眉头红着眼眶在她怀里昏死了过去。 待到她一觉醒来,少年不知何时已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额上的伤决然离去,很长一段时间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莫非,这孽徒一直对那次的事怀恨在心,想要将之前受到的羞辱报复回来? 不对,那他此时身上那些或红或粉的痕迹……又是谁弄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尘芜警觉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声音冰冷,脑中一片混乱。 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冲动,若是此时贸然出手,自己必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她这样半裸着被弄死,死相不知要有多难看。 眼前的少年似乎是被她的声势吓住了,茫然无措地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 “师、师尊……”少年软声唤着她,尾音带着发颤的哭腔。 “我不是刚刚才说过,不许你再这般唤我。”白尘芜咬牙道。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隐隐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谁知面前的少年闻言怔了怔,琥珀色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羞涩。他迅速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抿了抿唇,才又小心翼翼地改口,轻唤了一声: “阿芜……” 草!!! 白尘芜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她曾经确是喜欢在与莫清欢好的时候,故意逗弄他,逼他说些平日不肯说的肉麻话。 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此时对方这般称呼,只会让她觉得是一种讽刺。 她冷笑一声。 “莫公子......当真是翅膀硬了,以为本尊不能将你如何了?可你别忘了,你额角的那道疤是怎么——”白尘芜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因为她发觉少年的额头光洁莹润,如白璧无瑕,哪里还有什么疤。 疤呢? 她一气之下用装了羲和珠的盒子向他额头上砸出的那道伤留下的那个疤呢? 她明明刚刚在峰顶的时候才看到,那道浅红色的疤老老实实地印在了少年的额角,怎的她这眼一闭一睁,那道疤就不见了? 白尘芜再次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少年,结果又让她寻到了些可疑之处。 因为他发现莫清欢似乎…… 人还是那个人,好看还是那般好看,只是整个气质变得更加青涩稚拙,纯得哪像个和她纠缠了多年、身经百战的老司机? 白尘芜又看向房间内,才发觉这里并不是她的卧房,而是莫清欢以前住过的那间弟子房。 雪白的墙上挂着漂亮的纸鸢,床边的桌案上摆着精致的泥偶,还有鲁班锁、连环扣、华容道…… 这些小玩意都曾是白尘芜为了哄自家小徒弟欢心,一样一样给他买来的。 然而在两人彻底决裂之后,也是她亲手一样一样毁弃的。 如今,又怎会原样地出现在房间里,位置不差一毫一厘? 还有…… 还有那床榻边摊开的话本。 记得白尘芜刚刚将莫清欢从尘世的街头捡回来的时候,他小小的身子遍体鳞伤,终日噩梦缠身,仿若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幼兽。 白尘芜担心这小家伙活不成了,除了每日各种灵丹妙药地喂着,还日日守在床边,给他讲话本,哄他入睡。 结果这一讲,就是十几年。 她这里的话本,都是原主留下的,大多是关于仙魔大战的传奇故事。 最终的结局,自然也都是邪不胜正。 谁想她十几年含辛茹苦的思想教育,反倒把徒弟讲叛逆了。 而那些话本后来自然也随着屋子里的其他东西,被白尘芜扔了个干净。 眼前这一切说不通的地方,隐隐地,让白尘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可能。 她难道是…… 重生了? 对于一个已经经历过穿越的人,重生于她而言也不难接受。 只不过,倘若真是那样…… 白尘芜糟心地看了一眼面前温香软玉痕迹斑斑的少年,显然是已经和她有了不该有的关系......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 这几年白尘芜也不是没想过,自家那个曾经乖乖软软对她百般依恋的小徒弟,怎的就背着自己黑化了,还非要杀她不可? 修仙者与修魔者的对立自然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更深层的,还是她与莫清欢之间不能与外人道的那一层关系。 当年是她为师不尊,一面在人前装逼,一面在人后偷偷馋了徒弟,吃了徒弟。 白尘芜原本是个现代人,思想比较开放。可莫清欢虽然在她身边生活了很多年,骨子里到底还是保守的。 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是发乎于情、两情相悦。可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莫清欢应该是不愿意的。 只不过对方是他的师尊、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依靠之人。所以,他才会迫于种种捆绑不得不屈从。 以至于原本单纯的少年会在困顿与纠结中逐渐黑化,最终不仅受到魔族引诱堕入魔道,还对她这个始作俑者恨之入骨。 如今白尘芜重生了,重生在人也吃了错也犯了之后。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绝望吗? 天道让她重生回来,难不成是觉得上辈子被一剑捅死太便宜了她,所以还要加倍惩罚她,让她再经历一次日日被徒弟追杀的惶恐,每日活在悔恨中吗? 呵呵,绝,真是太绝了。 白尘芜想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猛然起身披上衣服,快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床榻上的人见她忽然离去,并没有追上来。 这让白尘芜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了。 那么如今,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冷静下来,搞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局面。 她需要知道自己究竟重生回了什么时候,距离他们师徒反目还有多久,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应对莫清欢将来的追杀报复。 白尘芜的洞府位于偏僻幽静的玉鸾峰峰顶之上。四周群山环绕,灵气充盈纯净,乃是一处极佳的清修之所。 然而如今,白尘芜却心酸地发现,她这里真的太清净了。虽然之前和徒弟好的时候觉得十分方便,可现在这种情况,她连个可以问个日期的人都找不到。 此时夜色已浓,山谷间薄雾暗生,月影婆娑。 谷底有几处静湖,波澜不起,如巨大的镜子,映出天幕上若隐若现的星河。 湖面之上,伶仃飘着一处摇曳的光点,看起来,倒像是一盏桃花灯。 等等,桃花灯? 白尘芜目光微凝,视线落在那盏忽明忽暗的小灯上。 没错,当真是桃花灯。 莫非,今日竟是春宴的日子? 他们玄霄宗每三年举办一次春宴,目的是让宗门内一心求仙的各支弟子们相互熟悉,联络感情。当然,若是能促成一两对道侣,那就更好不过了。 宴席之上,除了赏花品酒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节目,就是要在宗门内的各个流域里放桃花灯。 而这盏误入此地的桃花灯,残忍地向白尘芜通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今晚,是春宴。 而她和莫清欢捅破师徒关系在一起的日子里,共经历过两次春宴。 第一次是自己与莫清欢的初夜,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开始。 而另一次,便是莫清欢向她摊牌的那一日。而那时的莫清欢,周身的魔气应该已经浓厚到无法隐藏了。 而刚刚少年那青涩害羞如同处子的状态…… 应该是她罪恶的开始没错了。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轮回重生也是要来个整套的,少一天都不行。 她还记得那一年宴席之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年,沉静乖巧地坐在她的身后。明明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惹眼的举动,却还是吸引了无数弟子倾慕的目光。 白尘芜则一面感慨自家的小徒弟终于长大了,一面又不禁在心底滋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惆怅,就这样多饮了几杯桃花酿。 待到她带着小徒弟回到了洞府,照例要给他讲仙魔大战的话本哄他入睡。只是这一次讲着讲着,不知为何,就从床榻边滚到了床上。 之后的事,白尘芜已经没脸回忆了。总之那一晚上,待她醒了酒劲回过神来,天都亮了。 而那初经人事的少年,半条命都险些被她折腾了进去。 想到此时被自己抛在房内的少年,必定尚在一片羞涩与困顿之中。而刚刚自己不辞而别的反应,多么像一个拔雕无情的禽。。兽。 他必定要恨死自己了。 啊,自己当初,倾慕者也可谓数不胜数。可到底是抽了什么风,非要碰自己辛苦养大的小徒弟呢? 是因为小徒弟姿容绝世,而且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还是小徒弟剑术卓绝,每次恰到好处地挡在她身前为她扫平障碍的背影太过撩人? 又或是小徒弟太过乖巧听话,事事都依着她,让她产生了什么杀千刀的错觉? 错以为他们在一起是两厢自愿,才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很爽很尽兴。 如果她早知道莫清欢的真实想法,她还会吃他吗? 不会。 她可是有尊严的,怎会去做强取豪夺之事? 更何况这事情如今看来不仅不要脸,还要命。 上天怎么就不能对她宽容一些,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呢?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做个好师尊,绝不会再馋徒弟的身子。 白尘芜正这般想着,天边忽然一声惊雷乍响。 仿佛,是要劈了哪个大言不惭之人。 白尘芜猛打个激灵,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下意识转身就往居所处跑。 自家这小徒弟,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又冷又酷还战斗力逆天,可只有她这个做师尊的知道,他其实胆子很小,最怕的就是打雷。 她还记得莫清欢第一次在她的居所遇到雷雨天,正巧赶上宗门中长老议事,只留了他一个人在房里。 待到白尘芜事毕归来,找遍了整个院落,都没见到小徒弟的身影。 当时她还以为,这小徒弟莫不是饿了,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找吃的了? 直到她站在他的房间,听到了柜子里一阵窸窣的声响。 白尘芜打开木柜的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小小的少年,浑身冰冷,满脸泪痕,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他将自己小小的身子紧紧地缩进白尘芜的怀里,抓着她衣角的小手,手指微微泛白。他不知已经独自哭了多久,哑着嗓子呜咽着唤她: “师尊……” 那是白尘芜第一次听到小家伙开口说话。 也是第一次,白尘芜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个陌生的修仙世界,产生了羁绊。 她不再是这个世界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异类,因为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深深地依恋着她呢。 白尘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她小心翼翼地搂着怀中的小少年,轻抚着他瑟瑟发抖的背,一声一声地安慰他:“别怕,师尊在呢。以后师尊绝不会再丢下徒儿一个人,师尊永远陪着徒儿……” 白尘芜是个重诺之人,从那之后,当真不论去到哪里都会将小徒弟带在身边。 直到…… 白尘芜猛然停住脚步。 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 淡雾暗雨,细细密密地织就出一张从天而落的轻纱,自云端垂落而下,让周遭的事物看起来都是朦胧一片。 就在这朦胧烟雨之中,她看到自己的房门之前,静静跪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第3章 莫清欢 徒儿……徒儿轻浮放浪…… 白尘芜无法形容,自己在看到跪在雨中的单薄少年的时候,内心之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少年身上只穿了件就寝时所穿的单衣,如今早已被雨水淋透,裹在纤细的身子上。几缕发丝贴着俊秀的脸颊,湿哒哒滴着水。 他的脸白得毫无血色,薄唇亦是如此。再搭配上那空洞无神的目光,俨然是一副被侵犯后万念俱灰的模样。 白尘芜见此情形,更加确信,她的小徒弟,当初当真是不愿意的。只是上一世的时候,被她折腾得失去了拒绝的时机。 而如今,他在用自己仅存的气力,以这种方式,无声地谴责她这个毫无师德的师尊呢。 这回总该清醒了吧? 人家根本从未对你有过那方面的意思,一切都只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白尘芜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那如今已显得十分多余的惆怅。 她这一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固然无法改变,但是未来的路,还在脚下。 她想要尽力修正之前的错误,不仅是为改变自己悲惨的结局,更为了两人之间十几年来积淀下的师徒情谊。 白尘芜走过去,手在袖中捏了个诀,无声替少年将雨挡了。 “你的态度,为师已经知晓。”白尘芜垂眸,平静说着。 即便是被小徒弟这般明确地拒绝了,她还是要尽力维持着作为师尊的体面。 谁让她是人家师尊呢。 少年闻言身子颤了颤,肩膀微微垮了下去。他的脸颊和耳朵都红红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刚刚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啊,是啊。 虽然她这一次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但对于莫清欢来说,他可是刚刚才失去了宝贵的童贞。 白尘芜觉得,倘若自己没将这件事处理好,那么这回对方可能不仅会黑化,还会更早将她弄死。 她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尽量放软了声音:“为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你有什么要求……或者你不再想认为师这个师尊,你想去往谁家门下,为师都会尽力帮你……” 白尘芜还未说完,却见少年猛然抬起头,脸色白得比刚刚还要惨上百倍。 “师尊……” 少年苍白的薄唇颤抖着,仰头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在白尘芜的记忆中,少年一向是安静而羞涩的,很少会在她面前显露出这般强烈的情绪。 或许是今夜的事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太过于刺激,以至于让他的情绪也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 “徒儿知错了,求师尊莫要赶徒儿走。”少年双手紧紧按着湿透的衣摆,清澈的眼神中带着祈求。 那般真诚的眼神,应该不是装的。 原来,他并不想走。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或许,此时他们之间的纠葛还没有发展到上辈子那般复杂而难以调和。 小徒弟虽然气恼于她的唐突,却尚没有萌生出离开师门的想法。 如此一来,白尘芜莫名找到了一丝安慰。 如今虽然她欺负了小徒弟,可这些年师徒二人的感情到底不是白瞎的。倘若她及时补救,事情或许也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为师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白尘芜说到这里,又重复道:“莫要跪在这里了,先回去换身干衣罢。” 白尘芜自认为自己的语气态度,对于一个刚刚才经历了死亡这么一件大事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友善大度了。 更何况她面对着的还是取了自己性命的那个人。 可眼前的少年,依旧倔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是,还在顾虑着什么。 亦或者是,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种反应落在如今本就十分敏感的白尘芜眼里,就有些刺目了。 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白尘芜的心情本就糟糕透了。她虽然一直在检讨自己,但并不代表她自己心里没有委屈。 如今见到小徒弟这般拧着她,女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开始突突往头顶上冒。 她当初怎么就没发觉,这小徒弟看起来沉默顺服,其实倔得九匹马都拉不动呢? 白尘芜觉得自己此时是应该生气的,气少年用如此自虐的方式谴责于她。当然,她还气他之后不声不响的背叛,气他的绝情,还有更多她不愿记起的往事。 她看着跪在脚边的少年,心中除了气恼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使这样一场苦肉计,就能让她心疼、让她愧疚,从而抵消掉他背叛师门、捅死师尊的帐么? 呵,想的美。 偏不叫他如愿。 眼见着小徒弟这般不听话,白尘芜干脆一俯身,将地上湿漉漉跪着的少年捞了起来。 她能够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冷得像一块冰,本能地紧绷着。 可他依旧顺从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挣扎的举动,就如同她之前每一次,将他放倒在床榻上、桌案上,甚至湖边的青石上、峰顶的树冠上…… 莫清欢的房间内十分温暖,隐隐还残留着木樨与桃花的淡香。 白尘芜将少年丢在他的床榻上,又扯过揉乱的被子将他裹好。 而后,冷着脸去拿干净的寝衣,扔到床边背过身,吩咐少年将湿衣换下。 其实这种情况之下,能够洗个热水澡是最好的。 奈何前阵子隔壁山头关押的凶兽不知为何逃出了封印之地,负责看守的弟子在追击的时候,不慎污染了温泉的一处泉眼,导致温泉水沾染了瘴气,一段时间都无法使用。 为此,宗门弟子们好一阵子都是怨声载道。这事情,白尘芜也就记得格外清楚。 好在他们这玉鸾峰灵气充盈,雨水也不似尘世那般污浊,反而清新纯净还带着些灵植独特的香气。 身后传来了些轻微的声响。 待那声响悉数落下,白尘芜回过身,就见到少年已经换好衣物乖乖站在床边。 少年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琉璃般的清亮眸子带着几分依恋、几分忐忑,模样和小时候每次做错事的样子如出一辙。 白尘芜的心又不由得软了。 她走过去,用干燥的巾帕帮他擦干湿发。 期间少年不自在地躲了躲,小声说了句“徒儿头上湿”。见师尊没有搭话,便也不敢再言语。 替少年擦干了湿发,白尘芜垂眸,发觉少年苍白的脸颊上果然现出了两坨不自然的榴红。 少年的身子骨一直很弱,即便白尘芜一直细心调养着,也只将他调养到了普通人的水平。与宗门的其他弟子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每次受了凉,总是要病些日子。 更何况这一次他不仅淋了雨,还是在身子正虚的时候。 想到这里,白尘芜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颗灵药。 少年看到灵药,却死命摇了摇头不肯服下:“师尊,徒儿没事。” 白尘芜见到少年的反应,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无非是这灵药太贵重,而他家师尊又太穷。 白尘芜再一次被徒弟瞧不起了,可她却没法反驳。 按说白尘芜是仙门长老,平日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宗派内最好的。 事实虽然确实如此,可那衣食无忧的逍遥日子,仅限于在她捡回莫清欢之前。 莫清欢被白尘芜捡回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可以说大半身子都已经入了鬼门关。 救他性命,自然需要不少灵丹妙药。 而这部分花销,是需要白尘芜自己支出的。 虽说许多仙门长老门下弟子众多,也从未出现过在钱财上捉襟见肘的情况。可白尘芜是个穿越者,还是个仙法废柴。 为了身份不露破绽,也为了自己的小命,那些可以赚外快的降妖除魔的委托,她几乎从不参与,自然也就没有了进项。 于是那些年为了给莫清欢续命,白尘芜几乎将洞府内值钱的物品摆件偷偷拿去尘世当了个干净。最艰难的时候,险些连自己的衣袍裤子都当了。 对那些宝贝,白尘芜倒没觉得有多心疼,也从不会刻意和年少的莫清欢说起这些。更何况她觉得那些东西原本也不是她得来的,与其坐享其成,倒不如拿来救人更加有意义。 莫清欢小的时候并不清楚师尊做的这些事情,直到他渐渐长大…… 洞府也已经空了。 他只来得及拦下师尊,没将裤子当了。 自那之后,少年便越发节俭,小小年纪就成了个勤俭持家的好手。 后来两人闹掰之后,有一段时间,白尘芜还会经常在洞府里发现一些她早就当出去了的东西。 大抵是莫清欢不愿欠她的情,所以才将那些东西一样样地赎了回来。 而那时的白尘芜虽然又穷又弱,但骨气还是有的。 于是莫清欢偷偷送来什么,她便原样丢出去。不管是何等名贵之物,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是那段时间,宗门里盛传:尘芜长老因为徒弟叛逃的事情,受了太大打击,疯了。 这事的动静闹得颇有些大,几乎惊动了整个修仙界。以至于隔三差五的,就有不知哪里冒出的高人,带来各种名贵药材,要来给她治、病…… 啊,又扯远了。 其实这些年,白尘芜一直都在尽力避免自己去想起那些与莫清欢的陈年旧事。 然而如今,或许是自己重生了的缘故,很多已经被她刻意淡忘的糟心事,又一件一件在脑海中变得鲜明清晰起来。 白尘芜被那些回忆扰得越发烦躁,干脆迅速捏了一下少年的下颚,将那一粒灵药塞入了他的口中。 少年愣了一下,一双清澈的眸子呆呆看着她。薄薄的腮边微微鼓起,样子颇有些傻。 “为师给你的便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不需你有所报答,也不需你他日偿还……”白尘芜说到这里,想起自己那段日子被治病的“高人”支配的恐惧,又气不过,“即便你他日还了,为师也会全丢出去,记住了?” 不知是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还是眼神过于冰冷。总之,少年被吓到了,噗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师尊,徒儿知错了。” 少年这一下跪的太急,白尘芜都听到了他骨骼与地面碰撞的闷响。那声音,光听着都觉得疼。 呵,为师倾家荡产给你调理身子,就是让你这般糟践的么? 白尘芜心中烦躁不已:“你到底还要再跪多少次?!” 地上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等师尊什么时候消气了,原谅了徒儿......” 白尘芜再次被气得没话说。 这回答,简直绝了。 你拒绝我背叛我捅死我,还要我原谅你?我之所以没有在发觉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就一掌拍死你这孽徒,还不是因为…… 因为我打不过你么! “那你倒是说说,为师为何要生气?”白尘芜猛吸口气,怒极反笑。 这事情,看来今日必是要掰扯清楚了才行的。 白尘芜原本以为莫清欢也是这个意思,没成想她的话音刚落,少年的脸就吓得煞白。 少年将头埋在地上,声音发着颤:“徒儿......徒儿轻浮放浪,酒后失态勾引师尊。师尊不论如何罚徒儿,徒儿都认,只求师尊莫要厌弃徒儿……” 白尘芜:“???” 徒弟酒后失态勾引师尊? 不该是师尊酒后失态吃了徒弟么? 白尘芜呆在原地,脑子彻底跟不上这车速了。 第4章 死亡flag 昨夜还没让你尽兴么?…… 听小徒弟主动将她的错给认了,白尘芜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不必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白尘芜捏捏眉心,“你放心,为师自己做了什么,不会不认账的。也不会因为你指出了为师的错误,就迁怒于你。” 她白尘芜可不是那样的人。 跪在地上的少年听了白尘芜的话,却连忙摇了摇头:“师尊那般质问徒儿、斥责徒儿,都是应该的。今日若非是师尊及时清醒喝止了徒儿,徒儿就要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了。” 少年想必是羞愧到了极点,之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白尘芜反应了一会儿,依旧是云里雾里。 听小徒弟的意思,怎么好像她并没有对对方做出什么禽。。兽不如之事。相反的,她还在对方酒后意乱情迷之时,及时阻止了他? 可她并不记得自己有过如此举动啊。 还有什么斥责他、质问他、制止他……等等,这不就是她重生醒来的那一幕吗? 白尘芜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下子豁然开朗。 难道,她这一回真的没对徒弟做什么? 也就是说,她穿回来的时机,其实不是“事后”。 而是“事前”? 曾经的她还没来及对徒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就被重生回来的她给打断了? 天道当真给了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且自己还阴错阳差地成就了这次机会? 那她可真是…… 太狗。。屎运了。 虽然觉得不太厚道,但白尘芜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要往上翘的趋势。 所以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这个做师尊的,在徒弟心中的形象,还没有垮。 只要她今后能管住自己,压下自己曾经对徒弟生出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去做那些为师不尊的事。那么,他们仍然是一对师慈徒孝的好师徒。 这样一来,她的小徒弟不会扭曲黑化,她也不会被追杀至死。 啊,她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才换来了这么一次重生的机会! 白尘芜在脑海中飞速地勾画着她充满光明的未来,就听得脚边的少年,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徒儿轻浮放浪,求师尊责罚徒儿……” 大颗的泪水落到地上,可少年始终不敢哭出声来,只强忍着颤抖着,一遍一遍小心翼翼祈求着。 雨丝已经将少年身上淡淡的酒香冲散得几不可闻,但在那之前,少年似乎一直是醉着的。 于是,少年的记忆在酒精的作用下出现了某些偏差,再加上匮乏的生理知识,于是就误将自己被撩拨出的正常生理反应,认作了自己主动勾引师尊的证据。 白尘芜瞬间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徒弟,有些心疼。 曾经做错了事的人明明是她啊。 而那时的少年,是否也曾这般心怀忐忑,默默在心底厌恶着、折磨着自己吗? 这时间久了,能不黑化么? 而她这个做师尊的当初只顾着自己爽,却将徒弟的感受忽略了。 她的乖徒弟,太可怜了。 “刚刚是为师不好,为师喝多了,对徒儿凶了……”白尘芜谨慎地斟酌着措辞,柔声解释着,“徒儿并非轻浮放浪,只是……只是长大了。徒儿的反应是正常的,都怪为师忽略了教导,让徒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虽然她这话语中也有一些含糊的成分,可是这确实是如今最得体的解释了。 “正常……的?” 少年听了她的话,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醉酒时的记忆本就是模糊一片,如今被白尘芜稍加引导,少年的思绪就又动摇了。 “嗯。”白尘芜应了一声,悄然将视线从少年清俊的脸上移开。 如果是她上一世的时候,看到她的小徒弟因为这些事而迷茫,露出如此引人犯。。罪的无辜表情,她必会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放倒,亲力亲为将他教导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她是决不能再那般狗了。 白尘芜心知这事情着急解释很容易越抹越黑,而且她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毕竟她的小徒弟如今已经长大了,她这个做师尊的总不好还像小时候那般将他当个孩子对待。 自己到底该怎样将那些现代的生理知识解释给小徒弟,才能既通俗易懂又不至于让对方觉得冒犯。 她好不容易将这次的事圆了,可不能再在其他阴沟里翻了船。 “今日时辰太晚,徒儿先早些休息。其他事情,为师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白尘芜说着,随手拿过床上的被子,这才想起被子是湿的。 她一面吩咐少年躺好,一面又从木柜里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亲自给小徒弟盖上。 小徒弟平日就极听她的话,今日更是乖得要命。 一双清澈的眸子跟随着她的动作来来回回,眨都不敢眨一下。 白尘芜当初与他好的时候,最喜欢他这顺从的性子。让他做什么,即便是会害羞,也还是会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但是如今,那些事都与她无缘了。 不觉得可惜是不可能的,可白尘芜更稀罕自己的小命。 当然,还有她和小徒弟这些年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师徒情谊。 最后替小徒弟掖好被子,白尘芜起身要走,却发现衣角被拉住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青丝披散着躺在被子里。一抹艳红润在微挑而细长的眼尾,尾尖勾出纯然却撩人的弧度。 他不安而略带祈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能够让他确信师尊当真已经原谅了他,让他不必再心怀忐忑的证据。 “师尊,能给徒儿讲一段话本再走么?” 温软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搔着白尘芜的耳膜,痒的却不只是耳朵。 白尘芜知道此时再留在此处却什么也不能做,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然而她看到床上少年那满怀期许的干净眼眸,还是狠不下心来。 最终她沉默着坐到了床边,拿起了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讲到了一半的话本,继续念了起来。 少年微微将脑袋往她的方向靠了靠,闭上眼睛听着,神情信任而依恋。 白尘芜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感慨。 这样安静地坐在床边给小徒弟讲话本,哄他入睡的日子,曾经是白尘芜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之后又成了她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如今,这样的日子,竟然失而复得了。 白尘芜读话本的过程中,每每以为少年似乎是睡着了,对方总会适时睁开眼睛,看一眼床榻前的人还在,才又会踏实地闭上。 少年这个习惯也是白尘芜从小给宠出来的。她可怜少年自小受了太多苦,没什么安全感。于是总是会最大限度地,给予对方安慰。 如今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故事机,她也怨不得别人。 起先白尘芜讲困了,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时胳膊腿都是麻的,腰和脖子也难受得不行。 她这小徒弟虽然喜欢缠着师尊讲话本,但到底也是心疼师尊的。所以后来,他总会乖巧地在床榻上留一些位置给她。白尘芜有时睡着了,夜里迷迷糊糊地会睡到徒弟床上去。 一开始,她当真只是出自人的本能,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舒服的姿势睡觉。 当然后来的后来,事情就不那么单纯了。 要说那也该算是出自本能,只不过是另一种罪恶的本能而已…… 白尘芜一页一页地讲着话本,话本里仙魔大战的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上辈子白尘芜讲着讲着,就将小徒弟给讲叛逆了,让他入了魔道。 然而这一回,她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再发展成那个样子了。 因为上一世的自己不是个好师尊,她欺负徒弟了,让徒弟崩了三观,才会性格扭曲走入歧途。 而这一回不同了,这回她要当个好师尊,好好教养徒弟。 她的小徒弟这么乖巧懂事,自然也不会再黑化了。 白尘芜一边想着一边讲着,不知讲了多久,终于困得不行,习惯性睡了过去。 这一觉白尘芜睡得尤其好。 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般踏实过了。 起先她馋徒弟的时候,恨不得夜夜将他这般那般疼爱,自是睡不早的。 后来徒弟反了,她又得日夜防备着对方前来报复,更是睡不好。 这一晚白尘芜做了许多个梦,竟然齐刷刷都是美梦。 梦里的自己刚刚和小徒弟好上,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他们大多时候都在玉鸾峰上,这偌大的峰峦山谷之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每天的日子自然过得无拘无束又没羞没臊。 偶尔的时候,白尘芜也会带着小徒弟偷偷到尘世走一走。那时候,他们会扮作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感受一下小桥流水人家的人间烟火气。 那时的小徒弟懵懂乖巧,事事都依着她,甜美得像一块糖。 以至于白尘芜每日都忍不住,要剥开来尝尝。 天亮的时候,白尘芜动了动,闭着眼睛胡乱揉了揉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香香软软的,带着些她熟悉的玉鸾峰草木浸染的清新香味。 白尘芜睡意朦胧,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哪一段梦了。 他们如今,到底是在玉鸾峰的居所内,还是在尘世街边的客栈里呢? 怀中的人动了动,身体慢慢绷紧了。他的身子是背对着她的,心跳很快,隔着寝衣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皮肤传来的温度。 这状态啊,她熟。 白尘芜无声勾起唇角,低下头精准无误地咬了下怀中人细嫩的后颈,又在他的肩窝处轻轻嗅了嗅。 女子的手臂从他柔韧的腰窝又往下滑了些许,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捏了捏。 果然。 怀中人僵着不敢动了。 “昨夜还没让你尽兴么?可是自己偷偷在梦里做了坏事?” 白尘芜口齿含糊地问了一句,又在他后颈上亲了亲,伸手熟练地去解他寝衣的系带。 少年的身体新鲜而美好,每一寸肌肤都是火热而富有弹性的。像是上好的脂玉,滑嫩嫩的让手指流连忘返。 “师、师尊,徒儿昨夜,未曾在梦中做坏事。” 怀中传来少年语调不稳的声音,似在极力隐忍着颤栗。 “嗯……”白尘芜语气慵懒地应了,尾音拖得很长,又在某一刻忽然戛然而止。 白尘芜猛然睁开眼。 明亮的日光透过轻纱幔帐映了进来,白尘芜打了个激灵,低头看到自己怀里,已经被她褪去了半面寝衣、皮肤变成粉红色的少年。 一瞬之间,昨日发生的种种涌入脑海。 她已经重生了! 白尘芜那些旖旎的兴致瞬间冷却,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退出老远去。 完了,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在徒儿面前挽回的形象算是完了。 她几个时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做个好师尊,结果一天还没过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难道是在给自己立死亡flag么? 少年见师尊脸色不佳,连忙也要起身。 白尘芜立即制止:“徒儿别动,将被子盖严!让为师想想该如何和你解释……” 呸! 她这情急之下,怎么把心里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少年红着脸按照白尘芜的话乖乖将被子盖到身子上,半张小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白尘芜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她的脑子里还乱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刚刚捏对方的时候,对方是已经起了反应的。 那是被自己给揉巴的。 怪只怪她对少年身体的每一处都太过了若指掌,很多事情早已经印在了骨髓里,连脑子都不用使就能轻而易举让对方缴械投降。 她真不是故意的。 可这事她没法说啊。 无数种解释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可怎么都让她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徒儿啊,其实师徒之间这样是很正常的,你小时候为师不是还帮你上过药洗过澡么?为师这不是欺负你,你可别多想啊。 徒儿啊,为师只是想检查一下徒儿的身体发育情况,看到徒儿血气方刚生龙活虎的,为师就放心了。为师这不是欺负你,你可别多想啊。 徒儿啊,为师昨晚和你说过的徒儿长大了,就是这个意思。为师就是亲自给你演示一下,为师这不是欺负你,你可别多想啊。 这些鬼话,别说别人,她自己都不信。 正在心乱如麻之时,她听到了一个沉闷而冷静的声音: “师尊刚刚,可是将徒儿认作了......梦里那人?” 少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发出来。 他垂着眸子,脸蛋和眼尾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 第5章 假想敌 徒儿说了不会多想的。 “正是如此!”白尘芜觉得这理由简直绝妙。 虽然梦里的那个人和现实的这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可是这般说出来的话,听着就不像一个人了。 如此一来,徒弟就不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做梦都在馋徒弟的坏师尊了。 “所以,为师刚刚并不是想要欺负徒儿,为师绝不会对徒儿有任何师徒之外的心思。为师是个正经人,徒儿要相信为师。” 白尘芜生怕小徒弟会不信,还特地走到床榻前,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 少年的眼睛依旧垂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 柔软的脸蛋陷在被子里,皱巴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过了片刻,白尘芜才听到他低声的回应:“徒儿知道了,师尊是徒儿师长,徒儿......不敢多做他想。” 那声音实在太小,软乎乎的又闷在被子里,听起来似乎带了些微不可查的轻颤。 但徒儿说了不会多想,就应该不会多想了……吧? 白尘芜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样直勾勾看着人家不太好。 可谁让她之前看了那么多年,早就成习惯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白尘芜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段适应的时间。她需要重新做回对方的师长,努力将记忆中两人之间曾经密不可分的距离拉开来去。 不然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会再出什么纰漏,引出什么误会。 就像今天这样。 白尘芜再次环顾了一下少年的房间,话本、纸鸢、还有各种小玩意都还完好无损地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就如同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也还没有出现什么致命的裂痕。 这就挺好的…… 这辈子他们虽然没了某些缘分,但只要徒儿不会再恨她,不会再怨她。 她愿意当他的好师尊,远远看着少年含芳吐蕊,展露出稚嫩的芳华。只要他不再行差踏错地堕魔,少年的仙途必将无可限量。 那也是她希望的结果。 所以她得放手了。 “咳咳,为师还有事情要处理,徒儿昨晚受了凉,今日没什么事的话便多歇一会儿,不必着急去为师那里。”白尘芜故作平静,视线落在身侧的香炉上,没往其他地方看。 “徒儿没事,不需多休息。”少年小声说着。 那声音太小,白尘芜没听见,便只当小徒弟默认了。 “还有,为师需要忙些日子,所以最近恐怕没办法每晚哄徒儿入睡了。徒儿夜里若是害怕,为师便去寻条灵犬帮徒儿守着门,可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少年的回应。 “徒儿明白师尊的意思了。不必劳烦师尊,徒儿……可以照顾好自己。”少年讷讷地说着,抓着被子的手在白尘芜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收紧。 “那为师便忙去了,徒儿有什么事,再找为师。”白尘芜说完,就见床榻上的少年已经完全缩进了被子里,成了一个鼓包。 不知是真累了,还是对她仍然有所防备。 白尘芜默默叹了口气。 经历了刚刚的事,小徒弟就算防着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不只是今天早上,她确实曾经对对方做过许多过分的事。 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白尘芜出了莫清欢的房间,反身将门轻轻掩上。 她呼出口气,嘴角那硬扯出的弧度慢慢拉平。 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随着她关闭的房门被隔绝开去。 那样慢悠悠读着话本守着小徒弟乖乖睡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白尘芜回了自己的书房,想要抽本书来看。可她的心里莫名烦躁,书中写了什么,她是半点没看进去。 这时候房间里忽然飞进了只通体透亮的灵蝶,这乃是玄霄宗专门通知长老议事所用的传讯符。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正馋着鲜嫩多汁的小徒弟。居所的禁制设得很强,那灵蝶根本飞不入,她也没去参加长老们这一次的议事。 话说她这些年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已经十分成功地将自己这根废柴,伪装成了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因此平日即便缺席会议,其他长老们也都早已见怪不怪,更不会专程去再请她。 不过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一次的议事竟然是与那此时还未苏醒的魔尊有关的。 说起这个魔尊,白尘芜不由恨得牙痒。 如果说导致徒弟黑化的内因,是她这个师尊的某些自作多情的行为扭曲了徒弟三观的话,那么那个杀千刀的魔尊就是拐骗徒弟入魔的最大外因。 当年莫清欢是何时何地入的魔道,白尘芜是不清楚的。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等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小徒弟身上那已经成了气候的魔气,她才会那般恼怒。 更不要说再后来,莫清欢与那魔尊无比香艳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啊,对了。 那个时候她正“病”着,宗派上下怕她这个长老病情激化,所以空前团结地将她给瞒了。 然而后来,当她一个人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的时候,才发觉莫清欢修魔之前身上的许多表现,其实都有迹可循。 而那些可疑之处,大抵是在魔尊即将苏醒之前和苏醒之后的时间里。 所以,想要阻止徒弟黑化,除了要管好她自己,魔尊那边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 想到这些,白尘芜半点不再耽搁,起身出了居所,便御剑去往玄霄宗议事堂。 临行之前,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文,加固了居所周围的防御。 如此一来,即便她不在,她家小徒弟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玄霄宗所处的山脉乃是一处灵气浓郁的洞天之地。御剑远眺,便可见玄霄主峰及四周星罗棋布的重重楼宇。 议事堂位于玄霄主峰之上,穿过若聚若散的层层烟云,便见一处傲然耸立的巍峨楼阁。 门口的弟子见到御剑而来神色淡淡的绝美女子,呆呆怔愣了片刻,才慌忙行礼:“弟子见过尘芜长老。” 弟子说罢,悄悄往白尘芜的身后看去。见她身后空无一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白尘芜心里想着其他事,也没注意这些。微微颔首,便往堂中去了。 待到那一抹雪白卓然的身影离开,几个弟子凑在一起,不禁窃窃低语起来: “尘芜长老今日出门,竟然没带着清欢小师弟,这可是头一回呢。” “看来昨日宴席之上,尘芜长老果真是看出来了呢。” “是啊,谁不知道尘芜长老最疼她家小徒弟?偏偏太虚峰那几位师姐还一个劲跑过去劝酒,恨不得将眼睛黏在小师弟身上。明明小师弟都开口拒绝了,她们还不肯罢休。” “几位师姐也真是的,小师弟再好看,之前大家还不都只敢偷偷看两眼,谁也不曾破了规矩。如今人家刚刚成年,她们怎就这般猴急地往前凑。难不成还以为这样就能够得了人家青眼,抱得美人归么?” “清欢小师弟性子那么乖那么软,平日本就很少会从玉鸾峰出来。看来咱们今后,连偷偷看一眼小师弟都不能了。” “唉……” 白尘芜穿过议事堂的禁制,便见到掌门和其他两位长老已经到了。 “哟,尘芜长老,稀客稀客呀。”坐在主位的女子眯着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笑嘻嘻和白尘芜打招呼。 这人便是玄霄宗掌门凌绝子。 此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靠谱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整个仙门都知道,玄霄宗掌门凌绝子平生三大爱好:喝酒、斗鸡、忽悠人。 没有一样与宗派发展有关。 是以玄霄宗虽然出了不少威名远播的修者,门派的发展却一直是不温不火。 究其原因,保守地说,凌绝子要占全责。 白尘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凌绝子的时候,险些将她认作哪个歪门邪派的妖修。 好在原主是清冷孤绝的人设,平日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才没有让她一出场就自曝了身份。 凌绝子的两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正是门派内的两位长老。 坐在左侧的男子长了一张苦瓜脸,秀美的眉目微微垂着,眼神空洞无焦,神情凄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据说此人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熟读各类苦情虐心话本,读到悲情之处还要嘤嘤嘤哭上半日。虽说胆子奇小无比,但战斗力却强得惊人。 最重要的,他还有着一个和柔弱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名字:王铁柱。 坐在铁柱长老对面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外貌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实则是位天生剑骨的奇才。 不过也正是因为修炼过于神速,年龄便永远地停留在了孩童时期,成了个永远也长不大的豆丁。 白尘芜选在豆丁,哦,不,嵯峨长老身旁落座。 堂内还有两个空座,对应另两位缺席的长老。 白尘芜记得,那两位长老,其中一个嗜赌如命,不久之前干了一票大的,结果输到裤衩都不剩。凌绝子担心那厮此时见了她会向她借钱,所以今日的长老会便没有通知对方。 而另一位应该算是平日所有长老中最敬业的。奈何近日她最喜爱的春宫作者突然飞升,画册断更,使之情绪受了太大打击,日日吐血三升,致使修为大损,因此迫不得已才告了假。 好在这长老会的参会人员从来就没聚齐过,众人也都挺想得开。 凌绝子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说起了今日会议的主要议题。 果然,便是魔尊封印近日来出现动荡之事。 不过这事情在如今看来还算不得什么大事,封印动荡也并不代表就会出现什么后果。 凌绝子本就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印象,说出的话长老们也不会觉得有多严重,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多余。 “这世道已经足够艰难,掌门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杞人忧天?珍惜眼前不好么?”铁柱长老捂着胸口轻轻蹙眉,看着凌绝子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比自己的病情还要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是啊掌门,别说魔族如今势单力薄不足为惧,即便是那魔尊杀回来又能如何?咱们还会惧她不成”嵯峨长老将玄铁重剑往地上一磕,两条小短腿站在椅背上,神情肃穆又豪迈。 白尘芜见此情形,料想上一世的长老会应该也大概是这般光景。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魔族遭受了重创。魔尊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修为耗损严重,理应没能力在这个时候掀起什么风浪。 上辈子的白尘芜和如今堂中的其他几人一样,也是抱了这般想法。 结果后面不仅被狠狠打了脸,还被拐走了徒弟。 白尘芜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将会发生的事,自然是要婉转地提醒在场诸位早做防备。 好在凌绝子虽然不靠谱,但好歹将白尘芜所说的重点全都记录了下来。 “算算日子,过几日太虚峰的秘境就要开启了。此次机会难得,各位长老门下若有弟子想要参与,还请早做准备。” 凌绝子说完这个,又笑眯眯看向白尘芜:“尘芜长老,您家小徒弟莫清欢今年要参加么?” 白尘芜见自己被问到,点点头:“清欢既已成年,总该参加宗门历练的。” 记忆里莫清欢当年是十分期待着这次太虚峰秘境试炼的,并且最终也取得了十分好的成绩。 这算是她家小徒弟除了颜值以外,头一次用实战彰显了自身的实力。 那一次,白尘芜与少年整整分离了七日。 七日之后,少年满载而归,乖巧地跪在她面前软声唤她:师尊。 几日的历练让少年的身姿越发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刃,初露锋芒。 那个时候,她便意识到,她的小徒弟,竟是极有天赋的。 倘若来日多加琢磨,必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可她当时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少年,却只想抱他,将他领到床上去。 当时的白尘芜也的确是这般做的。 静谧的玉鸾峰居所之内,她占了徒弟整整一夜。 转日清晨,少年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还是颤巍巍跪在床榻前,从锦囊中将秘境的战利品一样样呈给师尊。 可白尘芜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昨夜小徒弟微颤的轻喘、压抑的低吟,哪里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她告诉少年,这些灵植珍宝,你自己留着便是。 那时少年的神情是有些失落的。 或许,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开始有了想要偿还恩情的打算,一步步计划着离开了呢。 白尘芜垂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可真不是个好师尊。 第6章 跟踪狂 师尊到底还是厌弃徒儿了。…… 听说尘芜长老家的小徒弟会参加秘境试炼,凌绝子自然是满心欢喜。 要知道她这宗门一向管理宽松,久而久之,弟子们就都对宗门内的试炼不怎么上心。 仙魔大战之前,她还尚可以用秘境中的奇珍异宝作为噱头吸引弟子踊跃参与。 然而如今,修仙界太平百年,弟子们也都跟着佛系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能够激起弟子们久违的斗志。 而尘芜长老家的小弟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说别的,单看前一日的春宴之上,那么多弟子明里暗里为了在小师弟面前出个风头,争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凌绝子看着,别提有多欣慰了。 其实提到这一次的秘境试炼,不光是凌绝子,白尘芜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她上辈子“惨死”之前不久,她也曾打算去一次太虚峰秘境。 而去那里的目的,便是去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那太虚峰秘境开启的时间并无规律,所以她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进入秘境的机会,再后来人就重生了。 她要寻得的东西名为阴阳玦,相传是一对仙魔怨侣生生世世爱而不得,魂魄纠结而成的灵玉。 阴阳玦有阴阳两面,不仅可以吸收灵气,对魔气亦十分敏感。 倘若遇到魔气,阴阳诀便会从纯白变为黑色。 正是因为这种特性,阴阳玦常被仙门中人做成配饰,或是男女间的定情信物,用以表达纯洁的感情。 只不过玄霄宗这种直女光棍为主的宗派,百年也出不了一对道侣,自然很少有人会对这玉石有所关注。 而白尘芜之所以会知道阴阳玦的存在,也是她之前翻闲书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对于白尘芜来说,她既然要防止魔族拐走她的小徒弟,那必然是要警觉着徒弟身边是否有魔修出现。 而那些魔修又阴险狡诈最善隐藏气息,因此阴阳玦便成了白尘芜用来识别魔气的首选。 白尘芜打算将阴阳玦制成配饰随身携带,既方便小巧,还具有一定的隐蔽性。 如今难得遇到秘境开启的机缘,白尘芜自然希望抓住这次机会。 于是会议之后,白尘芜特地等了凌绝子,并告知她自己想要进入太虚峰秘境的打算。 “尘芜长老,在下真的只是想借贵徒为试炼招些人气而已,绝没有其他打算。”凌绝子双手赌咒发誓以示清白,心里感叹着这位尘芜长老啊,也太护犊子了吧! 小徒弟只是在宗门之内进行一次试炼,能有多危险? 这个做师尊的竟然就紧张到要全程陪护。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的事,所以长老担心那群丫头会对她家小徒弟做什么讨人厌的事? “咱们玄霄宗向来女多男少,所以昨日弟子们难得见到男弟子,难免会激动些。尤其像是清欢这般好看的,放眼仙门百家也难再挑出第二个来。但咱们这的丫头们唬是唬了点,本性都不坏,绝不会趁机对清欢做什么逾矩之事的。”凌绝子说着,胸脯拍得啪啪响。 白尘芜看着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凌绝子,解释道:“我只是去取一样东西,并不是因为担心徒弟。” 她既然连自家徒弟这次试炼的结果都已经知晓了,还有何好担心的呢?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其他几家的长老担心自家弟子会不会太不中用才是吗? “好、好,长老不是因为这个。”凌绝子虽这般说着,表情却明显是不信的。 她尘芜长老有多宠自家徒弟,整个玄霄宗哪个不知道? 不过凌绝子这人做事向来随性,也没什么原则,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长老想去便去吧。不过好歹隐藏一下身份,莫要影响到试炼的结果便是了。” “这是自然。”白尘芜道。 即便凌绝子不说,她也是会这般做的。 她可不想让其他弟子觉得,她家小徒弟在试炼中拔得头筹,是因为她这个师尊做了什么。 不过她既然要隐藏身份,免不了又要去尘世破个财,换一道厉害的符箓回来。 而且,她如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家底儿可以让自己败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今年宗门里新送来的几件上好的衣袍。 啊,她最终还是走到了当衣服这一步。 还好她如今这身体挺抗冻的,不然待到冬天,她就得冻死在峰上了。 白尘芜所在的玉鸾峰乃是玄霄宗群峰中最为偏僻的一支,也是未经雕琢的纯然之境,自然天成的神仙洞府。 山间森森古树茂盛如盖,盘根错节的根须上结着湿润的青苔。峰峦环合之间,遍布着大小湖泊,如打碎的银镜落入凡尘,滋养着山间无数奇花异草、珍禽异兽。 眼看就要抵达居所,忽然一道刺目红光从天而降,如一颗流星冲破了玉鸾峰外围的灵气结界,直直撞向谷底。 谷底随即传来一声巨响,镜湖边的密林中陡然腾起一片妖异火光。 这异变在白尘芜的上辈子是没有出现的。 原因自然还是与玉鸾峰上的禁制有关。 而这辈子她只将禁制设在了居所周围,于是不知什么东西便闯进了她的地盘。 白尘芜见状,改道御剑往谷底的方向去了。 一路但见飞禽走兽被惊得四散逃窜,而镜湖边上则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坑周的树木花草皆已被烧得焦黑,可见这闯入的东西威力实在不小。 白尘芜立在半空看向坑底,但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躺在里面。 看外形,似乎是一只...... 狗? 虽说白尘芜在不久之前才和自家小徒弟说过,可以寻只灵犬来帮他看门,可这狗子也来得太及时了吧? 而且这狗子毛发被烧得焦黑,在坑底一动不动的,不知是生是死。 白尘芜这玉鸾峰钟灵毓秀,时常会有各种灵兽出没。 而她本身就对这些毛茸茸的家伙们十分有亲和力,因此即便是虎豹等兽,在她面前都十分温顺。 不过这次的“入侵者”似乎与林子里的土著们十分不同。 白尘芜刚要靠近,那“狗子”便忽然睁开了眼。 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凶戾而浑浊。 白尘芜莫名觉得这眸子有些眼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 她这一走神,那黑影瞧准时机,朝她亮出利爪,猛攻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加之白尘芜之前并未料到这黑不溜秋只剩了半口气的家伙竟会主动向她进攻。 眼见着锋利的爪尖携着风朝着她的面门袭来,白尘芜心中哀叹:她如今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好皮囊,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白尘芜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 忽然出现的少年,身手利落地封住黑影的进攻,几番交战之后,精准地将其击落回了坑里。 少年想必是匆忙赶来,因此只穿了一身黑色单衣,发丝未束,俊秀的眉目间含着冷冷的肃杀之气,不带丝毫温度。 就如同一柄凛然出鞘寒光四射的长剑。 “师尊,可要处决了这意欲伤人的孽畜?” 少年的音色冷冽如冰泉,却又带着几分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出的温软恭顺。 “别——”白尘芜下意识出声阻止。 看到少年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她又一时想不出自己如此决定的理由。 其实相比于如何处置那孽畜,她此时心里更诧异着少年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她之前不是说过要让他好好休息吗? 虽说之前白尘芜一直是不论到哪都将小徒弟带在身边,也习惯了小徒弟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无声为她解决掉诸如今日这样的麻烦。 可这一次,对方出现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就仿佛......他从刚才就一直悄悄跟着自己似的。 白尘芜不由冒了冷汗,静静看着少年微垂的眉目,却并未从中看出任何异常。 日暮西沉,火红的光影如流水潺潺淌下,勾勒出少年清俊的轮廓,为他冷□□致的面容染上一丝暖色。 这般温顺无害的模样,怎么可能做出那般细思极恐的事呢? 一定是她如今太过敏感了。 怪只怪她上辈子被徒弟追杀了太久,早就落下了疑心病。 她默默告诉自己,上辈子之所以她会被徒弟那般对待,是因为她自己有错在先。而这辈子她可并没对徒弟做什么坏事,除了今天早上...... 呸呸,今早的事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然小徒弟这时候出现,就不会是来救她,而是来杀她了。 小徒弟应该是和她一样察觉到了林子里的异样,所以才会过来查探究竟,偏巧见到刚刚这一幕,才会及时出手。 人家可是救了你啊,你怎么能胡乱揣测人家呢? 白尘芜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撇了眼坑底已经昏死过去的黑影,轻咳一声:“这孽畜来历不明,为师先带回去查明情况再做处置。” 白尘芜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兽笼。 这兽笼乃是由特殊灵力凝编而成,泛着幽蓝透明的光。 白尘芜一挥手,那兽笼便自行移动到黑影之上,幻化成合适大小,将黑影罩入其中。 白尘芜刚要前去收笼子,少年却抢先跳入坑中,将笼子提起。 “这孽畜野性未除,万一挣扎起来恐怕不好应对,还是交给徒儿吧。” 白尘芜看着身形单薄的少年和他手中的大笼子,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徒弟给鄙视了。 那孽畜如今已经昏死在了笼子里,还能折腾出多大动静?况且之前林子里的猛兽受了伤,还不是为师这般拿着笼子亲自去医治的? 难道为师在徒儿眼里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看徒儿是忘了上辈子里,是谁夜夜被欺负得体力不支,蜷在为师怀里哑着嗓子软声求饶呢。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回到居所,白尘芜看着少年将笼子放好,这才发觉他的一侧手臂处黑衣的颜色很深,还湿漉漉的。 白尘芜微微拧了眉,走过去抢在少年将手臂藏在身后之前轻轻拉起他的衣袖。 几道染了血和黑灰的抓痕映入眼帘。 “受了伤不说,还要抢着替为师提东西?”白尘芜看着少年白嫩纤细的手臂上狰狞的伤口,自然是心疼的。 可她不愿表露太多情绪,便只能板着脸,就连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 少年垂着头,不敢言语。 他昨日刚刚惹了师尊不快,师尊罚了他,今后不再来哄他入睡,也不允他随意去见师尊。 以往师尊不论去哪里,都会将他带在身边。但今日师尊离去,非但没有带他,反倒在居所设下禁制,防止他跟随。 莫清欢知道,师尊昨日虽然说了不怪他,但心底其实已经起了芥蒂。 他因轻浮放浪惹了师尊厌弃,又厚颜无耻赖在师尊身边不愿离去。如今,又违背了师尊的命令,在师尊进入玉鸾峰结界之后一直悄悄跟随。 师尊如今,必定十分气愤,也十分后悔,当初为何要捡回他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白尘芜见少年白着脸咬着薄唇一言不发,看样子是疼痛难忍,心里委屈。 小徒弟这伤是为了救她这个师尊才受的,可她非但没有表露关怀,反而板着脸教训对方。 若换做是她被这般对待,也是要伤心的。 白尘芜想到此处,又很快意识到如今可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家小徒弟的胳膊还疼着,她得尽快为他处理伤口。 虽然她刚刚说话阴阳怪气不甚悦耳,可倘若她好好为徒弟治了伤,徒弟自然会明白,为师只是嘴硬心软,为师其实是想做个好师尊的......吧? 第7章 曲颜奴 “阿芜,这便是你倾家荡产养大…… 白尘芜的伤药都放在卧房的小柜子里。 之前小徒弟每每受了伤,白尘芜没有什么避讳,都是直接将小徒弟领到卧房,在那里帮他处理伤口。 然而重生之后,她经过了深刻的反省,开始意识到之前的某些做法,似乎有些不妥。 就比如卧房这种地方,是不是不应该随便带小徒弟来呢? 意识到这一点,在即将将小徒弟领入卧房之前,白尘芜猛然刹车。 她轻咳了一声,绷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向少年:“去书房等为师。” 说罢,留下徒弟转身进了卧房。 白尘芜进了卧房,松了口气。 她刚刚险些又被之前的坏习惯坑了,还好反应够及时。 她如今将小徒弟留在书房,自己去卧房拿了药再帮徒弟医治。 如此一来,既体现了师尊对徒弟的关怀,言行上又不逾矩,这才是一个好师尊该有的样子。 白尘芜取了最好的伤药,志得意满地从卧房走到书房,却没见着徒弟的身影。 她家小徒弟呢? 为何没在书房等她? 白尘芜刚想出门去找,忽的余光瞥见了书房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一声不响地跪在那里,脸色和昨晚淋了雨一样白,神情亦是和昨晚一样惶惑不安。 白尘芜一惊:“徒儿,你跪着做什么?” 她冤枉啊。 她可没有欺负徒弟,更没有将徒弟领到卧房做坏事。 这里可是书房啊,墨香四溢,多么神圣的地方。 虽说上辈子她…… 也没少拉着徒弟在书房做些荒唐事。 比如,一面欺负徒弟一面要他背剑谱,而且一个字也不许背错…… 她可是爱极了小徒弟那极力压抑却又破碎不全的声音。 啊,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分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实在没救了。 这么一想,白尘芜就觉得她还有脸问小徒弟为何这样惶恐,谁摊上她这样的师尊会不惶恐呢? 于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徒儿可是想起今早的事,所以害怕与为师同处一室?”白尘芜凝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然后就看到少年白皙的脸蛋瞬间就红了。 “徒儿不该……”少年后面的话似乎是难以启齿,所以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徒儿不该对师尊有非分之想……” “不该什么?”白尘芜刚走了神,所以当真是没听清。 可少年只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反应看在白尘芜眼里,和默认了她之前的猜测没什么不同。 即便少年不说,白尘芜也已经脑补完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少年才被最信任的师尊揉在怀里捏了。如今,你还能怪人家有心理阴影吗? “徒儿,为师现在是清醒的,没有做梦,也不会对徒儿做什么。”白尘芜手里捏着药瓶,虽然心中急于解释,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 语气要冷静,距离要拉远一些,决不能再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小徒儿造成任何压迫感。 “为师今早不是已经说了么……”白尘芜不知自己应该做出如何语气表情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一些,于是只能绷着脸,神情肃穆,语气庄重,“为师当真只想和徒儿做一世好师徒,绝无其他心思。此生此世,都不会变。” 只要你还愿意信任为师、依赖为师,不与为师反目……为师愿意就这样一直守着你,护着你,绝不会再欺负你。 所以,你也莫要再这样怕为师了。 徒儿这样防备着为师,为师心里,当真不是滋味啊。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窗外阑珊的竹影随风晃动,从缝隙中漏入几缕浅淡的微光,缭绕着香炉里升腾的浅薄白烟,斑驳浮动。 随着时光的流逝,白尘芜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徒儿会一口回绝她的时候,少年终于开了口:“徒儿,谨遵师尊教诲。徒儿愿意一生追随师尊,与师尊……做一世好师徒。” 听到徒儿这般说了,白尘芜这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家小徒弟一直以来还是很讲诚信的。 不论如何,徒儿说了会与为师做一世好师徒,那心里也应该是这般想的。 “有徒儿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不过一生追随倒也不必,徒儿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人。到那时候,为师即便心里不舍……”白尘芜勉强扯起嘴角,“为师也会为了徒儿的幸福着想,允徒儿离去的。” 为了进一步彰显自己是个一点都不馋徒弟的好师尊,白尘芜将伤药放到桌案上,就退到了书房门口。 “之前虽然一直是为师帮徒儿治伤,但徒儿如今长大了,成了小郎君,为师自然是应该避嫌的。这是上好的伤药,徒儿自己拿去涂一涂……”白尘芜干笑着,装作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孽畜不知醒了没有,为师得去给笼子加个禁制,以免它乱跑出来。” 白尘芜自顾自说完,不等少年回应,便退出了书房。 此时暮色渐浓,天边只剩下一抹血色残阳。 寥落的星子在天幕中忽闪忽现,如同被精心铺展开来的细碎宝石,荧荧泛着光。 院子里,白尘芜坐在石凳上,对着笼子里一动不动的不明生物发着呆。 为了不再想徒弟的事,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拼命回忆着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到过笼子里这位。 这不明生物身上的灵气并不属于他们宗门,因此就算是她见过的,也应该是宗门之外的。 要说白尘芜上辈子交际面不算广,能让她觉得眼熟的,除了宗门里的人物以外,也没剩下几位。 而宗门之外,她打过交道的也就只有典当、符修、药修…… 而她和这些人打交道,不是为了救徒弟,就是为了装逼。而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是根废柴。 这可是她上辈子人生最大的两个秘密之一,因此她即便是和那些人打交道,也绝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而唯一知道她身份并能找到这里的,就只有一个人…… 不会吧? 白尘芜心中猛然冒出一个人的脸,她再次看向那笼子,却发觉那烧焦的不明生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正睁着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玉鸾峰纯净灵气的影响,不明生物眼中原本的浑浊之气此时已经消减了大半,举止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狂躁。 这么一对视,白尘芜便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白尘芜对着笼子,试探道,“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可以放你出来。” 不明生物闻言在笼子里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黑乎乎的一团,慢慢像人一样坐直身体。 它歪脑袋向自己周围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最后,它那小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根干枯的柴火棍,又指了指白尘芜。 白尘芜:“……”你这是说我废柴不? “你这也……”白尘芜整张脸都要绿了,牙根痒得很,“你怎么就这么损呢?” 不过抱怨归抱怨,白尘芜还是一抬手收回了笼子。 不明生物离开禁制,满意地走了两圈,留下了一串焦黑色的小爪印。 而后,它又看向白尘芜,抬爪指了指她腰间挂着的锦囊。 白尘芜见状,立即将装了灵药的锦囊捂紧。 “你擅自闯入玉鸾峰,烧了我的林子,伤了我家徒儿,如今还想讨我的灵药?”白尘芜面无表情道。 虽说她每次喂徒弟吃灵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并不代表她对其他人也会如此慷慨。 尤其是眼前这位,可是不止一次坑过她呢。 对方见白尘芜不肯就范,纠结了一会儿,才用小爪子在面前比划了三个字:双倍赔。 白尘芜眼皮一垂:“当真?” 对方点了点如同炸开了的栗子一样的黑脑袋。 白尘芜又想了想,觉得这买卖还算合适,于是从乾坤袋中掏出纸笔:“那就立字为据。” 那不明生物气得白眼一翻,险些厥过去。不过它最终还是痛定思痛,伸出小爪子在白尘芜写好的字据上按了爪印。 白尘芜满意地看着那黑色的小爪印周围闪过一道金光,迅速幻化成了三个隽秀的字: 曲颜奴。 随后,她才从锦囊中小心翼翼拿出一枚灵药。 那灵药晶莹润泽,犹如一颗宝珠,泛着通明的光。 不明生物见到灵药,浅褐色的眼睛立即亮了,前爪一扬一口将灵药吞了。 灵药入腹,不明生物周身渐渐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光芒之内,烧焦的黑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长而浓密的火红色长毛。 一条和身子一般长的毛尾巴通体红而亮,只有尾尖是纯白色的,没有一根杂毛。 银子般亮,水似的滑。 是一只漂亮的长尾赤狐。 长尾赤狐没有保持多久狐狸的姿态,便又“嘭”地一声化成了人形。 眼前忽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俊秀高挑,有着一张媚色天成的脸。 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瞳仁是十分漂亮的浅褐色。 雪白的肌肤白得好似会发光,配上那红艳的薄唇以及眼角的泪痣,妥妥的狐狸精本精。 这人,确实是白尘芜的老熟人。 话说白尘芜在尘世一直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为何偏偏要对这个曲颜奴坦白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曲颜奴和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两个人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事,于是很多事情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这曲颜奴人如其名,是个颜控,也是朵风流多情的交际花。 他说自己穿越之前是个人气很高的主播,而且是老少通吃的那种。 来到这个修仙世界,更是凭借高情商混得如鱼得水,钩住了不少人的魂儿。 但情债也是债,欠的多了早晚有一天是要还的。 所以这次曲颜奴来这里,八成是来“逃债”的。 “阿芜——”长尾赤狐甫一化作人形,立即一个熊扑挂到白尘芜身上,还在她怀里蹭蹭。 白尘芜拧着眉头拼命将头后仰,好离这香喷喷还带着茸耳朵毛尾巴的人远一些。 “你这死鬼,人家找了你好久,险些死了呢。你倒好,认不出人家也就算了,还要人家签字画押才肯相救,真真儿是没良心!”曲颜奴娇滴滴地说着,红唇一嘟,模样委屈极了。 “你都焦成黑炭了,还指望着谁能认得?”白尘芜将衣袖捏在手里,隔着布料试图将怀里的人扒拉开去。 谁想她越挣扎,对方却故意抱得越紧。 “阿芜,你可真是无情。咱们这么久未见,你竟然连个拥抱都不愿给人家呢,嘤嘤嘤......”曲颜奴说得委委屈屈,“亏得人家有难,第一个想来投奔你。可你,却把人家关进笼子里。” 白尘芜并非是个无情之人,也没有迂腐保守到连个异性的拥抱都视为洪水猛兽。 可关键的是...... “你且先把衣服穿好再说。”白尘芜咬牙道。 这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光着身子往一个女人身上扑,这狐狸精已经不是风骚,而是疯了! “哐啷”一声,身后传来器物落地的声音。 白尘芜回过头,便看到少年僵立在她的身后。 装了伤药的瓶子落在地上,滚了老远才停住。 少年平日可不是个毛手毛脚的性子,除非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白尘芜瞬间觉得头皮发炸,这眼前的情形,确实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徒儿......”白尘芜还未来及解释,身边便探出了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曲颜奴见到房檐下玉树翠柏的少年,眼睛立即亮了:“阿芜,这便是你倾家荡产养大的小徒弟么?” 第8章 沈青眉 徒儿他……长针眼了!…… 妖艳绝色的狐狸精此时正双臂环在白尘芜腰间,尖俏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语气神色慵懒撩人。 这画面看在旁观者莫清欢眼里,便显得十足暧昧。 原来,师尊也会像普通女子那般,与喜欢的男子亲近...... 少年的脑海空白了一会儿,心口隐秘的钝痛如同纠缠的藤蔓逐渐蔓延至全身。 药瓶应声落地的下一刻,师尊转过头,发现了他。 月色下,女子清冷的眼眸中寒光点点,带着未及褪去的烦闷。 莫清欢觉得,这大抵是师尊在责怪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至于后面师尊说了什么、那名男子又说了什么,莫清欢已经听不见了。 少年垂着眸子将头压得很低,强装镇定地乖乖告辞退去。 小徒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了,白尘芜失去了解释的时机。 曲颜奴见白尘芜脸色不对劲,松开了手臂歪头看她:“阿芜,你不会是生气了吧?你那小徒弟看起来似乎是吃醋了,你看着不是应该高兴吗?” “那是吃醋的样子?”白尘芜一脸一言难尽。 刚刚那分明是徒弟发现一向敬重的师尊其实是个和风骚狐狸精纠缠不清的老色胚,为了不长针眼,所以愤然离去了。 白尘芜发觉自己当真是越想在徒弟面前维持好形象,就越是会状况百出。 “不是么?”某狐狸精眨眨眼。 曲颜奴几乎知道白尘芜的一切秘密,除了她对小徒弟的那份心思。 这倒也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察觉到,而是因为白尘芜打死也不肯承认罢了。 其实曲颜奴比白尘芜思想还要开放不知多少倍,白尘芜知道即便自己承认了,对方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相反的,还会帮她出谋划策,做个好助攻。 可不论是她重生前还是重生后,白尘芜却始终固执地死守着这个秘密。 少年在她面前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不论自己怎样对他,他都会受着,从不曾开口说过一个“不”字。但细究起来,自从两人好上之后,对方主动亲近她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或许她早就对徒弟的心意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承认。于是便自欺欺人地认定,只要她不问,只要徒儿不说,两个人的这层关系就能一直继续下去...... “阿芜你也莫要担心,就算徒弟误会了咱们又如何?你一个做师尊的一把年纪了,有一两个相好再正常不过,也算不得什么错事。”曲颜奴说着,摇了摇火红色的长尾,满脸促狭地歪头看着她,“还是说你心里当真有其他心思,才会如此在意徒弟的想法?” 白尘芜知道曲颜奴又拿这事来试探她,板起脸道:“莫要总是用你的心思揣摩他人。” 不论之前如何,她如今可真的是想做个好师尊的。 曲颜奴见白尘芜不肯承认,也不再追问,只是委屈道:“而且人家刚刚真的不是故意不穿衣服的,是因为人家的毛都烧焦了,一时还难以恢复,见到阿芜又太开心所以没有察觉。若你当真不想徒弟误会,待会儿人家替你去向徒弟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你去解释? 谁知道会解释出什么结果? 万一越抹越黑呢? 白尘芜绷着脸抬手取出一件女子外衣丢给曲颜奴,又弯腰捡起地上的伤药:“还是我亲自去吧。” 莫清欢的弟子房就在隔壁的院落里,与白尘芜所住的地方仅隔了一道拱门。 昨夜的雨下了许久才散尽,如今院落中还残留着丝丝湿润的水汽。 浅淡的光亮从虚掩的房门缝隙中落出几缕,证明房内此时是有人的。 白尘芜轻轻扣了扣门。 没人回应,只有一些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响从房间里传出来。 白尘芜等了片刻,料想徒弟此时或许是已经歇下了。 虽然如今时辰还不晚,可她刚刚看徒弟的脸色,始终有些憔悴。 倘若徒弟当真歇下了,她这般在天黑之后去敲徒弟的房门,似乎也是不太妥帖。 正当白尘芜准备将伤药留在门口,再画一道传讯符告知徒弟的时候,莫清欢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师尊……” 依旧温软恭顺的语气,只是鼻音有些重。 少年的声音有些哑,不知是不是已经睡了的缘故。 他依旧将头垂得很低,夜色下白尘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之下,眼睛红得有些刺目。 白尘芜当即心下一沉: 果然,徒儿他……长针眼了! 她这乖乖纯纯的小徒弟,被她小心翼翼地养了十年,哪里见过刚刚那般三俗的场景。 白尘芜想到这里,脑子里只剩下心疼。 她自觉羞愧,于是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免得污了徒儿耳朵,只软声说道:“徒儿将药涂了早些休息,至于刚刚看到的那些……徒儿只当是个梦,睡一觉全忘了便是了。” 白尘芜发觉这两日的少年越发沉默寡言了些,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这......也算不得什么教诲。 白尘芜总觉得小徒弟这话有些别扭。 想必是眼睛不舒服,少年恭敬地接过伤药就关上了门。 已经变成“正经人”的白尘芜自然不会在徒弟房门前多停留,很快就回去了。 白尘芜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曲颜奴这一次跑来她这里避难,果然是因为欠下了风流债。 “唉,当初明明已经说好,两人在一起只图快活不问真心。谁想她见我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竟然恼羞成怒,喷出一口三味真火来。可怜我那一身漂亮的狐狸毛,全都被她给烧焦了,嘤嘤嘤......”狐狸精说着,眼泪没掉下一颗,却因为动作语气过于夸张,肩上不太合身的衣领滑下来了。 白尘芜立即将视线别了开去。 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形,狐狸精必定是要嘲笑白尘芜假迂腐。然而这一次,他有求于对方在先,便只能忍着。 狐狸精一面诉苦一面悄悄观察着白尘芜的脸色,之后又捏着嗓子道:“阿芜,人家如今是有家不能回。所以,只能在你这里借住些日子了。” 曲颜奴与白尘芜认识了不少年头,自然知道对方喜欢清静的性子。 奈何这次缠上他的那女人实在是太棘手,曲颜奴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找白尘芜的。 “可以。”白尘芜看着院角的那株木樨,答得竟然很痛快。 “当真?”狐狸精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亲,为什么我见你答应得这么干脆,心里反而觉得慌慌的呢亲。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狐狸精迅速拉上衣领,故作娇羞:“若你是馋人家身子的话,那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白尘芜:“......” 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这里就一条规矩,就是得清心寡欲,当个正经人。你若耐得住,我可以将你留下。如果做不到......” 白尘芜话未说完,曲颜奴何等灵光之人,自然是明白了。 “好的老板,放心吧老板,”曲颜奴立即整理好衣服,迈起小碎步,“小的这就找个地方将自己安顿了,没事决不出来碍您老人家的眼。” 狐狸精说着,就十分自觉地往隔壁的院落去了。 “等等。”白尘芜见狐狸精要去睡弟子房,立即将他叫住。 曲颜奴满脸疑惑地回过头。 白尘芜干咳两声,默默指了指自己院子里那几间空房:“这里你随便选,但没事不要去隔壁院。” 她家清清白白的小徒弟,可不能让这狐狸精吓坏了。 曲颜奴也看出来白尘芜是怎么想的了,瞪着一双狐狸眼看着她:“你......怎么不干脆将你家冰清玉洁的小徒弟修座高塔供起来呢?” 接下来的几日,白尘芜不知道小徒弟是不是怕自己再长针眼,总之曲颜奴出现的地方,必是见不到莫清欢的身影。 对此白尘芜倒是觉得挺好的。 白尘芜之所以答应曲颜奴留下的要求,除了两人的交情之外,还有她的一份私心在里面。 要知道妖修大多精通幻化之术,其中又数狐妖的幻术最为高强。 如今有了曲颜奴在,她就不需要再靠卖衣服换符箓才能混入弟子队伍中了。 眼见着试炼的日子近在眼前,凌绝子果然依照约定派弟子送来了两块秘境的通行牌。 木质的牌身上雕刻着精细的古老铭文,摸起来手感润泽细腻。 白尘芜亲自将通行牌交到徒弟手里,语重心长道:“这是徒儿第一次参与试炼,名次不重要,尽力就好。” 白尘芜说出了和上辈子同样的话。 虽然白尘芜知道她的小徒弟很厉害,也希望他能如上辈子那样拔得头筹。但她不想给少年压力,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就好。 少年接过手中的通行牌,垂眸恭敬道:“徒儿谨遵师命。” 虽然师尊说了名次不重要,但师尊也说了要他尽力。 倘若他在试炼中取得了好的成绩,师尊会不会不再厌弃他,依旧与他像之前那般亲近呢? 少年这般想着,却无意中发现师尊的手里竟然还有另一块通行牌。 这次太虚峰秘境的历练主要是向本门弟子开放的。当然,也会有一些其他地方的散修慕名而来。只要得到长老级别的引荐,他们也是可以参与到宗门历炼中去的。 少年想到这里,目光掠过师尊院落里那个火红色的身影,眼中原本的亮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历练的日子,太虚峰秘境准时开启。 白尘芜在曲颜奴的帮助下悄悄幻化成了对方的样子,跟在弟子队伍的最后进入了秘境。 而曲颜奴则变成了白尘芜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在外面同他们告别。 仿佛是同一个世界的阴阳两面,太虚峰虽是同玉鸾峰一样的洞天福地,可这秘境中的景色却与外界天差地别。 这里乃是一处终年不见光亮的天然洞穴,其中岔路森罗棋布,还隐藏着不少毒物和陷阱。 潮湿的洞壁浸润着水汽,蜿蜒的藤蔓借助着灵石发出的微光与灵气,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阴森、潮湿、不见天日、毒物横行...... 玄霄宗的弟子们愿意来这里历炼才怪。 进入秘境之后,所有弟子都会被打乱顺序随机进入到秘境中的不同区域。 白尘芜一进入秘境,就看到先她到达此地的其他三名弟子。看来,他们就是这次试炼的队友了。 按照惯例,大家一见面,先开始了自我介绍。 那三名女弟子中,一胖一瘦乃是同门,正是太虚峰青云剑尊的亲传弟子。 而青云剑尊是何许人也呢? 就是嗜赌如命、逢赌必输,并被掌门列入了长老会黑名单的那位。 而另一个弟子,眉目严肃冷淡,看起来性格有些孤傲,乃是东碣长老的得意门生,沈青眉。 而东碣长老又是谁呢? 正是原本十分靠谱,但因前阵子失去了灵魂支柱日日吐血三升那位。 “沈青眉”这名字白尘芜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此弟子天资极高,前途不可限量,十分受东碣长老器重。 三位女弟子介绍完自己,最后就轮到白尘芜了。 这三名弟子并未见过曲颜奴本人,也并不知晓那位的性子。 于是白尘芜在她们面前也就没有必要非要模仿那狐狸精的言行举止,只要本色出演就好。 当然,那位的骚操作,她也模仿不来就是了。 白尘芜简单介绍自己乃是玉鸾峰尘芜长老一位故交门下的弟子,这次由长老引荐,一同参加历炼。 “原来是尘芜长老引荐的啊,怪不得......”胖弟子小声咕哝着,看了眼她身旁的瘦弟子,瘦弟子立即会意,两人又迅速看了一眼与她们二人站得有一定距离的沈青眉。 沈青眉依旧一脸孤傲的样子,对这两名弟子的眼神毫无反应。 到这里白尘芜算是看出来了,这三名弟子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也可以说,是这两名太虚峰的弟子单方面看沈青眉不顺眼。 想必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那一胖一瘦两名弟子面上现出不悦。 而后,那瘦弟子便冷笑一声,故作热情道:“玉鸾峰啊,那曲道友一定认识沈师妹的青梅竹马喽?” “沈道友的青梅竹马?谁?”白尘芜满脸疑惑地问出口,随即面色一僵。 还能有谁? 她玉鸾峰上还能有谁? 沈青眉和莫清欢是青梅竹马? 这事她这个做师尊的怎么不知道呢? 第9章 引导者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杯泡大劲了…… 白尘芜曾自认为对亲手带大的小徒弟十分了解。 可后来...... 小徒弟偷偷背着她修了魔,她不知道。 小徒弟偷偷背着她和魔尊好上了,她不知道。 如今,又冒出个小徒弟的青梅竹马,她还是不知道。 此时此刻,白尘芜忽然想到了一句霸总文经典台词: 呵,男人,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这小徒弟,她曾经日日赤逞相对夜夜耳鬓厮磨的小徒弟,呵,到底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知是否是白尘芜的惊讶之情太过明显。 总之,那对胖瘦弟子对白尘芜的反应,十分满意。 瘦弟子见状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调:“玉鸾峰的小师弟与沈师妹乃是青梅竹马,这事儿,曲道友难道没听小师弟提起过吗?” “不应该啊,”胖弟子也附和着,“我们可是听说,沈师妹曾经和相熟的弟子说过,自小就与小师弟相识的。” 瘦弟子:“自小相识,青梅竹马,这种关系,应该很要好才对嘛。” 胖弟子:“既然是要好,曲道友和小师弟最近既然同在玉鸾峰,平日闲聊的时候,总该聊到一些吧。” 白尘芜听得出这胖瘦弟子的本意是在揶揄沈青眉,可却无意中说出了一个白尘芜从未知晓的真相: 别说是曲颜奴,就连白尘芜这么多年以来,都没从小徒弟口中听说关于沈青眉一个字。 会不会是那胖瘦弟子寻衅胡诌,或是沈青眉年少轻狂时吹牛? 白尘芜尚在巨大的震惊与疑惑中没有缓过神来,听这一胖一瘦两名弟子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随口就说了句:“没有,从来没有。” 白尘芜想到这里,又看向沈青眉。 沈青眉的脸上,高傲之色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秘密被戳穿后的窘迫,甚至还有一丝羞涩。 她僵着脸,开口却在极力撇开两人关系:“我们只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幼时又恰好认识,算不上熟。” 沈青眉这么一说,白尘芜便知道,沈青眉与莫清欢绝对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应该还不错。 可这事情徒弟为何要瞒着她呢? 就算上辈子她与徒弟好上之后,徒弟为了避嫌不曾和她提起,这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一次,她可没把小徒弟怎么样。 再者说,他们既然是幼时就认识了。那么,小徒弟在进入宗门的这十年里,为何从不曾和她提起过? 难道是担心为师发现徒弟......早恋吗? 就像是学生时代,偷偷恋爱又怕老师和家长发现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想的话,两个人的表现似乎就说得通了。 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事先做了约定,对外只说不是很熟。 多么稚嫩又单纯的感情啊。 那他们如今,感情进展得如何? 白尘芜想到这里,心里不淡定了。 若不是这次阴错阳差遇到沈青眉和一对大嘴巴弟子,白尘芜不知自己还会被瞒多久。 她这小徒弟也真是的,有了心上人为何不早早和师尊说呢? 难不成还担心师尊会不同意吗? 她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 上辈子或许还真是...... 但这辈子不一样了。 这辈子,她要做个好师尊。 小徒弟如今既然已经成年,有了心仪之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这个做师尊的,当然应该支持。 白尘芜正思量着,四个人便在洞穴内看到一名陌生少年昏倒在地。 “这怎么会有个人?”胖弟子疑惑道。 “看这衣着,应该是咱们本门的弟子。可为何这般眼生,像是从未见过?不可能啊,咱们宗门的男弟子,还会有我不知道的?”瘦弟子一脸不敢置信,仿佛是发觉自己的八卦权威被挑战了。 倒是之前一直沉默的沈青眉,冷淡地开了口:“此人或许是秘境内的指引者。” 沈青眉话一说完,另两名弟子立即恍然大悟。 瘦弟子故作镇定地干咳一声,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没错,我正要说呢。” 所谓“指引者”,便是秘境试炼中负责指引弟子们完成试炼任务的引导员。 一般情况下,指引者大多是由秘境中的精怪担当。 不过这一次,想必是凌绝子掌门在春宴上得到了太多灵感,于是就连引导者也特地换成了美少年。 于是胖瘦弟子又开始一唱一和地感叹: “为了咱们这些弟子,掌门真的太拼了。” “怪不得她老人家最近发际线越来越后移,原来是为咱们操心操的。” “掌门明明那么努力,只可惜力气用错了地方。咱们宗门的弟子各个心怀大志,怎会被一道符箓捏成的假人迷惑了心智?” “没错,尤其这假人,还没有参与试炼的男弟子长得好看!既比不过曲道友,更不要说清欢小师弟。” “而且他这身绿衣服,竟然和石壁上的苔藓撞色了。这咱们要是没注意踩过去了,算谁的?” 两个人十分镇定地品头论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能一直让少年在地上躺着。 三名女弟子互相看了看,头一次这般默契地将目光落在了白尘芜身上。 白尘芜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变成了一个男的。所以地上昏倒的少年,理应由她来“照料”才妥帖。 可白尘芜虽然外表变成了男的,可内里还是女的。尤其是如今,她可是要做个正经人的。 既然要做正经人,又怎能和男子有太多接触。 即便她知道这少年其实是凌绝子那个无聊的掌门用符箓幻化出的,也不行。 于是,三名女弟子就看到与她们同行的红衣少年一脸漠然地来到那昏迷的引导者身边,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而后指尖凝起灵力,稳准狠地朝着那地上的少年人中穴上一点。 这方法简单粗暴,立竿见影。 只见那少年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惊恐地睁开双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身姿柔弱,眼中带着迷茫。 平心而论,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的,着实算是好看。 尤其再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属于十分能激起女子保护欲的那种类型。 不过眼前这三位女弟子看着他的表情却十分冷淡,这让对自己外貌十分自信的引导者少年心中生出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好在这位绿衣少年属于越挫越勇那种,既然这三个女子对他爱答不理,那他就只好主动出击了。 “可是几位道友救了我?”绿衣少年柔声问道。 没成想三名女弟子却齐齐摇了摇头,随后瘦弟子指着绿衣少年身后:“是这位救了你。” 绿衣少年闻言转过头,便看到了蹲在他身后容貌绝艳一脸淡漠的红衣少年。 小绿:“......”好吧,若论美貌,确实是在下输了。 小绿内心十分郁闷,然而就在此时,耳边又传来了那一胖一瘦两名弟子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这么看起来,这位引导者......看起来就挺假的。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杯泡大劲了的绿茶。” “是啊,相比之下,还是咱们曲道友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更胜一筹,最关键的,人家美艳且不做作啊。” “咱们说话的声音够小的吧?虽说都是实话,但是让人家听到了也不太好。” 小绿:“......”呵呵,已经听到了。 虽然小绿刚刚遭到了亿点伤害,但作为一个敬业的引导者,他还是带上了虚伪的假笑面具,故作柔弱地交代任务:“几位道友可否帮我一个忙?” 为了对引导者表示尊敬,四个人都十分配合地表示:愿闻其详。 随后,引导者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大体就是孤苦无依的少年为了救家中的一位亲人,所以来到此地寻找三花三草炼制丹药。可惜他在此地徘徊了许久,却一棵花草都没瞧见。而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简而言之,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此地寻到三花三草。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因为任务中提到的花草,都不是普通花草,而是十分珍贵的灵植。 若想得到这些灵植,必是要费不小的周折。 “啊……没想到,师尊口中今年最恶心的一道考题,竟然被咱们抽中了!”胖弟子忽然哀嚎一声。 每次秘境试炼的考题,都是由掌门提前拟定好,再在试炼之中随机分配给弟子们。 而这些考题的难度,大多与参与试炼的弟子的平均水平相当。 当然,鉴于掌门绝尘子的恶趣味,每一次试炼的考题当中,也总是会有那么几道格外变态。 就比如她们这一题,需要找到赤炎花、冰蝉花、双生花、金丝草、银月草、独明草,这六种灵植。 而每一种灵植生长的地方,必定会有妖灵精怪守护。 如此一来,她们的任务量不是一般的大。 “这莫不是灵药阁贿赂了掌门,要拿咱们当苦力么?”瘦弟子将眉头拧成了麻花状。 胖弟子脸上的肉也和眉头一起耷拉了:“我看,咱们还是躺平认输算了。六种灵植啊,怎么可能完成啊。” 两人说到这里,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目露精光,竟各自从乾坤袋中拿出小铲,蹲下身子开始挖地。 小绿见状惊了:“二位道友,你们在做什么?” 胖瘦弟子闻言头也不抬:“既然来都来了,总不好空手回去。这秘境中盛产各种灵矿,我们挖些回去,拿到尘世去也能换些东西贴补日常。” 这真不能怪她们贪财啊,要知道她们师尊到处欠债,师门简直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小绿这才注意到,这两名弟子的衣袍,当真十分破旧,而且已经到了拿补丁补补丁的程度了。 真的是太穷了。 小绿刚刚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就立即意识到:喂,你们在试炼啊,你们还有队友呢啊! 而正当他打算用队友来提醒这二人的时候,他就看到不远处细皮嫩肉衣着光鲜的红衣少年,也默默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玄铁剑,开始刨一块颜色发亮的石头。 指引者没想到,挖石头这种事也能生出人传人的现象:“这位道友……” 白尘芜倒是挺淡定,她抬起头,伸手从容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泥:“道友,实不相瞒,我家也挺穷的。” 白尘芜原本也不是为了做任务而来的,既然任务的事已经没了希望,恰好两名弟子说挖石头可以贴补生活,她自然是动心了。 她要是早些知道这条生财之路,那她…… 那她也不能来挖啊。 她这次之所以可以这般不顾形象,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披了那狐狸精的皮。如此大好时机实在不可多得,那她必须得抓住才行。 眼看着这三名弟子都直接放弃了任务,指引者自然不能任由她们胡闹。 于是小绿也顾不得角色扮演,干脆匠心一横向他们将底交了:“各位同门,这个任务确实不容易,不过我听掌门说了,不论各位是否最终完成了任务,只要你们得到了灵植,那灵药阁阁主都愿意高价收购。”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况且我的手中还有那些灵植所在的位置。各位道友想一想啊,哪怕你们这几天只能得到其中两三种灵植,报偿也要比在这里挖石头要多得多啊。” 最后,他又抬高声调,满脸真诚地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如此难得的机会,几位道友还等什么?找它找它!” 小绿这番慷慨激昂的劝说,三个人果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我就知道,掌门当真与灵药阁那位阁主有一腿。”瘦弟子一脸高深莫测地抚了抚补丁上的土。 胖弟子也收起了小铲子,大义凛然道:“看来为了掌门她老人家的颜面和幸福,咱们必须要出马了。” 白尘芜最没有形象包袱,直接开门见山:“敢问道友,这里面标价最贵的灵植,是哪个?” 小绿:“……” 第10章 金钟罩 因为怕痛,所以全点了防御吗?…… 有了利益的诱惑,白尘芜发觉他们的任务小组竟变得空前团结。 更确切地说,是胖瘦徒弟终于不再对沈青眉阴阳怪气,大家开始专心致志地做任务。 几个人一起研究了一下地图,规划出了一条打怪寻宝的线路。 沈青眉如今又恢复了沉默孤傲的模样,安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她这种长得不错,行事沉稳,性格冷淡,不招蜂引蝶,只对心上人一个人好的女子,确实是挺招男孩子喜欢的。 白尘芜酸溜溜地想着。 但她这可不是吃醋啊,她一个做师尊的,尤其是立志要做个好师尊的,怎么会胡乱吃徒弟的醋呢? 她就是帮徒弟看看,这人是否表里如一,当真值得她的乖徒儿喜欢。 白尘芜虽然是个废柴,不过她上辈子最后那几年托了黑化了的徒弟的福,不得不化惊恐为动力临阵磨了几枪。 她原本悟性就不错,再加上原主留下的好底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身手总算达到了…… 普通宗门弟子的水平。 再看如今他们这个任务小组,小绿作为一张用以引导任务的符箓,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青眉虽然天资极佳,可惜是个丹修。 胖瘦弟子倒是剑修,但苦命跟了个四处躲债的师尊,终年只靠自学成才,进步艰难。 如此一来,虽然不会显得白尘芜过于废柴,但整个小组的战斗力…… 实在是一言难尽。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第一株灵植。 阴暗洞穴的某一处角落,嶙峋的怪石之下,赫然生长着一株灵气四溢的仙草。 这仙草生得纤细柔韧,通体散发着如月光般淡淡的银辉。 在这昏暗的洞穴之内,便越发显得不凡。 “这银月草生得可真好看。”胖弟子圆圆的面庞映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位慈祥的老奶奶。 “是啊,不知为何,看着这珠灵草,就觉得内心祥和平静,什么烦心事都没了。”瘦弟子也神情恍惚道。 小绿见她们这反应,十分尽心尽责地介绍:“这银月草可以凝神静气、镇定安神,对于蛊术、符箓以及法器的附加伤害造成的眩晕、狂乱、疯魔等都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因此,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灵草。” 小绿说到这里,就听到身旁的红衣少年忽然“啊”了一声。 几个人一齐循声看过去,视线落到了白尘芜身上。 白尘芜尴尬地眨眨眼,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呢? 不过她也是实在没忍住。 因为她自打第一眼看到这株银月草就觉得十分眼熟,可她并不记得玉鸾峰上有这种灵植。直到刚刚小绿介绍起这银月草的功效,白尘芜这才恍然大悟。 这灵植她果然是见过的,就在她“疯”了的那段时间里。 不过这缘由她没办法说出来,于是只能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这银月草生长的地方虽然隐蔽,但身上散发的光辉在这洞穴内也算不得低调。既然它能被咱们发现,那之前进入过这里的其他弟子呢?” 白尘芜话一出口,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株珍贵又惹眼的灵植,好端端地在这里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从未被采走。 这说明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于是,所有任务小队的成员,神色都不由得凝重起来。 “咱们不会当真那么倒霉吧?任务抽签抽到个最变态的,找到的第一株灵植就是个狠角色?”瘦弟子眼神空洞无焦,显然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胖弟子也不安起来:“这,难道是咱们太虚峰的霉运,除了逢赌必输之外,还有这么个效果?” 两人说完,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 很有可能。 “咳咳,咱们前来历炼,怎么也得遵循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倘若这守护灵太难对付,咱们不如先去找其他灵植算了。”瘦·退堂鼓一号·弟子一脸正经道。 她的好伙伴,胖·捧哏大师·退堂鼓二号·弟子立即响应:“是啊,想要灵植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有命才能有财啊。万一咱们全军覆没被传送出了秘境,却连一块石头都没带走,岂不是亏大了?” “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慢条斯理的,又十分和善,起先几个人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大家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声音......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这就十分惊悚了啊。 他们僵硬地扭过头,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弯腰曲背的老太太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 这老太太圆圆的脸又白又滋润,眉目舒展着,手里拄着一根样式古朴的藤杖。 虽然老人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不过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没人会当真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于是,任务小组第一时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没成想老太太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反而乐呵呵笑了起来:“孩子们不要怕,老妪可不是什么坏人,更不会伤害你们。” 老太太虽然这般说了,可是如此情形之下,谁敢轻易相信呢? 众人看到老太太身上散发着的那与银月草一样的光晕,同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灵光的、气定神闲的老太太,修为的强悍程度很可能出乎他们的预料。 看来,他们当真是再一次抽到了下下签。 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命啊? “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去山下搬两天砖。”胖弟子小声哭丧道。 老太太见面前这几个孩子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可是来此处取我的银月草的?” 老太太的目光在几人当中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看起来最不会说谎的沈青眉身上。 沈青眉抬起头,刚要如实回答,却被另一个喊破音的声音打断了:“不是!” 瘦弟子抢在沈青眉开口之前出了声,看着老太太,强挤出一丝笑:“奶奶,您误会了。孙儿们只是来这边随便逛逛,逛过了正打算走呢。” 瘦弟子说着,悄悄朝着两个少年眨眨眼,又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身边的好搭档。 胖弟子立即会意:“没错,奶奶,我们正准备走呢。” 说着,胳膊还搭上了沈青眉的肩,半推半搡示意她一起离开。 沈青眉看着搭在她肩上的那只小肉手,微微蹙了下眉。 胖弟子立即冲她一通挤眉弄眼,小声道:“你若不走,可别怪我们不讲义气将你自己留在这了啊。” 沈青眉闻言表情僵了僵,不过最终还是随着胖弟子的话一同后撤。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洞穴内一条岔路的尽头,因此脱身的路只有身后这一条。 他们没跑出多远,白尘芜就发现了不对:“前方似乎有屏障。” 白尘芜虽然身法不太拿得出手,但是修为摆在那里,因此对灵力的感知格外敏锐。 其他几人应声停下脚步,四处观望。可是他们只看到了前方黑压压的洞穴,以及远处不知是什么石头发出的微弱荧光。 瘦弟子眼疾手快地凝气成诀,只见那一枚枚蕴含着精纯剑气的针如流光寒雪般刺向前方,却在某处地方猝然碎裂消散。 “我去,还当真有屏障!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便是玄霄宗议事堂的禁制,也未必能这般坚固。”胖弟子惊叹道。 几人回过头来,便看到那老太太依旧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他们,仿佛是早就料到了结果会是如此。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大家只觉得那老太太的笑容阴森可怖,说不出的诡异。 “奶奶......”胖弟子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当真没打您那灵草的主意,真的。” 谁知那老太太却慢条斯理地劝说:“之前没打主意,现在想想也是可以的。难得有缘遇上了,你们难道就不想试一试吗?” 任务小组的几个人是当真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守护灵,怎么还一个劲儿劝人来夺宝呢? 难不成是这老太太一个人在这里闷了太久,所以见人就想干仗吗? 眼看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瘦弟子干脆借机拔了剑,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飞身刺了过去。 不过她倒是十分机敏,虽然跃起的一瞬是朝着老太太去的,不过就在她即将进入老太太的进攻范围之时,忽然足尖轻点岩壁,扭身往银月草的方向去了。 瘦弟子的思路很清楚,如今他们与老太太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因此,他们只有拿到了银月草,才有筹码和老太太拼一把。 瘦弟子的身姿极为轻盈,动作快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眼看那银月草已经触手可及,瘦弟子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只可惜她的嘴角还未完全咧开,整张脸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当初瘦弟子的身法有多快,她这一下撞得就有多狠。 当她带着两条鼻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白尘芜单手捂着眼,她也没有料到瘦弟子会来这么一招,因此实在是来不及提醒她了。 而那位老太太,从始至终面带笑容,一动未动。 “怎么这里也有屏障啊……”瘦弟子哀嚎一声,满脸委屈地看向那老太太,彻底怂了,“奶奶,您可......不能这么欺负孙儿们……” 那老太太的表情比瘦弟子还要无辜:“老妪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众人:“......”好像确实是这样。 见到瘦弟子露出了二傻子一般迷惑的表情,老太太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多亏刚刚那一剑没有冲我这里来。不然,可就不止流鼻血这么简单了。”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个人越发懵了。 老太太见状,也不再卖关子,手一挥,那株银月草的周围便现出一层轻薄的金光。 “这是金钟罩。” 老太太说完,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这是......” “难不成是铁布衫?”白尘芜脱口而出。 老太太点点头:“没错。我这里,只有这两件法宝,还都只能护身不能攻击。所以,老妪才一再强调,绝不会主动伤害你们的。” 白尘芜:“......”所以,这位老太太是因为怕痛,所以全点了防御吗?! 第11章 老爷子 大郎,该吃药了。 虽然老太太说了不会伤害他们,可他们同样也拿老太太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说七日之后不论试炼的结果如何,大家都会被传送出秘境,可倘若一株灵植都没有采到......”小绿的脸都绿了,“我可如何与掌门交代啊。” “咱们可当真太惨了,任务没完成也就算了,连外块也没赚上就太亏了。”胖弟子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眼看自己的队友们乱了阵脚,唯一还算淡定的红衣少年揉揉眉心,看向老太太:“前辈,我们到底如何才能离开此地,还请前辈明示。” 白尘芜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 “对啊,老太太既然有这么变态……啊不,这么厉害的法宝,完全没必要出来见咱们这一面。除非,她是有事要托付咱们。”胖弟子也恍然大悟道。 老太太见状,赞许地看了一眼白尘芜,笑眯眯点点头:“确实如此。” 瘦弟子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那我岂不是白流了这么多血?” 老太太满脸无辜:“老妪不是早说过不会伤害你们的么?” 瘦弟子:“……”好吧,是我的错。 眼看也没有什么其他路可走,任务小组的几个人便只能先听听这位“盾”之老太太到底要找他们做什么。 “实不相瞒,老妪出此下策,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原本神采奕奕的慈祥面容染上了愁色。 众人见状,心里都咯噔一下。 要知道老太太的防御力当真是十分无敌了,即便是宗门内的长老级别,都未必能够伤到她分毫。 那么,能够让老太太如此发愁之事,不知会危险到什么程度。 “老妪想拜托各位小友,替我去见一个人。”老太太神色凝重道。 “那、那人,厉害么?”胖弟子抖着小心脏问。 老太太闻言,当即点头:“自然是厉害的。” “比您还要厉害?”小绿绿着脸问。 “那是自然。”老太太道。 于是,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就连沉默寡言的沈青眉都皱起了眉。 “那我们去了,岂不就成了炮灰……”瘦弟子耷拉着脑袋小声道。 老太太听了:“那倒不至于。我家老头子虽然很厉害,但是不会随意伤害宗门弟子的。” “您家老头子?”胖弟子十分意外,“奶奶,您要我们去见的,是咱爷爷?” “正是。”老太太道。 大家听到这,都松了口气。 小绿:“您们,是不是吵架了?” 老太太点点头。 “所以,您是希望我们帮您把老伴儿哄回来?”胖弟子说着,拍了拍身旁刚刚止了鼻血的搭档,“这您放心,我俩别的不行,哄人倒是挺在行的,保准帮您把爷爷哄回来。” 老太太闻言笑了笑,又摇摇头:“老妪是想请各位小友替我将一样东西交给老头子,就算断了我们这百年的姻缘。” 小绿见到老太太这般说,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前辈,百年修得同船渡,好好的一段姻缘,怎能说断就断了?” 老太太闻言却叹息一声:“各位小友有所不知,老妪自从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之后,修为大损。如今这些年过去,不仅容颜衰老,修为也分毫没有恢复。老头子不离不弃守了我这废人将近百年,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如今,他既然想要离开,我也不想再拖累他了。” 老太太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白玉配饰:“劳烦各位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不必觉得愧疚,老妪是真心希望他过得好的。” 白尘芜见到那配饰,眼角一跳:“这是……阴阳玦?” 老太太点点头:“不错,难得如今玄霄宗还有年轻弟子能够识得此物。当初老妪苦苦寻觅,才找到了这么一块。之后亲自雕琢,送给老头子做了信物。我们结为道侣后没多久,仙魔大战便开始了。所以老头子和我在一起,没过什么好日子。” 老太太眼角泛了泪光,布满皱纹的眼眶红红的:“我知道几位小友正在参加宗门试炼,也知道这银月草对几位小友应该十分重要。倘若几位能够帮助老妪做了这件事,老妪愿意将银月草送给各位作为报答。” 小绿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摇摇头:“如今即便不是为了灵草,我们也必定要为前辈跑这一趟的。” 胖弟子十分痴迷地看了眼那银月草,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本正经道:“奶奶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几人离开了老太太那里,便马不停蹄按照老太太的描述往洞穴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便发觉四周的水汽越发稀少,温度越来越高。 原本湿润的岩壁逐渐干燥,干枯的青苔变为黄褐色,沉甸甸挂在四周。 “怎么忽然变得好热啊。”胖弟子抹了抹额前的大汗,两颊通红地叉腰喘着粗气。 “这里似乎越往前温度越高,到最后,不会是满处的熔岩等着咱们吧?”瘦弟子脸上的血迹原本已经处理干净了,如今被热气这么一蒸,血险些又要止不住。 她的鼻子肿了,说话的声音就变得齉齉的。 小绿拿出地图看了看,疑惑地皱眉:“奇怪,地图显示这里应该只是一片普通洞穴才是。不过这地图绘制的时间比较久远,秘境内的环境变化多端,这也正常。各位如果有寒冰符或者精通寒冰诀的话,麻烦互相照应一下。” 小绿说完,看向任务小组的诸位。 胖弟子憨憨一笑,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瘦弟子:“我们师从青云剑尊,剑术算是拿得出手,可仙术......” 实在是一言难尽。 是啊,太虚峰的经济状况实在是太惨,青云剑尊每天忙着躲债,教习弟子们剑术都得趁着夜半无人之时才能现身,更不要提其他的。 于是小绿和胖瘦弟子又看向白尘芜。 白尘芜有些惭愧,自己虽然也曾经在徒弟叛离后的那几年研究过一些仙术,但那全都是专门为了应对追杀用的。 至于什么寒冰诀,自然是从未研究过。 不然,她如今顶着毛耳朵、拖着毛尾巴......她其实才是最热最惨的那一个啊。 要说曲颜奴这狐族幻术,当真是厉害。 就连这狐狸毛的热感,都真实得不像话。 看到红衣少年那快要烧糊的长毛,几人也猜出他似乎指望不上了。 胖弟子适时出来解围: “曲道友远道而来,我们玄霄宗弟子怎能躲到客人身后寻求庇护?况且曲道友还是个男子,就更不行了。” 瘦弟子抹了一把汗,也说道:“没错,曲道友你可千万别出手,不然让我们这些玄霄宗弟子情何以堪?” 听了这些话,白尘芜忽然想起之前凌绝子说过的话。 果然,他们玄霄宗的弟子们虽然平日看起来有点唬,但本性当真十分善良。 白尘芜正想着,忽然感到周身一股凉意浸润,让燥热的皮肤一下子舒缓不少。 其他几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清凉,纷纷疑惑地左顾右看。 最终,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到了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的沈青眉身上。 沈青眉见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最近新研习了寒冰诀,但是力度和范围还控制不好,并非是故意要帮你们,你们也不必致谢。” 有了仙术加持,几个人终于活了过来,开始继续上路。 “老太太真的太可怜了,修为大损对于一个修者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如今朝夕相处的道侣也弃她而去了。”胖弟子皱着眉头,感叹世事无常。 “老太太也说过了,老爷子已经陪了她近百年,也算有情有义了。人家老太太既然已经想开了,咱们也要尊重人家的想法。”瘦弟子理智道。 小绿也跟着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没错,但看得出老太太是真的爱老爷子的,这份感情多难得啊,而且老爷子若是对老太太没感情的话,怎么没在她失去修为之初就抛下她?这就证明,这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巨响。那响声似有一种摧枯拉朽之力,借着这洞壁的回声,直振得四周的岩石哗啦啦往下掉。 几个人迅速撑开屏障抵挡冲击,可那灰尘还没散尽,众人便又听到一阵女子的惨叫声。 “不会是咱们玄霄宗的弟子吧?”瘦弟子皱眉道。 要知道,在这里历炼的可不止他们一组。 “叫得这么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胖弟子也担忧起来。 几人见状,立即往惨叫声的方向赶过去。 只见前方的洞穴豁然开阔,温度也降下了不少。而且四周依稀可看出有人生活过的迹象。 当然如今,他们也只能通过坍塌的石柱、散架的石桌等事物推测一下这里原本的样貌了。 “我的天,这里是被谁拆家了啊?”胖弟子大惊道。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瘦弟子脸上的血都被惊回去了。 正在此时,刚刚众人听到的惨叫声又传了出来:“救命啊——” 声音未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便从废墟中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这女子原本应该生得十分清秀,奈何如今一脸惊恐五官乱飞,鼻涕眼泪在脸上和了泥,当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女子见到白尘芜他们几人,仿佛是见到了救星,立即大叫着躲到他们身后。 “这位道友,到底发生何事了?”小绿关切地问道。 那女子神情依旧恍惚着,这时听得有人问起,立即激动了:“你们可是参加历炼的弟子?求你们谁能把这疯子带走啊!” 众人还没闹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废墟当中,又走出了一个一头灰发的中年男子。 男子赤着脚,肤白似雪,神情淡漠中带着一丝偏执的笃定。 男子看向那蓬头垢面的女人,仿佛完全没有发觉她的狼狈与抵触。 他温柔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轻声说:“妻主,该吃药了。” 男子的声音平和理智,如秋风穿过松林般清冽悦耳。 不知为何,白尘芜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句经典台词: 大郎,该吃药了。 第12章 忽悠瘸 他脑子出问题了。 “不,我没病,我不想吃药。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女子躲在胖弟子身后,样子像是一个不知被摧残了多久的小可怜儿。 任务小组看看那男子,又看看这女子,忽然就......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两个人,到底谁有病了。 “为何我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呢?”胖弟子小声咕哝道。 她身后的女子听闻,都要冤死了:“各位道友,我是真的没病。但是这人要是再这么逼我,怕是真要把我逼出毛病来了!” 这女子说得声泪俱下,不远处的男子看着他,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需要像小孩子一样照料的病人:“妻主,乖,把药吃了吧。你不吃药,修为如何能恢复呢?” 男子说着,似乎是顾忌着任务小组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再往前逼近。而是站在原地,深情而执着地看着胖弟子身后的女子。 女子见状,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你有病吧?谁是你妻主啊?”女子壮着胆子大吼。 男子被吼得愣了一下,随后伤心地垂着眸子低声道:“妻主,咱们不是约定过,不论遇到怎样的事,绝不会对彼此说出伤感情的话吗?” 眼前男子的伤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女子的崩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胖弟子小声说道。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个痴情男和渣女的故事呢?”小绿面色凝重。 见其他人面露疑惑地看向他,他又继续解释道:“就比如,女子始乱终弃,男子伤心过度,想给女子吃一种药,让男子回心转意?” 小绿自认为说得有理有据,可其他几个人听完,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小绿道友......”胖弟子叹息一声。 “你还是安安份份当个活地图吧。”瘦弟子搭腔道。 小绿:“......” 这时候,一直没搭话的白尘芜忽然传音入密给任务小组:【这男子,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曲道友,你是说,他是老太太的夫郎?】小绿惊讶道。 【可是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胖弟子小心地看了看面前的男子。 虽然男子的头发是灰白色的,可是面容却十分年轻貌美。 【你若说这是老太太的孙子,可信度还高一些。】瘦弟子也道。 【不过,这里确实和那位前辈之前描述的位置很像......】一直惜字如金的沈青眉开了口,【只是被严重破坏了。】 沈青眉说完,胖瘦弟子对视了一眼,再看这里的布置。 “老太太说,门前是四根石柱。”胖弟子看着不远处折成几段东倒西歪的残骸,柱子的根部倒是还在原地,确实是四根。 “老太太还说,柱子后面有一扇十分风雅的石质屏风,还有石桌石凳。”瘦弟子说完,目光落在稍远处的一堆碎石上。其中几块隐约像是有着精细的雕花,看得出做出此物的一定是位十分风雅之人。 几人还想继续回忆,就听得身后的女子惊讶地开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原本的样子?” 这话一出口,白尘芜的推测算是被证实了大半。 地点是对的,女主人也找到了。 只是眼前这男子,实在和老太太的描述有着很大的出入。 老太太说,老爷子找到了新欢,生活应该很幸福。 而他们眼前,只有一对鸡飞狗跳的男女。 【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这男子说,吃了药,可以恢复修为?】白尘芜又道。 这话倒是一下子点醒了众人。 小绿立即问身边的女子:“这位道友,你的修为,可有什么损伤?” 女子连忙摇头:“我乃是最近才化形成功的一块灵石,修为好好的,不曾有损伤。” “胡说,你是我的妻主,怎会是一块石头?”男子忽然搭了话,悦耳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歇斯底里。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忽然出现在胖弟子身后。女子忽然一声尖叫,人已经被男子带走了。 男子的身法快到让人不及反应,修为想必与宗门内几位长老不相上下。这倒也和老太太所说的十分一致。 【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是咱们要找的老爷子?可老爷子怎么变成俏夫郎了?】胖弟子张大了嘴巴,有些搞不明白眼前的事情了。 而此时,男子已经将他口中的“妻主”按在现场唯一完好的石凳上,作势要将手中的药往她嘴里塞。 女子自然拼命挣扎,奈何二人实力相差悬殊。眼看着那不知是干什么的药就要塞进女子口中,女子吓得脸都紫了。 “天啊,不会出人命吧?”胖弟子声音都劈了。 她话音未落,身旁一抹红色身影忽然闪到那男子身前。 “前辈,且慢。”白尘芜道。 男子见有人阻挡,面色变得十分不悦:“这位小友,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我念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执意要多管闲事,那也莫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男子说着,长袖随意一甩,不远处的岩壁轰然崩塌了一片。 其他几人见状,都为红衣少年捏了把汗: 【曲道友,这男子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你可千万不要激怒他。】 【不然你先回来,咱们想好办法再从长计议。】 白尘芜没有回应,而是十分淡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前辈,晚辈并非是要多管闲事,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手里这样东西,前辈可认得?” 白尘芜说着,从乾坤袋中掏出那枚通体洁白的阴阳玦。 那男子原本神情十分冷漠,待看了白尘芜的手里,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这阴阳玦......怎会在你手里?” 男子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满眼伤痛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妻主,你难道变心了么?为何要将咱们的定情信物送给别人?难不成,你不肯认我,是因为看上了这小公子?” 男子越说越激动,周身的灵气四处暴走,身后的石壁又遭了殃。 女子见状立即猛摇头:“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干的!” 说完,又看向白尘芜:“这位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啊?” “我不是想害你,而是想帮你。”白尘芜一脸真诚地对女子说道。 任务小组的其他人看到男子认出阴阳玦,心中也已经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曲道友说得应该没错。这男子,竟当真是咱们要找的老爷子。】胖弟子惊讶道。 【没错,】瘦弟子也纳过闷来了,【只不过,老爷子似乎并非移情别恋了,而是......】 【而是,将这女子误认成了自己的妻主。】沈青眉沉声道。 小绿满头问号:【可老爷子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瘦弟子:【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关键是,曲道友如今要如何和老爷子解释,他其实认错妻主了。】 胖弟子:【这事情,搁谁身上也不会轻易相信啊。况且看这老爷子的表现,应该依旧十分看重他和妻主的感情。曲道友虽然已经看出了真相,可他若是贸然说出来,依着老爷子这暴脾气,不仅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反而会将他认作破坏他们道侣间感情的狐狸精,一气之下震碎他的天灵盖吧?】 小绿:【嘤嘤嘤,曲道友,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听红衣少年对男子说道:“前辈,我们几个这次过来,就是受了您家妻主之托,专程来帮你们的。” 女子被绕来绕去已经懵了,闻言还十分代入角色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委托过你们?呸,不对,谁是他家妻主啊?我都说过了,我和这人没关系啊!” 白尘芜没有回答女子,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男子:“前辈,难道您没有发觉,自家妻主最近的脾气变得有些奇怪吗?” 男子原本对白尘芜十分防备,然而他看着白尘芜手中的玉玦,再听到她的问话,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男子沉默了片刻,继而垂眸,如实说道:“妻主她,最近确实是性情大变。” 白尘芜见男子的态度有所松动,又继续道:“那您有没有想过,她之所以变成如此,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我自然想过。”男子伤心道,“自从妻主修为受损之后,这百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着疗愈之法。可是不论我们如何努力,却连半点起色也看不到。就是因为如此,妻主越发闷闷不乐,觉得拖累了我,不愿再与我相伴度日。我明明一直都告诉她,修为什么的不重要,我与她在一起,是因为真心心悦于她。可她却依旧无法释怀,所以......” 男子未说完,便被白尘芜将话接过去了:“所以,您才会制药,希望帮您的妻主恢复修为。” 男子听到此处,再一次看向白尘芜:“你怎么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尘芜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见到男子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身上,她才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被她忽悠的目光呆滞的女子。 “重要的是,您家妻主,她......”白尘芜看着男子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她脑子出问题了。” 男子:“?!” 女子:“??” 其他人:“?!!!” 白尘芜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先反抗的自然是那女子,她抖着唇,眼睛睁得滚圆:“道友年纪轻轻,怎的无凭无据的信口胡说?我脑子才没问题,我脑子好着呢!” 白尘芜面对女子的气势汹汹,依旧一脸平静。她转头看向沉默的男子,一本正经说道:“一般脑子有毛病的,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 男子没有马上回应白尘芜,似乎在分析眼前这红衣少年的话语是否可信。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没错。” 与此同时,原本萦绕在男子周身的戾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胖弟子:【妈啊,老爷子信了!他竟然信了!】 瘦弟子:【我明白了!让老爷子相信自己认错妻主确实很难,可让他觉得妻主如此对他是因为脑子出了问题,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小绿:【曲道友,当真太厉害了!倘若我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我也要被他忽悠瘸了!】 任务小组的其他几人尚在一片感叹当中,就见男子转过头,深情地望着不远处一脸崩溃的女子,温柔道:“妻主别怕,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脑子。” 第13章 石头精 难道我就要一直疯疯癫癫神智不…… 见到男子的态度缓和下来,白尘芜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最大程度地争取着男子的信任。 “实不相瞒,前辈,我们几人乃是此次进入太虚峰秘境历炼的玄霄宗弟子。”满目的断壁残垣中,红衣少年看向面前的男子。 男子点点头,他将目光掠过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的衣着,平静道:“这一点,我已经看出来了。不过你们应该刚到此处不久才对,又是如何得到的阴阳玦,如何得知的我家妻主的病情?” “此事说来话长……”白尘芜听男子问起,重重叹了口气,“接下来晚辈所说的话,前辈或许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还请前辈一定耐下心来,听晚辈将话说完再做定夺,可好?” “这是自然。”男子道。 之后,白尘芜便开始了她的表演。 “其实,我们几人进入这秘境之后,便得知自己这次抽到了掌门设下的特殊任务。任务的内容是要在历炼期间,在秘境中寻到六种珍稀灵植。可我们如今修为尚浅,莫说六种灵植,单是其中一种,难度也可想而知。”白尘芜情真意切地说着,面露沮丧之色。 男子一直认真听着,听到此处,了然一笑:“放眼仙门百家,也就只有凌绝子能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不怕前辈笑话,我们几个弟子在得知这次的任务之后,便明白以我们的修为,绝对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于是,我们就决定,干脆放弃历炼任务,仅利用这次进入秘境的机会,挖些灵矿回去,好贴补生活。” 白尘芜说到此处,见男子似乎对他们挖矿的行为有些疑问。为了保住男子对他们的信任,白尘芜立即隆重地向男子介绍了一下身边的胖瘦弟子:“前辈,这两位便是太虚峰青云剑尊门下的亲传弟子。” 胖瘦弟子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满身布丁的宗服在阴暗的洞穴内熠熠生辉。 果然,男子在听到了青云剑尊的名号,又看到了两名弟子之后,立即理解了任务小队决定采矿的决定。 “孩儿们,真是苦了你们了。”男子怜悯道。 胖瘦弟子见状眼眶一红,险些哭出来。 她们这可不是装的,她们真的实在是太穷了! 白尘芜见男子对她们的信任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又加深了几分,便趁热打铁:“说来也是机缘,谁想我们刚刚开始挖矿,便挖出了这枚阴阳玦,与它在一起的,还有一道传讯符。通过传讯符的内容,我们才找到了这里。” 白尘芜看向听得一愣一愣的石头精女子,说道:“留下传讯符的人,正是前辈您。” “我?”石头精目光恍惚,仿佛脑子也变成了石头。 白尘芜不等她反应,便继续说道:“传讯符中写到您遭逢了某种能够令人神志混乱的恶诅,由于您之前修为受过严重损伤,所以无法招架。情急之下,您只能留下身上最重要的信物,简明写下缘由,寄希望于不久之后会来到此处历炼的宗门弟子,希望他们能够将信物送到,帮您解除恶诅。” “那,那传讯符上,可曾写了化解恶诅的方法?”这次问话的不是白尘芜一心洗脑的男子,而是石头精。 小绿:【天啊,石头精竟然也被曲道友忽悠瘸了!】 “自然是写了。”不论是谁问,白尘芜等的就是这句话。 然而在回答之前,她还是先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 任务小组的几个人被这么一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绿:【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我刚刚好像看到曲道友在冲咱们眨眼睛?】 胖弟子:【我好像也看到了,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瘦弟子:【冷静冷静,曲道友这时候看咱们,是不是说明有什么事,和咱们有关,也和他将要做的事有关?】 小绿:【曲道友将要做的事应该是要假装帮助石头精解除恶诅。可那到底要如何解除啊?况且神智不清的其实也不是石头精啊,咱们要唤回的其实应该是老爷子的神志。曲道友如今离老爷子太近,不方便向咱们传递太多消息。可只凭一个眼神,我完全猜不出他想要咱们做什么啊。】 胖弟子:【这可怎么办?曲道友似乎还在等咱们的回复呢。】 瘦弟子:【咱们赶快想一想,既与咱们有关,又与老爷子的神志有关的,到底会是什么?】 小绿:【咱们千万不能拖太久啊,不然曲道友好不容易将老爷子忽悠住了,绝不能耽误在咱们手上......】 沈青眉:【会不会是银月草。】 沈青眉忽然冒出了一句。 其他三人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 小绿:【对啊!银月草可以解除老爷子的症状,同时也是老太太答应送给咱们的酬劳,用了就没有了。】 胖弟子:【因为银月草关系到咱们每个人,所以曲道友即便有想法要用银月草救人,但还是需要征求咱们的意见。】 瘦弟子:【那说到底,你们的意见如何呢?】 任务小组的几个人一对眼神,十分默契地背着男子朝红衣少年猛点头。 瘦弟子:【虽然即将到手的灵植飞了,但是咱们玄霄宗的弟子再穷,这种时候也绝不能贪图宝贝。】 瘦弟子:【没错,大不了......咱们再继续去挖矿便是了。】 白尘芜见这几个弟子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才又对男子循循善诱道:“通讯符上写着,让我们带二位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至于要找的人是谁,任务小组的各位早已心知肚明。 “那事不宜迟,咱们即刻便出发吧!”石头精第一个跳了起来,生怕自己再晚些就没救了,“各位道友,咱们该往哪里走?” 听到女子问起,白尘芜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重重叹了口气:“当时那传讯符消失得太快,这事情又发生得太突然。我们几个还未来及读完全部信息......” “那可如何是好,难道我就要一直这般疯疯癫癫神智不清下去吗?”石头精的神情仿佛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绝望老人。 而知道真相的队员们这一次反应十分迅速,他们意识到曲道友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于是立即上前,七嘴八舌道: “没关系,咱们这么多人,可以兵分几路同时寻找。” “没错,倘若谁找到了,便发出讯蝶给其他人。” “这样,咱们一定能在前辈彻底没救之前找到能够帮她的那个人。” “那就劳烦各位小友了。”女子热泪盈眶地看向众人。 男子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分组的时候,白尘芜特地带着两名当事人挑选了目的地的反方向。 其他几人与他们告别之后,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会儿,待到走远了些,便立即撒丫子赶到老太太那里,将事情的经过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原本正在独自一人伤感着,听了事情的真相自是万分惊讶:“这么说,老头子并不是变了心,而是神志出现问题了?” 几个人连连点头。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老妪差点......”老太太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为了防止曲道友那边出什么意外,几个人一边着手炼制解药,另一边立即放出了讯蝶沟通消息。 他们都明白,谎言毕竟是谎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被戳破了。那老爷子修为那般厉害,万一一怒之下将曲道友伤了可怎么办? 曲道友那毛茸茸的小身子,看着就不像能抗几下揍的样子。 所幸没过多久,红衣少年便带着男女二人寻了过来。 男子见到老太太,当真是一点都认不出她来了。 老伴儿又恢复了原本年轻的模样,恭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叫她“前辈”。就如同当年,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懵懂的少年,乖乖巧巧地站在她的面前,叫她“师姐”。 老太太见状默默叹了口气。怪不得,那次自己找到老头子的时候,老头子会用那般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却对身旁另一个女子深情款款。 原来,他并不是故意冷落她的。 老太太压下心中复杂的情感,按照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先是装模作样地探查了一下石头精的识海,而后沉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这种恶诅十分难以解除,即便用了我的丹药,她也未必就能恢复神智。” 男子听了,自然是焦心的:“前辈,求您一定想办法救救我家妻主。她真的对我很重要。” 老太太见对方如此难过的模样,心疼得险些要装不下去了:“你别急啊……咳咳,我是说,老妪这里确实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需要有一个修为深厚之人做些协助。” “什么办法?晚辈修为尚可,让我来做这个协助可不可以?”男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老太太的眼角已经红了,她看着自己的爱人,继续说道:“需要有人先将灵草炼制的丹药吸入体内,并以自身灵力加以炼化。如此一来,便可提高丹药的效果。” 这提议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于是男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一旁的石头精见男子竟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亦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结果她还没向男子走出半步,便被眼疾手快的胖瘦弟子绑走了。 她们还美其名曰,要帮助石头精做康复前的准备。 银月草乃是上品灵植,虽然十分稀少,炼制起来倒是比普通灵植成功率高得多。 老太太将沈青眉炼制好的丹药交给男子,男子便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放在手心,再凝神静气,将丹药植入体内。 男子神情严肃庄重,不敢有丝毫马虎。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那丹药进入男子体内之后,男子的身周慢慢萦绕上一层浅淡如皎洁月辉的银白亮光。 男子的面容在微光中逐渐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位和老太太年纪十分相称的老爷子。 微风撩起老爷子纯白柔软的发丝,霎时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格外宁静。 老爷子再睁开眼,神情与刚刚的样子已完全不同。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一双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睛,最终将目光落到老太太身上:“家中为何这么多客人?” 依旧是冷松般悦耳的声音,只是之前那种神经质般尖锐的声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与温柔。 “看来,丹药的作用显现出来了。”老太太舒展开眉目,温柔地看向自己身边的爱人。 她轻柔地帮爱人将鬓发别到耳后:“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任务小组的几人见到老爷子与老太太终于相认,心中也是无比欣慰。 唯独某个一心等待解除恶诅的石头精,如今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 “所以,我的恶诅是不是有救了?”石头精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14章 毒蘑菇 红伞伞,白杆杆。 “所以,事到如今,道友还没纳过闷来吗?”小绿一脸惊讶。 他有点不确定,他到底该说曲道友是个忽悠小天才,还是说这石头精被忽悠的资质百年难遇? 白尘芜来到入戏过深的石头精面前,解释道:“刚刚情况紧急,未能第一时间将事情的真相如实相告。其实今日的事情,有一些隐情。” “隐情?”石头精眨眨眼,“什么隐情?” 之后,在老太太耐心地给老爷子讲述事情经过的同时,任务小组也派出相声二人组给石头精解释清楚了。 石头精缓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道:“所以,我当真没毛病啊,重获健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白尘芜觉得,这位大姐若硬说有毛病的话,就是有点傻…… 老爷子此时也从老太太口中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走到石头精面前,满含歉意道:“这些日子,给小友惹麻烦了。你的居所,我会去修缮好的。” “当真不必了前辈......”石头精连连摆手,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前辈不必介怀此事。晚辈本就是个石头精,搭建居所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反正,我恰巧想要给居所换个风水,前辈这倒是帮了我的忙了。” 石头精说到这里,又看向老太太,十分虔诚地说道:“前辈在晚辈那里的时候,一直在说,他的妻主为仙魔大战而牺牲修为,是英雄之举。然而他喜欢妻主,并不是因为她是个英雄。他不在乎妻主的修为如何,他只想和妻主做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平平淡淡地白头偕老。” 老太太听着石头精的话,握着失而复得的爱人的手,眼框又红了。 当一个人足够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对方。 可是倘若有一天,她忽然有了无法弥补的缺陷。她曾引以为傲的高深修为不在了,年轻美好的容颜也开始不可抑止地慢慢衰老。 她原本以为心爱之人会经不住打击离她而去,可这百年来,他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自己何其幸运,同时心中却又充满愧疚。 尤其是当她发觉,爱人一直在小心翼翼迎合着她,甚至在这百年的时光中不着痕迹地改变着自己的容貌,只为看起来与她更加般配一些。 他明明应该是年轻貌美的。 他明明不该随她隐居在这暗无天日的秘境之中,苦苦寻觅着可能穷尽一生也寻求不到的恢复之法。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却没有勇气将该说的话说出口。 她自私怯懦、优柔寡断,不值得爱人为她蹉跎光阴。 于是,她暗暗做着伴侣随时会离她而去的心理准备,并强迫自己应该大度地放手,从容地给对方以祝福。 她在一群晚辈面前笑呵呵地说出最得体最豁达的话,却在他们拿着信物离去之后,独自一人坐在空空的居所里发呆。 她这一生,风光过、失意过。她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红尘,可看着这空荡荡的四壁,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淡然。 她其实是怕的。 她怕离别,怕孤独,甚至比她重伤失去修为的时候还要怕。 老太太原本已经打算好,等到那群孩子回来,她将银月草交给他们,便离开秘境,寻一处无人之地,孤独终老。 直到,那群孩子将她生命里的这道光,又送了回来。 一对在一起生活了百年之久的道侣,不必太多言语,便已明白了彼此间所有言行的其中之意。 “老太婆,你怎么这么傻......”老爷子心疼地抚摸着老太太苍老的面庞,“若不是几位小友及时出现,难道你就准备将我托付给别人了?” “我......”老太太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哪里还有之前半点从容淡定的样子。 好在老爷子并没有真的生气:“倘若你今后再有这般想法,那我可真要生气了。这一次,暂且原谅你了。” “能遇到这般患难与共的道侣,老太太太幸福了。”瘦弟子羡慕道。 “老太太为了不拖累爱人,宁可独自一人默默成全对方。虽然最后是个误会,但这份无私,也着实令人敬佩。这就是一个好人,遇到了另一个好人吧。”胖弟子也伸出袖子擦了擦红红的眼睛。 “像咱们这种没有过感情经历之人尚且觉得如此感动,不知那些经历过情爱之人,见到老太太和老爷子的事,会感动成什么样子......”小绿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 “会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得昏天黑地。”沈青眉忽然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绿问。 “当然是因为,我看见了——”沈青眉面无表情地说着,指着角落里某个偷偷哭泣的红衣少年。 白尘芜原本正哭得情难自已,忽然感觉到周遭几道目光看了过来。 “你们看得见我?”白尘芜的眼泪立即吓回去了。 她明明特地在周围设好了障眼法,才开始哭的啊。 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疑问,小绿解释道:“曲道友远道而来,或许有所不知,为了保证试炼的公平性,普通的障眼法在秘境中是没有效果的哦。” 胖弟子:“不过没关系,男孩子嘛,多愁善感很正常,我们都可以理解的。” 瘦弟子:“曲道友继续哭吧,就当我们都不在就好了。” 白尘芜:“......”她好像又丢人了。 所幸白尘芜现在披的是狐狸精少年的皮,因此即便她哭成这么个傻样,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的。 毕竟就像胖弟子说的,男孩子嘛,多愁善感很正常。 白尘芜忽然觉得做个男孩子可真好、真方便。 似乎是担心自己再留在这里,老两口当真会去帮她修葺居所,石头精道了一声“告辞”,便脚底抹油跑了。 任务小组的几个人也不想再打扰老两口的久别重逢,于是也决定就此告辞。 老太太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几位小友且慢。” 老太太说着,领着老爷子走到他们面前:“之前老妪明明许诺过,会将银月草作为答谢送给各位小友。然而如今,银月草已经为了我家老头子炼成了丹药,老妪食言了……”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任务小组才想起来,如今银月草被炼制成了丹药救了人,他们的任务也算彻底没法子完成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咱们也从没想过当真能集齐三花三草。”胖弟子十分乐观地憨憨一笑。 一点不觉得可惜是假的,可他们玄霄宗的弟子,绝不能做见利忘义之事。 老太太见到这几个强颜欢笑的弟子,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我听老头子说,他这几日神志迷离之时,一直在秘境内收集各种灵植要为老妪‘制药’。如今这些灵植留在我们这里也无甚用处,虽然不多,但几位小友若是不嫌弃,便一并带走吧。” 老太太说着,看向作为引导者的小绿:“这样可会影响历炼规则?” 小绿摇摇头,笑眯眯道:“掌门说过,无论灵植如何取得,一切皆是机缘,只要取之有道,便不会坏了规矩。” 老太太闻言一笑:“这倒像是凌绝子会说的话。” 说罢,与老伴儿相视一笑,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枚锦囊交到小绿手中。 如今几人虽然没有得到银月草,但总算没有空手而归。 白尘芜还特地去向老太太打探了当年寻找阴阳玦的情况,毕竟如今难得遇到一位当事人,白尘芜希望能够多搜集到一些信息,尽快将阴阳玦找到。 老太太:“小友想去寻阴阳玦?” 白尘芜点了点头。 “莫非曲道友也有喜欢的人?”小绿八卦地眨了眨眼睛。 其他人也都向她看了过来。 白尘芜闻言脸上一僵,这倒说到了她的痛处了。 她喜欢的人啊...... 众人看到红衣少年的脸色竟然变得有些落寞,都是一惊。 “不是吧,难道曲道友是单相思?”胖弟子惊呼一声。 “怎么可能啊,明明曲道友那么好看,还那么能忽悠!”小绿替白尘芜愤愤不平。 瘦弟子觉得她的队友智商都太让人着急了:“曲道友刚刚哭得那般伤心,必定是感情不太顺遂。你们就莫要再提人家的伤心事了。” 白尘芜看着这几双关切的目光,干脆坦然道:“之前确实是有的,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那后来呢?” “后来啊,”白尘芜苦着脸,“后来他追杀了我好几年,我就不再喜欢他了。” 众人:“......” 这到底是何等孽缘啊? 意识到他们似乎的确是触及了曲道友的伤心事,几个人沉默了片刻,开始互相拼命使眼色,打算转移话题。 可他们该聊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次,竟然是沈青眉站了出来。 她看向老爷子,问道:“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当初您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迷失了神志?” “是啊,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小绿跳了起来,“倘若这秘境中出现了什么异常,我是要及时向掌门汇报的。” 老爷子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那日我与老太婆吵了架,一气之下便去洞穴深处采摘灵植。这期间一切都还好好的,直到我走到一处极热的地方,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灵菇。” 老爷子说到这里,回忆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就全都记不得了。我猜,或许是那些灵菇有着什么特殊的效果。” 沈青眉听完之后,眉头也蹙了起来:“敢问前辈,那灵菇长得什么模样?” 老爷子回忆了一下:“似乎是红伞伞,白杆杆。总之,十分艳丽夺目。” 小绿:“前辈可还记得那灵菇所在的位置?” 老爷子:“似乎就在西南方向不远处,一条极深的岔路里面。” “那不就是咱们刚刚路过的方向?”胖弟子惊呼一声,疑惑道,“那为何咱们过去的时候没有受到影响?” 白尘芜:“会不会……是那灵菇之毒有潜伏期,吸入之后不会立即发作?” 瘦弟子脸都吓白了:“不会吧?那咱们岂不是也中招了?可是丹药已经没有了,咱们不会疯着离开秘境吧?” 试想一下,当秘境的通道开启之后,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从秘境中走了出来,唯有他们几个人...... “前辈修为如此深厚尚且会受到菇毒的影响,何况是咱们这些普通弟子?到时候,不会洋相百出吧?”小绿都要哭了,“虽然我只是一张符箓,我也是一张要脸的符箓啊……” 不过他们这还不是最惨的,白尘芜才是最惨的。 要知道其他人再怎么疯癫洋相,身份也只是普通弟子。在参与历炼的时候中毒虽然很惨,但也算是弟子中常会发生的事。 可她,她可是仙门长老啊! 她不仅位分那么高,还是个穿越又重生,同时还曾经和徒弟有一腿的长老啊! 她有那么多秘密,万一到时候说漏了哪句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正当白尘芜的焦虑症都要复发了的时候,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等等......这红伞伞白杆杆的灵菇,我好像在哪本书里见过!” 白尘芜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立起来了。 “曲道友,此话当真?”要脸的小绿第一个跳了过来。 白尘芜立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本很厚的典籍。 胖弟子瞪大了眼:“不是吧曲道友,你竟然......这么爱学习的吗?随身带着这么厚的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厚的典籍!” “只是恰好带了。”白尘芜谦虚道。 其实她一直有睡前读书的习惯,不论是给徒弟读话本,还是后来长夜漫漫为了助眠。 重生之后,她便挑了这么一本杂学典籍,睡前翻两页。 白尘芜迅速翻到了典籍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幅图:“前辈见到的灵菇,可是这个样子?” 老爷子看了看,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白尘芜:“按照书上记载,这种灵菇的菇毒确实有扰乱心智的效果。而且致幻能力十分强悍,持续时间也十分长久。不过这种灵菇大多生长在极为炎热的火山熔岩附近,因此在咱们这边倒是十分少见。” “怪不得咱们之前从未见过。”胖弟子道。 “那书籍中有没有记载这种菇毒该如何应对?”瘦弟子问道。 白尘芜摇摇头:“书中只对这灵菇的性状做了简要描述,并未介绍破解之法。不过按照书上所讲,再结合老爷子之前的情况推测,这种灵菇的菇毒应该是沾染之后立即会发作。” 小绿:“那我们如今好端端站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有什么,阻挡了菇毒。”白尘芜道。 “会是什么呢?”胖瘦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白尘芜看向同样在沉思的沈青眉,“寒冰诀。” “对啊,寒冰诀!那灵菇既然喜欢热的地方,很可能是因为害怕寒冷。而寒冰诀形成的屏障,或许恰好能够克制菇毒。”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何咱们没有中毒的原因。” “所以,刚刚独自离开的石头精......她会寒冰诀吗?” 第15章 炎龙女 我喜欢吃他为我煮的火鸡面。…… 石头精自然是不会寒冰诀的,而且,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亚子。 “如果石头精疯了,咱们索性也别救了。干脆直接把她打晕,然后放到麻袋里带出去再说。”胖弟子一本正经道。 其他几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很靠谱。 几个人告别了两位前辈,便沿着来路去寻石头精。 “对了沈道友,我看你似乎是对那灵菇十分感兴趣。不知可是有什么打算?”小绿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沈青眉虽然不善言辞,但性子却比想象中直爽。 她见小绿问了,便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些打算。” “不会吧,你们丹修,难不成见着个这么恐怖的灵菇也想试试炼成丹?”胖弟子张大嘴巴,觉得丹修的脑回路当真太恐怖了。 不过沈青眉闻言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我是想寻到这灵菇之后,带回去一些给师尊。” “原来是要呈给师尊啊,不过也是,这灵菇这么恐怖,恐怕只有长老一级的修为才有可能将其炼化。”瘦弟子叹道。 大家都觉得瘦弟子说得有理。 不过沈青眉依旧摇了摇头:“我并非是想请师尊炼化灵菇。而是,想给师尊吃一些。” 其他人:“吃?!!!” 他们没听错吧,沈青眉要给她家师尊吃毒蘑菇?!她这是要弑师啊。 沈青眉看着其他人惊讶的表情,认真解释道:“这灵菇既然如此有威力,我想师尊吃过之后,或许可以忘记春宫作者飞升对她的打击,重新振作起来。” 她的目光坚定,神情肃穆,半点不像在开玩笑。事实上,沈青眉也不是个会拿这些事开玩笑的人。 换句话说,她是认真的。 小绿:“沈道友,你自己不会已经吃了毒蘑菇吧?” 小绿原本以为,自己这推断一定能够得到大家的共鸣。结果,他得到的竟然是一阵沉默。 小绿:“??” “我觉得吧,沈师妹的话虽然乍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瘦弟子摸着下巴,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道精光。 胖弟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同门的言中之义,接着瘦弟子的话说道:“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可以一试。反正我们家师尊已经没救了,不如先由我们带回去些给师尊试试?” 小绿:“......”争着给自家师尊吃毒蘑菇,他们玄霄宗到底是怎么了? 白尘芜作为一个同样有徒弟的师尊,见到此情此景忽然觉得,比起这几个动不动就要给自己家师尊吃奇怪的东西,她被徒弟追杀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了哦? 几个人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前方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石道友!”胖弟子首先喊了一声。 这里离老爷子所描述的灵菇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大家在这里看到石头精,都替她松了口气。 谁想拐角处的背影抖了一下,慢慢回过了头。 然后,任务小组就看到了石头精哭花的脸。 “天啊,这模样,她不会是已经中了毒又杀回来了吧。”小绿小声道。 石头精看到任务小组的几人,仿佛是看到了久别的亲人,立即委屈地哭了起来:“我要搬家,我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人都有病,我快受不了了,求你们带我走吧,嘤嘤嘤......” 石头精哭得太惨,以至于大家都不敢确定她是疯了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是不是已经可以确诊了?”瘦弟子咕哝道。 “总不能是她又撞上了个中毒的人吧?那她也太惨了。”胖弟子道。 不过她话音还未落,石头精身后便现出一道阴森扭曲的黑影。 那黑影极长,头上似乎长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与此同时,一阵浓重的杀气如同灼热的火焰,向他们扑了过来。 “为何我觉得这热气有点熟悉?”小绿因为自身符箓的性质,对热源十分敏感。 “你不会想说,这与长毒蘑菇那鬼地方感觉很像吧……”瘦弟子的声音都变了,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这才发现石头精其实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团在角落里的,而是被一只爪子禁锢在那个地方的。 没错,是一只爪子。 一只锋利的、带着鳞片的爪子。 “认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石头精身后传了出来。 而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头上长着一对龙角的女子,身姿颀长,身着一身暗紫龙纹长衣。半面脸上和手臂上刺着龙纹图腾,如同古老的咒语,附着在女子黝黑的皮肤上。 女子眼睛的位置敷着一条白纱,似乎是受了伤。长着鳞片的爪子,此时正抓着石头精的后脖领,像是提麻袋一样提着她。 石头精本已经吓得不轻,见任务小组的几个人还呆在当场,竟还十分仗义地大吼:“不要管我!你们快走!你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胖弟子:【咱们怎么办?总不能抛下石头精不管吧?】 小绿:【那石头精虽然傻是傻了点,人不坏的。】 瘦弟子:【可是,以咱们的修为,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啊。曲道友,这人你能忽悠住她吗?】 白尘芜:【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忽悠的啊。忽悠这事,还得看缘分。】 小绿:【那怎么办?她过来了过来了啊啊啊!】 就在此时,那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他们一步步逼近的女子,忽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直接脸着地了。 任务小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什么鬼?】 说好的战斗力极强所有人都不是对手呢? 石头精借机从女子身边爬起来,哭嚎着跑到了任务小组这边:“呜呜呜我以为这次死定了。你们可太厉害了,只用意念就把这么厉害的敌人给制服了!你们当真只是玄霄宗的普通弟子吗?” 看着石头精一脸崇拜的神情,白尘芜一言难尽地问道:“若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会相信么?” 石头精眨了眨眼,忽然神秘一笑:“大兄dei,我已经被你忽悠瘸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容易就上当不?” 白尘芜:“......” 胖弟子:“石头精没救了,亏我刚刚还想救她来着。” 瘦弟子:“就这种傻子,即便咱们今天把她救了,她早晚有一天也得傻死。” 小绿:“算了,咱们还是别管她了。” 几个人刚准备离开,地上那位,忽然动了一下。 女子摸索着爬了起来,鼻子里淌出两行鼻血。 鼻血滴到地上,瞬间就把岩石融化成了岩浆。 小绿瞪大眼睛:“这、这是什么能力,也太恐怖了吧。” “我好像知道之前咱们走那地方为什么这么热了。”胖弟子恍然大悟道。 瘦弟子:“所以那灵菇会不会也和这位有关?比如,毒蘑菇就是她种的,为了迷惑敌人?” 白尘芜:“可她明明那么厉害,却把自己摔成这样。” 瘦弟子:“那就只能......” 胖弟子:“先给她也确诊了。” “几位到底在说什么?”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里有一丝茫然。 她目不能视,只能微微侧过耳朵扬起下巴,似乎是在分辨几个人的位置。 察觉到这陌生人虽然看起来十分恐怖,但似乎并没有要与他们为敌的意思。白尘芜上前一步:“道友,看你衣着,并不是玄霄宗弟子,身上也没有秘境的通行牌。敢问道友出现在太虚峰秘境之中,所为何事?” “原来,这里是太虚峰秘境......”女子先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随后又将头移向了白尘芜所在的方向,语气恭谨道:“在下乃是炎海龙宫的三皇女,敖烨。误入此地,十分抱歉。” “熬夜?那你的眼睛,难道是被自己熬瞎的?”小绿见女子虽然身形狼狈,谈吐却十分谦和文雅,于是也渐渐对她放下了敌意。 女子听了小绿的话,并没有气恼,只是淡笑了一下:“我的眼睛,确是被自己弄伤的。只不过,不是熬夜熬伤的。还有,这位符箓道友切莫离我太近。不然,可能会烧到自己的。” “你当真是炎海的龙女?”瘦弟子瞪大了眼睛,看起来似乎十分激动,“传说炎海乃是四海之首,那里的龙族个个天赋异禀、修为高强。原本以为,那只是异界传说罢了。没成想,这世上当真有炎龙族!” 听到瘦弟子如此激动的声音,敖烨越发腼腆了些:“族中确实是有很多厉害的前辈,但也有像在下这般天赋不佳的龙族。” “你?天赋不佳?”胖弟子看着敖烨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力,“你这也太谦虚了吧?” “说来惭愧,在下在炎龙族当中,天资当真十分平庸,并且生来就体弱多病。为此,从小就被同族当做炎龙族的耻辱。”敖烨失落道。 小绿:“可你不是龙王的女儿吗?你的那些同族这般待你,就不怕龙王不高兴吗?” 敖烨摇摇头:“我们炎龙族,向来以实力判定身份高低。我的母亲之所以能够成为炎龙族之首,便是因为实力超群。倘若她为我出头,岂不是动摇了自己的身份?” 小绿:“这倒也是……原来强者也有强者的烦恼。” “况且,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给母亲添麻烦。听闻修仙界有许多天资平平的普通人,通过刻苦修炼,最终得道飞升修成正果。于是,我便主动离开了炎海,打算到这里历练一番。”敖烨说到此处,似乎是感触颇深,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来到修仙界之后,这里果然与炎海十分不同。这里的修者虽然大多都十分弱小,但却从不自怨自艾。” “在下对修仙生活心生向往,于是决定留在修仙界潜心修炼。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子。” “他说,万物生来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说过之后,还会煮面给我吃。他煮的面很神奇,火红火红的,吃过之后,嘴巴里似乎就能喷出火来,比我们炎龙族的赤焰诀还要神奇。他说,他做的这种面,叫火鸡面。” “他还说,修仙界最好的修炼方法就是男女双修。虽然我资质平平很难找到愿意与我双修之人,但是他说他愿意帮我,与我双修……” 敖烨说到这里,一脸古怪的瘦弟子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等等,我怎么觉得你遇到的这个男子他……” “他是不是特别善良,特别像是个仙子?”敖烨激动道。 瘦弟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敖烨看不到瘦弟子的表情,继续有些羞涩地说道:“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所以后来,我就……就情不自禁悄悄喜欢上他了。” 众人:“……”天啊,他们怕不是又遇见了个傻子吧? 敖烨:“我喜欢吃他为我煮的火鸡面。” 众人:“??” 敖烨:“我喜欢他与我一同双修时百灵鸟一般婉转的歌声。” 众人:“??”你确定那是歌声? 敖烨:“我喜欢他与我双修时,无意间露出的毛茸茸的耳朵和火红的狐狸尾巴。” 众人:“??”这……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敖烨:“对了,我这一次来到贵地,就是为了来找他的。诸位可见过一只十分漂亮的长尾赤狐妖修,他叫……曲、颜、奴。” 众人:“!!” 第16章 铁窗泪 这是我刚刚得到的灵感。 “那,你这次来找曲……那位姓曲的妖修,是要做什么啊?”小绿看看旁边一脸僵硬的红衣少年,又看了看面前一心回忆着心上人的敖烨,觉得这场面实在是太惊悚了。 被问起这件事,敖烨幽幽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就在不久之前,我与阿奴,有了一些误会。” 小绿:“误会?” 敖烨:“没错。其实,我与阿奴双修之初,便约定过,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提升修为,谁也不许对对方有任何其他念想。于是,我虽然心中爱慕于他,却从未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敖烨:“后来,我们双修过一段时间之后,阿奴便说,双修之法虽好,但也要适度而为。我们的修炼已经到了极限,是时候该分开了。” 白尘芜:“……”这是什么渣男言论? 不过,确实是那只狐狸精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敖烨:“我当时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尊重了阿奴的意见,忍痛离开了他。在那之后,我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将他忘记。可我却发觉自己越是这样,对他的爱就越发不可抑制。于是在不久之前,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想要向他表明心意。” 敖烨:“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却看到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举止亲密。” 敖烨:“原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我知道自己这般冒失地找到他,本就十分失礼。如今见到在此情此景,更是应该赶快离开。正当我准备向他告辞离去的时候,想必是心中太过伤心,以至于旧疾复发,于是……我就,朝他吐了口血。” 小绿:“你朝着他,吐了口血?” 瘦弟子:“就……你刚刚鼻子里流出来的那种血?” 胖弟子:“能将岩石化成岩浆那种血?” 敖烨:“……没错。” 白尘芜:“......”她好像知道狐狸精当初是怎么被烧焦的了。 小绿:“那后来呢?这个人……他还活着吗?” 敖烨:“后来,他就,着火了。”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敖烨的脸上露出了痛苦怜惜之色。 敖烨:“我眼看着心爱之人变成了一个火球,那火球又大又圆,像个肉丸子一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便飞走了。我当时担心他的安危,便也跟着追了过去。不过半路被火球灼伤了眼睛,目不能视之时又跌入了某个极强的法阵之内。再次醒来,便到了这里。” 敖烨讲完了自己的经历之后,全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确定……一直与你在一起的,是一个叫做‘曲颜奴’的长尾赤狐妖修?”瘦弟子问敖烨,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没错。是一只十分美艳的长尾赤狐,不知各位可曾见过?”敖烨羞涩道。黝黑的两颊,现出两坨可疑的粉红。 众人:“……”我们到底该不该说? 白尘芜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自从敖烨提到狐狸精的外貌和名字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今她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承认自己就是敖烨口中的渣男,当场接受她熔岩般炽热的爱;要么,就只能自爆身份,解除幻术,告诉自己的队友自己这个大忽悠的真身其实是玉鸾峰那位清高冷淡的尘芜长老。 不论哪一种,都会让她陷入修罗场般的境地。 当然,她还有第三条路——立即在试炼中弃权,离开秘境脱身。 可是,她如今还没有拿到阴阳玦。若等到下次秘境开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到那时候,她家小徒弟要是早已经被魔族盯上了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白尘芜把心一横:“其实……” 她还未将话说完,却被小绿捂着嘴巴,拉到了一边。 小绿:【曲道友,你别急,我们知道这事情一定有误会。】 白尘芜:【?】 此时,胖、瘦弟子和沈青眉也凑了过来。 胖弟子:【我早就觉得这敖烨不对劲了。倘若她当真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心悦于曲道友,那么曲道友你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即便看不到你的样子,总也该能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或是认出你的声音吧?】 瘦弟子:【没错,都说龙族对灵气最为敏感,她既然能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察觉到小绿道友是一张符箓,又怎会察觉不到曲道友就是长尾赤狐妖修?】 小绿:【没错。所以,真相就是,这女子应该根本就不认识曲道友。一定是有人故意盗用了你的名字幻化成了你的容貌,在外面兴风作浪玩弄无知炎龙女的感情,再甩锅到你的身上。】 沈青眉:【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白尘芜看着面前一脸信任看着自己的几个人,虽然他们的脑补和推理与事实相差甚远,但依旧让白尘芜心生感动。 白尘芜:【你们就不怕,我当真是敖烨口中所说的那个渣男么?】 小绿:【若你真是那个渣男的话,曲道友就该在见到敖烨之后,第一时间认出她,并阻止她说出你的身份。毕竟曲道友那么能忽悠,一定有的是法子让她说不出真相。可刚刚曲道友见到她的反应,分明就是你根本也不认识她啊。】 胖弟子:【当然,虽然咱们觉得这女子应该是被某个渣男骗了,但这也仅仅是咱们的猜测而已。】 瘦弟子:【不过,她是炎龙族龙女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咱们打不过她这件事,也是真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咱们现在决不能让她知道曲道友的身份。】 小绿:【虽然觉得对方也有点可怜,但为今之计,咱们也只有将错就错,继续忽悠她了。】 几个人刚刚说到此处,他们就听到被留在敖烨身边的石头精天真无邪的声音:“咦,长尾赤狐妖修,咱们这不就有一个吗?” 石头精说完,还特地转过头穿过一双双或惊讶或惊恐的眼睛,看向最后面的红衣少年:“曲道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曲颜奴’的同类啊?咦,你们都姓曲,是不是亲戚啊?” 敖烨:“这里真有长尾赤狐妖修?可为何我并未感觉到这里有妖修的灵气?” 敖烨的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着石头精口中的妖修在哪里。 众人:“!!” 他们怎么把石头精给忘了? 胖弟子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她圆润的身躯挡在了白尘芜的身前:“没什么,我们的这位石头精朋友,她脑子不太正常。或许是太想帮到你,所以出现了幻觉。” 石头精闻言,再一次懵了:“你们怎么又说我有病啊……那我到底正不正常啊?” “哪里有正常人会问这种问题的?”瘦弟子故作淡定道。 敖烨想了想,也赞同道:“怪不得我刚刚遇到这位道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原本只是想向她问一问路,她却在见到我之后直接哭了,还说什么她可怜弱小又无助,让我放过她……” 众人:“……”已经无力吐槽这货了。 小绿忽然一脸神秘:【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敖烨竟然说她没有察觉到这里有长尾赤狐的气息!这说明什么?】 白尘芜:【......】说明炎龙女发现了我的本体,所以我的身份依旧还是要暴露了? 胖弟子:【我知道了!说明......敖烨之前遇到的,根本就不是长尾赤狐的妖修,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她把那个东西的气息当成了长尾赤狐的,所以才无法发现曲道友这个真正的长尾赤狐。】 瘦弟子:【没错!这就更加能证实咱们之前的推断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白尘芜:【......】正确个头。 “敖道友,虽然我们没见过你那位心上人。不过,我们猜想,他应该不会在这秘境之中吧。”小绿试探着说道。 敖烨闻言点点头:“这件事我也料想到了,敢问各位道友,能不能告诉在下这秘境的出口在何处?我想到其他地方再找找看。” “可告诉你出口......又有什么用呢?”作为这秘境的引导者,小绿有些为难,“敖道友如今目不能视,自己一个人出去恐怕并不现实。万一中途再受伤流血......” 那样的话,他们这秘境,岂不是要变成一片火海? 更况且这家伙,可是平地都会摔跤啊。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带来的问题,敖烨也十分难为情:“是我给各位道友添麻烦了......” 这确实有些麻烦,最主要的,是如何将这个容易喷火的家伙带到秘境外面去。 “我这倒有一个办法,只是或许要委屈一下敖道友。”白尘芜忽然开了口。 “什么办法?只要能尽快离开这里找到阿奴,我什么苦都愿意吃的。”敖烨说到此处,叹了口气,“阿奴被我的三味真火所烧,如今生死未卜,我每每念及此事,都感觉急火攻心,就想呕......” 胖弟子:“喂喂,你可千万别吐血。” 炎龙女手捂着口,深呼吸了几次:“多谢各位关心,在下还忍得住。” 众人:“……”我们不只是关心你啊,我们还要保护太虚峰的秘境啊。 “看来敖道友对那渣,啊呸,对那位阿奴当真是用情至深啊。”小绿又有些感动。 白尘芜:“......”可惜一片真心喂了那没有心的狐狸精,还不如喂了狗。 白尘芜叹了口气,从锦囊中拿出那个曾经装过狐狸精的笼子。 众人见到此物,眼睛一亮。 “玉鸾峰的灵笼?”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 白尘芜所扮的少年本就来自玉鸾峰,因此此时拿出灵笼,也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妥。 敖烨按照白尘芜的指引,化为龙形,缩小身体,钻进了笼子里。 这样一来,他们就又可以继续前进了。 几人路过石头精居所的时候,有幸参观了一下石头精改建居所的壮举。 只见她闭目凝神,一口气沉丹田。无数碎裂的石块仿佛有了生命,纷纷颤动着凝聚成了一根根黑色的细柱,矗立在石头精身前原本那四根立柱所在的位置,将她的居所与外界隔绝开来。 “怎么样?”石头精满眼期待地问道。 众人看看被关在灵笼中的小红龙,又看看石头精,表情一言难尽。 “这是我刚刚得到的灵感,我总觉得之前的居所,门前那四根石柱端庄有余,精细不足,不足以彰显我独特的艺术气质。于是,这次我准备换一种风格,将原先傻大笨粗的石柱细细雕琢,变成这样一根根刻有花纹的细柱。这样一来,是不是显得更加精致文雅?”石头精手握两根黑色细柱,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从柱子之间的空隙里看出来。 这情景,让白尘芜想到了一首歌,叫『铁窗泪』。 第17章 传送阵 带毒蘑菇回去喂师尊。…… 在心中翻涌过无数个想把石头精再变回石头,免得她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念头之后,白尘芜他们还是十分善良地安抚了她:“......你喜欢就好。” “看到你平安回到了家,居所也修建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白尘芜看着黑石柱另一边的石头精,仿佛在看一个关在精神病院的病人。 “你们真是太好了,一次次地帮我。”到了分别的时候,石头精有些依依不舍。 “你今后可要好好的,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以后我们不在,你如果遇到可疑的人或事,千万不要自己动脑子,可以去找老太太他们求助,他们会帮你的。”小绿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像是嘱咐自家即将离家的傻儿子一样。 白尘芜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张平安符,一张贴到了石头精的居所,另一张化入了她的眉心:“这两枚符箓,可以......” “可以治我的脑子吗?”石头精期待地看着白尘芜。 “那倒是,治不了的......”白尘芜坦白道,“我能力有限,无法做如此高难度的事。” 胖、瘦弟子留下了她们过年的时候在尘世搬砖挣来的、准备留到过年再享用的核桃。 不过除了关心石头精,她们也很关心宗门的名誉。 瘦弟子:“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其实,你不是太虚峰秘境的石头精,而是隔壁山头陀螺宗的一只陀螺精。某天一不小心转大劲了,转到了这里。” 石头精:“原来是这样的吗?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 胖弟子:“所以今后如果有人问你,你可不要说自己是玄霄宗的。不然,对方就会发现你的病的。” 沈青眉张了几次口,都被其他人截了胡,如今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她从锦囊中拿出一瓶丹药交给石头精:“对脑子好。” 石头精抓着两根石栏杆:“嘤嘤嘤,好舍不得你们。” 胖弟子:“不然,你还是跟我们走吧?把你自己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瘦弟子:“还是算了吧,她脑子这样,万一咱们哪天不在,她被师尊卖了抵债了呢?” 胖弟子:“......卖也得有人买啊?什么人会这么想不开啊?你买啊?” 瘦弟子:“这倒也是。” 石头精听到这里,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可能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众人:“为什么呢?” “因为,我这次改建居所的时候,忘了留门。所以,我出不去了……”石头精泪眼汪汪地看着大家,“而且,我刚刚为了在你们面前表演的效果更好一些,把自己的灵力全都耗光了。再过不久,我就会变回石头,修养一段时间。” 众人:“......”这世上当真有自己把自己傻回原形了的精怪,他们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对于自己不能再与大家一起冒险这件事,石头精觉得有些遗憾。 于是,她就带着遗憾重新变回了石头。 任务小组告别了傻傻的石头精,继续朝着灵菇所在的地方进发。 不久之后,他们果然找到了灵菇。 这是一处岔路的尽头,到处都是滚烫浓稠的岩浆。那种红伞伞白杆杆的灵菇,一簇一簇长在这里。 “原来这种毒蘑菇竟然长得如此可爱。”小绿惊讶道,“不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都快要将这里的岩壁占满了。” 一直蜷缩在灵笼中休息的敖烨此时醒了过来:“这里......好像是我最初落脚的地方。这种温暖的感觉,令我十分熟悉。” “温暖?”沈青眉施展着寒冰诀,眉头微微蹙起。 温度越高的地方,寒冰诀损耗的灵力也就越多。如今,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确定了灵菇的位置之后,沈青眉小心地采了几株,准备拿回去喂师尊,啊不,呈给宗门研究治理的对策。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之时,小绿忽然惊呼一声:“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小绿手指的方向,岩浆与灵菇之中赫然生长着一朵火红的花朵。 “那是什么灵植啊?红得像火焰一样,看起来很珍贵的样子。”胖弟子问道。 “好像是赤炎花。”沈青眉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奇怪,这赤炎花和地图上标注的位置不同。想必是灵植感受到这里的热量,自己跑过来了。”小绿将地图收好,推测道。 不论原因如何,这任务中的灵植,竟被他们误打误撞碰到了。 “虽然咱们没有得到银月草,但这赤炎花也是十分珍贵的灵植。尤其在咱们宗门附近,很可能只有这么一株了。”小绿介绍道。 “那这岂不是会很值钱?”瘦弟子满眼期待。 小绿重重点了点头:“咱们任务中的稀有灵植,每一种都很值钱哦。” “啊,那咱们要是能把其余的四种都找到,岂不是要发财了?”胖弟子一边随着众人的脚步走过去,一边做着白日梦。 “这种好事想想就好,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瘦弟子理智道,虽然她也很希望胖弟子的话能够成真。 极品灵植千金难求,即便是在这种秘境之中,能够得到一株已经是难得的机缘。 几个人正说着,沈青眉已经采下灵植,交到了小绿的手中。 在小绿接过灵植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发出一阵耀目的荧光。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皆是一阵惊诧。 小绿本人也懵了:“我不知道啊。这种情形,不是应该只有在历炼弟子们完成了任务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完成任务?可咱们才刚刚找到一种灵植啊。” 众人正纳闷着,只见小绿身上的光忽然一闪,幻化成了一个繁复的传送阵,落到了他们脚下。 “这传送阵......”小绿眨眨眼,“确实是通往秘境最上层的阵法。看来,咱们的任务当真是完成了。或者说,至少是被认定为完成了。” “秘境的最上层?”白尘芜微微皱眉,“是不是所有完成了任务的弟子,都会被传送到那里?” 小绿点点头:“没错。” 白尘芜:“那岂不是......”那岂不是,她家徒弟也很可能会在那里喽? 白尘芜暗暗计算了一下,这秘境之中虽然没有晨昏变化,但据她推测,历炼的时间应该只过去了将近一半。 她记得上辈子,她家小徒弟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通关的秘境任务。 这也就说明,倘若她此时随着传送阵去往秘境最上层,很可能会遇到她家小徒弟。 而小徒弟与这些弟子不同,他是见过曲颜奴本尊的。如此一来,在徒儿面前,她就必须老老实实扮作曲颜奴日常的样子。 一想到自己要在小徒弟面前翘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好几天,她就觉得...... 她一定会被自己恶心死的。 “这传送阵靠谱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情发展得不太真实呢?”胖弟子恍然道,显然也还没有接受他们被判定为完成任务这个现实。 “尤其,这个任务还是掌门她老人家发布的。”瘦弟子也抱以谨慎的态度。 小绿作为秘境任务的引导者,见到大家面露犹豫,友情提示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传送阵为何会出现,不过,由于太虚峰秘境范围广大,所以这传送阵一定不会持续太久。大概半柱香之后,它就会消失了。所以你们如果要考虑的话,还是要快一点。” “半柱香?”瘦弟子诧异,“怎么这么短?” “半柱香已经算是长的了。事实上,在历次历练中,几乎没有弟子会放弃传送的机会。”小绿理所当然道,“你们试想一下,弟子们完成任务,大多要经历千辛万苦。被精怪追杀、被毒物袭击,甚至互相之间也要斗个你死我活。待到完成任务开启传送阵的那一刻,谁还会犹豫呢?”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尤其他们这个任务小组,战斗力又如此堪忧。留在此地,没准遇到什么就直接牺牲了。 实在不划算。 于是胖、瘦弟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头,便跳进了传送阵中。 两个人进入传送阵之后,回头看到红衣少年和沈青眉迟迟未动。 “你们不打算走吗?”胖弟子抻着脖子问道。 “小绿说传送阵很快就会消失的。”瘦弟子也提示道。 虽然她们如今完成了任务,队伍自然也就算是解散了。可大家这几日共同经历了这许多事,也有了感情。 白尘芜肯定是不打算提前回去的,可沈青眉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很快,白尘芜就意识到了:“沈道友可是在担心这菇毒?” 沈青眉是丹修,对于这些灵植灵菇的了解比其他人要多一些。这秘境相对封闭,而灵菇又在不断产生毒素。倘若在他们离开之后,还有其他弟子经过这里,确实是十分危险。 白尘芜想到这里,在灵菇所在的位置外围设下一道禁制。 “曲道友,你在做什么?”胖弟子对红衣少年的行为十分不解。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禁制是阻挡攻击的防御法阵,并不能阻挡菇毒的蔓延。曲道友将禁止设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时间紧迫,我之后再解释给你们,”白尘芜说着,指着禁制看向沈青眉,“沈道友,你的寒冰诀,能不能再对这里使用一次?” 沈青眉的眼中同样有疑惑,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她按照红衣少年的要求,朝着白尘芜设下的禁制施展寒冰诀。 一股寒气冲向禁制的瞬间,白尘芜又飞速设置了另一道禁制。 两道禁制之间,寒冰诀的仙术被牢牢锁在其中,形成了一道冰封的屏障。 “我明白了!洞穴内的岩浆和热量与沈师妹的寒冰诀本就是相克之物。如此一来,禁制就会触发防御作用,形成屏障。这样,寒冰诀就被两道屏障护住了。”瘦弟子越说眼睛越亮。 胖弟子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屏障可以使寒冰诀的损耗降到极低,而寒冰诀又能抵御菇毒。如此一来,就可以将菇毒暂时困在此处,不会再感染到其他地方。” “而这方法可以实现的前提,就是施术者对于禁制的精准操控。”沈青眉说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艳。 要知道,这位心高气傲的沈青眉,可是极少会夸赞人的。她若夸了谁什么,便是真心信服。 不过白尘芜面对沈青眉的夸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她的禁制为什么使得如此炉火纯青呢? 她很想告诉沈青眉:倘若你被你家战斗力爆表的青梅竹马追杀几年,信我,你的禁制也能达到我这种水平。 但遗憾的是,她这样依旧防不住某人的深夜偷袭。 白尘芜的思绪正飘着,忽然听到小绿焦急道:“不好,传送阵的时限快到了!” 与此同时,传送阵四周的灵力开始颤动起来,阵法岌岌可危。 “曲道友,你怎么站在那里不动,是不是没力气了?”胖弟子焦急地朝着他们大喊。 白尘芜原本想就此和大家道个别,没想到传送阵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她口中刚说了一个“我”字,身旁的沈青眉忽然看了她一眼。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了句“冒犯了”,然后捏起她的手腕,足尖一点,带着她一起朝着传送阵跃了过去。 白尘芜:“??”不是,你等会儿! 第18章 兰花指【含入v公告】 我刚刚好像梦到…… 待几人的身影消失之后,传送阵也随之消失了。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几人便到达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虽然四处依旧是黑沉沉的岩壁,可视野却比他们之前呆过的岩洞开阔了许多。 而且,也没有了之前那种阴森昏暗的感觉。 “这里当真是秘境的最上层?”胖弟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应该没错。”沈青眉作为任务小组中唯一一个参与过历炼的弟子,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当然,除了白尘芜,她不需要定心丸。 “没想到,咱们还能有机会来到这里。我一直以为,咱们肯定完不成任务,只能等到最后秘境出口开启的时候再出去呢。”瘦弟子颇为感慨。 要知道,能够提早完成任务到达这里的,可都是宗门中的精英啊。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弟子看向小绿。 小绿眨眨眼,显然也回答不上来。于是他又看向某个已经生无可恋的红衣少年。 通过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发觉曲道友虽然外表柔弱,战斗力也菜得不忍直视,不过关键时刻却十分靠谱。 就像刚刚,他竟然能够在如此紧要的时候想出用禁制封锁住寒冰诀从而达到隔绝菇毒的办法。 不过此时,红衣少年的脸色却不太好。 “曲道友,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小绿关切地问道。 白尘芜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可其他人理解不了,只以为少年是在故作坚强。 “曲道友为了这秘境中的生灵安危,刚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强行施展两次禁制,连踏入传送阵的力气都没有了。此等牺牲小我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瘦弟子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年,说得真心实意。 “是啊,还好沈师妹及时将曲道友拉了过来,不然,咱们若真将他一个失了灵力的柔弱少年落在那里,万一碰到什么危险,真是要自责死了。”胖弟子拍了拍胸脯,呼出口气。 沈青眉则将头别到一边,故作冷淡道:“我也只是看到曲道友欲言又止的神情,料想他或许是需要帮助,才施以援手。” 白尘芜听了这些话,猛然看向这几个人。 所以,她们都以为自己是累得走不动了才没有进入传送阵的吗?! 她明明是根本就不想进去啊。 你们这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做什么啊?之前互相坑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还有沈青眉,你不是一直都挺孤傲的吗?关键时刻那么热心肠做什么啊? 白尘芜万千吐槽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算了,如今她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咱们先看一下两位前辈给的锦囊吧,或许事情的答案就在里面。”白尘芜认命道。 “曲道友真是太敬业了,即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依旧想着大家任务的事呢。”胖弟子朝着白尘芜竖了一个大拇指。 白尘芜:“……”她真的太难了。 小绿依言拿出锦囊,任务小组的几人凑了过来。 这锦囊外表平平无奇,容量看起来应该不会很大。谁知打开之后,各种灵植一下子冒出来,险些将小绿给埋了。 这些灵植的品阶有高有低,其中还不乏上品灵植。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解释。 正是由于这个锦囊,他们才阴错阳差将那六种灵植给凑齐了。 不仅凑齐了,还多出了不少。甚至,里面竟然还有另一株银月草。 “虽然这株的品相算不得上品,混在一众灵植中显得平平无奇,更比不得之前老太太那株,但这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银月草。”小绿激动道。 “天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种灵植。这得换多少灵石啊?”胖弟子圆圆的脸被灵植的光映得亮亮的。 “看来,咱们太虚峰今年的伙食费,终于有着落了。”瘦弟子险些喜极而泣。 “那两位前辈,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沈青眉自言自语道。 许是这些灵植所蕴含的灵力太过惹眼,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而后,几名已经通关的弟子感应着灵气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到如此惊人数量的灵植,其他弟子也都看呆了。 “我的天,你们这是来历炼的还是来采摘的?这么多灵植,你们可是打劫了谁家的私库?” 关于这些灵植的事,因为涉及到两位前辈,任务小组的几个人也不好说得太多。 “巧合,纯属巧合。”胖弟子挠挠头嘿嘿傻笑。 几名弟子看过灵植之后,原本就已经十分震惊。这时又看到了胖、瘦弟子身边的红衣少年,立即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年容貌美艳,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与外貌极不相称的丧。 如此违和的两种特质杂糅在一个人身上,对比鲜明,反而让人更加移不开视线。 几名弟子与沈青眉不亲近,便将胖、瘦弟子拉到一边:“你们身边那位小美人,不知是何方仙子?” 胖、瘦弟子见状胸脯一挺,故作神秘:“人家曲道友乃是宗门贵客,玉鸾峰的尘芜长老亲自引荐的。” “尘芜长老引荐的?” 其他弟子闻言俱是一惊。随即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胖、瘦弟子十分疑惑。 其他几名弟子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既羞愧又尴尬的神色。 “你俩看到我们几个竟然站在这里,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其中一名弟子问道。 胖、瘦弟子被这么一问,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因为眼前这几名弟子与她们大多相识,彼此的身手也都是互相了解的。若说这几位算是宗门精英,她们实在是不敢苟同。 所以,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几名弟子似乎也猜到了胖瘦弟子的所思所想,越发难以启齿:“这么说吧,你们可知道,这次的试炼中,拔得头筹的是谁?” 胖瘦弟子眨眨眼,摇了摇头。 她们刚到此处,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呢? “是清欢小师弟......”一名弟子泪眼汪汪道。 “啊?”胖、瘦弟子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都不敢相信,可这确实是真的。” “清欢小师弟真的太强了,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个还信心满满,想要在小师弟面前出出风头。谁成想,在小师弟面前,我们简直就是师门之耻!” “没错,我们几乎是一路躺着完成的任务,一个精怪都没干掉。” “就在我们问着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这么弱的时候,传送阵就出来了,我们就到这里了。”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几个弟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最后哀嚎道:“我们今后再也不敢抱着猥琐的心态偷偷看小师弟的盛世美颜了。我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小师弟捏碎金丹,死无全尸。” 胖、瘦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这几名弟子似乎有些太夸张了:“清欢小师弟乃是尘芜长老唯一的弟子,从小放在身边教养了十年,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不过,也不至于像你们说得这般恐怖吧?” “这已经不是恐不恐怖的问题了。小师弟他,简直就是金丹期小徒弟的外表,大乘期魔尊的武力值。” “我们之前也一直觉得,尘芜长老出了名的心善。当年捡回小师弟,或许是看他奄奄一息,一时起了怜悯之心,而不是小师弟当真有多高的资质。这些年来,尘芜长老没有给小师弟举行过拜师礼,也从没有人见小师弟佩戴过宫铃。小师弟身体又一直不好,修为不可能太高强。可事实证明,我们大错特错了。” “我原本以为,天道是公平的的。长得好看的人,资质就不会太出众。可小师弟他,简直是太逆天了。” “对了,你们不是说,那位曲道友也是尘芜长老引荐来的吗?所以,你们是不是也是躺着过关的?” 胖、瘦弟子本想说她们这位曲道友可不像清欢小师弟那么强,他的战斗力简直可谓是一言难尽。可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们猛然发觉,自己这一路,不也是躺着过关的吗? 那明明看似柔弱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却成了任务小组的主心骨。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沈青眉,都不禁对他另眼相待。 胖弟子一脸僵硬,看向自己的搭档:“你记不记得,刚刚沈师妹夸奖曲道友禁制用得好的时候,他只笑笑,没说话?” “不仅如此,”瘦弟子也像是明白了什么,“还有之前老太太那里,明明咱们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屏障,曲道友却能轻松察觉。” 所以…… 胖、瘦弟子顿悟了:“曲道友,他并不是弱,而是比小师弟的演技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弟子都惊了。 玉鸾峰这些年从未派出过弟子参加历练,宗门里也并不清楚这一脉的实力到底如何。 如今这次历炼,尘芜长老只派来了两个弟子,结果两个都厉害得深不可测。 “尘芜长老果然是尘芜长老,当真是太厉害了!” 另一边的白尘芜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在众位弟子的眼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她此时此刻,只想将自己的身体变成透明,好让不远处的小徒弟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可是,她家许久未见的小徒弟,不仅发现了她,还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身宗服的小徒弟,模样俊俏得不像话。即便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宗服,四周都仿佛比其他人更亮一些。 白尘芜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怕自己在徒弟面前露出破绽,甚至提前酝酿情绪,将兰花指都在袖子里悄悄勾了起来。 她看着小徒弟一步步向她走来,然后一转身,走向了站在她不远处的沈青眉。 白尘芜:“......”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白尘芜觉得自己可真是够了。怕小徒弟见到她,可小徒弟去见青梅竹马,她心里又觉得不舒服。 她这个样子,如何能做一个好师尊呢? 白尘芜轻咳一声,决定还是去做正事。她如今根据之前老太太的描述,以及这洞内的情况,已经大体锁定了阴阳玦所在的位置。 她时间有限,所以需要更加精准一些。 结果她刚迈开脚步,身后却传来了沈青眉的声音:“曲道友。” 白尘芜回过头,就见沈青眉走了过来。 这人不去见她的青梅竹马,跑到她面前来做什么? 不过很快,白尘芜就知晓了。 沈青眉低头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年,有些难为情道:“曲道友,我与清欢小师弟的关系,能不能......暂时不要对尘芜长老说起。” 白尘芜:“......”抱歉,我已经知道了。 她本想直接告诉沈青眉她是不会说的,可话到嘴边,余光忽然看到了站在沈青眉身后的小徒弟。那双琉璃般清亮的眸子,正默默打量着自己。 白尘芜心肝一颤,忽然翘起兰花指往沈青眉的胸前一点:“放心,人家当然不会说啦。” 沈青眉:“???” 沈青眉看着红衣少年迅速飘远的背影,整个人都僵了。 而她脚下笼子里的小红龙却忽然抬起头,迷迷糊糊道:“咦,我刚刚好像梦到阿奴的声音了。” 第19章 【二合一】 徒儿那么大,徒儿自卑啥?…… 白尘芜这一举动不仅惊到了沈青眉, 也恶心到了她自己。 她发誓,等她找到了阴阳玦,绝不会再装一秒的风骚狐狸精了。 她从小绿那里默记了地图, 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迅速遁入了黑暗的洞穴深处。 没有了其他人在,白尘芜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身姿也越发轻盈矫健。 可惜她寻了几处可能存在阴阳玦的地点, 却并无所获。 眼看秘境出口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白尘芜似乎必须要开始面对某个现实。 莫非她当真与阴阳玦毫无缘分? 白尘芜叹息一声, 找了一处干燥的石台, 原地休息。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湿润的岩壁偶尔滴下水滴的声音。 一滴。 一滴。 听着水滴溅落的声响,白尘芜忽然想起,她与徒弟分别之后不久,他们其实是见过一次的。 只是或许,莫清欢并不清楚那次的事。 那个时候, 玄霄宗尘芜长老座下宠徒叛逃魔界的事已经在仙门百家中传得沸沸扬扬。 四起的流言当中, 也不乏一些声音,谴责白尘芜对莫清欢心慈手软,早晚要养虎为患。 白尘芜那时本就心情极差, 再加之饱受争议,干脆主动接了个任务, 要替宗门去尘世追查一件秘宝的下落。 那秘宝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尘世与魔域的交界, 经常会有魔物出没。 白尘芜化作普通人的模样, 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穿行在暗无天日的林子里。 林中的树木大多已经枯萎,狰狞的树枝如同鬼爪彼此纠缠, 撕裂着魔气弥漫的天空。 她的车妇是一位独眼的侏儒,明明身上只有凡人的气息,面容却恐怖得像个渡劫失败的魔修。 这样的人在这中魔域的交界地十分常见,大多是因为尚在胎儿时期便受到了魔气的污染,出生之后便落下诸多残疾,成了这般人见人怕的模样。 于是,也只能终其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中途马车在路上停了片刻,车子上了个搭车的人。 那人起先同车妇一起坐在外面,后来,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白尘芜隐隐听到马车外两人的交谈,得知那搭车的人似乎受了伤。 这样阴寒的地方,即便是健全之人都未必经得住寒凉,更何况是一个伤者。 于是白尘芜便示意车妇,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可以到车里取取暖。 对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帘一起一落,一个少年人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白尘芜的眼帘。 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车内昏暗,一身黑衣的少年,并未察觉到她神情的异样。只有礼地道了声谢,便靠着车厢的最外侧闭目养神。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额角那道伤早已经结了疤,静静地趴在少年俊俏而憔悴的面容上。 他身上的魔气很浓,可却并不顺服。反而如同炼狱扭曲的厉鬼,纠缠撕扯着少年单薄的身躯。 这次出门,白尘芜的伪装其实并不算十分完美。不过那时的莫清欢想必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她的气息。 魔族向来是弱肉强食,这点白尘芜早就知晓。只是白尘芜没有料到,像莫清欢这般的身手,竟然也会被伤得如此狼狈。 白尘芜静静盯着少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他们如今已经仙魔殊途,见面没掐一架,就算是和平相处了。 马车行至一处暗渊的时候,他们忽然遭遇了成群发狂的魔物。 车妇见多识广,第一时间察觉危机斩断马绳,骑着马儿跑得飞快。 孤零零的马车被丢在了魔群的中心,过于浓重的魔气瞬间将马车吞没。 那时的白尘芜比如今还要废柴。而由于她这具修仙人的身体,魔气对她的影响要比对普通人还要严重许多倍。 不久,白尘芜的视线开始模糊,口鼻一阵阵泛腥。 她虽然随身携带了救命的符箓和法宝,可倘若此时贸然使用,在这魔域周围必然会暴露她修仙者的身份,从而引来更大的麻烦。 更何况孽徒就在她的面前,她这个做师尊的,怎能让对方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样子。 魔物很快便察觉到了马车中的人气,开始围拢过来。 按理说,莫清欢如今与这些魔物算是同族,修为又高出它们不知多少倍。魔物向来惧怕强者,他完全可以在此情境之下全身而退。 可少年并没有如那车妇一般,丢下车里的人不管。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放到白尘芜面前,叮嘱她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直到他发出信号给她。 白尘芜看着那白瓷的药瓶,药瓶上“玉鸾峰”三个隽秀的字曾是她亲手书写的。 药瓶上的瓷釉莹白润泽,像是一直被小心保存,反复摩挲过的。 瓶子里的灵药千金难求,可以保命。 “我与你并非同族,你没必要救我。”白尘芜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暗渊之下水流的回响。 “我家师尊说过,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更何况,你刚刚有恩于我。”少年说完,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车帘之外。 白尘芜盯着瓷瓶,耳边回响着少年冷淡悦耳的声音。 马车之外迸发出更加强大的魔气,白尘芜无法运用灵力调息,当即被震得呕出一口血。 这孽徒......修为到底有多强了? 车外传来魔物刺耳的惨叫声,如同古兽垂死前凄厉的悲鸣。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被掀起。 白尘芜不着痕迹擦掉嘴角的血迹,强打精神挺直身体。即便对方看不出她的真身,白尘芜也不愿在少年面前露出半分狼狈。 少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又看了一眼白瓷瓶,料想她应该已经吃过了药,所以才能好端端坐在车里。 于是他捏起瓷瓶,将它小心翼翼收回怀中。 “这里的血腥气太重,很快就会有其他魔物赶来。你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少年说到这里,又问她:“你可认得路?” 白尘芜没回答。 她要是认得路,还需要雇一个这么不靠谱的车妇吗? “那我送你出去......”少年说着,在转身下车的时候却一头栽了下去…… 白尘芜猛然起身下车将,这才看到少年的身后,衣衫被利爪撕裂,血肉模糊,血液浸染了一大片。 这种程度的伤势,他是不想要命了吗? 而且,这些伤痕,不仅来自魔物。 白尘芜脑袋空白了一瞬,然后将少年抱起。马车已经没有马了,她只能带着少年尽快找到一处暂且安身之地再从长计议。 少年轻得只剩下骨头,明明上一次抱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远处黑沉沉的天空阴云密布危机四伏,魔物尸体散发出的瘴气逐渐开始弥漫。 白尘芜没有时间想太多,她刚刚带着莫清欢寻到附近一处可以藏身的山洞落脚,大批的魔物便闻着血腥味赶来了。 白尘芜用符箓封住洞口,这样从外面便看不到洞里还有两个人存在。 两人的衣衫已经被雨淋湿,尤其是莫清欢,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模样更显得骇人。 洞口之外,新到的魔物围着同伴的尸体打转。它们踏碎了那辆马车,喉中发出阵阵哀鸣。 而后,它们开始啃噬同伴的尸体,场面血腥至极。 越来越多的魔物蜂拥而至,甚至为了掠夺尸体自相残杀。新的魔物倒下,气息未断便又被同伴争相分食。 这魔域的边界,生存的大多是低等魔物。智力低下、面容丑陋、性情残暴,犹如行尸走肉。 这与她鸟语花香灵气充盈的玉鸾峰相比,简直堪称炼狱。 白尘芜看向身旁气息微弱的少年,真想问一问他,为何宁可在这鬼地方受苦,到底图什么。 少年的状态很不好,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体温越来越高,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白尘芜沉着脸,伸手去解少年染满血的衣服,查看伤处。 少年忽然警觉地睁开眼睛,冷淡地对她说:“不必救我。” 白尘芜没有回应他,只看着他不说话。 少年的眼神渐渐由最初的疏离警觉变得迷茫,最后定定地注视着她,试探性地软声唤她:“......师尊?” 白尘芜依旧没有回答。 少年也不再追问。 少年没有再制止她查看伤处,任由面前顶着一张陌生面容的女人轻轻剥去他的湿衣。 昔日莹白如玉的身子,如今却满是狰狞刺目的伤痕。 当年白尘芜将莫清欢捡来的时候,这孩子便是这么一副遍体鳞伤的样子。 她用了十三年,治好了他的身子,将他养得肤如白璧。 结果一转眼,他却又将自己糟蹋回去了。 白尘芜不忍心再看,处理好伤口之后,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崭新外衣,将少年裹好。 少年一直都很温顺地任他摆弄,直到她从锦囊中取出一粒与瓷瓶中一模一样的灵药,放到他的嘴边。 少年忽然变得惶恐,说什么也不肯服下。 白尘芜怒极反笑:“你如今这模样,为……我还有必要对你投毒?”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这药是师尊留给我的,吃了......就没有了......” 白尘芜看着虚弱的少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她还是半哄半骗让少年吃了药。 她看着少年猫儿似的蜷缩在她的怀中,心中百味杂陈。 白尘芜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洒脱之人。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将这修仙异世的一切都看得很淡。 唯一算得上上心的,就是她这个徒弟。 而对于徒弟的离去,原本曾生活在离婚率比结婚率还要高的现代社会的她,之前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即便她会伤心气愤,但也懂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缘起缘灭,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原本以为两人再次见面,她一定能够从容地面对这位旧人。 可如今,当她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看到他满身的伤痕,她却无法压抑心中的冲动。 那一刻,她想将他带回去。 从此囚禁于一方天地,再也不许他离去。 这个荒唐的念头忽然自心底萌生,将白尘芜自己都吓得一惊。 白尘芜猛然睁开眼睛,入眼的依旧是昏暗的洞穴。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嗜血的魔物,也没有重伤的少年。 白尘芜呼出口气,起身准备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白尘芜回过头,看到莫清欢的身影慢慢从昏暗中走了出来。 玉树翠柏的少年,好端端出现在她的眼前,和刚刚梦境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不同。 “前辈。”莫清欢看到面前的红衣少年,恭敬地行礼。 虽然为了配合这次历炼,曲颜奴在给白尘芜施用幻术的时候,特地将她的容貌幼化了一些。是以普通的宗门弟子们在见到她的时候,都只将她看做一名少年弟子。 然而莫清欢是知道曲颜奴原本的模样的,也知道他与自家师尊的那一层……关系。 虽然莫清欢不知道这位曲前辈为何要变幻模样进入这秘境之中,不过既然有自家师尊的引荐,便是师尊允许的。所以,莫清欢觉得在无人的地方,自己理应尊称对方一声“前辈”。 莫清欢看到面前的红衣少年在见到自己之后,似乎是有些意外,于是便主动解释道:“晚辈见前辈离开了许久,担心前辈一个人会在这秘境中遇到什么危险,这才一路寻了过来。不知前辈,是否有什么事情是晚辈可以效劳的?” 听到少年这样问起,白尘芜反而更加疑惑了。 之前在玉鸾峰的时候,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小徒弟自从长了针眼之后,是从不会在她和曲颜奴面前出现的。 为何这次来到秘境之后,竟还会主动寻到这里来呢? 难道…… 小徒弟之前躲着的,并不是曲颜奴,而是她自己??? 白尘芜:“……”那可太扎心了。 “没什么,人家只是不太习惯那么多陌生人的地方,所以出来透透气。”白尘芜学着狐狸精的语气,心不在焉地随口胡诌。 莫清欢并不知道白尘芜的所思所想,见到眼前的少年这般萎靡的态度,便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这次确实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可对方是师尊放在心上的人啊。如今师尊不在,他这个做徒弟的,自然是要替师尊将人照顾好的。 其实莫清欢是很羡慕这位曲前辈的。 他也奢想能够像曲前辈那般,在师尊面前毫无顾忌地撒娇,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可他只能将这一份渴望深埋在心里。 师尊最近已经多次提点过他,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肖想任何不符合他徒弟身份的事。 他这些天在秘境当中,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师尊,却依旧一个人默默忍耐,将浓浓的思念全都化作了历炼的动力。 莫清欢觉得自己应该知足。虽然他无法像曲前辈那般得到师尊的宠幸怜爱,但能够留在师尊身边,每日见到她的背影,莫清欢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如果能帮到师尊在意的人,那就更好了。 “曲前辈是师门贵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晚辈便是。”莫清欢诚心诚意道。 小徒弟都这般说了,白尘芜作为一个没有尊严的徒奴,自然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那,咱们就一起走走吧。”白尘芜捏着嗓子道。 白尘芜的本意是两个人一起逛一逛,可莫清欢却始终走在自己后面半个身位,像是一个忠诚的带刀护卫。 “你……不必这般拘谨。”白尘芜忍不住叹息一声。 莫清欢垂着眸子,恭敬道:“徒儿替师尊保护好曲前辈。” 白尘芜心里莫名有些恼:“你是不是怕我?” “不是怕……”少年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是敬重。徒儿敬重师尊,也敬重师尊身边的人。” “那在你眼中,你家师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白尘芜一时冲动问出了口,之后立即又后悔了。 徒儿的答案,她有些不敢听。 少年果然沉默了。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白尘芜怂了。 少年却摇摇头:“并不是不想说,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白尘芜:“???”她有这般不好形容吗?是因为她太渣了吗? “师尊她……很难捉摸……”少年忽然小声道,“她有时很温柔,有时又……尤其是,最近……” “最近怎么了?”白尘芜见少年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徒儿该不会想说,最近师尊经常举止不端,还轻薄欺辱他吧? 啊,她果然是不该多嘴问的。 谁知下一刻,少年又开口道:“最近,师尊都不再陪徒儿、抱徒儿,总是躲着徒儿。大抵是徒儿因为什么原因,惹了师尊厌弃……” 关于自己惹恼师尊的原因,莫清欢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这些事,他羞于同眼前的男子说起。 不过即便只是将这些话说出来,莫清欢也觉得自己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大抵是因为曲前辈与师尊的关系,让莫清欢觉得眼前之人或许能够更好地理解他的想法吧。 “敢问曲前辈,晚辈要如何做,才能讨得师尊的欢心呢?”莫清欢诚心诚意地求教。 白尘芜愣了片刻,仔细确认自己此时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徒儿想讨她欢心? 白尘芜此时此刻听到莫清欢诉说的这些,才猛然发觉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虽然,她的本意,是在重生之后,想要极力修正自己上辈子对小徒弟犯下的错误。可她却忽略了,此时的小徒弟,和她上辈子欺辱过的那个小徒弟是不同的。 从莫清欢的角度出发,这一段时间里,他看到的师尊,是在他春宴那晚“勾引师尊”之后,便开始回避他、疏远他。师尊不再陪在他的床前哄他入睡,不再在他受伤的时候心疼地为他亲自上药,甚至刻意表示不必要他每日在旁服侍。 这一系列的变化,对于莫清欢来说太过立竿见影。以至于少年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之前做过的事,惹了师尊不快,让师尊对他产生了厌弃。 莫清欢在遇到白尘芜之前本就是个流离失所的孤儿,不知尝尽了多少世态炎凉。少年的心思本就细腻敏感,更不要说是莫清欢这种情况,确实比普通人更容易产生被抛弃的不安全感。 白尘芜想到这里,再看看身旁少年一脸落寞的表情,恍然意识到了之前徒儿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举止,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么一想,白尘芜就心疼了。 “其实,你家师尊是很疼你的,她真的很疼你。师尊之所以这段时间让你觉得被冷落,是因为,师尊发现你长大了,她不能像是像对待孩童那般与你亲近了。不然,她就不是一个好师尊了。这么说,你能懂吗?”白尘芜尽力剖白着。 少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曲前辈的话,晚辈听懂了。因为徒儿长大了,便该在师尊面前谨言慎行。可徒儿却做了……师尊那般端正之人,自然是要厌弃徒儿的。” 白尘芜:“……”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白尘芜知道她这小徒弟是个敏感脆弱的死脑筋,可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徒儿的牛角尖已经钻得这样深。 她如今披着狐狸精的皮,身份尴尬。作为一个外人,劝得太多反而可能再引发其他误会。 好在她如今了解了徒弟的心结,待她离开秘境恢复了真身,一定要尽快和小徒弟将这误会解开才是。 两个人这样一面说一面走,终于在一处很深的地方,发现了阴阳玦。 那通体雪白的灵玉就生长在岩壁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总算是让我找到了。”白尘芜松了口气,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她还以为,自己这次要白跑一趟呢。 莫清欢并不知道这灵玉是何物,见到曲前辈这般心满意足的模样,便觉得这应该是样好东西。 白尘芜如今还不能向徒儿言明这阴阳玦的用处,见少年看过来,便解释道:“这种玉,很适合做配饰。回头我送一些给你家师尊,让她做成饰物给你。” 少年羞涩地点了点头。 倘若是师尊送给他的,即便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他也会视若珍宝,每日戴在身上。更何况,这灵玉这般好看。 白尘芜看着少年眼神中流露出的期待,觉得果然,男孩子都是喜欢漂亮东西的。 能够在离开秘境之前拿到阴阳玦,白尘芜的心情变得极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莫清欢刚才见到曲前辈的时候,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因此他才会走过去悄悄问了与曲前辈一同从传送阵中出来的沈师姐,得到的答案却不太可信。 如今,看到这样的曲前辈,莫清欢心中的疑惑便也随之消除了。 而且,不知为何,少年觉得曲前辈给他的感觉,有时会与师尊很像。 “曲前辈与家师认识许多年了吗?”少年忽然问道。 白尘芜想了想:“确实是很多年了。” 那一年,她为了给徒儿治病,偷偷摸摸寻找典当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在尘世投机倒把的狐狸精。 说来,也算是一段孽缘。 “如今这么多年还没有分道扬镳,也算是难得,”白尘芜忽然想到了什么,促狭地一笑,“毕竟我可不是个长情之人。” 狐妖一族天生轻浮多情,这一点莫清欢是知道的。他也看得出,师尊她,应该并不是曲前辈唯一的伴侣。 师尊这般的人,能够为曲前辈做到如此…… “那师尊,必定是十分喜欢曲前辈的。”莫清欢小声道。 “那倒不至于,”白尘芜实事求是道,“我们彼此之间,应该算是互相合作的关系。简而言之,就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莫清欢有些不敢置信。 师尊她,和曲前辈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需求吗? 可这世间这么多男子,为什么就得是曲前辈呢?难道他…… 莫清欢想到这里,视线不由得移到了红衣少年的腰部以下:“曲前辈,你是不是很大?” “哈?”白尘芜反应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她家乖乖巧巧的小徒弟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她家小徒弟如今长大了,好不容易见到个男子,想问一些平日问不出口的问题,倒也并不奇怪。 尤其这男子还是师尊的故友,算是长辈,还有着十分丰富的生理卫生知识储备。 老实说,倘若不是曲颜奴这家伙太不靠谱,白尘芜是想过让他来给自家小徒弟普及一些知识的。 “就,还好吧……正常人的水平。”白尘芜含糊其辞地说着,心想着那狐狸精的雕有多大,她怎么会知道呢?他成天在外面浪,白尘芜倒是总是被迫听他抱怨肾虚了,还是阳虚,不好治的那种。 不过在徒儿面前,她还多少得给狐狸精留些尊严。 谁知,少年在听了白尘芜的回答之后,眼神却慢慢暗淡了下去。 那种悲伤中带着绝望的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白尘芜都看呆了。 徒儿这是怎么了? 徒儿那么大,徒儿自卑啥? 第20章 【三更】 她得抱抱小徒弟。…… 白尘芜与莫清欢刚刚赶回秘境上层, 秘境的出口就打开了。 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考的学生一样,弟子们见到久违的阳光,不论历炼的成绩如何, 想到之后可以放松一下,心情都十分雀跃。 凌绝子带领着几位长老早已等候在出口的传送阵,弟子们见到各自的师尊,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师尊, 我们这次采到了好多灵植,咱们太虚峰有钱过年了!”胖弟子见到自家师尊竟然也出现了, 立即激动得跑了过去。 青云剑尊难得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 听到自家徒儿的话,眼睛一亮:“有钱了?有了多少?” “有了……”胖弟子刚要回答,瘦弟子连忙一个箭步窜过去,挡在师尊与小伙伴之间。 “具体能有多少,还要看灵药阁那边的意思,”瘦弟子淡定地将话接过来, “徒儿们还在秘境中寻到了许多灵菇, 还有灵矿。” 话说胖、瘦弟子在秘境的最上层的时候也没闲着,趁着出口开启之前的这段时间,又挖了不少矿回来。 虽说她们得到的那些灵植已经很值钱了, 但是作为从小在贫寒中长大的弟子,她们早已经养成了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放弃敛财机会的习惯。 青云剑尊见到自家徒儿们如此为太虚峰着想, 自然是无比欣慰。于是师徒几人其乐融融, 一起回山上煮蘑菇去了。 沈青眉也第一时间向自家师尊东碣长老禀告了关于秘境中存在致幻灵菇的事, 谁想东碣长老这些日子思虑过度,脑子有些不好使。 自家徒儿已经说了半天,东碣长老才慢半拍地问了一句:“什么蘑菇?黑蘑菇还是粉蘑菇?” “回禀师尊, 是红蘑菇。”沈青眉垂眸道。 东碣长老闻言一惊:“红蘑菇?红了多久了?” 多久? 沈青眉思索了片刻,老实答道:“徒儿不知。徒儿见到它们的时候,不知它们已经红了多久。” 东碣长老闻言,不禁惊叹:“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持久的蘑菇,不知是哪位作者的作品,在下有机会,一定要尽早去拜读一下,免得她也飞升了。” 沈青眉:“???” 看来,她家师尊的毒蘑菇,也得加紧时间安排上了。 莫清欢在人群里搜索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家师尊的身影。 以往不论什么时候,师尊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的。 可如今…… 少年垂下头,孤零零的,鼻尖有些发红。 白尘芜提着小红龙站在少年身边,看着自家徒儿失落的表情,也知道徒儿应该也是希望师尊能够来接他的。 可曲颜奴那狐狸精太不靠谱,如今又有这么一条炎龙族的小红龙在,白尘芜没办法让曲颜奴假扮成自己来到这里,只能暂且委屈徒儿了。 “清欢。”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 莫清欢猛然抬起头,琉璃般清澈的眸子瞬间有了光亮。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生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子,此时正笑眯眯看着他。 “掌门。”莫清欢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才恭敬地走过去,低下头向凌绝子行礼。 “你家师尊临时有些急事要处理,特地委托我来接你。待会儿,掌门亲自送你回玉鸾峰,可好?”凌绝子和声细语地说着,朝着莫清欢身后的红衣少年微微点头示意。 白尘芜向凌绝子报以一个感激得眼神,拎着小红龙马不停蹄往玉鸾峰的方向去了。 曲颜奴的幻术虽然堪称完美,但七天便是极限。 如今白尘芜必须尽快赶回玉鸾峰,以免半路现出原身,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眼看着远处峰峦起伏的群山越来越近,白尘芜却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曲道友!” 白尘芜向下望去,便看到胖、瘦弟子正在一座小山包上,朝着她拼命挥着手。 白尘芜落到胖、瘦弟子面前,得知她们二人正准备去玉鸾峰与自己道别呢。 “曲道友,如今历炼结束,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胖弟子问道。 白尘芜点点头,看了一眼灵笼中的小红龙:“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吧。” 胖、瘦弟子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依依不舍的表情。 “那你以后多保重,有机会的时候,不要忘记来玄霄宗看看,我们随时欢迎你。”瘦弟子诚心说道。 白尘芜点点头,虽然她应该不会再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这几日,多亏二位的照拂。”白尘芜诚心道。 胖、瘦弟子闻言对视一眼:“曲道友,事到如今,你也没有必要再装了。你有多厉害,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应该是我们感谢你的照顾才对。” 白尘芜:“??”她厉害? “我想,二位或许误会了。我真的,挺弱的。”白尘芜满脸真诚。 结果她正说着,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尾巴掉地上了。 三个人看着掉在地上的毛茸茸,全都呆住了。 “你们看,我弱得尾巴都保不住。”白尘芜故作淡定地说着。 胖瘦弟子看着她,表情都凝固了。 瘦弟子:“不仅是尾巴,曲道友,你的耳朵也掉了。” 胖弟子:“不仅是耳朵,曲道友,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像……尘芜长老?!” 面前的两个人说完,反应了片刻,忽然膝盖一软,双双跪地。 “弟子见过尘芜长老!” 白尘芜捏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放弃了挣扎。 没成想,这幻术会消失得这般快。 “你们,能不能听我解释?”白尘芜尴尬道。 “不必解释了,弟子们都明白,尘芜长老是不放心清欢小师弟。所以才会乔装打扮,一路跟过去的。为了小师弟,长老竟然能够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真的太拼了。”胖弟子将头压得很低,嘴里的话像崩豆一样往外蹦。 “尘芜长老宠徒弟,这事情我们都知道,也完全理解。而且,请长老放心,我们二人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瘦弟子也保证道。 白尘芜看着恭敬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张了张口,最终也没再解释什么:“那就拜托二位了。” 辞别了诚惶诚恐的胖、瘦弟子之后,白尘芜再不敢耽搁,御起仑灵古剑径直飞入居所当中。 此时曲颜奴那狐狸精正在院子里晒日光浴,脸上还贴着黄瓜片。 他见到白尘芜,立即扭着腰跑了过来:“阿芜,你总算回来了,人家自己在这里,好无聊哦。” 白尘芜躲过狐狸精的一扑,别有深意道:“恭喜你,无聊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曲颜奴闻言上下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女子:“阿芜,你竟然学会说笑话了?”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到了另一个女子激动的声音:“阿奴,是你吗阿奴?你还好吗?” 曲颜奴听到这个声音,吓得毛都立起来了。 白尘芜打开灵笼,小红蛇敖烨便立即幻化成了人形。 “阿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曲颜奴见到炎龙女,立即一个激灵跳到白尘芜身后,“我的毛才刚重新长齐啊。” 白尘芜提着狐狸精的后脖领,将他提到炎龙女的面前:“有误会最好当面说清楚。而且,我在路上已经和敖烨约定过,她不会在玉鸾峰吐血的。” 说完,向他们二人指了一条通往湖边密林的路。 那里湖光山色,风景独好,最适合欢喜冤家重归于好,或是分道扬镳。 虽然敖烨如今在曲颜奴眼中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但狐狸精还是相信白尘芜是不会害他的。 “阿芜,如果我遇到危险,你可得来救我哦。”狐狸精可怜兮兮地说着。 白尘芜点了点头,看着狐狸精跟在炎龙女身后,不情不愿地走了。 白尘芜刚刚送走狐狸精,凌绝子便按照约定,将她的小徒弟给带回来了。 凌绝子将莫清欢送到了居所的门口,看着白尘芜从里面走出来,亲手将徒儿交到尘芜长老手中之后才离开。 “师尊,徒儿回来了。”少年立在白尘芜面前,垂眸恭敬地向白尘芜行了礼。 白尘芜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伸出手,轻柔地将自家小徒弟揽进怀里:“徒儿辛苦了。” 她能够感觉到怀中的少年身子僵了僵,虽然被揽着,但是却在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身体尽量笔直,尽量不会碰到师尊的任何地方。 如今,白尘芜已经了解了一些小徒弟的所思所想,见他这般拘谨的模样,便放软了声音耐心和他解释:“师尊与徒儿是亲近之人,所以会通过一些拥抱碰触来表达情感。但是若徒儿觉得不喜欢,便告诉师尊,师尊便不碰你。这样,徒儿觉得可好?” 第21章 喜欢的 徒儿觉得这样,舒服极了。…… 在白尘芜的印象中, 小徒弟的性子一直是温软而沉默的。 尤其是小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块呆呆的小木头。 每次白尘芜问徒儿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小小的少年便会茫然地抬起头, 一脸无措地看着她。 白尘芜再多问一些,小少年便会红了眼眶,跪在她的面前软声祈求:“师尊,徒儿什么都不要。徒儿只想留在这里, 求师尊不要赶徒儿走。” 那么瘦巴巴的一个小少年,哭得满脸都是泪, 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白尘芜曾经许多次试着和他解释, 说师尊没有要赶徒儿走,师尊永远也不会赶徒儿走。师尊只是想问问徒儿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师尊想让徒儿开心。 可小少年每次都只是摇摇头,说徒儿什么都不要,徒儿只要师尊就够了。 白尘芜猜测小徒弟这般敏感, 或许是与幼年的经历有关。 可她每每问及徒儿遇到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小少年都只是沉默,说他不记得了。 都说童年的伤痛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白尘芜也不想将徒儿逼得太紧。不论徒儿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说, 她都尊重徒儿的选择。 白尘芜告诉小徒弟,徒儿想不出想要什么也没关系。等徒儿什么时候想到了, 再告诉师尊就好。 于是上面的对话重复了一年又一年。 少年的回答永远只有那句话:“徒儿只要有师尊就够了。” 后来她和徒弟好上了, 红鸾暖床缠绵之际, 白尘芜也没忘记问徒儿这个问题。 目含流光的少年,乖顺地蜷缩在她的怀里。他的身体已经长开,不再是原先瘦小的样子。可他说出口的, 却还是同样的话:“徒儿只要师尊就够了。” 就是因为这样,白尘芜当初才会误会的啊。 白尘芜看着如今怀中敏感又沉默的少年,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徒儿什么都不说,师尊怎么会知道徒儿心里想要什么呢? 若不是这次在太虚峰秘境中阴错阳差听到了徒儿的心声,她恐怕还是会像之前那般刻意和徒儿保持着距离。 如此天长日久,徒儿岂不是越发会以为为师厌弃他了,不想要他了? 这么一来,徒弟他会不会,再黑化一次? 这个想法涌入脑海的一刹,白尘芜打了个激灵,双臂不由得收紧了些。 怀中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师尊情绪的变化,不安地动了动。 “为师是不是弄疼徒儿了?”白尘芜连忙松开手,轻声问道。 少年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即便当真弄疼了,少年也不会说的。 “那......徒儿听清楚刚刚师尊说的话了吗?”白尘芜继续问道。 少年又点点头。 白尘芜看着少年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徒儿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那,为师这样与徒儿接触,徒儿会觉得不舒服吗?” 少年又摇摇头。 白尘芜:“......” 她现在已经不敢相信徒儿的肢体语言了。徒儿是真的不会觉得不舒服,还是担心自己说了之后,会引起为师不悦? 其实关于如何把握自己与徒儿碰触的尺度,白尘芜知道这确实是十分不好拿捏的。 与徒儿太过亲近了,怕徒儿会觉得冒犯。可若是疏离了,徒儿又该觉得自己被厌弃了。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认知总是一次次被颠覆。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尘芜才在这一路的思考之后,想到用这样一个浅浅的拥抱来拉近她与徒儿的距离。 可如今看起来,效果也不太好。 徒儿的反应这般僵硬,显然是对她抗拒的。 白尘芜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她有点后悔。 当初在秘境中的时候,她怎么没多从小徒弟口中套出些话来呢?不然,她也不必像如今这般,苦恼地猜来猜去了。 “倘若徒儿不喜欢,徒儿是可以说出来的。为师不会因此而不悦,为师只是想听听徒儿的心里话。” “徒儿没有不喜欢......”怀中的少年忽然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白尘芜本来还在脑中思考着自己到底该抱着徒儿还是放开徒儿,忽然听到少年小小的一声,顿时一怔:“徒儿说什么?” 少年依旧小心翼翼站得笔直,他微微低着头,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琉璃般的眸子润着水光。 少年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猜测。师尊此时之所以会主动抱他,想必是曲前辈已经对师尊说了些什么。 所以师尊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听闻他心中的惶恐,便不再计较他之前犯下的错,主动来安慰他。 少年抿了抿樱色的唇,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颤抖着将额头轻轻靠在女子的肩上,软声道:“徒儿没有不喜欢。徒儿喜欢师尊这样碰触徒儿,徒儿觉得这样,舒服极了。”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白尘芜的肩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白尘芜的身体不争气的僵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思绪堆砌又坍塌,最终只剩一片兵荒马乱。 徒儿的话,让她觉得既震惊,却又莫名熟悉。 记忆中,上辈子的小徒弟,似乎也有过这般类似的举动。 那大多是在两人欢好之时,小徒弟被她调弄得情难自已,便会这般祈求她的碰触。 期许着她,渴望着她,被她一碰,那外人眼中耀眼又冷淡的少年,便会在她面前化成一池春水,任她予取予夺。 白尘芜原本以为,这是徒儿动情之后的本能反应,是被她一点一点调弄出来的结果。 但如今,她还没那般调弄过徒儿啊,徒儿这是怎么了? -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我去接近你家小徒弟?你不是不许我离你家心肝太近,怕我带坏他吗?” 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中,曲颜奴瞪大了一双狐狸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他就说嘛,阿芜怎会对他如此关心,专程来林子里等他。原来,还是为了她家徒儿。 “阿芜,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像一个变态吗?”曲颜奴满脸鄙视道。 被一个渣男说是变态,白尘芜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可她真的算是走投无路了。 徒儿在她这个师尊面前,要么就什么都不肯表达,要么就是如今日这般一语惊人。这么回想起来,反倒是在秘境之中,徒儿面对“曲前辈”的时候,说出的话更好理解一些。 “倘若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白尘芜坦然道。 “......你也不用这么诚实吧?”狐狸精不满地嘟起了红艳的唇,“你这么说,我可要不高兴了哦。” 不过玩闹归玩闹,当白尘芜真的将她如今面临的困惑说给狐狸精的时候,曲颜奴便收起了平日的不正经,表情变得颇为严肃。 曲颜奴:“你是说,你家那清清白白的小徒弟,竟然亲口说了想让你抱?” 白尘芜僵硬地点点头。 曲颜奴:“阿芜啊,小徒弟都主动这么说了,那你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大胆地上啊。” 白尘芜:“……”如果上就有用的话,她上辈子还会被追杀吗?还会重生吗?! 果然,她就不该对这狐狸精抱有期待的。 可除了狐狸精,她还能指望谁呢? 难不成要她去找铁柱长老? 正当白尘芜准备放弃的时候,狐狸精却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阿芜,你听说过‘渴肤症’吗?” 白尘芜:“渴肤症?” “就是渴望被爱抚,渴望被碰触,若是没有得到满足,便会焦虑不安。简而言之,就是一种幼年创伤或者情感重创引发的心理疾病。而这种疾病的治疗方式,就是满足他的需求,碰触他,安抚他,给他安全感。”曲颜奴解释道。 白尘芜:“……你确定这个病不是你自己编出来蒙骗无知少女的吗?” 曲颜奴:“阿芜,人家记得和你说过的吧,人家大学的专业,就是心理学啊。而且我就算其他学不好,这么刺激的心理疾病,我会记错?” 白尘芜愣了一下:“这倒是。可我记得,你上的好像是个野鸡大学?” 曲颜奴的脸当即黑了:“……野鸡大学就不能有心理学专业了吗?还有,你怎么能这样质疑我的专业素养?你以为我能成为一个男女老少通吃的当红主播,就只靠了这张美丽绝伦的脸蛋吗?当然还要有各种心理学套路啊。” “可我家徒儿好好的,怎么会有心理疾病。”白尘芜虽然心中也有了些动摇,但依旧不愿接受。 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小徒弟的这种行为似乎有一些……奇怪。但是,作为一个护犊子的师尊,她是不能允许别人这般说她家小徒弟的。 曲颜奴看着白尘芜的表情,也能将她心中所想猜出个几分:“要说这种疾病,如果早发现早治疗,在婴幼儿时期是最容易被治愈的。不过咱们国人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总是对人的心理健康缺乏关注。这也不是你的错。” 曲颜奴:“你若当真有顾虑,不如,让我勉为其难,帮你家小徒弟治一治?反正你家小徒弟那么好看,即便是个男孩子,我也是可以的哦。” 白尘芜看了看狐狸精放着光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这狐狸精,一定是故意诓骗她的。 她家清清白白的小徒弟,才不能让这狐狸精碰呢。 第22章 嘴瓢了 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就像个——…… 白尘芜虽然嘴很硬, 但曲颜奴的话,她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虽然她本心里也不希望自家小徒弟会有什么心理问题。 可如果徒儿真的有呢? 白尘芜在和曲颜奴说起徒儿情况的时候,很多地方其实都说得很模糊。可倘若曲颜奴所说的“渴肤症”的种种症状都是真的, 那么,徒儿他或许真的...... 在曲颜奴的描述中,白尘芜注意到,“渴肤症”的症状中, 除了肌肤饥渴,渴望被碰触以外, 还有几个明显的特征。 一个是敏感。 这个不用多讲, 在徒儿身上已经很明显了。 一个是自卑。 这个...... 想起她与徒儿在洞穴中关于尺寸的对话,确实徒儿的症状也是比较严重的。徒儿他,甚至已经达到了罔顾事实的程度了啊。 还有另一个,就是极力压抑自己,认为自己的欲望是可耻的。 这个,徒儿虽然今天大胆地说出了深埋于心中的渴求, 但在此之前, 他应该已经压抑了许久。 至于幼年的心灵创伤,不用想,肯定也是有的。 白尘芜将徒儿捡回来的时候, 这孩子遍体鳞伤,险些就要死了。 几条几乎全中了。 白尘芜知道自己即便再不情愿, 也必须要面对这个现实了。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在徒儿还只是她徒儿的这十年, 除了自己,徒儿确实极少与他人接触。 可以说,她就是徒儿生活的全部。 徒儿虽然一直说他只要有师尊就够了, 可人是群居动物,都有与社会沟通和交流的需要。 徒儿可以压抑外在的渴望,却无法抑制本性的需求。 就在这个时候,上辈子作为师尊的白尘芜,在那个交杂着木樨香与桃花酿的夜里,阴错阳差地满足了少年心中隐秘的渴望。 压抑太久的情绪一旦被满足,就容易成瘾。 或许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少年身体上的满足还是占了上风的。 白尘芜可以确定的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徒儿的状态确实是比他如今要好得多的。 或许是在他们的耳鬓厮磨中,徒儿的“渴肤症”的确逐渐得到了治愈。 治愈后的徒儿,肌肤不再饥渴,精神却受着折磨。于是才会选择在另一个春宴的夜晚终结一切,远远地离开了她。 而这一世的小徒弟,没有被她欺负过。 少年依旧是信任和依恋着她这个师尊的,依旧如儿时那般,将师尊视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最近,师尊却因为某种他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原因开始疏远他。 所以徒儿害怕了。 那种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不安战胜了羞涩,于是少年终于将深埋于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很难想象,一向安静而沉默的少年,颤巍巍地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软声告诉她:“徒儿喜欢被师尊碰的。” 白尘芜自然是震惊的,直到曲颜奴提醒她,这世间有这么一种心理疾病。 白尘芜回到居所,正看到少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 静静无声的院落中,唯有花香树影遥相辉映。温暖的日光穿过苍绿枝头落到少年柔软的长发上。 黑衣黑发的少年,肌肤却是雪一样纯净的白。琉璃般澄澈的眸子无神地盯着某个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师尊回来,少年不安地站了起来,软声唤她:“师尊......” 此时此刻,看到徒儿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白尘芜更加心疼了。 “徒儿刚刚历炼归来,累不累?”白尘芜轻声问道。 她的容貌清冷出尘,平日总是给人一种冷淡疏离之感。于是如今,为了照顾徒儿的情绪,她刻意放软了声音。 少年不敢直视师尊的眼睛,只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他今日沉醉于师尊的那个拥抱,一时冲动,便将心底的那份难以启齿的渴求和盘托出了。 如今冷静下来,便只觉得后悔。 他不该那般冲动的。 他应该像以往那样,将心底那些不能见光的心思,统统埋藏起来。 师尊那般端正高洁之人,怎听得那般污言秽语,必定会越发发觉他不堪的本性,越发厌弃他的。 少年这般想着,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只等着死神到来的那一刻,将他的命带走便是了。 而后,他便听到了师尊清润而温和的声音,如松间清泉缓缓流入心田:“如果不累,那徒儿还想让为师抱吗?” 少年猛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定定望着面前眉目清明的女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因为太过渴望而出现了幻觉,不过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 “师尊,徒儿是在做梦吗?”他看着面前一袭白衣,轻裘缓带的女子,总觉得不太真实。 白尘芜摇摇头,牵起少年的手往书房去了。 少年的指尖凉凉的,握在手中细腻柔软,骨节分明。 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做的事,今天又要破例了。 但她这次不是欺负徒儿,她就是想确认一下,徒儿是不是像那狐狸精所说的。 如果是,那么她愿意和徒儿一起想办法。 徒儿那般信任依恋她,她自然不能让小徒弟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煎熬。 白尘芜将徒儿带到书房,才想起如今书房的布置还没有变化。孤零零的一把椅子,太小了。 白尘芜走过去,将桌案上的笔墨书籍全都收了。 她曾经也在书房,很多次将少年抱到桌案上。 少年细腻柔韧的身体,充满少年人鲜嫩的生气。干净又漂亮。 啊,不能再想了。 不然,她就又不想做好师尊了。 白尘芜将桌案收拾好,回过头,便看到徒儿面露疑惑地看着她。 她这辈子是个正经师尊,从没在书房欺负过徒弟。 而白尘芜之所以选择在书房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论是自己的卧房还是徒儿的卧房,那地方都太私密太敏感。万一处理不好,她怕徒儿会多想。 “徒儿过来。”白尘芜软下声音道。 少年闻言,果然呆呆地看着师尊好一会儿。 不过少年对她这个师尊还是信任的, 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他缓步走到桌案前坐好。 少年坐到桌案上,双腿离地。黑色的外衣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有些皱起。 白尘芜等到少年坐好,才伸出手,去解少年的衣扣。 少年顺从地任由白尘芜慢慢解开他的衣襟,露出瓷白如玉的脖颈和精巧的锁骨。 她能感觉到少年的紧张,单薄的身子,绷得很紧,还在微微颤抖着。 但是即便如此,少年依旧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徒儿之前,与他人碰触过吗?”为了缓解少年的紧张,白尘芜轻声转移着话题。 少年想了想,低声喃喃道:“小时候……” “小时候?”白尘芜认真听着。 “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后来,只有师尊。”只有师尊,将他从街上捡了回来。 师尊会心疼他,照顾他,抱他。 这些事,都曾是少年想都不敢想的。 白尘芜剥下少年的外衣,环住他的头和腰,将他按进怀里抱住。 少年有些无措,身体僵硬着,手指下意识捏着她的衣角。但少年果然没有推开她,反而温顺地靠在她的怀里,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表示,徒儿应该是喜欢的吧。 “徒儿喜欢这样被为师抱着吗?”白尘芜想要再确认一次。 “喜欢的,徒儿喜欢被师尊这样抱着。”少年不稳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微微发颤的尾音,让白尘芜的心也跟着狠狠颤了颤。 这样的声调,她太熟悉了。 白尘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邪恶的火苗。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 如今,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曲颜奴的推断应该是对的。 如此一来,她家小徒弟不仅需要抚触治疗,还需要心理疏导。 “徒儿,人的身体和人的精神一样,都有与他人接触的需求。所以,我们在被亲近的人碰触拥抱的时候,会感到幸福和满足。而这种幸福和满足,又让人生出渴望。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需求,没有什么好羞耻的。”白尘芜一面轻抚着少年纤瘦柔韧的背脊,一面轻声说着。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理解着师尊所说的每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 “徒儿知道了。”少年软声说着,乖顺的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哑。 白尘芜的心,又颤了颤。 为了保持住自己的理智,白尘芜轻咳一声。 “徒儿不必和师尊这般客气,为师说过,永远不会抛弃徒儿。为师愿意和徒儿做一世好师徒,永远也不会变。” 白尘芜说得情真意切。 这话她既是说给徒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往事如烟散去,便如覆水难收。更何况她与徒儿的前尘旧梦,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辈子的事,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怀中的少年身子僵了僵,似乎是被她这个师尊的话感动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徒儿谨遵师尊教诲。徒儿也愿意……和师尊做一世好师徒。” 白尘芜自认为自己这一次的举动,不仅缓解了徒儿的焦虑,还增加了徒儿对她这个师尊的忠诚度。 效果还是不错的。 徒儿啊,师尊为了你,都要断情绝爱了。你这辈子要是再黑化了,可就太对不起为师了。 白尘芜心中这般想着,正巧看到徒儿额前的碎发被她揉乱了。她下意识探身去帮徒儿整理头发,却忽然觉得腰腹之处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到了。 “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就像个——”白尘芜随口咕哝着,话说到一半才发觉小徒弟脸色一白,身体僵成了块石头。 第23章 冤枉啊 徒儿被吓硬了? “徒儿是不是也被硌着了?”白尘芜轻声问着, 一低头,果然看到怀中揣着的阴阳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 少年此时也看到了落在他腿上的灵玉,愣了一下, 不知为何脸瞬间就红透了。 “嗯……”少年轻哼了一声。 白尘芜见这阴阳玦自己滚了出来,便借机和徒儿说道:“这是……你曲前辈给为师的灵玉。为师打算雕个饰品给徒儿。徒儿想要什么?” 这样一来,就能顺理成章让徒儿将阴阳玦带在身上。 那徒儿以后虽说不上百魔不侵,但至少, 魔族的接近就不会那般神鬼不知了。 “什么都好,只要是师尊赏给徒儿的, 徒儿都喜欢。”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声说着, 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一些,可心跳还在不受控制地加着速。 他心虚地向后挪了挪身体,这么一动,却发觉衣服的下摆被师尊腰带上的珠子勾住了。 少年见状,心里着急,越发尴尬得不敢动。 白尘芜刚刚拾起灵玉, 也看到了少年的动作以及被撩起的衣摆。她见徒儿似乎有些尴尬, 便顺手帮徒儿将衣摆解了下来。 柔软的衣摆轻轻落回,白尘芜这才发现少年束带以下的衣摆都被她给压皱了。 她将少年的衣摆拉平,却发现某个地方, 怎么弄也不服帖。 这种情况,素来喜好整洁的某个强迫症患者是如何也不能忍的。 少年口中忽然逸出一丝压抑不住的低哼, 虽然他立即将声音止住了, 可白尘芜离他那么近, 自然是听到了。 与此同时,白尘芜也意识到了她一直想要弄平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个褶。 而是少年的身体, 悄悄起了变化。 白尘芜也僵住了。 她冤枉啊。 她就抱了一下徒儿,衣服都没有剥,更没有用手捏不该碰的地方。 按理说,不应该啊。 “徒、徒儿……” 为师不是故意的,为师没想欺负徒儿。 真的,为师刚就心理偷偷想了一下,但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 徒儿那里不是为师弄硬的,为师整理徒儿衣摆之前,徒儿那里就已经…… 可徒儿如今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无良纨绔调戏了的良家少年郎。 若不是白尘芜没有失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欺负人家了。 “徒儿,为师不会欺负你的,你别怕。”白尘芜后退一步,轻声安慰着。 为师虽然上辈子把徒儿欺负得惨了,但如今为师知道错了,为师改了。 “徒儿知道的……”少年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眼睛也红了。 徒儿知道师尊心里对徒儿的感情,和徒儿的不一样。 “徒儿……徒儿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少年苦恼地自责着,“请师尊责罚徒儿。” 少年觉得自己最近说了太多请罚的话,可这样不受控制的事情却接连发生。师尊会不会早就不相信他,越发厌恶他了? 少年说着,伸手用衣摆去遮那不堪之处。可少年的尺寸,那怎么是柔软的布料能够遮得住的呢? 少年努力了几次不见效果,眼泪都快要急出来了。 “徒儿……”耳边传来师尊沉静的声音。 少年垂眸,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 “徒儿平日很少与人交流碰触,如今身体一下子有了过激的反应,也是正常的。”白尘芜不愿直接告诉徒儿他的心理或许出了些问题,于是便这样解释给徒儿听。 “徒儿如今的反应,表明为师在抱徒儿的时候,徒儿应该是喜欢的,而不是抗拒的,对吗?” 没想到师尊会这样问,少年呆呆地沉默了片刻,才垂着眸子,坦白道:“是,徒儿喜欢师尊的碰触。师尊给徒儿的,徒儿都喜欢。” 白尘芜看了看少年,觉得少年说的应该是真话。 还好,徒儿不是被她吓硬的,徒儿是因为喜欢。 白尘芜松了口气,再一次上前将少年抱在怀里:“那以后为师每天都这样抱抱徒儿,让徒儿慢慢适应他人的碰触,可好?” “每天?”少年重复道。 如果师尊每天都愿意抱抱他的话…… 说明师尊当真没有生她的气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头贴在女子的肩头,软声道,“徒儿谢师尊。” 白尘芜又抱了徒儿一会儿,感觉徒儿的情绪渐渐平复了,才将他放开。 放开徒儿之后,白尘芜瞥了一眼徒儿的腰下,见那里果然半点没回去。 徒儿那有多经折腾,白尘芜自然是知道的。当然,她也有的是方法能够让徒儿交代在她手里。 不过如今,作为一个对徒儿没有半点绮念的正经师尊,她是绝不会在徒儿身上用那些方法的任何一种的。 白尘芜取过少年的外衣,亲自为少年穿戴好:“今日徒儿累了,有什么事,等徒儿休息好再说。为师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为师再去陪徒儿,读话本哄徒儿睡。” 少年一直乖巧地配合着师尊为他穿上外衣,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他如今状态如此尴尬,也不好在师尊面前呆太久。 而且师尊刚才说了,晚上愿意陪他了。 “徒儿晚上等师尊。”少年恭敬地行了礼,便退下了。 夜里,白尘芜按时来到徒儿的房间,恢复了她床前故事机的身份。 不过这一次,白尘芜除了哄睡,还想借机多给徒儿普及一些修仙和修魔的知识。 最主要的,就是要给徒儿洗脑:修仙千日好,修魔死得早。徒儿这辈子,一定不可以入魔啊。 小徒弟时隔这些日子再一次等到师尊踏入房间给他讲故事,听得格外珍惜。以至于白尘芜讲得嗓子都要哑了,小徒儿依然不肯睡觉。 她今日和徒儿一番折腾,本就已经口干舌燥,还不能欺负徒儿来解燥。 果然,当个好师尊真是太难了。 曲颜奴见过炎龙女敖烨的第二天,便收拾包袱准备离开。 “误会解释清楚了?”白尘芜问道。 狐狸精伸了个妖娆的懒腰,点了点头:“都说清了,敖烨向我道了歉。我也知道她并不是故意用火喷我的了。虽然人家烧光了毛毛很难过,但人家还是很大度的,决定不与她计较了。” 白尘芜:“那你做的事呢?” “我做的什么?”狐狸精故作纯良地眨眨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你们的事,我在秘境中已经知道了。”白尘芜提示道。 “啊,你是说那件事啊。我们已经约定好,今后她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双修,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她的。” 狐狸精说着,眯起眼睛回忆着:“虽然这炎龙女是个铁憨憨,也不懂什么情趣。可谁让她有着那么漂亮的古铜色皮肤,体力又那么好呢?” 白尘芜:“……”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一点好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狐狸精忽然想到了什么,“之前毁坏你林子的事情,敖烨也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她决定替人家赔偿你的损失。” 狐狸精将一个锦囊交到白尘芜手中:“她说她如今身上的钱财不多,只能先将这样随身之物抵偿给你。如果不够的话,她改天凑齐灵石,再给你送过来。” 狐狸精说完,便告辞离去了。 白尘芜看了一眼手中的锦囊,便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气从里面溢出来。 眼看锦囊很快就要被灵气撑爆,白尘芜只得先回房间将锦囊打开。 一阵炫目的红光闪过,白尘芜的桌案上出现了一根…… 鲜红的龙角。 白尘芜:“……”这个炎龙女,也太实诚了吧…… 如今历炼结束,借宿的狐狸精也已经回家去了。 玉鸾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白尘芜拿了画纸笔墨,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展好。 此时正是木樨花开的季节,清甜的花香弥漫在院子里,引来凤蝶流连嬉戏。 玉鸾峰常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极少会有人来打扰。所以居所的院门总是开着的。 每每白尘芜在院子里读书或者写字,山里那些毛茸茸的可爱灵兽,时常会跑进院子里来。 前些日子白尘芜不在,院子里只有一只爱吃肉的狐狸精。 毛茸茸的团子们察觉到了狐狸的气息,好几日都没敢进来玩耍。如今看到玉鸾峰的主人终于回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几乎要被毛茸茸们占满了。 白尘芜看着脚下那只通体雪白的灵兔,忽然心念一动。 提笔点墨,只三两下功夫,一只圆滚滚可爱灵动的白兔便跃然纸上。 莫清欢正在师尊身边研墨侍候,此时也不禁歪头看了过来。 “真可爱。”少年清亮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软声道。 “徒儿喜欢?”白尘芜将笔放下,就见少年诚心诚意地点了点头。 “那为师用那灵玉给徒儿雕个小兔子,可好?”白尘芜问道。 “师尊赏赐的,徒儿都喜欢。”少年道。 白尘芜发觉,自从昨日她抱过徒儿,又恢复了之前与徒儿的相处日常之后,少年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整个人似乎都变甜了。 白尘芜与徒儿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忽然眼前一道橘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石桌上原本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多了一串梅花般的小爪印。 白尘芜抬起头,便见到一只小橘猫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冲着她喵喵地叫着。那声音又奶又娇,毛茸茸的小爪子上,还有一点未干的墨迹。 如今猫赃并获,白尘芜却只能摇摇头,拿这小家伙没办法。 这小橘猫虽然三天两头跑到她这里来玩闹,性子却野得很,从不肯让人近身。 不过它今日弄脏了她给徒儿的玉样,罚还是要罚的。 “徒儿,若你能将这小畜生捉住,为师送你一副画像,如何?” 少年闻言,眼眸一亮。 他不像师尊那般博闻强识又精通书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身好身手。捉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师尊给他的赏赐,却那般贵重。 小橘猫在玉鸾峰中常年受到灵气的滋养,身姿比普通的猫儿还要敏捷灵活。然而遇到了她家小徒弟,只能算它倒霉。 白尘芜只见一橘一黑两道身影如同两道闪电,在她眼前迅速晃过几个来回。而后,少年便提着小橘猫的后脖肉,将它呈到了白尘芜的面前。 刚刚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家伙,此时却只能团起身子,任由白尘芜撸了个够。 “徒儿如此身手,下半年的宗门比试,必定可以有很好的成绩。”白尘芜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有的时候,她当真觉得,将徒儿留在玉鸾峰,实在是委屈他了。所以下一次的宗门比试,白尘芜是希望徒儿能够去参加的。 作为一个正经的、合格的师尊,她理应为徒儿的未来打算。 不过少年似乎对什么未来什么比试毫不在意,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尘芜:“徒儿想要一副师尊的画像。” “我的?”白尘芜微微一怔。 徒儿那般好看,难道不想要一张自己的画像吗? 况且…… “哪里有人自己给自己画肖像的?” 白尘芜说到这,看到少年的眸光慢慢黯淡下来,显然是有些失望了。 于是,宠徒无度又没有原则的白尘芜立即将话锋一转:“但是为师可以教徒儿画。” 第24章 一间房 你们师徒将就一下吧。 师尊说会教他画像, 少年的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即便极力压抑着心情,提起笔的时候,手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发着颤。 白尘芜从身后握住少年的手, 一面讲解一面凝神在宣纸上勾勒着浓浓淡淡的线条。 少年抿着唇,眼睛盯着笔尖,不敢有丝毫懈怠。 被包裹着的手背传来的温度,像师尊的拥抱一样暖。 渐渐的, 熟悉的容颜便在画纸上清晰明朗起来。 清远绝丽的眉目,额间那一枚凤印, 鲜红得像一滴血。 少年看着画作上熟悉的面容, 低喃一声:“师尊真好看......” 白尘芜的注意一直放在画像上,少年的声音又软又小,她没听清楚。 “徒儿说了什么?”白尘芜问道。 羞涩的少年垂着眉眼,不好意思重复出刚刚的话:“徒儿说,师尊真厉害。” 白尘芜低笑一声。 这话徒儿之前也说过,只不过是在...... “咳咳......” 不能想了, 她得做个正经师尊。 “画像其实不难, 如果徒儿想学,为师可以慢慢教你。”白尘芜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 少年思索了片刻, 颇有自知之明道:“徒儿学不会,徒儿为师尊研磨。” 白尘芜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少年耷拉下的小脑袋:“没关系,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和不擅长的事。” “师尊也有不擅长的事吗?”少年觉得不可思议。 在少年眼中, 师尊似乎无所不能。不仅修为高强, 琴棋书画也全都精通。这玉鸾峰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那些山间的灵兽都喜欢师尊。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说师尊有不擅长的事, 那还真有一件。 师尊她,好像对钱没什么概念。 白尘芜的居所内有一间装满了典籍的屋子,其中涉及的内容包罗万象。 之前白尘芜在秘境中随身携带并在对付灵菇的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那部典籍,便是来自这里。 这间房间里还有一样神奇的法器,也是原主留下的。法器的功能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放映机或者幻灯机,只要将典籍放入法器之上再注入灵力,典籍中的内容便会变成幻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 莫清欢小时身子骨不好,白尘芜将他带回宗门之后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徒儿的伤虽然好了,可是体质还是差。 白尘芜知道仙门中人随着修为的增长可以脱胎换骨、延年益寿,所以在徒儿伤情好得差不多之后,她便决定让小家伙开始修炼。 她不要求徒儿达到何等修为,只是希望徒儿能够增强体质,更加健康地长大。 她不舍得让瘦弱的徒儿随着宗门弟子们一起修炼,于是便教徒儿用那法器放映修仙典籍自行修炼。 没成想,徒儿自学成才,修为一日千里。 不过徒儿的技能点大概都点在了颜值和武力值上,在其他方面,就略逊色了些。 尤其是小的时候,一沾读书写字就耷拉着脑袋一副要哭的模样,更不要提其他的了。 师徒正画了一半,白尘芜感到玉鸾峰的结界一阵波动。 是绝尘子来了。 不一会儿,院门口便出现了一个风流多情的女子的身影。 “尘芜长老!”女子眯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进了门。 凌绝子见到这一院子的毛茸茸,感叹道:“这些小畜生当真是机灵得很,知道尘芜长老心善,便赖在玉鸾峰蹭灵气。瞧这一只只,啧啧,肥的呦。” 凌绝子知道尘芜长老喜欢安静,因此平日极少会来玉鸾峰。今日过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白尘芜便吩咐徒儿自己待一会儿,将凌绝子引到书房去了。 凌绝子到了书房,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不少上品灵石:“这是灵药阁那边给出的酬劳。” 白尘芜摇了摇头:“分给其他弟子吧。” 她好歹是仙门长老,这次进入秘境也不是为了这些。 “弟子们有他们的,”凌绝子道,“这次秘境里的突发情况,小绿已经向我禀报过了。若是没有尘芜长老在,历炼不知会变成什么情况。还有那炎海的龙女殿下,也多亏了长老在才能将她安抚住。” “这都是举手之劳,”白尘芜淡淡说着,看向凌绝子,“掌门这次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凌绝子见白尘芜心如明镜,便也不再绕圈子:“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白尘芜:“愿闻其详。” “事实上,是东山镇出了些岔子。” 凌绝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神情难得正经了一回:“之前那边向咱们宗门求助,说是怀疑东山里有邪祟之物。当时宗门上下都没觉得这事情会有多难搞,结果,去的那些弟子,全都无功而返,连事情的皮毛都没有查清。” 凌绝子这么一说,白尘芜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要是普通的邪祟,依玄霄宗弟子的实力,不可能会搞得这么惨。 白尘芜:“所以,东山那边到底是不是邪祟?” 凌绝子摇了摇头:“没人知道。邪祟的传闻也只是镇子里提供的。如今咱们宗门里这些长老的状态,你也知道。我也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才只能来拜托长老你了。” 白尘芜听到这里,才想起东山镇,她是有印象的。 上辈子的时候,东山镇的事在仙门中闹得沸沸扬扬。倒不是那里的东西有多难降伏,而是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他们玄霄宗陆续派了好几拨人过去,最后,却是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派将事情解决了。 玄霄宗的声誉也因此遭到了不小的质疑。 “可以。”白尘芜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凌绝子似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微微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道:“还是尘芜长老痛快。” 白尘芜之所以会答应凌绝子的请求,一来是考虑到自己之前秘境的事情,她还欠掌门一个人情。 二来白尘芜有上辈子的经验,她觉得这件事交到她手里会更好解决一些。 三来她推测东山镇事件的危险系数不会很高,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小门派捡了漏子。之所以他们玄霄宗屡战屡败,应该是之前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那便辛苦长老了。” 送走了凌绝子,白尘芜回去看到徒儿没在院子里,不知去了哪。 此时天色将暗,天边又积了雨云。 她将院子里画了一半的画像收起,开始着手准备下山需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徒儿回来了。 少年不知去了哪里,额上湿着汗,如玉的两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他的手里,提着那只小橘猫。 “徒儿去捉猫了?”白尘芜问道。 少年乖乖点点头:“徒儿见师尊似乎十分喜爱它。” 少年看到师尊刚刚摸这小东西的时候,眼睛里是有亮光的。 虽然师尊如今每天也会抱抱自己,可师尊抱他的时候和抱猫的时候,神情是不一样的。 少年心思敏感,他能够感觉到,师尊每次抱他的时候,似乎总是纠结隐忍,复杂难测。大抵是因为师尊抱他,是因为他说了喜欢,是师尊出于对徒儿的疼爱才满足他,而非真心实意。 而师尊,应该是真心喜欢这小橘猫的。 虽然他希望自己也能够这般得到师尊的宠爱,但既然他如今还没有这个能力,他是不介意这小家伙先于他讨了师尊欢心的。 小橘猫今日一连两次被同一个两脚兽捉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它求救地朝着白尘芜喵了一声,似乎在谴责白尘芜:你这徒儿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只是区区一只两脚兽而已,上树怎么比我这只喵还快? 白尘芜将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喵咪从徒儿手里接过,发觉这小猫似乎已经彻底被徒儿降伏了,窝在她怀里一副躺平任rua的姿态。 虽然白尘芜觉得这小猫咪挺可爱的,可和她家徒儿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不过这毕竟是徒儿特地给她捉来的,她总不能打击了徒儿的一片孝心。 “为师......很喜欢。”白尘芜温声道。 少年看着师尊怀里的小橘猫,眼中流露出歆羨。 他也好想这样被师尊抱啊。 “为师这两天要去东山镇一趟,徒儿愿意和为师一起吗?” 虽然白尘芜本心里很想带着徒儿一起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可考虑到徒儿这些年几乎从没有离开过玄霄宗,她怕徒儿会不适应,所以还是要问问徒儿的意思。 少年闻言几乎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徒儿愿意。” 只要可以跟在师尊身边,他什么地方都愿意去的。 东山镇在玄霄宗的东侧,大概位于修仙界、凡尘与妖界的边界处。 不过严格来说,应该已经算是凡尘的范围了。 那边没有传送法阵,所以师徒二人到达最近的传送点之后,便御剑来到到了东山镇附近。 这个镇子不算太大,一户户房舍傍山而建。青砖灰瓦,宁静中透着一丝萧条。 他们沿着镇中最宽的那条路,从东头走到了西头,才在路边寻到了一家极不起眼的客栈。 客栈老板兼掌柜是个中年女人,生得白胖胖的,正低头打着算盘。 “老板,贵店可还有空房?”白尘芜问道。 那老板这才抬头看了白尘芜一眼,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而后直接拿了张房牌放到柜台上,又继续低头打算盘。 白尘芜看着那张孤零零的房牌:“老板,我们师徒需要两间房。” 老板停下手,再次抬头看向面前的白衣女子:“现任没发现吗?这镇上只有小店一家客栈,客栈里只有三间房,其余两间如今已经住满了。反正二位不是来这除祟的么?又不会在小店呆多久,将就一下吧。” 第25章 六个人 或许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怕被…… 想必是最近来了太多批除祟的人, 这客栈老板对他们这样穿着宗服拿着各种法器的外来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例行公事地交代完之后,便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 白尘芜只得暂且带徒儿上了楼,打算安顿好之后再从长计议。 楼上果然只有三间客房, 两间向阳的已经住了人,剩下这间紧挨着走廊。 房间面积很小,倒是十分整洁,床也比较大。只不过,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白尘芜:“......”这是强制性情侣酒店么? 她与徒儿同榻而眠倒是没多大问题,反正之前也这么睡过, 她挺习惯的, 徒儿那边问题也不大。只不过被子也只有一床,这就有点...... 白尘芜想到这里,便对身旁的少年说道:“为师下楼一趟。” 少年没有多问,乖乖点了点头。 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少年清澈的眸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师尊刚刚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看得出师尊心中并不满意房舍的安排。 或许他这次不该如此任性地跟着师尊来的。不然, 师尊也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白尘芜下了楼, 想找客栈老板再要一床被子。 客栈老板依旧是那般不咸不淡的样子:“客官对面那间房住了六位客人,多余的被子都被他们拿去了。客官如果想要被子,就去找他们商量吧。” 白尘芜刚刚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发觉, 客栈其余那两间客房一点动静都没有。里面的客人应该已经着手去调查镇子里的事了。 如今世道太平了百年,难得发生了如此蹊跷之事, 各个宗派自然是想要抓住机会, 提升自家宗门的知名度, 好多招收一些弟子。 如此一来,各家必定是要争分夺秒,生怕被其他宗门占了先机。 也怪不得这客栈老板会说出刚刚那番话了。 白尘芜再回到房间, 看到少年已经乖乖将他们的物品全都安置好了。 少年见师尊两手空空地回来,便知道被子是没要来的。 “师尊……”少年低唤一声,“徒儿可以睡地上,也可以睡柴房。” 总之,绝不会打扰到师尊的…… 白尘芜听到徒儿的话,以为徒儿也是觉得他们师徒二人这样睡着实不妥。 可她怎么舍得让徒儿睡地上呢?柴房就更不行了。 不过她也知道即便自己说了她可以睡在地上让徒儿睡床,依着徒儿的性子,他也是打死都不肯的。 “这事情不急,为师再想其他办法。如今,咱们还是先到镇上打探一下东山那边的事吧。” 白尘芜说到这里,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为师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少年闻言抬头看向师尊,就看到师尊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雪白莹润的玉坠。玉坠的样子,正是师尊前两日画的那只灵兔。 这灵兔是白尘芜两个通宵赶工才雕好的。 这是她家徒儿第一次离开玄霄宗,白尘芜不敢马虎,自然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就连穿着灵兔的灵绳都是她精心挑选,拥有一定防御能力的。 白尘芜亲自将灵兔戴在徒儿的脖子上,少年微微垂着头配合,模样十分乖顺。 白尘芜看着乖巧的小徒弟,再次嘱咐道:“这灵兔徒儿要每日带着,切莫不可摘下,徒儿知道了吗?” 少年闻言,恭敬道:“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之后,师徒二人便一同往街上去了。 街上的行人很少,白尘芜带着徒儿沿着街道附近的商户打探了一圈,得到的信息和之前凌绝子提供的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无非是镇子上接连有女子失踪,人们怀疑是山中的邪祟作乱。既然是邪祟,必定要请仙人前来祛除。于是一波一波的修者,便受委托来到了此地。 不过这里的情况,又与普通的那些邪祟作乱的情况有一些微小的差异。 一是这里曾经失踪的,全都是女子。而且,全都是已经成过了家的女子。按理说如果有山间邪祟喜欢吸收女人的精气,大多还是会挑选那些精气旺盛的未婚女子才对。像这种专挑已婚女子的,确实是有些奇怪。 二是这里的邪祟,似乎并不吃人或者吸人的精气。因为每次这里失踪的人,过一段时间还是会自己回来。并且神志清醒,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三是一部分曾经遭遇过邪祟之人对于那邪祟的态度,似乎是不愿多谈,但也并不像是被其迷惑的样子。反而像是不愿意配合他们这些修者,不愿被查出真相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面这些原因,所以东山上的邪祟似乎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而这里的人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仙门求助。直到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镇子里的人们才渐渐发现了一些异常。 所有曾经失踪过的女人,似乎都在夫妻之事上产生了一些阴影。 “我猜啊,那山上的邪祟一定是一个十分貌美的男妖精。这镇上曾经失踪过的那些女子之所以再对房事提不起兴致,一定是觉得自家夫郎不及那妖精貌美。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们还不愿意咱们将事情查清楚。她们必定是受到了那妖精的蛊惑,想要保护他,奢想着能够与他再次春风一度呢。” “唉,那要是如此说来,那些女子可真的太傻了。与妖寻欢,无异于与虎谋皮,能有她们什么好处?如今闹得夫妻不睦,子嗣断绝,当真是色令智昏了。” “不过我瞧着那些女子在谈到东山上的事情的时候,神情中并没有半分迷恋啊。反而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所以才不愿提及。” “痛苦的回忆?你确定不是相思之苦吗?” 客栈内,几名其他门派的弟子,正坐在一楼的饭桌边上一起讨论他们今天的发现。 而白尘芜带着徒弟走进来的时候,那几名弟子便立即不做声了。 白尘芜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发觉这些弟子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应该就是住在他们对面房间的。 这几名弟子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在宗派中的位份显然不会太高。如今难得有这么一次外出历练的机会,必定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做出些名堂的。 如今他们看到其他门派的人出现,几名弟子就像考试的时候怕被同桌抄袭的小学生一样,立即警觉起来,生怕被这两个陌生人听到只言片语的重要信息。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白尘芜可没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她领着徒儿坐下之后,从店小二那里点了两碗牛肉面,便开口问徒儿对镇上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徒儿想不出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妄加揣测。” 他这一路跟随着师尊走了许久,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对待他们师徒的态度差别很大,说的内容也并不一致,甚至许多地方都是相互矛盾的。虽然他一直十分认真地分析着,可思路反而越来越混乱了。 白尘芜见少年一脸挫败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徒儿想不出也没关系,慢慢想便是了。” 邻桌那几名弟子听到这师徒二人的对话,颇为羡慕。 弟子甲:【这到底是哪家的好师尊,明明徒弟什么都查不到,当师尊的非但没有责怪徒儿,反而还主动安慰他呢。】 弟子乙:【唉,我家师尊要是有这位一半好脾气,我就要烧高香了。】 弟子丙:【谁说不是呢。】 那几名弟子正默默感叹着,便又听到白尘芜又慢悠悠对徒儿说了后半句话:“反正,师尊如今也毫无头绪便是了。” 几名弟子:“……” 他们不会是遇到了一对傻子吧? 他们真的是来除祟的吗? 师徒二人听不到那几名弟子的传音入密,当然即便听到了他们也不会在乎。 待到店小二将牛肉面端上来,莫清欢看着自己碗里香喷喷的面,有些舍不得吃。 “师尊,下次咱们不要点这么贵的食物了。徒儿离开玉鸾峰之前,装了许多野果和干粮在乾坤袋里。可以够咱们坚持一段时间了。” 白尘芜看着自家徒儿如此懂事,心中更是怜爱:“钱的事情徒儿不必担心,为师这里还是有一些的。” 她怕徒儿不信,还特地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银锭。 之前灵药阁给的那一笔报酬,着实是丰厚。这次下山,白尘芜不可能委屈了徒儿,所以临行之前特地兑换了不少尘世的银两。 只不过灵植和灵药阁的事都与秘境历练有关,白尘芜不能和徒儿说得太清楚,于是便只拿出了一点银两给对方看。 谁想徒儿看到师尊拿出的银钱,反而更惊慌了:“师尊,您将今年宗门送来的新衣袍当了?” “吧嗒。” 邻座一名弟子的筷子都被惊掉了。 他们悄悄看着旁边这一对师徒,思绪都凌乱了。 弟子甲:【牛肉面算是很贵的食物吗?】 弟子乙:【那他们平时都吃什么?山上的野果?还有当衣袍是怎么回事?】 弟子丙:【所以这对师徒,他们不仅傻,而且还穷?】 弟子丁:【大家先不要妄自揣测,仔细看看这两人的宗服,他们是何派的?】 弟子甲乙丙:【玄霄宗?】 弟子甲:【那这就不奇怪了。咱们前两日碰到的那一胖一瘦两名弟子,就是明明身上有钱也舍不得住客栈,一直在破庙里住着的,不也是玄霄宗的吗?看来他们玄霄宗果然如传闻那般,怪人特别多。】 弟子乙:【我家师尊也叮嘱过,要我见到玄霄宗的人,一定要躲着走。不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诡异之事,晚上会做噩梦的。】 弟子丙:【那今天晚上咱们休息的时候,要不要张开个禁制?这对师徒比咱们到得晚,很有可能就住在咱们对面。万一三更半夜作个什么大幺蛾子,岂不是要殃及咱们这些无辜之人?】 几名弟子说着,不约而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没一会儿便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白尘芜和莫清欢同时抬头,发现他们的头顶上,忽然张开了一道禁制。 白尘芜:“……” 莫清欢:“??” “师尊,其他宗门的这些弟子好奇怪,晚上休息竟然还要张开禁制。”少年抬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窗外,琉璃般清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白尘芜吸了最后一口面条,用帕子擦了擦嘴巴:“或许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怕被人发现吧。” 少年眨眨眼:“奇怪的事?” 那么小的房间里,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事,要六个人一起做,还怕被人发现呢? 第26章 郎郎腔 仙人一定要小心哦。 白尘芜他们所居住的这家客栈, 是由老板一家人一起经营打理的。 女主人是老板兼掌柜,家中夫郎操持着厨房。楼下的店小二则是尚未出嫁的小儿子。 这店小二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母亲一样生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 性情十分活泼。 店里不忙的时候,他就喜欢坐在一边,听这些“仙人”们说一说仙门中的奇闻逸事,或是除祟的过程有了什么进展。 如今这三间房的客人, 只有白尘芜他们师徒二人还在楼下。店小二便自然而然坐到了师徒二人的不远处,看着他们轻声细语地交谈, 还在互相谦让着面里面薄薄的牛肉片。 “你们师徒的感情可真好。”店小二托着下巴, 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 “客栈里最近也经常会来一些仙人,也有师父带着徒弟的。不过,那些师父大多一脸严肃高深莫测的样子,动不动就要考徒弟这个那个,或是教导徒弟什么大道理。那些徒弟们则各个低着头,或站或跪, 大气也不敢出呢。” “我也很尊敬我家师尊的。”莫清欢听了店小二的话, 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解释道。 少年的语气充满真诚,眼神清凌凌的, 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白尘芜看着自家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小徒弟,生怕他人在师尊面前说他一句不好的模样, 嘴角无声勾起一丝笑。 “哇, 仙人笑起来好好看啊。”店小二一脸花痴道。 虽说修仙之人的容貌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比起来, 都要好看许多倍。不过,店小二从未见过哪个仙人能像眼前这女子这般好看得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呢。 “仙人长得这般好看,可一定要小心, 莫要让东山上那东西捉去了呢。”店小二道。 白尘芜淡淡一笑:“在下是修仙之人,并未娶亲,恐怕那山中的邪祟看不上在下。” 谁知那店小二听了这话,却一脸神秘地摇了摇头:“什么娶没娶亲,那都是镇上的人编出来忽悠人的。之前明明也有三两家尚未成家的女子失踪过,可她们那些家里人不知怎么想的,死都不肯承认。如此一来二去,传闻就变成了只有已经娶亲成家的女子才会受害。” 店小二说到此处,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正在柜台后边一顿一顿打瞌睡的娘亲,才又说道:“而且,这镇上也不是所有已经成家的女子都会被捉的。就好比我家娘亲,也经常一个人走夜路去采买,却从来没被捉走呢。就因为这个,我家娘亲好一阵子不高兴了呢。” “不高兴?”白尘芜讶然。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因为没被邪祟捉去反而不高兴的人呢? “我爹爹说,我家娘亲啊,一直就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而这次镇上失踪的人,都是镇子上长得好看的。我娘亲平日总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容貌如何出众,自从东山上闹了邪祟以来,她也曾有一段时间不敢出门,生怕被传说中的妖怪捉了去。结果……” “结果如何?”身后传来客栈老板冷冰冰的声音。 店小二正说到兴头上,没发觉自己身后出现的圆乎乎的黑影就是自家娘亲。直到耳朵被揪住,店小二才一边求饶一边被客栈老板揪走了。 临走之前,客栈老板朝着白尘芜看了一眼,冷冷道:“小孩子说话,二位莫要当真。” 白尘芜:“......”分明是你自己当真了啊。 吃过了晚饭,白尘芜便带着徒儿回到了他们小小的客房。 她在镇上这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于是如今看着那孤零零的一床被子,只得清了清嗓子,轻声对自家徒儿说道:“明日恐怕还有一场硬仗,为师也许久没有指导过徒儿的修行了。所以咱们师徒今晚......打坐吧?” 打坐? 少年听到师尊的话,先是愣了一下。 要知道师尊这些年来,从未检查过他的修行功课。 如今这样安排,恐怕还是因为...... 少年默默看了一眼宽敞的床,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徒儿听师尊的。” 这东山镇虽然已经属于凡尘的地域范围,但是修仙界与妖界溢出的灵气依旧可以帮助来到此地的修仙者进行修行。 宽敞的大床上,师徒二人分别盘膝坐在两侧。神情严肃认真,却各怀心事。 白尘芜虽然最近每天都会抱抱徒儿,也恢复了哄睡环节。不过她一直还是小心翼翼的,每晚即便再困也会强打起精神,坚决不会在徒儿房间里留宿。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防止自己像之前那样,夜里睡迷糊之后对徒儿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今晚,自然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天快亮的时候,白尘芜感到对面房间的禁制忽然解除。随后,便是极轻微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想必是对面那几名弟子为了占得先机,一早便出门去了。 白尘芜没有年轻弟子那般热血沸腾的想法,一面打坐一面继续想着昨晚店小二所说的话。 如果这镇子里当真如店小二所说的,也有未成亲的女子被邪祟拐走过,那么,那邪祟拐走女子的标准到底有没有规律,又是什么呢? 清晨,客栈的一楼又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一起慢悠悠吃早饭。 客栈老板不知是否是昨天晚上受了自家儿子的打击,至今还没有现身。 老板夫郎在厨房忙活着,只有店小二一个人百无聊赖,又凑到了白尘芜他们桌旁。 “那几个天机宗的弟子可真是够绝了,早晨天还未亮就把我们叫起来,让爹爹为他们准备早饭和路上的干粮。哼,他们以为只要出门早就能早得到进入东山的机会吗?之前那几波仙人也是这般想的,最后还不是统统都空手而归,连那邪祟的巢穴都没摸到?”店小二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抱怨着。 白尘芜听到此处,放下筷子:“敢问小友可知道,之前走失的那些女子,都是多大年纪?” 店小二见仙人竟然主动向他提问,立即受宠若惊,知无不言道:“大概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白尘芜闻言,又沉思了起来。 二三十岁年纪的女子,大部分应该是成亲了的。但是也会有些女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娶亲。 “倘若那邪祟的目标并不是已经成了家的女子,而是某一个年龄段的......” “仙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吗?”店小二激动地说道,“我早就觉得是这样的。可那些什么仙人们都觉得我只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从不将我的推测放在心上。” 店小二说着,又目光有神地看向白尘芜:“难得仙人如此慧眼识珠,不如,我再向您透露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吧。” 看着店小二期盼的眼神,白尘芜也十分配合地应承道:“愿闻其详。” 见到好看的仙人这般说了,店小二便说道:“很早之前,我家祖母曾经和我说起过,镇子里曾经有一户人家的独女,是个郎郎腔。” 店小二说到这里,还特地停了一停:“仙人可知道郎郎腔是什么?我祖母说,郎郎腔就是女子的身子男儿的心。说直白点,就是一个女子,她虽然身体上是一个女子,可内心却是个儿郎。” 店小二:“对于这么个人,镇上的人自然都是排挤她的。后来,那个郎郎腔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待嫁的儿郎们没有人愿意与她成亲。女子们更是嫌她恶心,见她一次就要打她一次。后来,那郎郎腔的父母相继离世,她没有了家人的保护,更成了过街的老鼠一般。最后,只得一个人逃到了东山上去了。” “东山?”白尘芜蹙眉。 店小二:“没错,就是东山。当时,镇子里的人都觉得这郎郎腔平日娇娇气气的,一个人在山里肯定呆不久就会饿死或是被什么豺狼虎豹吃掉。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白尘芜:“?” 莫清欢:“?” 店小二:“据说那郎郎腔不仅在山里活了下来,还活得十分滋润。前两年曾有樵妇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了她,发现她的模样和当年离开镇子的时候相比,半点变化都没有,反而像是越发年轻了!那樵妇还当自己遇到了鬼,吓得柴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了。直到她跑回了家,才想到当时是白天,那郎郎腔也有影子,应该不是鬼。或许是她在山中吸收了这么多年的日月精华,有了修为也不一定。于是这郎郎腔的事也就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人尽皆知了。” 店小二:“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那郎郎腔既然内心里更像个男子,她会不会其实是喜欢女子的?如今她既然有了修为,便开始拐了镇上的女子上山,而且拐得都是好看的。那郎郎腔算起来,如今的实际年龄应该三十多岁了。所以,她喜欢的女子,也大概都在二三十岁的年纪。”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有人能够这般平心静气听他讲话说完,店小二越说越大胆:“所以,镇子上那些被拐的女子之所以不愿意仙人们到此查出真相,是因为她们不想让他人知道,她们被一个郎郎腔给......咳咳,而那些未成家的女子家里,就更要对此事讳莫如深,甚至干脆都不敢承认。” “若当真是如此......”店小二看向白尘芜,“仙人生得这般好看,年纪看起来也颇符合要求,所以一定要小心哦。” 第27章 搞副业 咱这波不亏。 师徒二人吃过早饭后, 换下了他们的宗服,便一起前往东山附近,打算实地考察一番。 他们一到这里便发觉, 这东山当真是有些蹊跷。到了山的附近,灵气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御剑之术也无法再施展。所以,他们只得靠双脚步行上山。 “师尊, 店小二说的话,会是事情的真相吗?”莫清欢跟在白尘芜身后, 脚下是东山脚下崎岖的小路。 “或许吧。”白尘芜淡淡道。 白尘芜昨日已经发觉, 这东山镇的镇民们,在说起镇上女子失踪这件事上,确实或多或少对他们有所隐瞒。 而他们有所保留的目的,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这样比较起来,年纪轻轻的店小二,涉世不深, 尚未被世俗浸染, 说出的话反而会更加客观真实。 当然,客观真实并不代表他所说的就会是真相。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尘世的季节与修仙界不同, 如今正值秋季。 林间小路上积了厚厚的落叶。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两个人脚踩着落叶的沙沙声。 师徒二人走了一会儿, 便见到了一座破庙。 庙里有一个火堆, 还有两个乞丐。 啊不, 不是乞丐,是白尘芜的老熟人,太虚峰青云剑尊门下的胖、瘦弟子。 胖、瘦弟子见到一身普通人衣着的尘芜长老带着清欢小师弟出现在这里, 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即跑过来垂首行了礼。 “弟子见过尘芜长老。” “不必多礼”白尘芜淡淡道,“你们在这里呆多久了?” “有一段日子了。”瘦弟子回道,“掌门安排我们两个暂时留在此地,以便接应本门后续到来的支援。” 不过她们倒是真没想到,掌门竟有面子请到尘芜长老出山。 瘦弟子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尘芜长老身后的清欢小师弟,想起上次尘芜长老在他们面前暴露了身份之时,曾嘱托她们要保守秘密。于是瘦弟子清了清嗓子,转而自我介绍道:“弟子乃是太虚峰青云剑尊门下弟子,甄寿。” 胖弟子被同门这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也跟着说道:“弟子乃是太虚峰青云剑尊门下弟子,庞孜。” 庞孜与甄寿装模作样地介绍过自己之后,便又问道:“长老与清欢师弟吃过饭了吗?弟子这里有刚烤好的鸡鸭,要吃点吗?” 二人说着,指了指火堆边烤得滋滋冒油的两只鸡和一只鸭,还有一些馒头饼子等干粮。 “我们已经吃过了。”白尘芜道。 不过她倒是有些奇怪,这胖瘦弟子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食物? 似是看出了白尘芜的疑惑,甄寿解释道:“其实这些食物,并不是弟子为自己准备的。长老您也知道,我们太虚峰......一直都比较穷。所以如今,我们觉得与其在这里傻等,不如搞搞副业,赚些零用钱。” 副业? 白尘芜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心里却在纳闷,这地方荒无人烟,能搞什么副业?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破庙之外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这东山可真邪门,咱们在这鬼地方走了好几个时辰,却只是在兜圈子。就这破庙,咱们至少已经路过两次了。” “是啊,如今干粮都吃完了,腿也快走断了。不要说邪祟,就连一丝邪气都没发觉。” “是我饿出幻觉了吗?为什么我好像闻到了肉味,还是烤鸡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好像还有烤鸭?唉,啃了那干巴巴的干粮之后,闻着果木的味道就想到了烤鸭......” 庞孜与甄寿听到这里,立即装模作样地坐到火堆边上。 庞孜底气十足,声音洪亮道:“唉,让你不要眼大肚子小,买了这么多肉和干粮,钱包都掏空了,咱们怎么吃得完啊?” 甄寿也故作为难道:“谁让这些肉看起来如此新鲜美味的?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外面的人声和脚步声安静了一会儿,随即,脚步声便朝着破庙这边靠近过来。 白尘芜也明白了胖、瘦弟子所说的“搞副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几名其他宗门的弟子一看到破庙中烤得金黄焦香的鸡鸭,一双双眼睛都看直了。 庞孜和甄寿她们太虚峰的弟子,平日饱受贫穷的折磨,各个练就了一身苟命的好手艺,土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更不要说是肥美的鸡鸭了。 “两位道友好手艺啊,我们乃是聚灵宗的弟子,恰好路过此地,实在是缘分啊缘分。”一名聚灵宗弟子脸上堆着笑,也不再嫌弃这两名玄霄宗弟子乞丐般的破旧衣衫,眼睛黏在肉上移不开。 庞孜和甄寿这两日住在破庙里,这聚灵宗弟子们来来回回经过此地,每次看到她们两个没少投来嫌弃的白眼。 如今见她们如此热情,便笑道:“是啊,这两日我们在这破庙当中,没少见到聚灵宗的各位道友矫健的......背影。” 那名刚刚还在套近乎的聚灵宗弟子闻言尴尬地哈哈一笑:“这不是......我们几人奉宗门之名前来除祟,到此地见到东山镇的百姓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心中焦急,不敢有丝毫怠慢。虽然数次经过此地,但都匆匆而过,以至于错过了和各位道友相见的时机。真是遗憾,太遗憾了。” 聚灵宗弟子说得声情并茂,大义凛然。 之后,终于引向正题:“我们刚刚在庙外听到,道友们今日吃食备多了?你看如今这天气,食物实在是亦坏。正巧我们几个干粮用尽了,不如,咱们两家匀一匀?” 聚灵宗的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咽着口水。她们原本就饿了,再闻到如此香的食物,实在是太煎熬了。 “感谢各位道友的美意,不过我们这次买的鸡鸭着实是新鲜,烤得火候又刚刚好。我们吃不完,可以暂时装到乾坤袋中。这地方虽然灵气不能运转,但存个一两日,应该不是问题。”甄寿也一脸真诚道。 眼见这两名玄霄宗的弟子似是吃定了她们,聚灵宗的这名弟子也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如今她们不能御剑,如果此时回镇上,往返路程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怪只怪她们太过心急,今日没有做好准备便匆匆上了山。 “师姐......”那名聚灵宗的弟子身后另一名更加年幼的弟子,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 于是她终于狠狠心,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上品灵石,咬着牙笑道:“两位道友考虑考虑,我们......不急。” 眼看对方竟然拿出了一枚上品灵石,庞孜和甄寿也没想到。 要知道,一枚上品灵石所能兑换的银钱,都可以买全镇的鸡鸭了。最关键的,上品灵石在修仙界还可以换取辅助修行的丹药和秘籍。她们太虚峰就又可以继续自学了。 “那冲着咱们今日在此相聚的缘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庞孜豪爽地说着,迅速从聚灵宗弟子手中接过上品灵石。 而甄寿则拿出油纸,利落地将烤好的鸡鸭干粮打好包,送到顾客,也就是聚灵宗弟子手中。 两拨人达成交易之后,都恨不得立即散伙。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寒暄了几句之后,聚灵宗的弟子们才离开了破庙。 庞孜和甄寿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上品灵石,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赚到上品灵石呢。” 而外面的聚灵宗弟子们在确认走出了玄霄宗弟子的视线范围之后,立即将烤鸡烤鸭还有干粮分了。 “太好吃了。他们玄霄宗的弟子们虽然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务正业,可这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一名聚灵宗的弟子感叹道。 “只是价钱实在是太贵了。一枚上品灵石啊。”另一名聚灵宗弟子道。 “这也没什么,”刚刚进行了全程交易的那名弟子狠狠啃着肉,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肝儿,故作轻松地劝慰着其他弟子,“咱们虽然牺牲了一枚灵石,但咱们争取到了时间。听说这山中除了咱们,还有其他几波弟子也在。所以说,哪个宗门最先找到这山中的机关,哪个宗门就赢了。如今时间就是机会,这些吃食足够咱们在山上坚持到明天。到时候,咱们或许早已经将那邪祟除干净了。所以,这波咱们不亏。” 在那群聚灵宗弟子们自我安慰的时候,白尘芜看到庞孜与甄寿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份“烤鸡干粮套餐”,卖给了另一个宗门的几名弟子。 不过这个宗门显然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对待庞孜她们的态度也十分客气。庞孜她们卖给那几名弟子食物的价格也是正常的。 待到那几名弟子也离开之后,庞孜与甄寿表示,今天的客源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于是,她们便向白尘芜与莫清欢讲述了她们俩这几日在山上收集的线索。 庞孜:“我们猜测,这山中应该设有八卦阵法以及无形的禁制,因此到达这里的各个宗门才会不停不停地原地打转。” 甄寿:“这些日子以来,各个宗门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因此就绕着山四处寻找阵眼的位置,却毫无所获。” 庞孜:“可奇怪的是,那些失踪的镇民到底是如何被拐走的呢?会不会,这里的法阵,是活的?” 庞孜与甄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白尘芜也开始明白,为何凌绝子会专程到玉鸾峰请她出山。 毕竟在宗门之中,就属她尘芜长老对禁制以及灵力最为敏感了。 “咱们再去山上看看。”白尘芜说道。 庞孜与甄寿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尘芜长老的实力。如今尘芜长老既然开口,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不知长老这次又能想出什么妙法来。 “弟子遵命。”庞孜与甄寿恭敬道,脸上流露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这东山虽然称之为“山”,但毕竟是在尘世,和玉鸾峰那种连绵高耸的群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一行四人沿着崎岖难辨的山路往上走了一段,白尘芜便停了下来。 “这里有禁制和空间法阵。”白尘芜道。 庞孜、甄寿使劲朝着尘芜长老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可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她们虽然看不到,但是既然是尘芜长老说的,她们必定是十足相信的。 “那这法阵,咱们能破除得了吗?”甄寿问道。 白尘芜摇摇头:“破除不了。至少从外界无法破除。” 庞孜:“那,咱们该如何是好啊长老?” 从外面破除不了,他们就进不得里面。进不去里面,就破除不了阵法。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白尘芜:“或许,咱们并不需要破除这个法阵。” 不需要? 庞孜与甄寿都听懵了。 就在此时,她们看到尘芜长老朝着虚空的前方伸出手。而她的手,在前方忽然消失了。 这也就表示,长老的手,成功穿过了屏障。 庞孜、甄寿:“?!” 第28章 先走了 每天都在自投罗网? “长老就是长老, 我们在这蹲了这么多天,看着各个宗门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却一点收获也摸不到。谁成想您一出马,这阵法立即就被破解了!”庞孜惊讶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白尘芜收回手, 解释道:“其实,这阵法并没有被我破解。” 庞孜、甄寿:“?” 其实在来到东山镇之前,白尘芜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上辈子在东山镇,他们各大门派都无法探明的事, 最终却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派给解决了。 起先,她觉得或许是因为各大宗派见惯了大阵仗, 更擅长以刚克刚。而对于东山镇这种级别的事, 便放松了警惕。 不过待她带着徒儿来到此地,才发觉各个宗门并非她想象的那般轻敌。 相反的,由于之前长时间的挫败与折磨,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甚至有些宗派的弟子,已经干脆住在了山上,不分昼夜地探查, 势必要查明真相才肯罢休了。 可在如此强度的搜寻之下, 这阵法到底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的呢? 是因为它足够强大,令各大门派都无可奈何吗?应该不是。因为白尘芜刚刚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强大的灵力。 相反的,这禁制和法阵的灵力十分稀薄。除非如白尘芜这种天生对灵气极为敏感的修者, 其他人甚至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明明有法阵存在,众人却如何都找不到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则在于...... “这里的禁制与空间法阵相连, 禁制的作用并不是抵御或者阻拦, 而是探查和分流。”白尘芜言简意赅道。 “探查和分流?” 白尘芜:“探查闯入禁制的人到底是普通人还是修者, 再将他们传送到不同的空间法阵当中去。” 庞孜与甄寿听到这里,都睁大了眼睛。 “那,既然人的手进入禁制会消失, 那么,倘若一群人同时来到禁制附近,有的人进入禁制之后消失了,其他人必然会发现,岂不是立即就穿帮了?”庞孜皱着眉头问道。 “不错。所以,我的手刚刚进入的,并非是为修者设立的通道。”白尘芜道。 倘若这禁制制作得如此粗糙,岂不是早就要穿帮了? 白尘芜:“咱们修者借助天地间的灵气进行修行,可以说灵气已经成为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即便如今,这东山当中灵气隔绝,我们的身体依旧会习惯性地进行着呼吸吐纳。所以当修者碰触到禁制四周的时候,禁制所蕴含的灵气,即便它十分稀薄,依旧能够轻而易举感应到修者身体给它们发出的信号。” 甄寿:“如此一来,众宗门岂不是每天都在自投罗网......” 虽然甄寿说出的这个真相有些残忍,不过事实确实是如此。 白尘芜:“于是才会发生之前那般,即便山中尚有修者坐镇,镇民依旧会失踪的情况。而且,这种禁制与法阵的组合,在这山中应该会有许多处。” 甄寿:“这邪祟......未免也太鸡贼了吧。” 庞孜:“等咱们捉住了它,一定要好好剖开它的脑子看看!” 甄寿:“......那太恶心了吧。而且能够设计出如此复杂的阵法,不知那邪祟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万一它......只有一个脑袋呢?” 庞孜:“别说了,我都有画面了。” 庞孜:“所以说,咱们只要将自己装成是普通人,就可以骗过这禁制,到达咱们要去的地方了?” “这也未必,”白尘芜道,“之前失踪的女子,大多是独自出行的时候出事的。所以,这禁制对普通人或许还会有人数的限制。” 庞孜:“......这也太复杂了吧。” 庞孜听了尘芜长老的话,也跃跃欲试地伸出手去碰虚空中尘芜长老刚刚碰过的地方。结果她的手并没有消失,而且她也没有感觉到一丝禁制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庞孜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白尘芜。 刚刚庞孜伸手的时候,白尘芜看到了庞孜那只小肉手周围灵气的波动。这与自己刚刚接触禁制时候的反应完全不同。 “应该是禁制经过探查,将你认定成了修者。当这个时候,禁制的边界会后退,待到所有的修者都进入之后才会触发空间阵法。这样一来,这东山的奥妙便不会轻易被发现。”白尘芜道。 庞孜:“可我刚刚,分明半点儿灵力都没有运转啊。这禁制莫不是长了眼睛,认出了我们的宗服?” 甄寿:“就咱们这补丁摞补丁的宗服,即便这禁制当真长了眼睛,恐怕它也认出不咱们的身份吧?我猜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正如尘芜长老之前说的,对于咱们修者来说,呼吸吐纳就像咱们日常喘息一样,早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即便咱们极力控制,也很难完全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那这也太难了吧……”庞孜耷拉下脑袋,又一脸期待地看向白尘芜,“长老,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弟子啊?” “就......多练练?”白尘芜道。 要知道她当年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每天都是这样一种状态啊。后来,她才慢慢学会了呼吸吐纳。所以这事情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十分容易的。 至于经验和方法,当真没什么能分享的。 白尘芜:“如今许多情况也仅是推测而已,更多的信息,还是要真正进去试一试才能知晓。” 白尘芜说完,看了看正在努力将自己变为普通人的庞孜和甄寿,鼓励道:“这本就不是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从内部打破禁制,事情就好解决了。” 白尘芜说完,看向一直乖乖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徒儿在这等着为师。” 莫清欢看着自家师尊,抿着唇没有点头。 “师尊......”少年低声唤她,“徒儿想和师尊一起过去。” 少年很少会主动开口提要求,除非是特别想的时候。白尘芜知道徒儿应该是担心她,于是温声道:“那邪祟既然要在禁制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思,想必不会太强。徒儿放心,为师一个人也可以应对。” 庞孜:“是啊,小师弟。你师尊可是尘芜长老啊,你还有何好担心的?” “弟子不是担心这个......”少年垂下眸子,睫毛轻颤着,“万一,那店小二说的是真的呢?” 师尊长得那般好看,万一被那郎郎腔看上了呢? 庞孜与甄寿并不知道什么郎郎腔的事,不过这段日子也在各门派中听到了关于那邪祟的各种推测。 “小师弟难道是在担心尘芜长老会被邪祟迷惑?”庞孜睁大了眼睛。 那怎么可能呢? 长老可是曾经扮过狐狸精的强人啊。 “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被谁迷惑呢。”甄寿十分默契地将话岔子接了过去。 谁想听到师姐这么一说,莫清欢就更担心了啊。 眼见着自家徒儿都快急哭了,白尘芜哪里忍心回绝,于是便道:“倘若徒儿能够控制好灵气,为师便带你一起过去。但如果失败,徒儿后续会被空间法阵传送到东山的其他地方去。如此,徒儿可想好了?” 少年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嗯。” 白尘芜:“......”徒儿认真的模样太可爱了好想rua。 “这处禁制被咱们试探了许久,恐怕早已察觉到了咱们的气息。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换一处。”白尘芜道。 尘芜长老开口,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一行四人又走了一会儿,白尘芜果然又发现了另一处禁制。 这禁制和刚刚那道禁制一样轻薄飘渺,又同样设在山路的转角,有岩石遮挡,难以被发现。 白尘芜在距离禁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禁制对于人的感知应该会受到一定距离的影响。” “长老放心,在我们练习好之前,是不会轻易靠近这里的。”甄寿机敏道。 不然,倘若她们失败了,仅凭她们自己可没办法再找到下一处禁制的位置啊。 白尘芜刚刚与庞孜、甄寿交代完,山路的另一侧便传来了脚步声。 聚灵宗的弟子们刚刚在山路的另一个岔口上碰到了另几名其他宗门的弟子。而那几名弟子当时,也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和他们手里一样的“套餐”。 聚灵宗的弟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玄霄宗那两个乞丐给忽悠了。 如今两拨人马狭路相逢,聚灵宗那边立即就炸了。 “你们这两个骗子,投机倒把,还我们灵石!”那名年幼的弟子一见到庞孜和甄寿,便气呼呼地说道。 “我们怎的投机倒把了?价钱是你们出的,如今肉吃完了,又想抵赖了?”庞孜理直气壮道。 “你——”年幼弟子被怼得理亏,复又气哼哼道,“你们玄霄宗就是不务正业。破不了这东山的机关,便只能搞这些投机取巧之事,当真是丢修者的脸!” “我们凭本事赚钱,怎的就投机取巧了?”庞孜下巴一扬。 那名弟子见状又看了一眼两名玄霄宗乞丐弟子身旁的那对师徒,计从中来。 那两人不就是昨晚上亲口承认自己什么都没查出来的傻瓜师徒吗? 虽然这对师徒看起来好看得十分惹眼,可就凭他们昨晚那段对话,他们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顶多,算是一对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师徒罢了。 想到这里,年幼弟子越发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今日他们不论从人数上还是气势上都高对方一筹,她一定能够将对方逼问得心服口服。之后,师姐必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看出如今这局势的也不止那年幼弟子一个。那几名弟子都不傻,都想在师姐面前出出风头,博得个好印象。 白尘芜看着眼前这些弟子的唇枪舌战,料想这一场嘴战虽然热闹,但那几名弟子绝不会是资深相声选手庞孜与甄寿的对手。 “那我们便先进去探路了。” 白尘芜说完,便带领着自家徒弟向前,穿过了禁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对面那几名正在摩拳擦掌的弟子见到这一幕之后,集体噤声了。 第29章 讲段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白尘芜与莫清欢一前一后相继穿过禁制, 然后,在禁制的另一侧汇合。 这结果和白尘芜之前的推测几乎可以说完全吻合,唯一不同的, 便是她家徒儿竟然也成功随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她倒不是质疑徒儿操控灵气的能力,而是按照之前的线索,镇中失踪的全都是女子,白尘芜以为, 这禁制或许只会容许符合条件的女子进入。 不过如今,既然他们师徒二人一起来到了此处, 倒也是好的。 禁止之内, 四周的灵气一下子变得充盈起来。 除了灵气之外,这里的景色与时间的流转也与外面完全不同。 白尘芜与莫清欢进入这里之前,外面明明刚过正午。可这里如今却已是夜晚。 葱茏繁茂的植物还呈现着夏季的姿态,密密匝匝的枝叶,被月光晕染出几分莹白冷色。乍一看起来,就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草地上生长着许多发光的灵植, 点点荧光聚拢在一起, 铺就出了一条星河一般的小路,绵延到林子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师尊,这里面住的, 当真是邪祟吗?”身边的少年轻声问道。 “应该是吧。”白尘芜道。 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何这邪祟要将自己的老巢布置得像仙境一样。 师徒二人沿着发光的小路往林子的深处走去。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前面的视线忽然开阔起来。 在一片空地上, 正中盘膝坐着一个雌雄莫辨的人。这人身着一身雪白道服, 眉宇间流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色。 而在这人的四周,还跪着几名衣着普通的女人,全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想必这些人, 便是镇上失踪的镇民了。 没有邪祟食人精气的恐怖场面,也没有勾引女路人的男妖精。眼前这情形,倒像是高人在开坛讲义,普度众生。 中间的白衣人听到白尘芜他们的脚步声,微微抬了下眼皮。在打量了白尘芜的面容许久之后,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过,当她看到白尘芜身边跟着的少年的时候,神情微微僵了一下。 而后,便有一个女人站起来,走到莫清欢面前:“小弟弟,你是如何进来的?” 话音一落,其他女子也都朝着他看过来,面露疑惑:“而且你们看起来十分面生,似乎不是镇子里的人吧?” 莫清欢微微怔住,似乎是并不清楚这女子为何会忽然间对他产生怀疑。明明他和师尊一样,在来到东山之前就换了普通人的服装,如今也在小心翼翼地压制着体内的灵气啊。 一旁的白尘芜见此情形,意识到那禁制果真如她之前所想,是可以分辨人的性别的。而她家徒儿不知什么原因同她一起穿了进来,此时,便引起了众人的怀疑。 “这是我……妹妹,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无意间路过了此地,”白尘芜淡定地抢在莫清欢开口前说道,“我妹妹她胆子小,还请各位莫要吓到她。” 少年虽然并不明白师尊为何会这般介绍自己,但既然是师尊说的,他便会照做。于是他立即配合地点了点头,还稍稍往师尊的身后躲了躲。 他身材瘦弱,年纪又轻。因此即便没有胸,倒也不显得奇怪。 “妹妹?那为何要穿男装?”面前的女人又上下打量了莫清欢一圈,似是对此十分不解。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存在,我妹妹性格羞涩,喜欢穿男装,有何不可?”白尘芜道。 “可是……”女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中间那人打断了。 “无妨,”那人说着,看向莫清欢,眼中流露出几分惺惺相惜的神色,“这世上确实有各种各样的人存在,没有什么不可的。” 女人闻言,立即恭敬地朝着中间那人躬身道:“仙人说的是,是弟子愚钝了。那既然二位有缘来到此地,便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女人说完,便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白尘芜与莫清欢也找到了一处空位坐下。 白尘芜与莫清欢坐下之后,便有其他女子上前来做讲解。 原来她们的确都是之前走失的人,因为某种了不得的“机缘”来到这片“仙境”,获得了和“仙人”一起修炼的机会。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修仙长生,这可是相当有吸引力的事。 不过,据那女人所说,白尘芜他们能不能留在这里得到修炼的机会,如今还是未知数。 因为首先,他们要先通过“考核”才行。 白尘芜一面听着周围人的讲解,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那个奇奇怪怪的“仙人”。 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眉目清秀,看不出到底是男是女。身上的道服是十分普通的样式,没有宗门的绣纹,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门派的标志。 而最关键的,是那“仙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灵气流动。 也就是说,那人的修为十分浅薄。即便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修者,也是不可能设计出外面如此精巧的法阵的。 白尘芜看到这里,微微蹙眉。 正在此时,刚刚盘问他们的那名女子站到了白衣“仙人”的身后,开始慷慨激昂地给在座的众人宣讲修仙的种种好处。 这情形,颇像传销公司会对那些陷入窝点的受害者所做的事。 洗脑结束之后,那些女子果真两眼放光,斗志昂扬。 就在白尘芜思考着他们后面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那些女人开始聚拢在一起,讲黄段子。 并且,一个女人讲完之后,立即就会有另一个女人跳出来讲一段更劲爆的。 在这种高压的内卷之下,很快就有女人鼻血流干而晕倒。 饶是白尘芜这种见过大世面的穿越重生者,也被她们疯狂的举动惊着了。 她一边捂着身旁小徒弟的耳朵,一边迅速思考着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她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莫不是这东山镇只有二三十岁的女人失踪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已经经历了人事,并且越是好看的女人,就会越花心越有经验,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段子? 而这些女人如此疯狂地拼段子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因为今日多了你们两个,那么我们这群人中很有可能就会有两个人离开此地,失去修仙的机会。因此,今日这一场比试极为激烈啊。”刚刚为白尘芜做讲解的那个女人抹了一把鼻血,证实了白尘芜的猜测,又迅速投入了战斗之中。 竟然真的是这样。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所以说,那些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回到镇子里的女人,其实都是从这“激烈”的竞争中淘汰下来的失败者? 她们之所以在回去之后不再对自家夫郎感兴趣,并不是被什么男妖精迷住了心窍,而是自己的灵感早已经枯竭,再也缓不上来了? 因为这事情实在是太过隐秘,所以她们一来羞于开口,二来作为女人她们也不愿让他人知晓自己竟然在那方面输了。 如此一来,她们才会想方设法隐瞒线索,阻挠修者查明真相。 可这白衣“仙人”要这么多人讲段子又是做什么呢? 白尘芜一面思考着,一面暗暗观察着四周灵气的流动。 很快,她便发现那些女人讲段子的时候,身体周围会渐渐生出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气。 而那些黑气,如同烟雾般飘散流动在空中,最终汇集到那白衣“仙人”的身后,一个镂刻着古怪花纹的金属圆球中。 那圆球只有人的拳头般大小,放在那里极不显眼。不过,在接收到了一定量的黑气之后,那圆球便逐渐由金属色变成了黑色。 那白衣“仙人”一直坐在人群正中,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后面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冲着众人摆了摆手。 那群女人见状立即乖乖地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谨小慎微地看着那“仙人”,仿佛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不过那仙人并没有对她们刚刚的表现进行评判,忽然看向白尘芜和莫清欢:“那你们呢?” 白尘芜明白,如今,似乎该是他们两个“闯关者”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可她怎么可能当着自家清清白白的徒儿的面去讲黄段子呢?她虽然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可她没有喜欢与他人分享私生活的癖好。 而她家徒儿就更不可能了。 “其实,我虽然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但是并没有成亲。”白尘芜面上做着惭愧的神情,仿佛是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揭开她不为人知的伤痛似的。 其他那些女子见状,震惊得都忘记了她们之间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纷纷表示惊讶道:“妹子你生得这般一表人才,看衣着也不像是穷得娶不起夫的,到底为何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大概,是这些年一直带着妹妹两个人四处奔走,没有稳定的居处吧。”白尘芜煞有介事道。 “这倒也是。尤其还要带着这么个妹子,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养家糊口。自己的终身大事,便这么耽搁了吧。”一名女子同情道。 “唉,要说妹子你也是个可怜人。人生少了多少乐趣啊。”另一名女子怜悯道。 白尘芜见这些人似乎被她忽悠住了,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本也没必要参加什么黄段子大赛的。 如今她已经大概弄清了这山中阵法的核心应该不是那个白衣“仙人”,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吸收黑气的东西。她这次出门做的准备比较充分,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大威力,但是有她和徒儿在,不论那东西多强,暂时将它压制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只要能够阻断那东西对于山中禁制的供养,禁制自然就会失去效力。那么,这里就会变回他们修者的主战场。 正当白尘芜打定了主意准备与徒儿沟通战术的时候,就听得她身边的少年忽然开了口:“我家阿姐虽然没有娶夫,但是相好还是有不少的。” 感觉到覆在耳边的双手微微一僵,莫清欢抬起头,向师尊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 他虽然一直没有搞清楚眼前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有师尊在,师尊就一定能够想到办法。 如今师尊为了拖延时间,连自己作为女性的尊严都踩在地上不要了。他这个做徒弟的,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第30章 流鼻血 所有人鼻子都受伤了? 少年一心要为师尊正名, 并没有发觉师尊在他说了那番话之后,脸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少年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如泉水般清澈。他的目光坚定, 浑身散发着圣洁感,仿佛将要进行一件十分神圣之事。 “某日,阿姐于书房,将一男子抱于桌案之上, 行云雨……” “某日,阿姐于院落, 将一男子抱于回廊之上, 行云雨……” “某日,阿姐于林间,将一男子抱于巨石之上,行云雨……” 少年平日虽不善言辞,今日为了师尊,也算是豁出去了。编起故事来, 每一段也都描绘得十分详细。 白尘芜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少年微微泛着粉的清秀脸颊, 淡樱色的唇张张合合。明明表情看起来那般认真,说话的内容怎么就那么…… 白尘芜想知道,她家清清白白的小徒弟, 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花样的?虽然这都是她上辈子玩剩下的,可放到如今, 她可没对徒儿做过这些事啊。 周围的那些女子也全都听傻了。 “书房、院落、林间, 原来除了卧房和勾栏, 还有如此多可以发挥的地方。” “所以,妹子所说的四处颠沛居无定所,是这么个意思?” “倒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就连那白衣“仙人”如今看着她的神情, 也充满了崇拜:“阁下不会是那传说中合欢宗的高人吧?” 白尘芜:“……”她不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做过。 虽然白尘芜很想在动手之前和徒儿打声招呼,可她如今实在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搁了。 就在少年吸了一口气,又准备开始下一段“某日,阿姐于湖边”的时候,白尘芜瞧好时机,一跃而起,用禁制将那吸收黑气的金属圆球给封了。 圆球被封禁的一瞬,四周的天地便开始剧烈动荡起来。 那白衣“仙人”立即意识到危险,可凭借自己的实力,直接就被白尘芜一招给制住了。 至于其他那些普通女人,更是惊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禁制消失,灵气开始四溢开去。 原本被困在山中的各派弟子感应到周遭灵气的变化,纷纷赶了过来。 庞孜、甄寿与聚灵宗的那几名弟子距离白尘芜最近,第一波赶到了白尘芜这里。 他们一到事发地点,便看到一地的失踪人口在白尘芜身后,毫发无损地跪得整整齐齐。唯一可能称得上“伤”的,便是她们的鼻子,似乎是被动荡的禁制震的,清一色留着鼻血。 另一边,某个疑似“邪祟”的玩意,亦是匍匐在白尘芜的脚下,瑟瑟发着抖。看起来,是彻底服了。 而此时的白尘芜,绷着脸站在一众跪服的人之间。 她的神色冷如寒霜,眼角泛着肃杀的红。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衣装,此时周身漫溢的充盈灵气,再加之那出尘绝世的绝美容颜,也让所见之人心神震荡,双膝发软。 而她的怀中,还抱着昏迷的少年。 少年此时双目紧闭,如同其他那些人一样,只有鼻子受了“伤”,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迹。他如同猫儿般温顺地蜷缩在自家师尊的怀里。若不是庞孜他们知道清欢小师弟平日的战斗力有多强,险些都要被他此时温软的模样给骗了。 庞孜:“我的天,明明尘芜长老与清欢师弟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结果他们不仅破除了禁制,连解救镇民、降服邪祟的事情都做完了?” 甄寿:“清欢小师弟多厉害的人啊,竟也累得昏了过去,想必刚刚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而旁边聚灵宗的弟子们见到眼前这情形,更是大受震撼。 “我们如此多的门派那么多的人,在这山上来来回回转了那么久,却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结果如今,倒教这对傻……咳咳,这对玄霄宗的师徒只有两个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不是啊,他们明明昨晚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呢。今早也很晚才到山中。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玄霄宗的两个乞丐弟子管那对师徒中的师尊叫什么?” “好像是什么尘芜……长老?尘芜长老?!难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玄霄宗的尘芜长老?!” “仙门中都说尘芜长老为人低调,轻易不会现身。即便现身了也总是来去如风叫人难以察觉,这回,咱们算是见识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见到了尘芜长老的真身,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又低调,又强大,又迷人。怪不得我家师尊每次提起玄霄宗的尘芜长老,都要脸红好久。” 几名聚灵宗的弟子说到这里,纷纷慌忙跪地:“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请长老恕罪。” 结果他们这一跪,那些镇上的女人见这阵势,对白尘芜的崇拜之情也更甚了:没成想这女子不仅作为女人十分“见多识广”,还是位赫赫有名的仙门长老!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仙人恕罪。” 白尘芜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却只觉得头疼。 她原本想解决了这里的事便立即离开,她当真是一秒都不想在这群人面前呆了。谁成想庞孜他们赶来得如此之快,她还没迈开腿,这群人就出现了。 好在庞孜与甄寿她还是比较了解的,白尘芜于是轻咳一声,对二人吩咐道:“之后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 庞孜、甄寿不敢怠慢:“弟子遵命。” 白尘芜吩咐过之后,便抱着徒儿御起剑走了。 如今那被禁制困在山顶的灵气已经重新归于山林,御剑之术也可以正常施展了。 怀中的少年一直在白尘芜的怀中安静地睡着,纤细单薄的身子蜷成一团,仿佛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小兽。 刚刚禁制碎裂之前,那凝聚黑气的圆球忽然爆裂开来。 白尘芜当时正在帮那些镇民抵挡禁制动荡所带来的冲击,无暇他顾。关键时刻,是莫清欢飞身扑过来,替她将那冲击挡了。 虽说少年已经做了防备,可那冲击还是将少年震晕了过去。 最关键的…… 白尘芜看了一眼少年脖子上阴阳玦雕刻的兔子吊坠,此时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东山的事,竟然与魔界有关。 还好这里的魔气并不算强大,待他们回到客栈,吊坠已经变回了纯白色。 白尘芜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虽然在下山除祟的过程中遇到魔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或许是上辈子的事给白尘芜留下了太过浓重的阴影,让她对任何与魔族有关的事都格外敏感。仿佛稍不留心,她的小徒弟,便又要被魔族拐走了似的。 她将少年放回客栈房间的床上,没多会儿,少年便悠悠醒了过来。 “师尊……”少年软声唤她,神情温顺恭敬。 白尘芜摸摸少年光洁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摇了摇头,坐起身。 他这一坐起来,鼻子里没擦净的鼻血就又流了出来。 白尘芜一看到少年的鼻血,就想到了他不久之前的丰功伟绩,心情十分复杂,连表情都僵了。 少年见师尊的脸色不似平日那般温和,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可是在生徒儿的气?” 白尘芜被少年问得没脾气了,感情徒儿还知道自己那般编排为师,为师是会生气的?那你为何还要…… 明明为师这次重生回来,都一直忍着没再对徒儿做这样那样的事了,还一再表态会做个好师尊。可在徒儿眼中,师尊就是那般恐怖之人吗? “师尊为何会生气?”白尘芜反问道。 少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师尊一眼,老实答道:“徒儿猜测,应该是徒儿平日读书太少,造诣浅薄,没有将师尊身为女子的勇猛在那些人面前展现出来。” 白尘芜:“……” 少年见师尊没有搭话,便以为自己猜对了。 “其实在徒儿的梦里,师尊要厉害得多。”少年小声说道。 只是每次梦醒,很多情景他就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梦里?”白尘芜闻言一怔,看向身边的少年。却见少年垂着眉目,蹙着眉头,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梦里……”少年咬了咬唇,不敢对师尊有所隐瞒,“师尊会将徒儿抱到书房的桌案上,剥开徒儿的衣衫,触碰徒儿的身体。” 白尘芜听着,淡淡应了一声。前段日子她每日都会这般抱抱徒儿,帮助徒儿缓解与人碰触的焦虑。徒儿偶尔梦到这些事,倒也算是正常的。 她向来都十分克制,点到即止。虽然徒儿每次身体都会有一些让人心痒的反应,可白尘芜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好师尊应有的表现,不论多馋,也都坐怀不乱。 她在帮徒儿的时候,可是没做任何过分的事。 白尘芜正这般想着,就听少年继续说道:“师尊会剥去徒儿衣物,命徒儿躺于桌案之上,与徒儿云雨。” 白尘芜:“??” “有时候,还会梦到师尊将徒儿带到林中,命徒儿除去衣物置身巨石之上,与徒儿云雨。” 白尘芜:“??” “还有时候,师尊会将徒儿带到尘世的客栈,装作寻常夫妻,做着夫妻才会做的亲密之事。” 白尘芜:“??” 第31章 小要求 胳膊压麻了。 这梦, 也太不正常了吧! 白尘芜错愕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只见对方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徒儿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白尘芜有气无力地问道。 明明她已经都忍到这份儿上了, 徒儿为何还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亦或许徒儿并未觉得这是噩梦,于是才没有隐瞒,讲给了她这个“当事人”听。 可这也让她知晓了,她重生回来前后那几件事, 在徒儿心中留下的阴影依旧没有消除。 果然,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徒儿不知。” 白尘芜也不想再向徒儿解释为师对徒儿只有师徒情, 没其他别的意思了。反正即便她解释了,徒儿也应了,徒儿潜意识里的东西依旧无法改变。 白尘芜正想着,耳边传来少年温软又无措的声音:“师尊,徒儿是不是病了。” 听到少年如此说,白尘芜心底里那原本就十分模糊的气恼当即被心疼占满了位置。 “徒儿没有生病, 是为师不好。”白尘芜温声道。 当初, 是为师没有意识到徒儿的敏感和焦虑,后来,还做了一些让徒儿误会的事。 “以后, 徒儿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有了什么烦恼, 不必埋在心里, 都可以告诉为师。还有, 徒儿有什么喜欢的,有什么想要的,也都可以和为师说。” 曲颜奴曾经和她说过, 过多的焦虑和不安来自于安全感的缺失。对外的表现便是对自己的否定和对自身需求的压抑。所以这世间会有许多人,明明已经做得很好,取得了常人无法达到的成果,却常常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不配得到那些原本是自己应得的东西。 白尘芜如今回想起来,自家徒儿曾经,似乎确实有些这方面的表现。所以如今,白尘芜希望能够鼓励徒儿将心中的需求说出来。 同时,她这个做师尊的也会尽力满足。 白尘芜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给徒儿安全感。 “徒儿记着了。”少年乖巧地说着。 “那徒儿如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白尘芜尽量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少年。 少年却摇摇头:“徒儿有师尊就够了。” 这是预料中的答案,但白尘芜并没有灰心:“师尊自然会一直陪着徒儿的。那么徒儿,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在白尘芜表明自己不会离开之后,少年的情绪似乎真的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他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尘芜。 “师尊,今日可以多抱徒儿一会儿吗?” 少年的话让白尘芜微微一怔。 只这么简单吗? 原来徒儿即便做了关于为师的噩梦,但还是依赖和信任着为师的。而且,徒儿主动向为师说出了需求,确实是比之前进步了。 “可以。”白尘芜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小心翼翼将手放入白尘芜的手心,垂着眸子主动解下自己的外衣,贴到师尊身上。 秋季的东山镇,客栈不朝阳的房间里,空气都带着丝丝凉意。 不过此时少年滚烫的身子入怀,白尘芜哪里还会觉得冷,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上辈子,白尘芜也曾带着莫清欢去尘世游玩。就如少年梦里所说那般,二人扮作寻常夫妻,牵手走过灯火阑珊的闹市,住在可以看到繁华街景的客栈。 白尘芜轻柔地触碰着少年的身体,时不时会问一下他有没有不舒服。 “如果不舒服了,就告诉为师。” 少年乖巧地将额头抵在白尘芜的肩上,绵长地呼出口气:“师尊给的,徒儿都喜欢。” “那为师以后都多抱抱徒儿。” “嗯。” 怀里的少年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温顺乖巧,可又有什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为师没有欺负徒儿,徒儿也不再在为师面前有所隐瞒,渐渐对为师打开了心扉。 为师上辈子对徒儿不好,这辈子不会了。 白尘芜心里想着想着,一低头,却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在她怀中睡着了。 少年的头侧靠着白尘芜的肩,小巧的鼻尖微微发红,呼吸匀称轻微。 纤瘦的肩膀微微缩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白尘芜的衣襟。仿佛是生怕自己一松手,师尊就会跑掉似的。 白尘芜微微动了动,发觉少年蜷缩的姿势还挺牢固。如果想要分开,恐怕只能将徒儿叫醒了。 可白尘芜又觉得舍不得。 她叹了口气,一手搂着徒儿的肩,另一手拉起床脚的被子,慢慢躺下去。 白尘芜俯身动作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白嫩的脸蛋。 熟悉的触感,又嫩又软。 白尘芜僵了一下,见少年依旧睡得香甜,才又接着动作。 不知为何,怀里这般团着个人,白尘芜却并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空落落的地方像是被填满了。 这种圆满似的感觉,让她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久违的困意也袭上心头。 她原本只想迁就着徒儿的姿势小憩一会儿,待徒儿待会儿换了姿势她便可以离开。可她这眼睛一闭,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她与徒儿睡觉的姿势,竟然一夜都没有变。 应该是太困了吧。 白尘芜心中默默想着,开始缓慢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结果她这一动,怀里的少年也醒了。 白尘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竟然又抱着徒儿睡了一整夜的事。她不清楚自己这样,徒儿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在他的噩梦里再增添什么新花样。 不过少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师尊的怀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少年的瞳仁有些涣散,神志似乎还飘忽着。他看了白尘芜一会儿,软声唤了一声“师尊”,便再次将头埋到了白尘芜的怀里。 白尘芜:“??” “徒儿,天亮了。” 徒儿再不从为师怀里出来,为师可能就做不了人了。 当白尘芜与莫清欢一前一后下了楼,就看到庞孜、甄寿以及一众其他宗派的弟子全都已经恭候多时了。 经过了昨日的事,如今玄霄宗尘芜长老的声名在这群宗门弟子的心中,似乎又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于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今日也早早恭候在此地,只为一睹尘芜长老的风采。 而当白尘芜从满脸自豪的庞孜与甄寿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只觉得,这事真的没有必要,她只是根废柴而已。 “如今弟子们已经将那些失踪的镇民全都送回了各自家中。眼下就只剩下了那邪祟,还需等长老处置。”庞孜恭敬道。 白尘芜回想起那个不男不女的假邪祟,觉得确实需要她亲自处理。不然,她担心那人交代的事情,会让这群仙门的花骨朵们对人生中一些美好的事情产生什么奇怪的误解。 “那人现在何处?”白尘芜问道。 “还在东山,弟子将她封禁起来了。”甄寿道。 庞孜与甄寿交代完正事,又看向尘芜长老身后的少年。 “清欢小师弟你没事吧?”庞孜关心道。 少年闻言摇摇头:“无碍,多谢师姐挂念。” 少年的语气十分乖巧,引得庞孜挠挠头,憨憨笑道:“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啊,昨日你昏迷之后,尘芜长老不知有多担心。我从没见她老人家表情那般恐怖过。” 庞孜一面说着一面在心中感叹,她们家师尊,要是能有尘芜长老一半好就好了。 小师弟真让人羡慕。 不过小师弟也十分难得,不仅身手厉害,性格还如此乖巧。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尘芜长老在,她们就没见过小师弟的目光不在自家师尊身上过。 即便是那些感情再好的道侣,也未必比得过长老和小师弟之间的情谊吧。 呸,她想哪去了? 她怎么能这么比呢? 白尘芜去处理那假邪祟的事情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带上莫清欢。 好在徒儿乖巧听话,并没有多问什么。 那假邪祟知道自己如今大势已去,一见到白尘芜的面,立即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老实交代了。 原来她便是店小二之前提到的那个郎郎腔,当年被镇民赶到东山之后,当真是差点就死了。 后来,她无意间在山上找到了那个球形法器,法器中还有一道残存的灵识。 那灵识告诉她,这法器可以给她力量,帮她实现愿望。唯一的条件是,她必须要将这法器随时带在身边。 郎郎腔当时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想要活下去,结果那法器果然满足了她的愿望。 就这样,郎郎腔在东山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但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后来,郎郎腔便不满足于只生活在山上。她也想回到镇上,像其他女子那般娶夫生子,共享天伦。 “可我是个郎郎腔啊,”郎郎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即便我那个时候回去,依旧会像之前那般受到排挤。唯一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便是多掌握一些经验。所以,我就想看看那些受欢迎的女人平时都是怎么讨男子欢心的。” 于是她开始设置禁制,假扮仙人,诱拐符合条件的女人进入到她的地盘。再以修仙之术吸引她们,说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结果,那些女人的信息,充斥着许多黄段子。 起先她确实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做这些事的,可后来渐渐的,她发觉改变自己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容易。 倒不如那些女人讲得段子有趣。 “一来二去,事情就变成了这样......”郎郎腔垂着头,“现在想想就是后悔,特别的后悔。仙尊,倘若我从此改过自新,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白尘芜垂眸看着这郎郎腔,又想起昨日被徒儿的段子支配的恐惧。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白尘芜淡淡道。 郎郎腔的眼中恍然有了希望的光亮。 “我们玄霄宗有位铁柱长老,如果你能在他身边呆足一年,我就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第32章 嘤嘤嘤 少年红着眼睛,拿了一张白卷回…… 郎郎腔使用邪术诱拐良家妇女, 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那球形法器的蛊惑,但到底也是有她自己意念不坚的原因在里面。 但她只是个凡俗之人,这次的事情虽然涉及的受害者人数众多, 却并没有伤及人命。仙门向来有不能随意处罚凡俗之人的规矩,因此这次要如何处置这郎郎腔,确实是个问题。 庞孜与甄寿坐在破庙的门槛上,一面啃着烤鸡, 一面看着门口不远处的禁制里,郎郎腔跪在面无表情的尘芜长老面前,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 由于禁制的存在, 她们听不到那郎郎腔到底说了什么内容。只能看到郎郎腔几次跪爬过去想要去抱尘芜长老的大腿,都被尘芜长老无声躲开了。 “尘芜长老那般心善,不会那郎郎腔一求饶,长老就心软了吧?”庞孜担忧道。 “那人虽然没有伤及人命,恶心事倒是做了不少。即便那些被拐的女人是利欲熏心咎由自取,可那些家人何其无辜?若是不能处罚, 也太便宜她了。”甄寿冷冷道。 “唉, 谁让她只是个普通人呢?而且东山镇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官府也懒得多管闲事。倒容易让这种无耻之人钻了空子。”庞孜叹了口气, 摇摇头。 不久之后,她们二人便看到尘芜长老从禁制中走了出来。而那郎郎腔的脸上, 果然洋溢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光芒。 尘芜长老, 不会真的心软了吧? 庞孜与甄寿不约而同这般想着, 立即立即小跑到尘芜长老身边:“长老,仙盟那边怎么说?这郎郎腔,不会真的不能处置了吧?” 她们虽然这么问着, 心里却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倘若不是如此,那胆小如鼠的郎郎腔岂会是那般小人得志的模样? “仙盟的意思是,不能对普通人适用仙门的刑罚。”白尘芜淡淡道。 庞孜与甄寿闻言,立即气得咬牙切齿:“哼,果真是让这无耻之徒钻空子了。” “这倒也不是。”白尘芜道。 她知道为了东山镇的事,各宗门都搭进去了不少人力物力,各弟子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发现这罪魁祸首只是个跳梁小丑,心中意难平也是人之常情。 白尘芜继续耐心解释道:“仙盟的意思是,这人可以交由咱们玄霄宗……教导感化。” “教导感化?”甄寿闻言脸都黑了。 庞孜也十分不满:“这般不疼不痒,那不是和不处罚没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 甄寿:“而且仙盟如此做也太损了吧?明明这东山镇的事是咱们玄霄宗一手摆平的,结果如今,仙盟非但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将这烫手的山芋抛给了咱们。” 庞孜:“长老,仙盟也太欺负人了,咱们掌门就没有意见吗?” 庞孜说到这里,又停住。 他们掌门,还是算了吧。仙门百家掌门中最不靠谱的一位,你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庞孜与甄寿想到此处,脑袋全都耷拉了下去。 白尘芜见状,也大概明白了她们的想法。于是她轻咳一声道:“事情也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般惨。” 庞孜闻言摇摇头:“长老,您也别安慰我们了。教导感化,这惩罚听着就假。” 两名弟子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尘芜长老又淡淡说道:“我刚刚已经联系了掌门,建议将这郎郎腔放到铁柱长老门下去呆一年。” “铁柱长老每日沉迷苦情戏,连门下弟子都无暇教导。那边的弟子早已经叫苦连天了,说和他们家师尊待一天就觉得人生无望,待两天就觉得生不如死,呆三天就恨不得自断灵根一了百了,他老人家如何懂得感化。将这满脑子黄段子的郎郎腔放到铁柱长老那里,不等于……等等,”庞孜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长老,你的意思是?”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不然,这事情也太爽了吧? 让一个沉迷黄段子的郎郎腔每天听铁柱长老的人生实苦、虐恋情深…… 看着两名弟子越来越亮的眼神,白尘芜补充道:“这件事,掌门已经同意了,铁柱长老在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同意了。还有,我刚刚问了那郎郎腔,她也同意了。并且,还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庞孜:“怪不得刚刚看那郎郎腔笑得那般恶心。” 甄寿:“原来是这个样子。” 于是,庞孜和甄寿就按照尘芜长老的吩咐,欢天喜地地将那还在暗暗窃喜的郎郎腔送到了铁柱长老的穿云峰。 听穿云峰的弟子们说,三天之后,那郎郎腔就彻底失去了听黄段子的欲。。望。 更确切地说,她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由此,庞孜和甄寿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尘芜长老虽然心善脾气好,但还是很有原则的。 倘若谁作死得罪了她,不要等她动手,自行了断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白尘芜离开东山的时候,将那可疑的球形法器的残骸也一并带回了玄霄宗。后经几位长老多方会诊,确定那东西确实是魔族之物。而且,很像是魔尊之前常用的法器混灵珠的一部分。 此消息一出,仙门百家都为之一震。 魔尊明明已经被封印了百年,可她那原本被认为早就被毁掉了的混灵珠,竟然再次出现了。 这会不会是某种预兆? 对于魔尊会再次现世这事,重生而来的白尘芜是早就知晓的。 上辈子白尘芜沉迷少年滋味,并没有让莫清欢去参加今年下半年的宗门比试。如今想起来,她就有些后悔。 虽然当时她的本意是舍不得徒儿太辛苦,徒儿当时也表现得对比试的事毫无兴趣。可如今想来,徒儿明明那般厉害,不去参加宗门比试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于是这一回,白尘芜决定要认真征求一下徒儿的意见。倘若徒儿依旧觉得没兴趣,她也并不勉强。倘若徒儿愿意参加,那么她这个做师尊的,必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于是白尘芜便找了个适当的时机,很正式地和徒儿说了宗门比试的事。 少年听完之后眨眨眼:“师尊希望徒儿去参加宗门比试吗?” 白尘芜并不想让自己的态度影响到徒儿,只说道:“为师尊重徒儿的决定。” 白尘芜猜想徒儿平日一直呆在玉鸾峰,恐怕并没有了解过关于宗门比试的事情。于是在徒儿思考的时候,又简要地介绍了一下玄霄宗的宗门比试。 比如,宗门比试中成绩出色的弟子,可以得到在宗门的藏宝阁挑选法宝的机会。 比如,通过宗门比试的认可,弟子就有资格得到宗门发放的令牌,以宗门的名义去千机阁领取任务,赚取酬劳。 再比如,宗门比试的前五名弟子,还会定期得到宗门发放的补贴,以资鼓励。 少年原本一直都听得没什么兴趣,直到听师尊说到最后一条。 少年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师尊,徒儿愿意去。” 听到徒儿果然愿意去参加比试,白尘芜认为自己上辈子果然是把徒儿给耽误了。 这辈子作为一个关心徒儿的好师尊,她当即就表示:“那为师这就去和掌门说。” 少年见平日里总是不温不火的师尊这一次竟然如此重视比试的事,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他这次可一定要努力,千万不能让师尊失望。 而且,比试的成绩好的话,他还可以得到宗门的补贴。 如此一来,他至少可以帮师尊将之前当掉的衣服赎回来了。 今年宗门分配给各峰的衣服都很好看,师尊穿上更好看。可惜他只有幸看到师尊试过一次,就再没见师尊穿过。如今,很有可能已经被当掉了。 玄霄宗五年一次的宗门比试,不仅有武试,还会有文试。 武试自然就是弟子之间的对战,而文试则是要考察弟子们对于仙门中各种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 为了督促日渐佛系的宗门弟子们好好学习,玄霄宗规定但凡要参加宗门比试的弟子,都必须要先通过文试才能进入武试。 文试的内容都是些基础常识,对于丹修符修这些弟子,倒是还算比较容易。但是对于剑修,或者如莫清欢这种一读书就头痛的小可怜儿,就不算太友善了。 玄霄宗内设有演文堂,有些类似于大学中的图书馆自习室。平日里这地方只有少数弟子会在里面查阅典籍资料,而每每到了文试开始之前,则会有专人在这里开班授课,为弟子们讲解文试会涉及的相关知识。 虽然这临时学堂是弟子自愿报名参加的,但是每年到这个时候,学堂都会爆满。 如此抢手的课程,“好师尊”白尘芜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给徒儿报名参加了。 此时距离文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像自家徒儿这种平日能“动手”绝不“动脑子”的主儿,文试确实是要好好补习一番的。 于是白尘芜就像是一个高三娃的陪读家长一样,每日一早将徒儿送到演文堂学习文化知识,傍晚再接徒儿回玉鸾峰。 偶尔的时候,白尘芜还会在身上布一道障眼法,悄悄去关心一下徒儿课堂上的情况。 她看到,在一颗颗昏昏欲睡东倒西歪的黑脑袋中,她家徒儿几乎是唯一一个每一节课都会全神贯注听课的乖孩子。 期初,白尘芜还是十分欣慰的。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白尘芜发现了一个问题。 虽然她家徒儿每节课都听得很认真,从来不打瞌睡,眼睛也一直随着讲课先生的动作动来动去,可是…… 徒儿始终一脸迷茫,仿佛就是,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 这个不祥的预感在白尘芜的心里滋生了没几天,就被无情地应验了—— 学堂的第一次随堂测试,少年红着眼睛,拿了一张白卷回来。 第33章 开小灶 时间一久,她腰有点受不了。…… 那一天, 白尘芜早早到了演文堂的门口,却发现她家徒儿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脚步轻快地向她走来。 少年几乎磨蹭到了最后,才耷拉着脑袋走到她的面前, 小声地唤了:“师尊……” 然后,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晚上,少年拿着揉得发皱的试卷来到白尘芜的书房,红着眼睛看着她:“师尊, 徒儿大概是过不了文试了……” 白尘芜今日在演文堂外等徒儿下课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来学习的庞孜和甄寿,得知两个人这次测试的成绩也不太好。 她们太虚峰的青云剑尊常年因躲债而不见踪影, 门下的弟子自然缺少了许多学习基础常识的机会。可即便如此, 这两人也并没有交了白卷,答对两三成的题目还是不难的。 可她家徒儿…… 白尘芜看着眼前一脸沮丧的少年,她知道徒儿每日上课都是很认真地在听的。至于为何会交了白卷,或许是题目都太难了? “为师帮徒儿看看。”白尘芜说着,向少年伸出手。 少年小心翼翼看了师尊一眼,才红着脸将试卷放到师尊的手中。 白尘芜接过试卷, 一道一道题目看过去。 而后她发觉, 这试卷不是简单,而是非常简单,全都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 她几乎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白尘芜:“……” 白尘芜看着试卷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徒儿, 你今日, 有没有身子不适, 还是测试的时候睡着了?” 少年闻言,脸色一白,咬着唇摇了摇头。 白尘芜:“……” 怎么办, 她家徒儿,是个实践上的巨人,理论上的傻子。 之前徒儿展露在众人面前的,都是他超高的天分,超强的战斗力。即便白尘芜也知道自家徒儿一沾读书写字就头痛,但这世上人无完人,她并不想过于勉强徒儿做他不喜欢的事。 或许也正是因为徒儿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太过卓越,使他在另一些方面的能力完全得不到锻炼和提升。试想一个只借助她书库里面的法器就能自学成才的天才少年,他还需要读书做什么呢? 可如今,徒儿既然亲口说了要参加宗门比试,她这个做师尊的也决心要尽全力支持徒儿,那么文试这一关,徒儿是必须要过的。 可如今,徒儿只剩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而看他的样子,似乎连文试的题目都看不懂吧? 白尘芜想到这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而少年此时原本就满心忐忑,见到师尊蹙眉叹气,他立即就慌了。 “师尊,徒儿今后会刻苦学习的,求师尊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少年双膝跪地,头压得很低。 白尘芜原本就没有要责怪徒儿,不过她见徒儿因为测试的成绩如此伤心,自然是要安慰徒儿的。 不然,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将徒儿的情绪安抚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话说这些日子,徒儿的情绪确是已经稳定多了。 于是近日来为了不打扰徒儿的功课,她碰触安抚徒儿的频率也减少了许多。 徒儿这些日子并没有因为她触碰次数的减少而不安,白尘芜推测徒儿焦虑的情况应该已经得到了不少的缓解。 直到今天…… 徒儿脸上那种焦虑又无助的神情又回来了。 依照白尘芜之前的经验,这时候再多的语言安慰都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效。 “徒儿,到为师这里来。”白尘芜温声说道。 少年闻言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含着泪,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白尘芜又朝着少年招招手。 少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钻进白尘芜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白尘芜一面轻柔地帮着徒儿顺背,一面提起笔,在徒儿空白的试卷上将每一道题目的答案填进去。 白尘芜虽然对修仙之事毫无兴趣,但是这些年在玉鸾峰为了打发时间也看了不少书籍。她的头脑向来好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过目不忘。因此即便她四体不勤,依旧能够轻而易举装了这么多年逼而不露破绽,这也不是纯靠演技和运气可以做到的。 “咱们今日,先把这次的试卷弄懂。”白尘芜道。 “嗯。”少年温顺地应着。 少年一直乖巧地团在师尊的怀里,看着师尊行云流水般将所有题目的答案全都写了出来。 师尊的字迹清隽挺拔,比演文堂那几位先生的字还要好看。 不知怎的,明明是同样的内容,少年在演文堂里听那些先生的讲授,就总觉得云里雾里。而如今,师尊三言两语,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明白一些了。 这也不完全是由于徒儿对于自家师尊的盲目崇拜。 要知道白尘芜学生时代的时候,就是班级里的讲题小能手。许多老师要花费两三节课也讲不明白的题目,她只用一个课间就能够给同学讲清楚。以至于后来,老师每每遇到讲不明白的题,就干脆交给白尘芜,让她来给同学们讲解。 由此可见,白尘芜的讲题能力还是很强的。 当然除此之外,她的做题能力也很强就是了。 白尘芜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试卷上所有的题目都给徒儿讲清楚了。由此,她也发现徒儿对这些题目所考到的知识并非一无所知。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宗门内公认的天赋极高的弟子了。 徒儿他只不过是因为从小就没有系统接触过这种考试,所以不太适应文试这种形式。以至于,很多题目他都是看不懂的。即便看懂了,答案也不知道从何写起。 不知是不是测试的事给了少年太大的刺激,以至于白尘芜都已经将试卷讲明白了,少年依旧赖在她的怀里不肯出来。 这种时候,白尘芜也不忍心强将徒儿赶走。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徒儿又抓着她的衣襟在她怀里睡着了。 白尘芜看着徒儿温软而毫无防备的睡颜,纠结了一会儿,将他抱到了卧房,就着这个姿势睡了。 转一天,白尘芜将徒儿送进学堂之后,特地去演文堂找了其他几位先生,问是否可以把之前几次文试的题目给她看一看。 那几位先生看到尘芜长老亲自现身,自然是不敢怠慢。别说是看一看,干脆将之前历次考试的试卷全都呈了上来。 这些试卷的内容并不是秘密,先生们平日教课的时候,也会拿之前的考题甚至是试卷出来。 白尘芜将试卷拿到玉鸾峰之后,便坐在书房开始分析历年试题。 她发现这历年文试的题目其实都非常基础,侧重点也十分明确。她之前偷偷去看徒儿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几次先生们的课,内容的确是针对文试的考察重点进行的。 所以说,先生们课堂上所讲授的内容还是极为重要的。 当天白尘芜接徒儿从演文堂回来,便吩咐徒儿,今后每节课上先生们所讲的内容,不论他是否理解,都要将重点记录下来。等到徒儿回到玉鸾峰之后,白尘芜还会再给徒儿讲解一遍。 少年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地按照师尊的要求做了笔记。 少年的字迹虽然幼稚,但却十分工整,看得出是一字一句认真记录的。 白尘芜给徒儿讲解的时候,徒儿就会习惯性窝在白尘芜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少年才能最大程度地安心学习似的。 而想必学习这件事对于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耗费心力。以至于少年每一次学完,必会在师尊的怀里睡着。 如此一来二去,少年的弟子房就……空了。 白尘芜每天白天帮徒儿总结知识点,徒儿下课之后还要帮徒儿复习,晚上还要抱着如何都叫不醒的徒儿一起休息。 时间一久,她的腰就有点受不了。 转眼间又到了随堂测试的日子。 这一次,白尘芜去接徒儿的时候,少年朝着她走过来,眼睛里明显带着喜悦的光芒。 当时,白尘芜便预感这一次的成绩,徒儿应该是满意的。 “师尊,”回玉鸾峰的路上,少年就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要向白尘芜汇报这一阶段学习的成果,“徒儿这一次测试,答对了一题。” 白尘芜:“不错,为师一开始就知道,徒儿这般聪明,必定能够进步神速。” 少年:“是师尊讲得好。” 白尘芜:“是徒儿学习刻苦。对了,这次测试一共有多少道题?” 少年:“一共有三十道。” 被尘芜:“……” 少年:“师尊小心,您快要撞到前面的山了。” 白尘芜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她回去之后就看了徒儿这次测试的试卷。 平心而论,这次试卷的难度确实是比上次大了一些。可若换做是她的话,九成的题目都是很轻易就能做对的。 不过后来白尘芜听说,庞孜和甄寿这次也只答对了一题。如此一来,她家徒儿,勉强算是进步了? 少年确实是进步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第三次测试的时候,少年的成绩就超过了庞孜和甄寿。 那二人看着自己的成绩,又看看之前明明上课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师弟,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清欢小师弟原来可是交了白卷的人啊,可是人家现在,竟然这么快就超过了咱们。”庞孜绝望道。 “听说尘芜长老第一次测试之后就去见了演文堂的先生们,还每日亲自对小师弟进行教导。尘芜长老那么强,小师弟基础再弱,也会进步神速啊。” “现在,就连沈师妹那种次次测试第一的人,都来虚心向清欢小师弟求教了呢。”庞孜看着站在莫清欢身边的沈青眉,也凑过去想要听一听他们两个人在讨论什么高难度的学术问题。 结果,她就听到沈青眉一脸不自然地问道:“之前与你一起来参加秘境历炼的那位曲道友……最近为何从未再见到过他?” “你是说曲前辈吗?”少年眨眨眼,如实说道,“那次历炼结束后的第二天,曲前辈就离开了。” “原来已经走了……”沈青眉低声说着,一向孤傲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失落。 正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的庞孜和甄寿:“……” 沈师妹,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和清欢小师弟才是青梅竹马吗?这般关心人家曲道友干嘛? 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见到的那位“曲道友”,其实并不是曲道友啊,他是尘芜长老假扮的啊! 你这样惦记人家,日后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会伤心的啊! 第34章 离不开 师尊会不会对他更加喜爱呢?…… 三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文试的前一天晚上, 莫清欢破天荒没有在师尊的怀里睡着。 更确切地说,他其实是失眠了。 少年抱着被子在自己的房间睁着眼睛躺了一宿,第二天去见师尊的时候, 黑眼圈重的像熊猫一样。 “紧张?”白尘芜看着少年苍白而紧绷的小脸儿,轻声问道。 少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考的东西又都是他不擅长的。这种情况之下,紧张在所难免。 少年低着头, 沉默了片刻,才颤声道:“师尊, 徒儿觉得自己的脑袋不能动了。仿佛稍微一动, 就会有东西从里面冒出来。” 白尘芜轻抚着少年柔软的头发:“徒儿之所以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冒出来,是因为徒儿最近学到了很多知识,头脑变丰富了。” 少年听了师尊的话,似懂非懂:“那那些平日学得很好的人,他们的脑袋也会这样吗?他们也会紧张吗?” “大家都会紧张的,”白尘芜柔声道, “其实平日学得很好的人, 有时候会更紧张。因为,他们会对自己的成绩有更高的期待,同时也会给自己的心里造成更大的负担。” 这些经验之谈少年不是很能听得懂。 但白尘芜也不勉强。 “徒儿不必想太多, 尽力就好。”白尘芜说着,瞧四下无人, 便轻轻将少年按进怀里, 帮他平静情绪。 少年乖巧而温顺地靠在师尊的怀里, 果然觉得心里不那么紧张了。 师徒二人御剑快要到达演文堂的时候,看到一名弟子一面御剑一面看书,口中还振振有词地不知在背什么。结果她一不小心撞到了树冠上, 身上刮出好几道伤,宗服也刮破了口子。 早已等在那里的几名医修见状急忙过去,手法娴熟地为那名弟子疗愈伤口。一面施法一面还安慰道:“别担心,每次文试都会有弟子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况,其实就是太紧张了,放松些就好了。” 莫清欢认出那名弟子平日测试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属于只比沈青眉差一点点那种。没成想她已经那般厉害了,还是会紧张。 果然,师尊说得没错,大家都是会紧张的。 少年想到这里,心里面又好受了些。 文试的成绩会在考试后的第十日放榜公布。 相对于武试那种当场就可以出结果的考试,文试这种需要等成绩的就显得相当煎熬。甚至许多弟子都表示,虽然文试的内容很基础,而且不设名次只要过线就算通过,但是他们依旧觉得文试在各个方面上都要比武试恐怖得多。 发榜当日,所有通过文试的弟子的名字都会张贴在山门前的巨石上。 白尘芜意料之中地在榜单的中间位置,发现了徒儿的名字。 不过少年本人似乎对这个结果十分意外,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十分惊喜。 他原本以为自己即便可以过线,成绩也会在尾巴的位置。没想到,他竟然达到了中游水平。 白尘芜看着少年心满意足的模样,觉得自己的老腰,总算没有白疼。 文试过后的武试,对于莫清欢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少年一路披荆斩棘,如一柄刚刚出鞘的长剑般,在众弟子或惊讶或惊艳的目光下,毫无悬念地一举夺魁。 宗门果然给莫清欢送来了相应的奖励,白尘芜又陪着徒儿去了藏宝阁挑选法宝。 少年选了一把名为“雪痕”的银剑。这雪痕剑据说已经在藏宝阁放置了不短的时间,却迟迟不曾认主。直到莫清欢来到藏宝阁,几乎一眼就相中了这把剑。 而这把剑,也在莫清欢出现的一刻,似有感应般地发出了嗡鸣脆响。 仿佛这一人一剑,已经等候彼此多时了。 在白尘芜上辈子的记忆中,少年与雪痕剑的相遇亦是如此传奇,只不过时间上要晚上许多。 原来徒儿早就有了能够驾驭雪痕剑的能力。 白尘芜有些怅然地想着。 果然,之前又是她这个坏师尊将徒儿给耽误了。 白尘芜又找到了一个徒儿昔日之所以到处追杀她的理由。 好在她这次及时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帮徒儿过文试,陪徒儿过武试。 如此一来,徒儿便不会再记恨她了吧? “徒儿开心吗?”白尘芜垂眸问身边的少年。 如水的月色下,师徒二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 璀璨的天幕之下,玉鸾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师尊的问题,而是静静看着女子绝美的侧颜,反问道:“师尊开心吗?” “嗯。”白尘芜应了一声。 为师看着徒儿从默默无名到受人瞩目,终于含芳吐蕊,绽露出独属于少年的风华。 她是替徒儿开心的。 而更重要的是,她这辈子没有欺负徒儿,还为徒儿缓解了焦虑。徒儿的性情不但越来越开朗,还更加信任依赖她,愿意和她说心里话了。 “徒儿也是开心的。”少年温顺地说道。 只要师尊能够开心,自己便是开心的。 即便他今日得知了,自己通过宗门比试后,很快就得下山了...... 下山之后,他可能会许久见不到师尊。 白尘芜得知所有通过宗门比试的弟子都要下山的消息,是在第二日。 当时,她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中脑壳,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要下山?”白尘芜再一次向掌门凌绝子确认。 “都要下山。”凌绝子无情地捏碎了白尘芜最后一丝的希望。 “这是仙盟的规定,尘芜长老,我也是没办法。” 白尘芜闻言没有说话。 其实白尘芜心里也清楚,只有弟子们单独下山完成了仙盟布置的任务,才能真正得到仙盟的认可。这对他们今后的仙途十分关键。 只不过...... 凌绝子见尘芜长老一脸忧心的样子:“尘芜长老不必担心,仙盟历年交给新手的任务都不会很危险。况且清欢的实力如此出众,长老还有何不放心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些......”白尘芜叹息一声。 她在担心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可这些事,她又没办法说出来。 难不成,她要说自己舍不得徒儿,并且最近还新养成了习惯,夜里不抱着徒儿就睡不好觉吗? 她怕凌绝子听完会被她给吓死。 即便万般不舍,分别的日子还是到了。 白尘芜绷着脸与其他几位长老一道,看着各家的徒儿们一起出了山门。 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是周围的那几位长老却感觉得到:尘芜长老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连带着她周围的空气都冷得能冻死人。 果然,这个全宗门公认的最宠徒弟的师尊,因为徒儿下山的事受了不小的刺激。 不过这场离别中难过的又不止白尘芜一个人。 直到离开山门很远,莫清欢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山门已经在层层棉絮般的云雾遮掩下变得模糊不清了,更不用说山门另一面的师尊和其他长老。 少年的心里其实是一万个舍的,他不愿意离开师尊。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仙盟,什么仙途。他只想每日都能呆在师尊身边,看着师尊,被师尊抱着。 可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心思如果让师尊知道了的话,师尊一定会对他失望的。 师尊会像之前那样疏远他,不再允许他在身边侍候。 如今少年回想起那段日子,依旧觉得比噩梦还要可怕。 后来,是他在秘境历炼中拔得头筹,师尊才终于原谅了他。甚至在他一时冲动说出了心中压抑的渴求之后,也并没有责备他,甚至还会满足他,开始每天抱他。 少年在感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的同时,心中也悄悄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倘若他能够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师尊会不会对他更加喜爱,会不会愿意满足他的期盼,对他做出更多更亲密的事呢? 就像是,每次他在梦里悄悄梦到的那些...... 梦里,师尊不仅会抱他,还会对他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 他之前那次在东山镇和师尊说起这些梦的时候,只说了梦的内容,并没有提及自己对梦境内容的期待。但即便如此,师尊的表情似乎也是十分震惊的。 他想师尊当时一定是生他的气了。 气他的胡思乱想,气他没有将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修炼上。 不过,倘若他的课业能做得更好一些呢? 师尊那般心软,会不会就不忍心再责怪他了呢? 另一面,自从徒儿下山之后,玉鸾峰又只剩下了白尘芜一个人。 原本早已习惯的平静生活,如今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日子一空闲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比如此时,白尘芜一面撸着那只曾经桀骜不驯如今无比粘人的小橘猫,一面担心着徒儿在外面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白尘芜偶尔也会用传讯符关心一下徒儿的近况。徒儿每次回复,不是在一本正经地汇报着任务的进度,就是细致入微地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修炼心得讲给师尊。 总之,就全是正经事。 为此,白尘芜不免有些无法形容的失落。 难道她和徒儿之间,除了这些公事,就没有什么私事可聊了吗? 不过白尘芜不知道的是,莫清欢每次接到师尊的传讯符,都要小心翼翼地将那符上残存的,沾染了师尊气息的灰烬收好。 晚上的时候,少年需要将那装了灰烬的荷包放在胸口,才能安心睡着。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尘芜觉得她忍不了了。 她得下山。 第35章 千稷山 十年未见,他竟然还活着。…… 当莫清欢等人到达千稷山的时候, 其他宗派的弟子们的试炼竟然早已经开始了。 “玄霄宗?”负责签到的仙盟执事弟子十分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仙盟试炼已经开始十日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开始十日了?今天不是才八月十八吗?”庞孜拿着玄霄宗的弟子牌和文牍, 有点懵。 “今日确实是八月十八,可仙盟试炼的时间是从八月初八开始的啊。你们玄霄宗到底有没有脑子清醒的人啊?为何每次试炼都要迟到啊?”仙盟执事弟子满脸无奈道。 庞孜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立即将手中的文牍打开,看到上面的时间果然是八月初八。 庞孜脑袋一晕, 险些坐到地上。 这文牍是出发那天掌门凌绝子亲手交给庞孜的,并且她还嘱咐庞孜作为这次参与仙盟试炼中, 玄霄宗年龄最大的弟子, 一定要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庞孜当时深感责任重大,半点不敢耽搁。她信誓旦旦地和掌门说他们一定会取得好的成绩,绝不会给玄霄宗丢脸。 可谁曾想,她们一起步,竟然比其他宗门晚了十天! 掌门明明告诉她,仙盟试炼的日子是八月十八啊。 呸, 掌门说的话, 她怎么竟然信了? “我当时应该打开文牍再确认一下的,”庞孜有些懊恼,“我明明知道掌门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个人, 我怎么就没提前确认一下文牍的内容呢?” 甄寿拍拍搭档的肩,安慰她想开些:“即便咱们当时确认了时间也没有用, 因为掌门将文牍交给咱们的时候, 仙盟试炼就已经开始七天了。” “或许这次, 并不是掌门一个人的问题。”沈青眉忽然道。 庞孜:“什么?” 沈青眉:“今年仙盟试炼的事情是我家师尊负责的。当时师尊和掌门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在师尊身边。当时师尊和掌门说起的时间,确实是八月十八。” 庞孜:“所以, 时间是从东碣长老那里就已经错了?” 沈青眉:“应该是。想必因为八月十八对于我家师尊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所以她才会记错。” 庞孜:“什么日子?” 沈青眉:“是师尊最爱的春宫作者承诺会更新的日子。” 所有人:“......” 沈青眉:“但是那位作者却忽然飞升了。” 目睹了所有对话的仙盟执事弟子:“......”为什么忽然有点同情玄霄宗的这群小倒霉蛋了呢? 虽然已经晚了十日,不过作为饱经风霜百折不挠的玄霄宗弟子们,他们还是决定要继续参与到仙盟试炼中。 毕竟...... 通过试炼之后,完成仙盟任务是有赏金的啊。 千稷山的这处试炼场是仙盟众多试炼场之一。 按照试炼的要求,弟子们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捕获灵兽。 虽然执事弟子觉得这玄霄宗八成是没什么希望拿到名次了,不过她还是尽职尽责地介绍了规则:“千稷山中不同的灵兽会按照他们的稀有程度和战斗力,划分成不同的等级,代表不同的积分。最终,仙盟会按照积分划定名次,淘汰一半的弟子。” “虽然文牍里面已经写清楚了,但在下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再提醒各位一次:这里的灵兽只能捉,不能杀,更不能吃。这里的灵果,虽然许多都和其他地方的灵果长相相似,但是味道会有很大不同。所以......你们有没有提前自备干粮?”执事弟子问到这里,看着眼前这群倒霉蛋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提前准备。 于是她默默给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退散了。 千稷山面积广大,四周群山连绵,布满青苔的古树遮天蔽日。 在如此大的一片区域中,各宗派的弟子们穿梭于林中,如同沧海一栗,难觅踪迹。于是出于公平和安全的考虑,仙盟规定,每十日弟子们都要到指定地点集合,清点人数和战利品。 而今天,恰好是各宗派弟子们第一次集合的日子。 庞孜他们如今迟到了这么久,仙盟的人看他们可怜,允许他们可以直接开始行动。 反正,这次集合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庞孜他们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观察一下敌情,尽量搜集一些有用的信息再出发。 事实证明,他们的策略是正确的。 看过各宗派弟子们的收获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弟子们花了十天的时间,竟然有相当一部分人竟会是空手而归。 庞孜:“这帮人,这也太笨了吧?大家伙不好捉,灵鸡灵兔什么的总可以吧?” 甄寿:“还是说,他们在故意隐藏实力?” 庞孜恍然大悟地摸摸下巴:“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候,刚刚负责签到那名执事弟子刚好路过,听了她们的话,便解释道:“刚刚忘了和你们说,每十日的统计,弟子们是不允许隐藏自己灵兽的数目的。还有,同门弟子们互相替考或是为了名次将多人的收获集中在一人身上,也都是不被允许的。” “可这山这么大,仙盟的人能够全都监督得到?”庞孜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行。 执事弟子:“这些规则都并不需要我们仙盟来监督,收获的统计也不需要各宗门的弟子自己上报。这千稷山的灵兽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全都是开过灵智且训练有素的。被捕获之后,它们会自己向仙盟汇报被捉的过程以及捉住它们的弟子到底是哪一个。灵兽之间也会互相监督,因此,发生舞弊的概率也很低。” “仙盟这招可真绝。这么看来,这山里面住着的哪里是灵兽啊,分明是一双双雪亮的眼睛啊。将这些家伙作为猎物,也怪不得各宗派弟子们的收获会这么惨。”庞孜道。 这次参加仙盟试炼的宗派弟子当中,还有聚灵宗的几名弟子。 虽然之前在东山镇的时候,他们与庞孜、甄寿发生过一些小小的摩擦,不过在他们见识到了尘芜长老雷厉风行的除祟能力之后,便彻底成了尘芜长老的粉丝。 捎带着,对玄霄宗其他弟子也有了许多好感。 上次花了一枚上品灵石买烤鸡鸭的那个聚灵宗“冤大头”名叫钱复,如今已经成了尘芜长老粉丝团聚灵宗分团的团长。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试炼已经开始十天了。”钱复看着庞孜他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钱复:“你们这样消极怠工,会给尘芜长老丢脸的。” 不过埋怨归埋怨,钱复还是十分给力地给玄霄宗的弟子们提供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这十天以来,各宗派弟子中成绩最好的是崇阳门的甘傲天,就是那边那个被许多男女弟子围在中间的人。”钱复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甘傲天的位置。 玄霄宗的弟子们看过去,就在一群矫揉造作的男女弟子之中,看到了一个眉眼俊秀锋利,浑身散发着狂霸拽气质的年轻女弟子。 “这甘傲天乃是崇阳门门主的独女,自小天赋极佳,修为算得上是各宗派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再加上母亲的关系,自小就被众星捧月着长大,脾气不是一般的臭。”钱复介绍起这个甘傲天的时候,似乎对这人意见不小。 “甘傲天旁边那个蓝衣服的少年,名叫崔青,乃是崇阳门独明长老的关门弟子。是难得的纯阴体质,因此追求者甚多。据说崇阳门门主一直有意撮合自家独女与崔青,崔青看起来也对甘傲天十分有好感。不过,甘傲天这人,她能看上谁呢?她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所有人都高攀不起。不就是捉到了一头灵鹿吗?有什么了不起。”钱复低声发着牢骚。 于是,大家都看出钱复是嫉妒甘傲天的了。 除了…… “敢问目前为止,试炼中最大的猎物是什么?”沈青眉忽然十分认真地问道。 钱复闻言,脸色一僵,别过头去气哼哼道:“就是那鹿。” 庞孜看看一脸尴尬的钱复,又看看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沈青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累。 就在玄霄宗的弟子们刺探着敌情的同时,其他门派的弟子们也在悄悄地打量着他们这里。 “那就是玄霄宗?竟然晚了十天才到,果然脑子不正常。” “呵呵,玄霄宗啊,什么时候正常了才叫奇怪吧?” “不过刚来的那名男弟子,不知叫什么名字,长得怪好看的呢。” “是哦,安安静静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好乖好软,好想保护他。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 “好看吗?也就一般吧。” “一般?一般你看着人家脸红什么?” 这些宗门弟子们觉得玄霄宗本就是出了名的不靠谱,这次又整整迟到了十天。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于是早就将他们从自己的竞争列表里面被排除了。 如此一来,里面唯一的那名男弟子,就成了众弟子讨论的焦点。最关键的,那男弟子还长得那般好看。 不过随着那些女弟子们注意力的转移,原本一直享受着万众瞩目待遇的崔青那里,就显得有些冷落了。 “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干巴巴的豆芽菜,五官稍微秀气一点,哪里有咱们青青好看。”崔青身边的一个跟班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啊,那群女的,眼睛都有问题,明明咱们青青才是最好看的。” “没错,青青别听那些人的话,她们都瞎。” 几个跟班七嘴八舌地说着,崔青被簇拥在中央,目光也落在了那远处的安静少年身上。 他原本并不十分在意那些人所说的话,就算那玄霄宗的弟子长得比他漂亮了又如何?纯阴体质才是他的王牌。 不过,崔青还是在看到莫清欢的脸之后,凝住了目光。 这不光是因为那少年太过出众的容貌,还因为…… 崔青发觉,他们,竟然是旧相识。 十年未见,他竟然还活着。 第36章 打死他 鲜红鲜红的,渗进了雪地里。…… 昏暗的小屋里, 一群乞丐一样的孩子周身瑟瑟地蜷缩在草堆里。 屋外下着很大的雪。 崔青也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虽然他的衣裳比其他人的要干净,可为了不被冻死,他也不得不忍着恶心, 和其他那些臭烘烘的孩子挤在一起取暖。 但即便如此,他也坚信自己和那些脏兮兮流着鼻涕的小乞丐是不一样的。 他原本生在一个商户之家,他是长子,自小得了爹娘不少宠爱。 一次娘亲带着爹爹一起外出置货, 半路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山匪,再也没有回来。 叔叔婶婶很快接管了铺子的生意。他们抱走了崔青两个年幼还不记事的妹妹, 却把他给卖了。 人牙子将他带到了这间小屋, 等凑够了数之后,会将他们带到南方去卖掉。 人牙子告诉他们,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被卖进好人家;反之,就是死。 崔青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企图逃跑的孩子。他被两个壮妇拖到院子的雪地里, 活活打死了。 那孩子凄惨的叫声, 让他做了许多天的噩梦。 崔青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在他听说,只要再凑上一个孩子, 他们就可以往南方出发了。 他知道南方乃是富庶之地。他乖巧听话,又生得漂亮, 很大几率会被卖进一个好人家。 到时候, 他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最后一个孩子是当天傍晚被人牙子送来的。 那是一个十分瘦小的孩子, 瘦得皮包骨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眸子黯淡无神。 崔青见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 就猜测他或许也是富裕人家出来的。 “我叫崔青,你叫什么名字?”崔青主动凑过去,和那孩子搭话。 少年抬起无焦的眼睛看了看他,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莫清欢。” “莫清欢,这名字真好听。我看你的衣裳很好,不像是穷人家养不起的男孩。所以,你也是因为父母死了,所以被亲戚卖了吗?”崔青又问道。 这些天,崔青很少和那些脏兮兮的小乞丐说话。他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愿意自降身份和那些脏兮兮的家伙打交道。 直到,莫清欢出现了。 他们一样生得漂亮,一样穿着干净的衣服。 崔青一直耐心等待着莫清欢的回答,可是对方却只是垂着眸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崔青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越来越冷,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他想和莫清欢凑在一起取暖,可每当他接近对方,对方便会无声地躲开。试了几次之后,崔青就有些恼了。 “你不冷吗?”崔青十分不解地问道。 莫清欢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眸子看着地。他赤着脚,手脚都已经冻裂了,他却依旧毫无所觉。 崔青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臭臭的小孩,发现他之前离开的那个空位已经没有了。 小孩子天生敏感,崔青的举动如此明显,那些孩子也感觉到自己被这个小少爷嫌弃了。 于是,他们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孤立了崔青。 崔青就这样冻了一夜,心中骂了这屋子里所有人无数遍。 好在如今人凑齐了,他们很快就能去往南方了。 等他到了南方,进了好人家,就再也不用忍饥受冻了。 第二天一早,人牙子果然出现了。 他将所有的孩子都带到了厅堂里,那里烧着地龙,很暖。 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妇人出现,人牙子小心而谄媚地站在这妇人身后:“邹婶,这批孩子都不错,你瞧,长得多水灵。” 邹婶似乎也十分满意,沙哑的烟嗓,像是老朽的枯叶刮擦着树干的声音:“不错。这次贾员外家想找个漂亮听话的,如果能成,少不得你的好处。” 那人牙子听到这里,笑得一脸褶子:“那就多谢邹婶了。” 人牙子说着,将崔青推了出来:“邹婶,你看这个怎么样?清白人家的孩子,性子也乖巧。” 虽然这种被人当做货物一般挑拣的感觉让崔青感到些许不适,但是想到人牙子与这邹婶刚刚的对话,崔青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表现。 于是他努力扯起嘴角,朝着邹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邹婶看了崔青一眼,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一双吊梢眼,目光落在最边上低着头的莫清欢身上,顿住了。 邹婶走过去,捏起莫清欢的下巴打量:“这个更好。” 崔青脸上的笑僵住了。 同样僵住的,还有人牙子:“这个……邹婶要不您再……” 话未说完,便被邹婶的一声惨叫打断了。 一片混乱间,人牙子一脚将莫清欢踢飞出去。邹婶慌张地后退,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手指间渗出血来。 被踢飞出去的莫清欢,瘦弱的身子撞到了墙壁才停住。他艰难地爬起来,嘴边流出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邹婶的。 他的眼神,恐惧中带着绝望,却又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凶狠。令每一个见过那眼神的人,从心底生出寒意来。 “疯子……疯子!”邹婶怒不可遏,脸色铁青地过去,朝着莫清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小孩的脸,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这种货色,你也敢拿出来卖?”邹婶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双膝一软,险些给邹婶跪下:“都怪我,我以为打过几次,他已经改了。我这就将这小畜生处置了,不留了,再也不留了!” “来人!”人牙子的声音都劈了。 门外的那两名壮妇立即小跑着进来。 “将这乱咬人的小畜生打死,给我活活打死!”人牙子气急败坏地吼着。 如今年头不好,她这好不容易凑成的一单生意,可不能叫这乱咬人的小畜生毁了。 两名妇人扯着莫清欢的头发,将他拖了出去。 不久,院子里传来棍棒敲打皮肉的声音。 一声一声,听得人心里发颤。 崔青是见过这样的场面的,之前被打死的那个孩子,一直在惨叫着。 可莫清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一板子就死了?”邹婶探出头去,似乎觉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未免太便宜了他。 “没呢,眼睛还睁着,就是死咬着牙。这孩子也是个怪胎,之前也被打过,抗打得很,也是一声都不吭。若不是那张小脸蛋太标志,我也早将他打死了。”人牙子小心地说道。 邹婶闻言冷哼一声:“长得再标致,性子这么烈,留着也是个祸害,早打死早干净。” 人牙子连连应和着:“是是,您说的是。” 之前每每有孩子被打死,人牙子都会让其他孩子在场看着,为的是杀鸡儆猴。 这般年纪的小男孩,次次都会被吓哭几个。屋子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外面的声音也就不再那般渗人。 不过这次不一样。 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外面也没有惨叫声。反而显得那棍棒敲打皮肉的声音越发清晰刺耳。 几个孩子的脸都白了,瑟瑟发着抖,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声都不敢出。就连那人贩子和邹婶,都觉得自己的肉在疼。 “大人,没气了。”其中一个妇人走进来,脸色也不似以往。手上的棍子,血淋淋的。 “嘭”地一声,想必是惊吓过度,一个孩子翻着白眼,直挺挺地仰了过去。 人牙子烦躁地朝那妇人摆摆手:“死了就扔了,快给我扔了去!真晦气!” 托了这莫清欢的“福”,崔青他们又回到了冰冷的小黑屋。 崔青这回才知道,原来这莫清欢和自己完全不一样。自己是父母去世后被亲戚卖了,而那莫清欢,是被自己做娼妓的亲爹给卖了。 怪不得他身上的衣裳那么好看还那么香,真是恶心。 那几个小乞丐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和崔青说,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如此一来,崔青更气恼了。 好在今日的事情虽然出了岔子,那邹婶还是要了他们几个孩子。 傍晚的时候,他们上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上车之前,他们路过院子,院子里还有那莫清欢留下的血。 鲜红鲜红的,渗进了雪地里,刺目的一片。 那马车十分破旧,四面漏着风。崔青最后一个才上了车,车里只剩下了最靠外的位置。 风一吹,糟破的车帘被扬起来,寒风直吹到了他的身上。 好冷,好冰。 车帘又一次扬起,崔青下意识瑟缩起身体。 颠簸的马车行到街道的尽头,一拐角就要出城。 那街边的角落,静静躺着一具瘦小的“尸体”。被鲜血染红的破衣,落在了崔青的眼里。 他们这些被抛弃的小孩,死了都懒得被送去乱葬岗。只随意扔在街头,就会有野狗叼了去。 明明可以去南方,却偏要死在这里,真是个傻子。 崔青对莫清欢没有怜悯,只有深深的鄙夷。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驻足在尸体的旁边。 女子撑着一把伞,如墨的长发,拂过一尘不染的雪衣。 崔青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人,仿佛高山上的遗雪,空谷间的幽兰。 而后,他看到那女子竟然俯下身,抱起了那个小小的、占满了血的身体。 那画面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崔青的视线里。 崔青不明白,那女子明明那般好看,美得像仙子一样,为何要去碰那具冰冷肮脏的东西。 不过等到了南方之后,他就渐渐将这件事忘记了。 邹婶最终选中了他,将他送到了贾员外家。 可那里与崔青之前的想象不太一样。 崔青被邹婶领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有下人拿着破草席卷着一个孩童的尸体。 那孩童大概和他一般的年纪,裸着身体,身上遍布着斑驳的鞭痕和一些青紫的可疑痕迹。 那时候,他才发觉,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而已。 若非贾员外家中做客的一名修者看出了崔青的纯阴体质,他或许早已被那个又老又丑的变态折磨致死。 后来,那名修者将他带离了贾家,几经辗转,他成了独明长老的关门弟子。 “青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一名跟班过分殷勤的声音打断了崔青的思绪。 崔青缓了下神,习惯性朝着那名跟班露出一个虚假而温柔的笑意:“没什么,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另一边的莫清欢能够感到远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少,大部分都是好奇或惊艳,也有一些带着隐隐的嫉妒。这些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也并不在意。 但那些目光中,唯独有一道,柔和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只是等莫清欢再看过去,那道视线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37章 太狠了 玄霄宗,果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呕......这桃子看起来挺好看, 为啥吃着一股洗脚水味啊?”庞孜将嘴里的半口桃子吐出来,胖胖的脸已经被恶心得扭曲了。 这已经是她在这千稷山尝试的第五种果子了,每一种都看着挺正常, 但吃到嘴里就难吃到怀疑人生。 钱复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没钱买干粮,你们好歹从自家山头上带些灵果出来啊。” “呸呸呸,”庞孜将嘴里的汁水吐净,“山头上的灵果能随意摘吗?那我们过年吃什么?” 钱复:“......”过年也只能吃野果, 你们到底是有多惨。 “我看咱们还是将就吃吧,总不能一直饿着。如果饿得没力气参加试炼, 咱们岂不是白来了?”甄寿手里拿着一个之前试吃过的麻椒口味的梨, 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一旁的沈青眉也看不下去了:“我这还有一些干粮......” 庞孜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馒头,咽了口口水,紧紧闭上眼:“昨晚就吃的你的,我看你今天也没剩什么了。” “食物可以慢慢再找,”沈青眉说道,“今早我和清欢找到一种果实, 似乎可以吃, 味道尚可。” “你怎么不早说?”庞孜一下来了精神。 “那果子,长得有点丑。”沈青眉道。 “丑不怕,能吃就行啊。”听到有吃的, 庞孜两只眼睛都要冒光了。 沈青眉见庞孜的表情,犹豫片刻, 还是将口袋里几枚果实拿了出来。 然后…… 庞孜:“……沈师妹, 你确定这是果子, 不是什么灵兽的屎?” 沈青眉:“我是看到山上有灵猴在吃这种果实,所以也摘了一些。我已经试过,没有毒, 味道还可以。这些都是我从树上摘的,而且这种外形只是果子的表皮,里面不长这样的。” “真的?”庞孜不是不相信沈青眉,只不过这果子长得实在是太……重口味了。 不过甄寿倒是想得更开:“看着像屎总比吃着像屎强,我先试试。” 她这般说着,从沈青眉手中接过果子,轻轻将那果皮捏开,里面露出了白色的果肉。 甄寿谨慎地将那果肉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而后眼前一亮,放心地咬了一口。 “荔枝味的。”甄寿道。 庞孜也拿过一个果子,捏碎果壳咬了一口。 “真是荔枝味的!” 此时此刻,其他宗派的弟子们正在山里继续和灵兽斗智斗勇。 前十天的试炼中,崔青和他的跟班们一只灵兽都没有找到。如今,正围坐在一起发愁。 “这林子里的哪里是灵兽啊,分明比人还要机灵。而且还不让弄死,怎么捉?难道要用语言感化它们吗?”一名跟班发着牢骚。 “我看咱们还是放弃算了,反正咱们崇阳门的弟子又不缺钱,做不做仙盟的任务又没什么差别。尤其是你啊青青,你以后可是少门主夫郎啊,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受苦。” 崔青听了这两人的话,知道是他们不想再在这千稷山受罪,又怕师门怪罪,所以想要拉他一起下水。 不过,他可没这么好被利用。 “咱们既然来到此地,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崇阳门。倘若此时放弃,恐怕有损宗门声誉。没关系,即便咱们技不如人最后毫无所获,能够坚持到最后也算是展现了咱们崇阳门的风骨。况且,咱们还有甘师姐呢。”崔青说得大义凛然,还变相又秀了一把。 几名跟班见崔青心意已决,知道他应该不会走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迎合道:“还是青青更识大体,我们一起陪你。” 崇阳门作为如今仙门中最大的宗派,这次派来试炼的弟子也是最多的。 这几个跟班原本以为,他们几个男弟子不过是来凑个数,关键时刻撒撒娇,便有同门会帮他们将任务做了。 可谁成想,这仙盟试炼会是这么个规则。搞得他们连请同门帮忙偷懒作弊都不成了。 眼看着捉灵兽无望,他们若是此时弃权,还能少受些苦。可这崔青偏偏要在甘师姐面前摆姿态献殷勤,还要让他们一起跟着受苦。 崔青也看出这几个跟班似乎是不高兴了。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这几个男弟子平日跟着他,在宗门里到处打着他的名号得了不少好处。如今遇到事了,却都只想着开溜。 “没关系,倘若你们想提前离开,我去和甘师姐说一声便好。”崔青状似善解人意道。 那几名跟班见崔青话里有话,立即讨好道:“哎呀,青青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早就说好要一起陪你了吗?” 另一名弟子见崔青的脸色不见好转,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怎么觉得,那玄霄宗是不是提早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所以他们才这么晚才来,而且还一点干粮都没带。” “你这么一说,他们会不会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弃权啊?” 几名跟班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让崔青也沉思起来。 事实上,这几名跟班早就发现,崔青似乎对玄霄宗的那名叫做莫清欢的男弟子格外关注。 难不成,是因为那名弟子长得比崔青好看,所以崔青嫉妒了? 要说这些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容貌上压倒崔青呢。 “不如咱们悄悄看看,玄霄宗那群弟子是不是在商量着弃权的事吧!”一名跟班说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 这小镜子乃是这名跟班的祖传法宝,注入灵力就可以看到其他地方的景象。 不过他如今修为尚浅,看不得太远,也看不得太久。 好在玄霄宗那几人离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很容易便被找到了。 于是,他们就看到那玄霄宗的几名弟子围坐在一起,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东西。 “奇怪,那玄霄宗不是什么干粮都没带吗?” “而且这千稷山的果子,不是难吃得让人想死吗?” “这几个人,不会是在做戏吧?把自家干粮藏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带,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就以此为由脱身?那他们可太鸡贼了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咱们将他们的诡计公之于众,不知道能不能立功?” “如果能立功,那咱们即便捉不到灵兽也不会太丢脸了哦。” 几个人想到这里,不由得都将头凑近了小镜子。 “他们吃的什么啊?看起来吃得好香。尤其是那个胖胖的,一脸陶醉的样子呢。” “能不能再怼近一点啊?” “这镜子能不能听见声音啊?没准儿他们现在正在讨论着弃权的计划呢!” 小镜子的主人:“我的法术已经快到极限了!不过为了立功,我也拼啦!” 只见他从锦囊里掏出一枚大力丸含进嘴里,然后气沉丹田,一股脑儿将灵力注入镜子中。 那小镜子接收到灵力之后,忽然迸发出一阵光芒,连带着里面的景象也清晰了好几度。 几个跟班十分期待地睁大了眼睛,就连崔青也不装了,伸着脖子看过来。 而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了。 镜子里,玄霄宗众位弟子此时正一人捧着一样东西,吃得如痴如醉。 而那样东西,怎么越看越像...... “没想到,这玩意儿看着恶心,吃起来还挺上瘾。”镜子里,一名胖胖的玄霄宗弟子发出一声感叹。 上瘾? 她竟然说吃那东西上瘾?! “这么一来,咱们或许就可以坚持到试炼结束了。”另一名瘦瘦的弟子也十分受用的样子。 “哈哈,如果咱们能够靠着吃这个完成试炼,等咱们回到玄霄宗,也可以吹嘘一阵子了。”胖胖的玄霄宗弟子眉飞色舞道。 吃这玩意儿有啥好吹嘘的?光荣吗?不恶心吗? “玄霄宗......果真名不虚传。”镜子这边的几个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为了完成试炼,玄霄宗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群人真的太狠了。 于是玄霄宗的弟子们奇怪地发现,那几个崇阳门的男弟子,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们都是一脸嫌弃的样子,而且见了就跑,仿佛她们是什么脏东西。 不过他们玄霄宗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他们如今填饱了肚子,又可以开始大显身手了。 庞孜与甄寿常年为了生计操劳,诱捕灵兽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沈青眉一直都对各种灵植颇有研究。没多久,她就将千稷山里面大部分草食性动物的口味给摸透了。 而莫清欢,作为一个在玉鸾峰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身上早就沾染了不少山间灵气。而这些灵气,又十分受这千稷山的灵兽们的喜爱。 于是整个试炼的第二个十天,玄霄宗不仅挺过来了,而且收获颇丰。 眼看着又快到了统计猎物的时候,崇阳门那边的弟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她们这十天也是一刻不得闲地在山林间忙碌着,并且也渐渐掌握了捕获灵兽的方法,可和玄霄宗比起来,她们的进步就显得过于迟缓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等到第三个十天的时候,咱们很有可能要被玄霄宗反超了。”一名崇阳门弟子忧心道。 “若是让玄霄宗压到咱们头上,那咱们崇阳门’仙门第一宗派’的名声可往哪搁啊?”另一名崇阳门弟子也十分惶恐。 而后,她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甘傲天的身上。 作为崇阳门门主独女,又是如此天姿卓绝之人,甘傲天自然而然成了众位同门弟子的领头羊。 只见她忽然背起长弓,冷声说了一句:“怕被超越,只在这里发牢骚是没用的。” 甘傲天不仅天赋傲人,思路也一直十分清晰。 她这些天除了和其他同门一起狩猎之外,还详细研究过这千稷山试炼场的所有灵兽,以及灵兽对应的分数。 而后,她发现有一种灵兽,积分奇高。 倘若她能够捕捉到这种灵兽,那么他们崇阳门的成绩就稳了。 只不过那种灵兽,她只见到过一次。而且当时,似乎玄霄宗的那名男弟子也在。 第38章 捉灵猴 面对少年,灵猴也懵了。 那积分奇高的灵兽叫做白尾灵猴, 乃是千稷山所独有的一种灵兽。 这些天来,甘傲天一直在搜寻着白尾灵猴的踪迹。唯一一次见到,是几日前在一处山坡上。 当时她正与同门们分头搜寻猎物。走到那处山坡的时候,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敏捷的影子在林间一晃而过。 为了不打草惊蛇,甘傲天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屏息凝神, 静静在远处观察。 微风吹拂着林间的树木,甘傲天果真在摇曳的树丛中发现了白尾灵猴的踪迹。 与此同时, 她还看到了一个穿着玄霄宗宗服的少年。 少年此时正立于山林之间, 头上卧着一只灵鸟,肩上还站着一只灵鼠。 灵鸟似乎将少年的头顶当做了巢,安逸地卧在上面,还不时梳理一下自己蓬松的羽毛。而那灵鼠则抬起前肢,毛茸茸的大尾巴像是一把扫帚垂在少年肩头。 这画面本该有些滑稽,可当时看起来, 不知为何, 却让人觉得安静而美好。 少年仰起头,伸出细长的手将带刺的树上一种很小的果实摘下。 那果实长在密集的长刺之间,黑紫色的。他们崇阳门的山里也有和这种很像的果子, 又酸又涩,难吃得很。 少年摘下果子, 一部分放进自己嘴里, 也会时不时给肩上的灵鼠一颗。 灵鼠似乎也十分喜爱这种果实, 会用两只前爪抱着,一口将果实塞进嘴里,鼓着腮迅速咀嚼。 而那只白尾灵猴就是在这个时候, 出现在少年眼前的。 那只灵猴落在少年不远处的树枝上,警觉地看着少年的方向。 黑溜溜的猴眼睛,看看少年又看看那棵长满了小果子的树。显然是觊觎着树上的果子,又忌惮着树边的少年。 而少年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他思考了片刻,便将摘下的果子放于手心,展开在灵猴的面前。 不过这灵猴似乎对人完全不信任。少年伸出手的一刹,那灵猴忽然立起尾巴呲出牙齿,喉咙中发出警告的低吼。 甘傲天原本以为,少年给灵猴果子的举动不过只是障眼法。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机将这灵猴擒住。 毕竟,这可是积分排名第一的灵猴啊。 可少年却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那灵猴张牙舞爪的模样,而后慢悠悠收回手,与肩上的灵鼠一起,将手里的果子分着吃了。 那灵猴想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一时间,甘傲天觉得自己竟然在那灵猴的脸上看出了疑惑的表情。 想必这灵猴见多了人类的狡诈,因此即便少年没有对它表现出任何可疑的企图,那灵猴依旧始终保持着警惕。 直到少年又摘了一些果子离开之后,那白尾灵猴才落到那棵低矮的果子树上。一面用灵巧的手避开枝干上的尖刺摘着果子往嘴里送,一面还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甘傲天同样对那名玄霄宗少年的举动十分费解。 遇到这种灵猴,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思考如何将它捕获吗? 不过转念一想,甘傲天又释然了。 那不过是个看起来单薄柔弱的少年,就如同他们崇阳门的那些男弟子一般,都是需要保护其他同门来保护的。 而那少年之所以来参加仙盟试炼,大概也如同他们宗门的那些男弟子一般,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通过那一次的观察,甘傲天意识到,白尾灵猴动作灵敏、性情机警。再加上这千稷山试炼场的规则,因此想要捕捉它们,仅凭单打独斗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于是这几天来,甘傲天在进行试炼任务的同时,也在和同门们一起商议,他们应该如何协作才能将那灵猴捕获。 “这白尾灵猴积分那么高,只要能够捉住一只,就能在这试炼当中脱颖而出了。如此一来,那玄霄宗的弟子们就算累死,也赶不上咱们了。”一名崇阳门弟子兴奋地说道。 “可万一他们也捉到灵猴了呢?” “那怎么可能啊,玄霄宗就来了那么几个弟子,根本不够用。甘师姐不是说过了吗?想要围捕那灵猴,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是啊是啊,那灵猴再机敏,也架不住咱们人手多。到时候,咱们分工协作,即便不能一下子就将它捉住,将它的力气耗尽总可以吧!” “没错,虽说试炼中禁止弟子们互相替考,可并没有禁止弟子们互相合作啊。等咱们试验成功之后,咱们每天就不做其他的,专门对这种灵猴下手。如此一来,大家的积分就都无敌了!” “那可真的太爽了。” 对于这个计划,最拥护支持的,自然是那几名崇阳门的男弟子。 要知道他们原本已经对这次仙盟试炼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如今忽然有了一个可以得到积分的机会,他们自然是要赶紧抓住的。 “这次试炼当中,就数咱们崇阳门的弟子人数最多。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那白尾灵猴简直就是为咱们量身定制的呢。”一名男弟子奉承着,拼命朝崔青使眼色。 这种时候,崔青自然也不会错失如此难得的机会:“甘师姐,我们几人虽然战力有限,但只要宗门需要,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的。” 其他男弟子见状,也连忙表衷心道:“没错,我们都愿意为宗门出力!” 眼见同门们如此齐心,甘傲天微微点头:“我会为你们安排一些不会有危险的位置。到时候,你们只要保持好阵型就好。” 看到他们崇阳门这积极团结的一幕,其他弟子们也感到无比振奋。 于是他们集体决定,要在今天傍晚,也就是这一次的集合时间截止之前,搞一票大的。 通过甘傲天搜集来的信息,他们发现白尾灵猴果然是对那种浑身长满长刺的低矮植物上面生长的灵果十分钟爱。如此一来,他们便将埋伏地点定在了一片那种果树生长得比较密集的区域。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灵猴现身在那片果树丛中。 起初,计划还是进行得十分顺利的。 灵猴虽然很快便发觉了这里的埋伏,但是却没有料到埋伏的人会如此之多。 虽然灵猴的敏捷程度远高于这些围捕它的弟子,但是对方的本意也并非要和它拼身手,而是要以车轮战的方式消耗灵猴的耐力。 很快,他们的策略便开始奏效了。 灵猴逃跑的速度逐渐以肉眼可见的水平变慢,眼看着他们这一次围捕的计划就要成功,有两名男弟子却在此时掉了链子。 这两名男弟子的体力已经开始跟不上了。按照甘傲天之前的安排,倘若有弟子的体力不支,需要立即发出信号,以便候补的弟子可以第一时间填补阵型。 可这两名男弟子担心自己退场之后,捉捕灵猴的积分就不再会有他们那一份,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岂不是白费了如此多的力气? 于是他们便出于这份私心,在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的时候依旧暗自咬牙支撑着。 可他们的体力本就不好,最后没支撑多久,他们的位置便出现了纰漏。 而那灵猴便瞧准了时机,从阵型的漏洞中逃脱了出去。 眼看着即将捕获的灵猴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累得半死的崇阳门弟子们都觉得十分沮丧。 尤其是那两名坏事的男弟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他们都是男弟子,即便做错了事,大家也都不好过分责怪他们。 尤其他们两人如今看起来可怜又柔弱,仿佛挨一句苛责就能哭出来似的。 如此一来,其他弟子们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这两名男弟子都是崔青的跟班,如今这事情一出,崔青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为何没有及时发信号?”崔青板着脸问这两名跟班,显然是想要他俩给出个交代。 “青青,对不起,我们当时太心急了。”一名跟班一脸无辜地说道。 对于这两名跟班,崔青与他们打了许久的交道,要比其他人了解他们得多。他看着面前故作柔弱的两个人,忽然背着众人冷笑一声:“只是心急?” 两名跟班也是第一次见到崔青如此恐怖的表情,吓得脸都白了:“青青......” 围猎计划失败,最郁闷的人应该当属甘傲天了。崔青如此做,也是为了帮甘傲天出气。 不过甘傲天倒是比崔青冷静许多,她只是稍作了些调整,便道:“灵猴狡猾机敏,失败也是在所难免,咱们还有机会。” 崔青见甘傲天如此说了,当即话锋一转,语气从责难变为焦急:“你们刚刚那样多危险,万一伤到了呢?” 两名跟班这回算是彻底被崔青的演技折服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虚伪做作之人呢? 不过他们如今可没胆子发牢骚,立即可怜兮兮地应道:“是我们不好。下次我们一定量力而行,不再心急了。” “好在咱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两名男弟子为了将自己的过错抹平,不得不一直强调着他们还有机会。 “一回生二回熟嘛。”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那只逃跑的灵猴,此时已经纠集了自己的同伴,正在反杀过来找这群崇阳门弟子们报仇的路上。 第39章 被报复 人让猴给耍了。 崇阳门的弟子们这一次围捕灵猴失败, 眼看着集合的时间临近,便决定暂且先将灵猴的事放一放。 反正,他们这十日也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 待到弟子们四散开去, 那两名男坏事的弟子凑在一起,忍不住发牢骚。 “崔青这次真是太过分了,为了讨好甘师姐,竟然用那种态度质问咱们, 好像这次围猎失败,都是咱们的错似的。”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咱们啊?好歹咱们出力了啊。他呢?他做什么了?” “哈, 人家还用做什么?人家可是纯阴体质, 若非如此,甘师姐能看上他?” “呵,我看啊,甘师姐对他也就那样,和对咱们没多大不同。倒是他自己,整天围着甘师姐转。若不是有门主和独明长老一直撮合, 甘师姐也未必会多看他一眼。” “我也这么觉得, 搞不好,什么少门主夫郎,甘师姐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崔青原本打算等甘傲天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 再去和她解释一下这次围猎的事。毕竟那两个男弟子平日总是和他在一起,他担心甘师姐会因此对他有什么误会。 可惜甘傲天一直在与几名弟子一起商量着下一次如何捕捉灵猴的事, 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就在不远处。崔青讨了个没趣, 想再回去敲打一下那两名跟班, 结果便听到了那两人背地里这般奚落自己。 平日,这些爱嚼舌根的男弟子背后议论他的长相,议论他的纯阴体质, 议论门主对于他和甘师姐之间的安排,崔青都是知道的,并且也没觉得气恼。 他始终将那些人的议论归结为嫉妒,而他能够成为他们嫉妒的对象,正是他比其他人优越的证明。 然而两名跟班这次说的话,却刺到了崔青的痛处。 因为他与甘师姐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有外表看来那般要好。他能够感觉到,甘师姐对于他,除了同门之谊外,没有任何一点他所期待的感情。 “我最瞧不起崔青的,就是他一面在咱们面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面又在甘师姐面前摇尾乞怜。” “哈,每次看到甘师姐对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我就觉得特别好笑。” “我也是,我也是,哈哈哈……” 两个跟班正暗自窃笑着,其中一名无意间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崔青。 “青、青青!”那名跟班尴尬地叫了一声。 另一名跟班显然更有经验,转头的瞬间脸上便已经变成了亲切的表情:“青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呢?” 崔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刚刚才过来,看到你们似乎聊天很愉快,便没有打扰。” “原来是这样呢,”先回头的那名跟班干笑一声,“我、我们正说到玄霄宗那名男弟子呢,说他……” “说他没有青青漂亮!” “没错!咱们宗门那些弟子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那个玄霄宗的莫清欢比青青漂亮。要我说啊,那种奇怪宗门出来的人,连和青青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两名跟班拼了命地一唱一和的,虽说他们不知道崔青到底将他们的对话听见了多少,不过对于崔青这种虚荣之人,使劲拍马屁总是不会有错的。 “对了青青,你知道吗?听说玄霄宗的那群弟子,他们是真的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来到试炼场了。” “我也听说了,说他们这十天,每天都在尝试这山里的各种野果,每天都吃得痛不欲生。但是为了得到仙盟试炼的认可,他们才必须要这么拼。因为啊,他们穷得连肚子都填不饱,只能靠今后仙盟的任务奖励才能过活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宗门里的弟子,会穷成这个样子。怪不得那莫清欢,瘦巴巴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两个跟班早就发现了,他们越是贬低玄霄宗的那个男弟子,崔青似乎就心情越好。而贬低拉踩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于是这两个跟班越说越带劲,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双双圆溜溜的猴眼睛,正在远处如注视猎物一般注视着他们。 不远处,甘傲天他们还在认真商讨着捉猴的事。忽然听到树林里一片杀猪一般的惨叫。 “这声音,怎么像是刚刚咱们呆过的地方传出来的?”一名崇阳门弟子疑惑道。 “这其中一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崔师弟?”另一名弟子说着,看向甘傲天。 甘傲天也蹙起了眉头:“去看看。” 发生骚动的地方离他们不远。等到甘傲天和崇阳门的几名弟子赶过去之后,就看到崔青在内的三名弟子正抱作一团尖叫着。 他们三人此时,神色惊恐、头发蓬乱,就像是三个刚经历了战乱的乞丐。 他们崇阳门的男弟子们一向爱美,从来没这般狼狈过。一时间,其他弟子全都看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名弟子问道。 “灵猴,好多的灵猴,嘤嘤嘤……”一名男弟子哭得满脸花。 “好多灵猴突然出现,抢走了我们的乾坤袋和锦囊就跑了,好可怕啊。”另一名男弟子也是心有余悸。 “那些灵猴往何处去了?”甘傲天问道。 一名男弟子抖着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甘傲天她们没追出去多远,便见到一只灵猴蹲在树上,手里拿着一个乾坤袋在摆弄着,似乎是想要打开。 它看到几名崇阳门的弟子追了上来,立即将乾坤袋抱进怀里,迅速逃窜。 “布阵。”甘傲天一声令下,与她一起的几名崇阳门弟子立即会意,展开阵型。 这阵型是她们刚刚讨论出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次没有同门柔柔弱弱的男弟子拖后腿,阵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然而就当她们即将要捉住那只灵猴的时候,四面八方忽然窜出了二三十道黑影。 “不好,有埋伏!”一名弟子低吼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 崇阳门的弟子们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堂堂仙门第一大宗的弟子,竟然让一群猴给埋伏了。 这群猴并不和她们正面交锋,而是专门趁机盗取她们身上的乾坤袋等物。猴子们本就狡猾机敏,弟子们碍于试炼规则投鼠忌器,完全招架不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东西就都被顺走了。 灵猴们来去如风,得手之后立即就四下散去了个无影无踪。 “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打独斗啊!”崇阳门的弟子们简直都要气疯了。她们竟然让一群猴子给耍了! 后来她们才知道,不仅是她们,所有曾经对灵猴下手的宗门弟子,都在这一天被猴群集体报复了。 没有了随身物品倒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他们的储备粮都被猴子抢走了。 这里的灵兽不可以吃,灵果的味道又如此清奇,你让他们今后怎么活啊? 于是这次集合的时间还没到,各宗门的弟子们就都下山来了。大家一致认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向仙盟讨个说法。 “要我们不许伤害这里的灵兽,可这里的灵兽却反过来袭击我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仙盟的执事弟子们对此似乎早有准备,面对各宗门的控诉,只淡淡问道:“那些灵猴可有伤及你们?” 没有。 “那些灵猴可有抢夺你们捕捉的灵兽、扰乱试炼的结果?” 没有。 “既然它们既没有影响试炼的公正,又没有危及弟子们的性命,又有什么好控诉的?” “那它们无缘无故抢了大家的东西,就这么算了?”一名宗门弟子不服气道。 “无缘无故?”仙盟弟子反问,“当真是无缘无故?” 那名宗门弟子语塞,旋即又不服气道:“那灵猴本就在捕获的灵兽范围之内,我们捉它们,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仙盟弟子一脸高深,“你们以为,那种灵猴之所以会有如此高的积分,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它们厉害啊。 仙盟弟子此话一出,各宗门的弟子们总算明白了。 “这也太狠了吧?不是说仙盟的试炼都不会太难吗?” “现在想来,或许是咱们误会了。仙盟当初只说过,出于安全考虑,试炼的内容不会很危险。可危不危险和难度高低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吧?” “我觉得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既然猴群的突袭是合规的,那么咱们的物品就要不回来了。所以,咱们今后要吃什么啊?” 想到这里,各宗门的弟子们脸都绿了。 恰巧这个时候,玄霄宗的几名弟子慢悠悠回来了。 他们这几天去了比较远的地方,因此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如今看到大部分宗门的弟子竟然都已经到齐了,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来晚了。 “我就说让你们快一点,你们非要去捉那只灵鸡。看吧,迟到了!”庞孜发了句牢骚,小跑着招呼几名弟子一起到集合地点。 “玄霄宗他们,难道没有受到猴群的袭击吗?” “难道是他们没有对灵猴下手?” “也有可能是灵猴知道他们一无所有,所以懒得袭击他们吧。” 不过不论如何,大家都郁闷地发现,被灵猴袭击过后,自己如今竟然和他们暗暗嘲笑的玄霄宗弟子一个处境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更耻辱的还在后面。 等仙盟弟子们清点了玄霄宗的战利品之后,公布了这一阶段各宗门中获得积分最多的,竟然是玄霄宗。 “玄霄宗竟然超过了崇阳门,我没看错吧?” “就凭那个连试炼的日期都能搞错的玄霄宗?” “不过这次玄霄宗只领先了崇阳门一点点,倘若崇阳门没有遭到猴群的攻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况且,崇阳门还有前一阶段的收获,他们玄霄宗可没有。” 在各宗门眼里,他们输给崇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输给玄霄宗这种,就让人很难受了。 当然,这里不包括之前就见识过玄霄宗厉害的聚灵宗。 钱复他们同样因为打了灵猴的主意而被袭击了,如今已经一点储备粮都没有了。 不过他们对玄霄宗没有偏见,平日也总是会一起行动。于是玄霄宗开发出的那些口味比较好的山果,他们也都能接受。 如此一来,他们就免除了挨饿的痛苦。 而崇阳门他们可就惨了。 崇阳门门主对这次的仙盟试炼十分重视,因此给弟子们准备的物资也最为充足。 如今他们算是被猴群袭击得最为严重的宗门,当真是一点储备粮都没有了。 于是,崇阳门的各个弟子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山上。 结果…… “呕……为什么这山里的灵果,就没有一种是口味正常的啊?” “这洗脚水味的桃子,这麻椒味的梨,还有这清凉油味的苹果……” “那玄霄宗的弟子们,难道都没有味觉吗?这些玩意儿,他们是怎么咽下去的?” 这里面,反应最大的自然是那几个娇生惯养的男弟子。 “嘤嘤嘤,真的太难吃了,我宁可饿死也不想再吃一口了。”一名男弟子哭得梨花带雨。 “这当真比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还要难吃了,是不是,青青?”另一名男弟子正说着,就看见崔青正皱着眉头,默默啃着手里的桃子。 “青青,你……”你犯不着这样吧? 那名弟子刚说了一个字,便意识到甘师姐就在他们不远处。崔青如此做,多半是做给甘师姐看的。 果然,崔青见那名男弟子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他已经被手中的麻椒梨给麻哭了,却依旧一脸坚定地说道:“如今咱们虽然遇到了些挫折,但是为了宗门的声誉,这点苦难是不能将咱们崇阳门的弟子击倒的。” 崔青那几名跟班这次是当真被震撼到了:为了讨好甘师姐,你也太拼了吧。 不过心中吐槽归吐槽,他们还是十分熟练地应和道:“还是咱们青青最识大体了。” 结果跟班们的马屁还没有拍完,一直沉思着的甘傲天却突然起身走了。 “我再去找找其他果子。” 那几名跟班看着甘师姐离去的背影,又看看举着灵果吃也不是扔也不是的崔青,尴尬道:“甘师姐她,一定是舍不得青青吃这种难吃的果子,才去寻其他果子的。” “是啊,甘师姐果真最心疼青青了。” 这时候,另一名崇阳门的女弟子看着甘傲天离去的方向:“咦,甘师姐去的,是上次发现灵猴的那个地方吧?” 另一名女弟子也伸了伸脖子,傻乎乎道:“啊,就是甘师姐上次遇到玄霄宗那小美人那里?” 第40章 遇魔兽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甘傲天确实是想去找找其他可以食用的果子的。 她心中有一个推测:既然那些平日常见的果子在这千稷山里会变成难以下咽的味道, 那么,那些原本就很难吃的果子呢? 甘傲天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想去看看之前遇到灵猴的那棵果树。 那树上的果子既然灵猴喜欢, 味道或许不会太差吧? 而且,她还看到有一名玄霄宗的弟子,也吃过那里的果子。 其实甘傲天关注这果树还有灵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平日她偶尔会来这里,发现那只灵猴确实十分钟爱这棵果树, 不过那玄霄宗的少年却没再出现。 昨日集合之后甘傲天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前些日子随同门一起去了比较远的山里。 不过今日, 甘傲天找到那棵果树的时候, 发现那玄霄宗的那名少年竟然也在。 少年依旧是十分安静的模样,浓密的长睫半掩着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他神色淡淡,一面摘着果子,一面喂着肩膀上的灵鼠。 那灵鼠已经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毛茸茸的小身体简直要变成一个墩儿了。 没一会儿,那只灵猴也出现了。 灵猴见到之前那个奇怪的少年又出现了, 整只猴都表现得有些紧张。如今, 猴群打劫各宗门弟子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猴相见,本该是分外眼红的场面。 不过在少年这里,那些事情似乎都与他无关。 少年看到灵猴, 依旧是一脸平静。 不过这一次,灵猴却似乎有了其他想法, 开始对少年发出挑衅。 它先是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用叫声和动作吸引少年的注意。 少年歪头看了灵猴一眼, 亦如同上次那般将果子递给它。 灵猴的目的当然不是果子。不过它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越发夸张地上蹿下跳。 眼前这一幕和甘傲天他们之前被猴群打劫时的情形完全不同。这让她开始怀疑这千稷山的灵猴虽然厉害, 但是否也必须要遵循着某些规则,不能随意对人下手。 见到那少年完全不上当,那灵猴越发烦躁。 正当少年摘完了果子准备离开之时,那灵猴忽然一跃而起,用尾巴勾住树枝,倒挂过来伸手,夺了少年胸前一样东西。 那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即便是甘傲天都没有看清灵猴身上的动作。 直到灵猴重新站到树枝上,甘傲天才看到灵猴毛茸茸的手里,捏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兔子形吊坠。 少年似乎也没有预料到灵猴竟然会突然袭击,身子僵了片刻才抬起头,看向那灵猴。 那灵猴此时奸计得逞,十分得意地在树枝上耀武扬威。想必是知道自己的速度少年是决计追不上的,所以十分猖狂。 甘傲天微微蹙眉。 这灵猴的敏捷程度她心中是有数的。如今见这灵猴趁着少年落单而横加挑衅,她虽然知道自己或许追不上灵猴的速度,但见到宗门弟子被灵猴欺负,依旧不忍袖手旁观。 眼见那灵猴在少年面前一番挑衅之后,作势就要脱身。甘傲天心想,此时她趁着那灵猴没有防备,或许可以成功帮那少年一把。 正当她瞧准时机准备出手之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少年忽然脚下一点,轻盈矫健的身子,朝着灵猴所在的方向一跃而起。就如同树荫下一道恍惚的光影,轻灵迅捷。 那灵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借着树木的掩护灵巧地躲闪。 然而,灵猴却没有想到,那少年的身法竟然会如此之快!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甘傲天。 她只能看到两道极快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等那身影再停下来的时候,便是少年单手将那灵猴擒获的场景。 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清亮的眸子静静看着灵猴,等它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那灵猴显然也被少年的身法惊着了,只得乖乖认怂将吊坠还给了少年。然后,便抱头缩成一团,看起来像是放弃了抵抗,准备束手就擒了。 竟然有人可以如此轻松地捉住灵猴,甘傲天也觉得这事情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不过少年却并没有将那灵猴“捉拿归案”,而是在灵猴乖乖还回吊坠之后,就将它放了。 这一回,灵猴又懵了,甚至忘记了逃跑。 直到少年小心地将那吊坠戴回脖子上,毫无留恋地离开之后,那灵猴才猛然回神,一溜烟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目睹了这一切的甘傲天有几秒的失神。她想不明白,一个男弟子,怎会有如此恐怖到令人咋舌的身手?要知道,那灵猴可是他们崇阳门弟子们众人合力都没能成功捕获的试炼顶级灵兽啊。 甘傲天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回了崇阳门弟子们的据点。 此时,那几名门内的男弟子们正围着崔青,继续着他们每日必修的八卦。 “我当时都懵了,心里想着这玄霄宗的人也太奇怪了吧?竟然和我说那种小果子可以吃。那种小果子咱们后山不是也有很多吗?又酸又涩的,亏他们还能当成宝。”一名男弟子仰着头,一脸嫌弃的模样。 “那玄霄宗弟子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会拿果子给你吃?”另一名男弟子打趣道。 “快别恶心我了吧,拿那种破果子来讨人欢心,谁会领情啊?”之前那名男弟子道。 崔青一直拖着腮饶有兴致地听着,眼中也带了几分鄙夷之色。 不过,那神色在他看到甘傲天回来的时候,就瞬间退得一干二净了。 “甘师姐。”崔青迎着甘傲天走过去,见她手里拿着的几枝小果子,神色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那几名男弟子的话,甘傲天其实已经听到了。并且,她是从心底觉得同门这几名男弟子如此说玄霄宗是不太妥帖的。 玄霄宗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山中觅食,并且还热心将成果告知给了他们。结果自己这几位同门非但不领情,还在背后言语奚落对方。 不过她这几个同门毕竟都是男孩子,她也不好当面指出问题。为了不产生尴尬,甘傲天便在崔青迎上前来的时候,下意识将拿着枝条的手背到了身后。 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看在崔青眼里,却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那几名男弟子的视线被崔青挡住了,并看不到他与甘傲天之间这微妙的照面。 于是他们还在奚落着玄霄宗,并且还适时要将话题引到崔青最不喜欢的莫清欢身上。 “听说那玄霄宗的莫清欢,这次拿到仙盟的猎物其实都是其他同门帮他弄到的呢。” “真的吗?仙盟不是说不允许他人代为狩猎吗?” “谁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啊,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那人家宁可不要成绩,也不能做那样弄虚作假的事呢,是吧青青?” 崔青知道他的跟班们这是在甘傲天面前捧他,而他只要淡淡一笑,做出一副圣洁白莲花的姿态就够了。 然而此时,崔青鬼使神差地,却向面前的甘傲天问道:“甘师姐觉得呢?” 甘傲天顿了顿,回想起刚刚少年那轻灵敏捷的身姿。她原本想说她认为凭借莫清欢的身法,并不需要同门的协助。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世事无绝对。对方只是个柔弱少年,没准儿所有的天赋都加在了身法上,其他方面就弱了,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实男子身姿普遍比女子轻盈,身法好也很正常。但是若是综合看来,还是女子更胜一筹。这一点,甘傲天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毕竟,她并未亲眼看到少年狩猎那些猎物时的场景。 想到这里,甘傲天便十分中肯地答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说完,便与崔青擦身而过了。 崔青那几个跟班,这回是将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了个满眼。 “我的天......甘师姐这是在替那莫清欢说话吗?”一名跟班小声说道。 “那青青岂不是......”另一名跟班还没说完,崔青就面无表情转过了头,吓得那名跟班赶紧就闭嘴了。 “青青,你别生气,甘师姐一定是让那玄霄宗的人给蒙蔽了。不过,那莫清欢看起来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不会有什么真本事。等甘师姐看到他真正的实力,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纸包不住火,这种弄虚作假的人,早晚会露馅儿的。” 又一个十日很快过去了。这十天里,大部分弟子都在为填饱肚子而奔波,因此除了玄霄宗那种奇葩宗门以外,其他宗门的收获都不太理想。 由此一来,一枝独秀的玄霄宗就越发不受待见了。 而就在集合的当晚,各宗门的弟子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千稷山中忽然闯入了一只魔兽。 千稷山乃仙盟试炼场,有护山大阵的庇护。而这魔兽能够突破千稷山的禁制,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如今仙盟留在此地的执事弟子大多是负责日常组织以及统计等的相关工作,因此几乎就没有高阶弟子。 如今护山大阵被破,仙盟弟子首当其冲,结果损失惨重。 而参加试炼的宗门弟子当中,就数崇阳门被公认实力最强。这种时候,甘傲天以及崇阳门自然是责无旁贷,主动担负起了庇护其他宗门的责任。 只见崇阳门的弟子以甘傲天为首,迅速排兵布阵迎击。然而那魔兽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而是转身向被保护起来的男弟子们咆哮而去。 第41章 不敢想 莫清欢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师尊能…… “小心!”有弟子惊呼。 晦暗的月色下, 那体形巨大的魔兽亮出狰狞锋利的魔爪,周身散发着浓黑的魔气。 它朝着被禁制保护起来的伤者和男弟子们一声怒吼,那禁制瞬间就被击碎了。 强烈的威压携着浓郁的魔气迎面扑来, 吓得几个胆小的男弟子抱团尖叫。 而这尖叫声,反而吸引了魔兽的注意。 转眼的功夫,那魔兽已经逼近了那几名吓软了脚只会哭的崇阳门男弟子。 金色的立瞳森然可怖,倒映着男弟子们一张张惊慌失措的哭脸。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甘傲天眼看再次布阵已经来不及,只得带领同门先冲过去救援。 只是那魔兽不仅体型庞大, 速度也很快。 眼看着崇阳门的弟子已经来不及救援, 众人心中皆是一凉。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忽然从那几名男弟子身后飞身而来。冷冽的剑气如同锋利的冰凌,划破空气刺入魔兽的眼、口、脖颈等要害。 魔兽哀嚎一声,黑色的血喷涌而出。与此同时,强大的魔气四处暴走。顷刻之间,便将地上那几名男弟子掀飞出去。 少年单手迅速设屏障挡住那充满瘴气的兽血与汹涌的魔气, 另一只手携雪痕剑, 身法极快地跃上那魔兽的头。 剑锋纠缠着凌厉的剑气,如长啸的游龙,直直刺向那魔兽的头顶。 更多的血飞溅出来。 魔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仿佛垂死挣扎的绝唱。 千稷山数千鸟雀腾然惊起的同时,魔兽轰然倒地, 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呆了。 被未散的魔气与血气笼罩的月色呈现着暗淡的红。 红月之下, 少年白皙如玉的面容蒙上了一层肃杀的冷意。 夜风吹起少年束起的发尾, 他淡定地拔出刺入魔兽头颅的长剑。未凝的血珠,从剑尖滴落而下。 “太可怕了。”忽然有某个宗门的弟子颤声说。 不知她说的是那恐怖的魔兽,还是那干净利落手刃了魔兽的少年。 少年从魔兽的尸体上跳下, 想要回到人群中。 刚刚被他救下的那几名崇阳门弟子此时终于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然而当他们看到走过来的少年的时候,却一脸惊恐地倒退。 “你、你要做什么?”一名崇阳门男弟子一面后退一面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仿佛,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恐怖的魔兽。 少年停住了脚步。 “你们什么意思啊?”庞孜气哼哼地说着。 要是没有小师弟,这几个弟子恐怕早让魔兽撕了。现在反过来对救命恩人这么个态度,简直太过分了。 亏她当初还好心告诉他们山果的事,看来是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 那庞孜被吼了的男弟子反而一脸委屈:“你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做什么......” “你——”庞孜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 甄寿拍拍庞孜的肩膀:“犯不上,咱们还是快看看小师弟伤到没有。” “我没事。”莫清欢淡淡应了一声。 随后,便一个人去了溪水边,清洗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沈青眉跟了过去,拿出干净的帕子递给他:“那些人......没必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莫清欢摇摇头:“我不是因为那个。” 沈青眉:“?” 少年一面擦着脸上身上的血,一面轻声道:“我只是......想吃玉鸾峰上的灵果了。” 少年擦干血迹之后,就蜷膝坐到溪边,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个荷包,放在胸口的位置。 溪水的波光,与星辰一起映入少年清澈的眼眸里。 少年与其说是想吃玉鸾峰上的灵果,倒不如说是想念玉鸾峰上的那位大人了吧。 沈青眉也不点破,只安慰道:“还有一个多月,很快就能回去了。” 此次试炼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仙盟自是十分重视。 仙盟的人在两个时辰之后便赶到了千稷山。 他们详细查看了护山大阵,确认了阵法并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而能够强行突破大阵,证明这魔兽的级别不会很低。 可魔兽大多都在魔域活动,而千稷山距离魔域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这魔兽,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呢? 一时间,各个宗门弟子们也都是人心惶惶。 仙盟这一次有不少弟子都受了伤,如今各宗门的弟子们聚在一起,帮助仙盟一起照料受伤的弟子。 崇阳门那几名男弟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日前前后后地照顾伤者。尤其是崔青,简直要将自己变成一个活菩萨。 “男孩子嘛,就应该是这样柔柔弱弱知冷知热的。”一名崇阳门的弟子感叹道。 “是啊,我之前一直以为,玄霄宗那小师弟看起来安静乖巧,性子应该也不错。谁想到啊......” “手刃魔兽眼都不带眨的,怪不得都把咱们的弟子吓哭了。” “玄霄宗真的太奇怪了,好好的娇软儿郎,怎么一到那就都变了?” “我之前还挺喜欢玄霄宗那小美人的,结果谁知道那么凶的。这以后,谁敢要啊?” “这么一比较,还是咱们崔师弟好。虽说长得不如那玄霄宗的莫清欢好看,可是性子好啊。最关键的,还是纯阴体质。以后双修,还能提升修为。” 几名弟子议论着,不由得向甘傲天投去羡慕的目光。 不过甘傲天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眼睛静静看着玄霄宗那几名弟子所在的方向。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走了过去。 庞孜他们几次好心都被崇阳门当做了驴肝肺,如今见到崇阳门的甘傲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甘傲天却并不以为意,而是走到莫清欢身边,诚心诚意道:“魔兽的事情,甘某在此代同门谢过了。” 甘傲天话一出口,不仅庞孜她们愣住了,周围其他宗门的弟子们也愣住了。 甘傲天竟然主动来向莫清欢道谢,这事情太劲爆了。 莫清欢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陌生的女弟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礼貌地说了句:“没事。” “还有之前灵果的事,我也已经知晓了。”甘傲天说着,又看向庞孜。 庞孜张着嘴巴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别扭地扭过头:“我们就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专程过来道谢。” “是我们失礼在先。”甘傲天叹息一声。 “你还能知道自己失礼了?”一旁的钱复酸溜溜道。 不过这到底是崇阳门与玄霄宗之间的事,她即便心里替玄霄宗抱不平,却也知道不能喧宾夺主的道理。 庞孜她们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而且平心而论,甘傲天这些日子以来,确实也没做什么对玄霄宗不友好的事情。 如今甘傲天主动过来致谢示好,她们也不想斤斤计较。 于是庞孜邀请甘傲天小坐一会儿。 原本她只是打算客套一下,没成想一番简单交谈之后,竟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甘傲天与庞孜、甄寿她们一样,都是剑修。 而剑修的骨子里,其实又都有几分豪侠之气的。 于是每当遇到志气相投之人,话匣子就容易关不上。 再加之,他们可以看的出,这甘傲天确实是真心想与他们结交的。 尤其是甘傲天在得知了太虚峰青云剑尊门下的各位弟子有多惨之后,当即决定给与一定的资助。庞孜与甄寿险些与甘傲天拜了把子。 “你们当初竟然打算布阵去捉灵猴?”庞孜十分惊讶。 甘傲天倒不觉得这事情有何不妥:“那灵猴速度极快,身手又极为敏捷。除了布阵,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们当初,就没研究过如何捕捉灵猴的事吗?” 甘傲天说到这里,又想起莫清欢的身法,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十分愚蠢。 捕捉灵猴对于玄霄宗来说,或许真的不是件难事。之前,是她自己眼界太窄了。 谁想庞孜听了甘傲天的话,疑惑地反问道:“我们为何要捉灵猴?” “自然是为了宗门声誉。难道你们不想要夺得好成绩,为宗门争光?”甘傲天觉得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为宗门争光这事,我之前的确是想过的。”庞孜道。 想当初,她带领大家离开玄霄宗出发来千稷山的时候,确实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和掌门说的。 “可是,自打我得知她们那群不靠谱的长辈竟然连试炼的日期都能弄错的时候,我就不再这么想了。”庞孜咬牙切齿道。 “我们确实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要捉灵猴的事。”甄寿也说道。 “我与甄寿的计划,是只捉我们擅长的,也就是能吃的灵兽。沈师妹只擅长和吃草的打交道。而清欢小师弟,他确实很厉害。这里的灵兽,应该没有他捉不到的。”庞孜道。 “不过,小师弟曾经被他家师尊嘱咐过,出门在外要低调一些。所以他每次只在十日的头两日捉灵兽,捉够了数量,后面的日子都在收集各种野果打发时间。”甄寿道。 甘傲天闻言,回想起之前两次在林中见到少年的情形。少年似乎确实一直都是十分闲适的状态,唯一的一次展露实力,还是因为胸前那枚吊坠。 甘傲天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少年胸前那吊坠一眼。这次她才发觉,吊坠的材料,竟然是阴阳玦。 “清欢小师弟,可是有心上人?”甘傲天忽然问道。 这话一问出口,甘傲天四周的人全都炸了。 “我的天,甘傲天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上了玄霄宗的莫清欢?” “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谁见过甘傲天主动去跟人攀过交情?原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崇阳门如今可以算是仙门第一大派,甘傲天又是默认的下一任门主。能被甘傲天看上,这个莫清欢也太走运了吧?” “甘傲天这话问得已经如此直白了,莫清欢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除了这些看热闹的人,崇阳门那边的反应更大。 甘师姐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们比那些外人更清楚。 于是崇阳门那十几双眼睛在惊讶之余,又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崔青。 崔青此时的脸已经煞白了,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也顾及不上,只紧紧咬着唇看着甘傲天与莫清欢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庞孜她们都以为甘傲天和小师弟马上就要结为道侣了。要知道放眼如今整个仙门,她们这些同辈人当中,不论是样貌、修为还是家世,确实是没有谁能够比得过甘傲天了。 而且,通过刚刚的交谈,她们也大体可以确定,甘傲天的人品也是不错的。 如此佳偶,岂有放手之理? 不过莫清欢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吊坠,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少年的回答坦然而直白。 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过,并不是甘傲天。 “果然如此。”甘傲天轻喃一声,看不出太多情绪。 不过庞孜却不淡定了。 她将甄寿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师弟的心上人,不会是沈师妹吧?不过沈师妹似乎对小师弟没意思啊,人家是喜欢假的尘芜长老啊。我觉得甘傲天这人还不错,所以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小师弟,让他不要错过良缘啊?” 看着庞孜一副替小师弟着急的样子,甄寿要淡定许多:“我觉得,小师弟的心上人,或许不是沈师妹。” 庞孜:“不是沈师妹,那还能是谁啊?” “是谁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应该不是沈师妹。”对于自己的推断,其实甄寿自己也不太肯定。 “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甄寿只是觉得,小师弟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她们认识的。只不过不是沈师妹,是谁她也说不出来。 总而言之,甘傲天当众表白,却被莫清欢拒绝的事情,在宗门弟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由此,各宗门的弟子们更加确信:连甘傲天都能拒绝,这些玄霄宗的弟子,脑子果然都不正常。 转眼试炼的时间已经过半,按照仙盟的规则,各宗派在这个时候是可以派代表来试炼场探望弟子们的。 这几乎是每名弟子都十分期待的事情,尤其是如今,各宗门的弟子们被灵猴害得,已经啃了好久的山果子了。 按照之前的惯例,各宗门派来的代表,大概率会是某些弟子们的师尊。师尊也不会空手而来,而是会给本宗门的弟子带来不少补给。 天长日久,这也就成为了一种攀比。 不过这种攀比,和玄霄宗没什么关系。 虽然他们几人在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想过自家的师尊是否能来。但转念一想,自家师尊都挺怪的,来了恐怕也只会给她们带来更多的烦恼。 “唯一可担大任的,恐怕只有尘芜长老了。”庞孜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和他们那些不靠谱的师尊们比起来,尘芜长老除了是个为了宠徒弟可以女扮男装的大忽悠以外,确实没有太多硬伤了。 莫清欢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师尊能来的,这样,他就可以早些见到日思夜想的师尊了。 不过这个愿望,他有些不敢想。 眼看着各个宗门的人都陆续来了,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中,他们玄霄宗的弟子们依旧像是一群没人要的孤儿。 别说他们心心念念的尘芜长老,玄霄宗连个扫地的老太太都没派来。 “掌门他们,不会是将这件事给忘了吧?” 庞孜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这种可能。 毕竟,这种事情在他们玄霄宗,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的心情也一天天低落下去。 直到期限的最后一日,白尘芜终于姗姗来迟了。 第42章 举高高 徒儿是不是瘦了? 白尘芜当真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这些日子, 她在玉鸾峰上,吃不香、睡不好,成天担心自家小徒弟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要知道, 这可是她这十年来第一次和徒儿分开啊。而且,还一分分了这么久。 若不是碍于仙盟试炼的规定,她恨不得早就冲过来了。 白尘芜按照弟子们离开的日期掐算着,早早地做着准备。本来打算在试炼场开启探视的头一天便第一个到达, 来给徒儿一个惊喜。 结果到了这里才知道,她差一点就连个尾巴都赶不上了。 她一进入试炼场, 就看到了一片喜气洋洋中, 玄霄宗的众位弟子犹如一群孤儿,垂头丧气地呆在某个角落里。 庞孜他们原本真的是已经放弃希望了。 这几日他们就像是一群学堂里等待着家人来接的学生,每次看到一个“家长”过来,他们就会期待一次。 结果每一次,都只是别人家的家长。 如此被期望与失望折磨了许多日,庞孜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算了, 咱们也别等了, 去山里吧,咱们抓紧去做任务算了。” 这个时候,那个当初负责他们签到的仙盟执事弟子刚巧走了过来:“你们要去山里?不见访客了吗?” “不等了, 反正等也是白等。”庞孜垂头丧气道。 这么久也没有人来,一定是早就将他们的事给忘了。果然, 他们当初就是不该抱有任何期待的。 那仙盟弟子见状, 掩唇笑了笑:“那我就告诉外面那位仙人, 回去算了?” “嗯……嗯?什么意思?”庞孜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或者说,她是不敢相信。 而这个时候, 白尘芜已经由其他仙盟弟子指引着,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山间的晨雾还没有散尽。透过薄纱般缥缈的白烟,不远处白衣女子的身影悄然浮现。 缥缈若仙气质出尘的女子,漆黑的眼眸如坠星辰,眉间的那一抹朱红凤印,仿佛心头的一点朱砂。 白尘芜一出现,便瞬间惊艳了无数目光。 就连之前一直以容貌傲视群雄的崇阳门的独明长老,此时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庞孜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尘芜长老?还是海市蜃楼?” 甄寿轻拍了下庞孜的头,脸上难掩笑意:“好好的山里,哪有什么海市蜃楼?” “当真是尘芜长老!”庞孜激动得眼睛都圆了,“小师弟,你家师尊来看你了!” 原本坐在庞孜对面安静地喂灵鼠的少年闻言呆了呆,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师尊? 白尘芜远远就从人堆里一眼发现了徒儿的纤瘦的身影,安静的少年迅速回过头,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与她四目相对。 白尘芜习惯性伸出胳膊,想要抱抱徒儿。结果胳膊伸出一半猛然意识到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在玉鸾峰不一样。 不过,少年已经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而且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着一个飞扑,扑进了白尘芜的怀里。 “师尊,徒儿想你……” 乖乖软软的徒儿一入怀,白尘芜哪还有心思考虑其他人的目光,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成水了。 “为师也想徒儿了,徒儿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白尘芜柔声问着。 她看着少年莹白如玉的脸蛋,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徒儿是不是瘦了?” “师尊?”少年疑惑地看着白尘芜。下一秒,便被师尊举了起来。 单挑魔兽不眨眼的少年,此时被自家师尊猫儿一般举着,模样乖巧得不行。 各宗门的弟子全都看傻了。 “这是谁啊,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可是能将其他宗门的男弟子吓哭的莫清欢啊,那人就不怕被秒杀吗?” “秒杀什么啊?没看到莫清欢在那位大人面前就乖巧得像只猫吗?” “那,那到底是何方高人啊?” “而且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眼神好温柔啊。” 崇阳门的独明长老原本正拉着自家爱徒崔青询问这些日子徒儿与甘傲天的感情进展,如今见到那出现的女子,眼中也流露出惊讶:“竟然是玄霄宗的尘芜长老。” “尘芜长老?”崔青也顺着自家师尊的视线看过去。 远处那一抹白影,渐渐和记忆中那个雪天里撑着伞站在街边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莫清欢眼中的欣喜,那白衣女子眼中的温柔,都让崔青觉得有些刺目。 原来,当年捡了莫清欢的那个白衣女子,就是玄霄宗的尘芜长老。 “尘芜长老!”庞孜她们也都跑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钱复他们几名聚灵宗的弟子也跟着过来了,看着白尘芜的眼神充满了难掩的崇拜。 一群弟子像是一群终于等到了亲人的小朋友,七嘴八舌说着试炼开始以来的一些事。 于是白尘芜这才算弄明白:“原来,试炼的时间一开始就被搞错了?” 几名弟子重重点了点头。 白尘芜:“……”白白让她多忍了十天…… “我当初,应该看一眼仙盟的文牍的。”白尘芜十分后悔。 “长老,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庞孜十分理解地说道。 但凡她当初对宗门少一分信任,他们如今也不会变得这么惨。 白尘芜环顾了一下其他宗门的据点,发觉那些宗门的访客几乎都给本门弟子带了不少补给。 她在临离开玄霄宗之前,也特地去问过了其他那几位长老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给弟子们带过去。不过那几位长老所带的东西…… 青云剑尊给徒弟们写了一张保证书,承诺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给他们买肉吃。 东碣长老托白尘芜给徒儿送来一本灵魂读物,建议沈青眉少研究些炼丹的技术,多思考思考如何才能讨到异性欢心,好早日如读物中的女主那般广开后宫走上人生巅峰。 铁柱长老托白尘芜给弟子带句话,问他们何时才能回来。因为之前弄到他那里的那个郎郎腔如今成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搞得他心情更抑郁了。 嵯峨长老则十分简洁地嘱咐徒弟们要早睡觉,不然会长不高。 白尘芜一一将各位长老的嘱托带到,而他们的弟子们则表示: 他们的师尊没来真是太好了。 白尘芜也看不下去了。他们玄霄宗的弟子们实在是太命苦了。 “我给清欢带了些玉鸾峰上的灵果,还有一些尘世的点心小吃。如果大家愿意,可以一起分享。”白尘芜说着看了看自家徒儿,自家徒儿当然是同意的。 毕竟他也觉得,他的这些同门,实在是太可怜了。 尘芜长老这么一说,庞孜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是尘芜长老带给小师弟的,他们一分,小师弟的就少了。他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怎么能这么做呢? “不必了,尘芜长老,我们……”庞孜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尘芜长老已经打开了乾坤袋。 一晃眼,他们这些弟子险些被灵果和各种点心小吃给埋了。 这一幕,不仅是玄霄宗的弟子,就连其他宗门的弟子们见到也震惊了。 “不是说玄霄宗的掌门最不靠谱了吗?这一次,怎么给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良心终于发现了吗?”钱复也伸过脖子来凑热闹。 他们聚灵宗的长老前两天有事就先离开了,所以几个弟子如今正无聊着。 “这些都是尘芜长老带给小师弟的,我们就是沾了个光罢了。”庞孜憨憨笑道。 “给小师弟一个人的?”钱复惊讶。 尘芜长老不是挺穷的吗?这当真是倾家荡产宠徒弟啊。 白尘芜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玉鸾峰的灵果比较多,所以就稍微多带了一些。” 事实上,白尘芜这阵子因为思念徒儿,每次一想徒儿就去山上给徒儿摘果子,不知不觉就摘了许多。 后来,果子实在太多了,她又改去尘世散心。结果不知不觉又给徒儿买了一堆零食。 少年乖巧地将灵果分给众位同门还有聚灵宗的几名弟子,这才坐到自家师尊身边,安静地吃果子。 玉鸾峰灵气充盈,山林间结出的果子也比其他地方的更好吃。 这一点,千稷山那些奇怪的灵果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太好吃了,我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庞孜他们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我们聚灵宗一直以灵气鼎盛闻名,怎么山上结的果子,还没有玄霄宗的好吃呢?”钱复也感叹道。 “大概是因为山脉的主人不同吧。”甄寿道。 虽说他们太虚峰的灵气也很充盈,可是果子也远比不过玉鸾峰。 思来想去,也只能有这么一个理由说得过去了。 如今,白尘芜的到来不仅吸引了各宗门的注意,连山里的灵兽们都被吸引了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尘芜的四周就被各种毛茸茸的灵兽包围了。就连之前一直趴在莫清欢肩上的灵鼠,此时都转而投向了白尘芜的怀抱。 这千稷山的灵兽都开了灵智,比其他地方的灵兽更加机警。然而,它们在白尘芜面前,也是完全没有了抵抗力。 那些毛茸茸的小型兽这样也就算了,后面竟然还蹦跶来了一头灰熊。 大块头的灰熊撒起娇来,场面委实有些惊悚。 后来就连山里最敌视人类的灵猴,竟然都凑了过来。为了讨好尘芜长老,甚至抛弃了自己往日的尊严,将心爱的灵果主动奉上。 白尘芜也有些懵,她不明白这里的灵兽为何都如此通人性。要知道她玉鸾峰的灵兽们,即便是再喜欢她,大多也就是舔一舔蹭一蹭,从来没有这么多示好的花样。 看到仙盟给弟子们出的题目如此简单,白尘芜也就放心了。 “玄霄宗的尘芜长老实在是太强了,这仙盟的考题若是放在尘芜长老身上,人家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赢了这里所有人。”一名崇阳门的弟子惊叹道。 “那些灵兽,可是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擒不到的啊。”另一名弟子简直都要哭了。 “而且清欢小师弟坐在尘芜长老身后,看起来好软好乖巧啊,完全不会觉得他凶了。” “是哦,是我的错觉吗?这么看过去,忽然觉得清欢小师弟好可爱啊。” “果然只有像尘芜长老那样的强者在清欢小师弟身边,才会让人觉得理所应当吗?” “我好像忽然能够理解甘师姐的审美了。” 莫清欢并不知道自家师尊的出现,已经让他收获了许多人气。 他只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都落在了自家师尊身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了。 “师尊……”少年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师尊的衣角,声音软软的,“徒儿有些事,想要和师尊单独禀报,可以吗?” 第43章 睡不好 她忽然就不想当个好师尊了。…… 眼看着四周弟子们的注意力都被玄霄宗那对师徒吸引去了, 崔青心中感到烦闷无比。 他原本正与自家师尊商量着试炼结束之后,师尊会找机会带他去挑选本命法宝的事。结果那玄霄宗的尘芜长老一出现,师尊与他交谈, 便开始心不在焉了。 而白尘芜那边,小徒弟主动开口说有事情要单独禀报,她这个做师尊的自然要将徒儿的话放在心上。 师徒许久未见,想要说些体己话再正常不过。 白尘芜没有多想, 吩咐其他弟子们不要拘束,便从毛茸茸堆里起了身。 这群开了灵智的毛茸茸当真是比她玉鸾峰的灵兽还要粘人, 一团一团的, 恨不得将肉乎乎的小身体挂在白尘芜的身上。 白尘芜没有办法,只得设了道温和的禁制在身周,将自己与那些赖皮的小家伙隔开。 她刚刚解决了毛茸茸的烦恼,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 “尘芜长老。” 白尘芜循声转过头,便看到一名穿着崇阳门宗服的年轻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男子白尘芜有些印象,于是她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独明长老。” 白尘芜之所以能够认出独明长老, 实在是因为这尊大神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若干年前, 白尘芜有一次受宗门之托参加仙盟的十方法会,便遇到了同样代表崇阳门而来的这位长老。 独明长老来自崇阳门,姿容又十分惹眼。因此每每出现, 身边都会出现不少追随者。 白尘芜一向都很低调,遇到这种场面, 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可偏偏的, 这独明长老却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尘芜为此十分苦恼,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找个理由迅速脱身。可她越是这样,便发现那人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越发高。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阴魂不散。 好不容易十方法会结束,白尘芜第一时间回了玉鸾峰, 闭关了好一阵子。 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尊大神竟然会在千稷山与她遇上,还主动和她搭话。 独明长老见面前的白衣女子认出了他,便露出一个清高而满意的微笑。 “没想到,尘芜长老还记得我。” 白尘芜:“……”她真的挺不想记得的。 白尘芜没有办法,只得礼貌地将他敷衍过去,借机赶紧脱身。 白尘芜与独明长老交谈的时候,莫清欢就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乖巧地等待着。 白尘芜先是被毛茸茸缠,后面又被奇怪的长老绊住了脚。如今好不容易脱身,实在是不想再惹麻烦。 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设一道任何人都破不开的禁制,好好和徒儿待一会儿。 白尘芜四下望了望,四周都是注视着他们这里的目光。 于是她叹了口气,问身旁的少年:“这里有没有安静一些的地方?为师被吵的,头有些痛。” 少年知道自家师尊在玉鸾峰清净惯了,这次若不是为了他,万万不会来这种热闹的地方。 他思考了片刻,才道:“如今各宗门的弟子几乎都集中在了山脚下,所以,山里应该是清净的。” “那咱们去山里说?”白尘芜问着,脚下已经往山那边走了。 少年抿着唇,点了点头。 山林间果然比外面安静许多。 越往里走,四周的树木就越发茂盛起来。浓密的树枝纵横交错,遮天蔽日。苍翠的古树盘根错节,皴裂的树干生着斑驳的青苔。 乍看起来,倒有了几分玉鸾峰的颜色。 师徒二人一后一前走在林间。 白尘芜见自家徒儿自打入了林子就不发一言,心中料想着,徒儿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言之事。 徒儿性子安静,即便是在她这个师尊面前,也很少会主动表露情绪。如今徒儿既然主动开了口,白尘芜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做个好的倾听者。 于是她便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耐心,要为徒儿营造一种轻松和谐的倾诉环境。 而莫清欢有什么烦恼呢?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烦恼,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向师尊单独禀报。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刚刚是怎么想的,只是不想让那些人的目光落到师尊身上。于是他才撒了谎,说自己有事要禀报。 如今师尊和他出来了,他却想不到要说什么。只能埋着头,一个劲往林子深处走。 白尘芜看着少年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急,猜测徒儿或许是因为平日很少会吐露心事,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而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师尊,这种时候,白尘芜觉得是时候该自己抛砖引玉了。 “徒儿……”白尘芜刚一开口,就觉得脑门一凉。 她抬起头,便有几颗雨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云密布,只顷刻的功夫,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雨滴无情拍打着苍翠的树叶,四周很快变得湿漉漉的。 白尘芜挥手将雨挡了,可他们师徒二人,总不能这样傻乎乎地在雨里谈心吧? 白尘芜看了看附近,发现了一处低矮的山洞。于是两个人便到山洞里去躲雨。 这山洞地方不大,两个人呆在里面稍显局促。 白尘芜在洞口设了禁制,这样一来,外面的雨便不会被风吹进来。 禁制同样阻绝了外面淅沥的雨声,洞内一片安静。 白尘芜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师徒二人促膝长谈的好地方。 “徒儿最近,可是有了什么烦恼?”白尘芜首先开了口。 少年身子一僵,低下头,眼神闪烁地软声答道:“徒儿……最近确实有了烦恼。” 见到徒儿主动承认,白尘芜又继续引导道:“那,可以和为师说说吗?” “徒儿……”少年微微蹙着眉,不知道是因为忧愁还是什么,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说道,“徒儿最近,总是睡不好。” “睡不好?”白尘芜重复道,总觉得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睡不好,有时候确实也挺让人烦恼的。 看着师尊正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少年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山里,有些吵,不像玉鸾峰那般安静。”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师尊,徒儿每天晚上都会想师尊。想师尊想得吃不香、睡不着。 “原来如此……”白尘芜轻声呢喃着,忽然发觉自己在安慰人这方面,有些词穷。 于是她想了半天,觉得将心比心应该是比较好的一种劝慰他人的方法:“为师最近也总是睡不好。” “师尊也睡不好吗?”少年果然扬起了头。 漆黑纯净的眸子在这昏暗的洞穴内,分外夺目。 “嗯。”白尘芜点点头,将脊背靠在石洞壁上,揉了揉眉心。 “为师最近啊,夜里总是做梦,会梦到一些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少年看着师尊渐渐暗淡的眼神,小心翼翼问道:“是……不好的事吗?” “嗯。”白尘芜看着洞口外已经下出白烟的雨幕。她这些话,并不是平白编出来安慰小徒弟的。 自从徒儿离开玄霄宗去历练以来,白尘芜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空了。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与上辈子徒儿叛离之后的感觉有些相像,尤其在夜晚最为明显。情绪融入梦里,便勾起了一幕幕的前尘回忆。 她总是会梦到自己身在那个魔域的岩洞里,外面下着血色的雨,还有无数的魔物在洞口之外来回逡巡。 而在她的身边,则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莫清欢。 少年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 白尘芜喂他吃了灵药,守在他的身边,一直到洞外所有的魔物悉数散尽。 在这期间,她曾无数次动过念头,想要将少年带走。 不过最终,她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欲念。 之后的许多次,白尘芜都曾问过自己,倘若时间倒转回去,她是否还会如当初那般,再少年醒来之前独自一人默默离开。 可她思考了许久,依然想不出答案。 于是,那时的回忆便成为了梦魇。 “师尊……” 少年朝着白尘芜这边蹭了蹭,似乎是想来安慰她。白嫩的脸颊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手:“师尊的手好凉。” 少年说着,双手执起白尘芜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捂着。 淡淡的暖意从指尖传过来,白尘芜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点点暖了。 “徒儿……”白尘芜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少年,俯身将他揽进怀里。 这么一瞬间,白尘芜不想当好师尊了。 少年安静乖巧,柔软的脸蛋埋在她的怀里,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白尘芜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为什么要做好师尊呢?她忽然就想不明白了。 她抚摸着怀中温顺的少年,看着他柔软的身子毫无防备地蜷缩在她的怀里。 她知道徒儿对她一向是顺从的,即便她此时告诉徒儿,为师不想做好师尊了,为师喜欢徒儿。为师这么久没见徒儿,为师每天夜里睡不着,就是想抱徒儿、想亲徒儿,为师想在这里要了徒儿……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让徒儿的身体愉悦,她有办法让他无法拒绝自己。她的徒儿如今如此依恋着她,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上辈子的时候还要稳固。 倘若她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将徒儿拐到手。依照她对徒儿的了解,徒儿那般单纯,很可能不会像上辈子那般抵触她了。 白尘芜的手臂不知不觉又紧了些。 “徒儿,为师……”她将头埋进少年的肩窝,声音微微颤抖。 然后,轻轻将少年的身子放倒。 怀里的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直,可他果然如白尘芜预料的那般没有挣扎,反而往她的身体更靠近了些。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让白尘芜仅存的那一点理智也崩塌了。 她将手探进少年的衣服里,少年的身体很烫。 手指熟练地去解衣扣,这样的事,她上辈子、这辈子做了不知多少次。她像往常为徒儿缓解焦虑那般剥下了少年的外衣,这一次,却没有就此停手。 “徒儿,为师想抱抱你。”白尘芜哑声说道。 不是徒儿需要为师的那种碰触,而是为师需要徒儿、想抱徒儿了。 白尘芜不知道少年是否听懂了她话语中的含义,她看着少年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的眸子,听到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少年其实是没听懂的,他的脑袋里刚刚其实只有一片空白。 师尊明明只是说想要抱抱他,之前师尊为了平复他的情绪,也总是会抱他的。可是这一次,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 紧张到……身体竟然一瞬间便有了让人难为情的反应。 他心里隐隐预感,师尊这一次抱他,与平日似乎并不相同。 至少师尊平日抱他的时候,只会用手碰触他。 第44章 坏师尊 真是,太难为情了…… 当师尊的唇贴上少年细嫩敏感的胸膛之时, 莫清欢只觉得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 他终于模糊地意识到,师尊这一次抱他,与之前每一次安抚他的时候, 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这更像是他最近时常在梦里,梦到师尊会带着他,做的那些更加亲密的事。 梦里,师尊会彻底剥出他的身体, 不再隔着里衣。并且,会碰触他身上更加隐秘的地方。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 睫毛轻轻颤动着。 他看到师尊的眼神果然与平日也是不同的, 那淡然而温柔的眸子,此时却是黑沉沉的。仿佛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漆黑深邃,随时都能将他吞噬殆尽。 少年忽然想到了师尊在抱他之前说过的话。 师尊说,徒儿,为师想抱抱你。 仿佛心底隐藏最深的渴求被满足般, 少年极力压抑的情绪出现了一丝裂痕。 上辈子白尘芜与徒儿在一起的时候, 少年总是温顺而克制的。即便他已经十分难耐,即便他知道整个玉鸾峰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少年也总是默默隐忍着, 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当这一次,少年喉咙中传出压抑的呜咽的时候, 白尘芜停顿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少年的身体下意识瑟缩, 生生将喉咙里的声音压了下去。 就在白尘芜怀疑少年是否是被她吓着了的时候,对方却颤巍巍地将自己的身体,又送了过来…… 白尘芜此时背靠着坚硬冰冷的岩壁, 怀中却抱着温软火热的少年。 少年眼角泛着艳丽的红,眸光湿漉漉的。明明战斗力强得惊人,在她面前却温顺乖巧得不像话。 白尘芜微微抽了口气。 少年这般含春带欲的模样,真的,太可爱了...... 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如今两个人在昏暗的岩洞里,就如同那梦魇中的情景重现一般。 少年曾经满身伤痕地蜷缩在她的怀里,紧闭着双目。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可能永远离她而去。 即便她如今已经重生了,可每每想起那时候的情形,依旧心疼得不行。 回忆与现实在脑海中反复交替,她不由轻抚着徒儿身上每一处曾经受过伤的地方。 指尖滑过肌肤,触感是那般真实。 虽然她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可这样的碰触对于未经人事的少年来说,还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师尊......”少年忽然再一次呜咽出声,咬着唇蜷缩起身体,在她的怀里微微颤抖着。 他的脸颊红红的,皮肤烫得像是快要烧起来。 以往少年每每到了这个状态,就表示可以接受她了。 不过今日,白尘芜虽然想徒儿想得险些发狂,但也还是舍不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真要了他。 况且徒儿后面,还要继续参加仙盟试炼呢啊。 白尘芜抱着怀里的少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停下。 她应该和徒儿分开一会儿,各自冷静。雨停之后,他们便该回到山脚下。 然后,她会细细地嘱咐徒儿照顾好自己,并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而徒儿则要谨记师尊的教诲,在她离开之后,继续专心试炼。 之后,她还会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见到徒儿...... 白尘芜深呼一口气。 她自知今日对徒儿,已经做得过分了。 她利用了徒儿对她的依赖信任,以安抚为名,却是想要他,想欺负他。 并且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她明明知道,那些想法将会将她引向怎样的结局,却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如洪水般冲动的情绪。 她上辈子,真的是白死了。 可徒儿在自己的怀里好乖好软,她怎么舍得将他放开呢?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纠结的情绪,少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视线又很快落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少年并没有半分要离开她怀里的举动。反而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神情信任而依恋。 少年的里衣早就被她弄散了,胸前敞开着,领口滑到了肩头,轻轻贴抚着他柔软的墨色长发。 束起的长发也已经散开了,微微蓬乱的发丝遮住了绯色的脸颊。 白尘芜微微倾身替徒儿将头发理好,却听得怀中的少年极轻微地抽了口气。 他们离得那般近,徒儿的任何一点气息,她都是可以清晰地察觉到的。 “是不是为师抱得徒儿不舒服了?”白尘芜垂眸问道。 这里空间有些小,又有些潮湿。徒儿在怀里团久了,或许会不舒服。 “徒儿喜欢师尊抱着,徒儿不难受。”少年颤声说着,猫儿般乖巧地将头埋到白尘芜的怀里。 按理说徒儿这般说了,白尘芜便该信了。可是,她却发现徒儿的脑袋虽然过来了,屁股却在往外挪。 并且,徒儿回答她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明显就是在说谎啊。 “那徒儿躲什么?”白尘芜有点不明白,不舒服就不舒服,为师又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不高兴。 眼看自己的小动作被师尊撞破了,少年无法再隐瞒,只能小声坦白:“徒儿......有些胀痛......师尊一动,徒儿就......” 少年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鸦羽般的睫毛不住地颤动着,模样可怜极了。 白尘芜听了徒儿的话,反应了片刻,就全明白了。 她脑子一热,习惯性想要掰开徒儿看看。不过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她奇迹般地忍住了。 之前她每次抱徒儿、为徒儿舒缓焦虑的时候,徒儿也是会有反应。 她知道徒儿这种反应与情爱无关,只是身体上愉悦的表现。于是为了让徒儿不会尴尬,除了头一次抱徒儿那回,白尘芜之后即便发现了,也会装作看不见。 她知道这种程度的反应,对他们修者而言,只要动用一些灵力就能化解。 可如今看着少年尴尬又无助的反应,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往都是可以用灵力压住的,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何,徒儿......”被师尊这么一看,少年几乎要哭出来了,鼻尖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般隐忍难耐又慌乱的模样,白尘芜险些就又要扛不住了。 白尘芜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在过山车,起起伏伏个不停,不知什么时候还有可能会脱轨。 “没事,徒儿,这也是很正常的。徒儿不必烦恼,为师告诉你该如何处理。” 为了尽快解决徒儿的烦恼,白尘芜决定用语言指导一下徒儿。 她只用口,不动手,应该不会让徒儿误会的。 少年羞涩又慌乱,师尊的话语在耳边拂过,热气扑在脸颊上。他只觉得心跳更快,跟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眼看着外面的雨渐渐小了,白尘芜知道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山下都是各宗派的弟子,她总不能让徒儿这么个状态回去。 更况且,徒儿的尺寸,那不是净等着让人发现了吗? “徒儿,为师帮你......很快就会好的。”白尘芜轻声道。 少年的身子僵住了,脸也白了,一脸慌乱而无措的模样:“师尊......” “徒儿别怕,为师闭着眼睛,只用手。”她了解徒儿的身体,保证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最高效的方式解决徒儿的烦恼。 “徒儿并不是担心这个......徒儿担心师尊看到之后,会不喜欢徒儿了。”少年小声道。 他当然是愿意让师尊碰的,他做梦都在想。可是倘若师尊此时碰他,那师尊就会发现,他的尺寸...... 不是师尊喜欢的啊! “那怎么会呢?”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徒儿,况且徒儿如今这状态,也可以说是她一时冲动而造成的。 她点的火,就有灭火的责任。 “为师说过,会一直陪着徒儿的。为师又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就不喜欢徒儿了?” 白尘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到少年咬着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正经师尊,“帮助”徒儿的时候,白尘芜不仅闭上了眼睛,还将徒儿的身子调换了方向,让他背靠着自己窝在她的怀里。 同时她怕徒儿尴尬,还特地用一只手蒙上了徒儿的眼睛...... 雨已经完全停了,湿漉漉的水汽弥漫在葱茏的林木之间。 莫清欢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敢去看前方师尊清淡的背影。 天空已经放晴,雨水渗入厚厚的落叶之下,还有一部分汇聚成了长长的溪流。 耳边鸟语花香,而少年却没心思去欣赏。 如今,他脑子里全都是师尊温暖的怀抱,那交缠着木樨花与皂角的微微香气,还有师尊那带着点淡淡凉意的手。 师尊的手一碰他,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软成了一滩水。只能靠在师尊的怀里,低低地抽着气,嘴唇都咬破了。 真是......太难为情了...... 他明明是想要安慰师尊的,结果反而是自己先破了功。反过来,还要师尊帮他...... 这天底下,恐怕再没有像他这般不争气的徒儿了。 白尘芜强自镇定地走在前面,脑子里也没消停。 虽然她刚刚闭着眼睛,徒儿又是背着身子对她。可徒儿的一举一动她都太熟悉。如此一来,闭着眼睛反倒比睁着眼睛更有画面感。 那般青涩纯欲的徒儿真可爱,若不是她的手法足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问题,她真担心时间一长自己会控制不住。 白尘芜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像是什么有点硬的东西撞到了另一个有点硬的东西。 白尘芜下意识回过头,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徒儿他,头撞树了! 更确切地说,是少年的额头撞上了一棵巨树横生出的枝干。 少年一下子被撞懵了,往后退了一步,伸手便要去捂伤口。 手还没碰到伤处,便被师尊的手拦住了。 “别碰。”师尊清冷的声音响起。 少年的心一颤,立即不敢动了。 白尘芜知道徒儿平日受点小伤从不会自己好好处理,大多都是胡乱治疗一下就过去了。 可只要有她在,她就不能由着徒儿这般轻慢自己。 白尘芜轻柔而熟练地为徒儿处理了额头上的伤,两个人才继续往山脚下走。 自从尘芜长老带着莫清欢离开之后,原先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子们便有意无意朝着庞孜她们凑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刚刚乖巧地守在自家师尊面前的少年看起来那般美好又那般可爱呢? 众弟子惊讶地发现,自从自家师尊出现之后,那个玄霄宗原本高冷又超凶的小弟子身上的气场就忽然变了。 这种反差,当真是太抓人心了。 庞孜她们被问得不胜其扰,觉得这帮其他宗门的弟子们脑子多少不太正常。 她们的小师弟平日跟在尘芜长老身边的时候,就是那般漂亮乖巧又可爱的啊。那才是小师弟的常态啊。 至于小师弟的心上人是谁?小师弟有心上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他随意编出来的理由敷衍甘傲天的?她们这些弟子还有没有机会? 这些问题,庞孜她们怎么会知道啊? 虽然她们也很想知道便是了。 “不行了,我要被她们烦死了。”从被人嫌弃到被人围着讨好,这转变实在是太夸张了,庞孜觉得自己这么脸皮厚的人都有点招架不住。 而且,她现在也好想知道清欢小师弟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 这事情,她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小师弟,而沈师妹又是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思来想去,庞孜觉得,小师弟这事情,还是向尘芜长老打听最靠谱。 庞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第45章 心上人 好想将那人找出来揍一顿啊。…… 一向众星捧月的独明长老在不解风情的白尘芜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之后, 心情可想而知。 偏巧这个时候,又听到了崇阳门的几名弟子议论着前些日子甘傲天向玄霄宗的莫清欢表白被拒的事。 崔青看着自家师尊听到这事之后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心中暗叫不妙。可他还未来得及抽身, 便被独明长老叫了过去。 “徒儿与傲天,近来关系如何了?”独明长老面色和善,话语却没给崔青留任何余地。 崔青脸色一僵,余光看到不远处自己那几名跟班正有意无意地向他这里张望着。那一双双眼中的神情, 分明是想要看热闹。 崔青不由暗暗咬了咬牙。 “徒儿时刻谨记着师尊教诲,这些日子, 时时事事以甘师姐为先, 配合着甘师姐的一言一行。”崔青面色如常地说着,言语滴水不漏。 不过独明长老可不是这么好被糊弄的:“那傲天对徒儿的态度呢?” 这才是独明长老关注的。 甘傲天与崔青的事,原本是他与门主很早之前就定下的。那个时候甘傲天还小,事事都听母亲的。他们原本以为两个人的事不会有什么闪失,结果随着两人渐渐长大成人,当初约定好的事却是迟迟没有进展。 崔青这边在他的授意下一直是很主动的, 问题主要还是在甘傲天身上。 虽然甘傲天平日对崔青也是诸多照拂, 可每次门主和独明长老提到两个人的事,甘傲天就总是借故推脱。这些事情,虽然崔青一直在师尊面前极力遮掩, 可独明长老又不瞎,还是看得出来龙去脉的。 起先, 独明长老倒是也没有对两人的事操之过急。毕竟甘傲天虽然对崔青的态度一般, 可也没见她对其他哪个男弟子过分关注过。 他尚可以将甘傲天的表现理解为女子情窦开得晚, 专注于自身修炼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如今看起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般简单。 甘傲天明显是对玄霄宗那小弟子另眼相待了。 独明长老从小看着甘傲天长大,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成长得越发有主见。倘若她当真没打算和崔青在一起, 那么即便是门主,也很难改变她的决定。 而独明长老这些年来,几乎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崔青这个拥有纯阴体质的徒儿身上。倘若崔青没有成功上位,那么他今后在崇阳门中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崔青自然也是明白自家师尊心中所想的。 事实上,他心里比师尊更加焦急。 师尊毕竟是崇阳门的长老,身份资历摆在那里。 可他呢? 崔青这些年大部分心思都没用在修炼上,多是靠着师尊和门主的特殊关照。倘若他没有和甘傲天修成正果,那么,以他本身的修为水平,根本没能力像如今这般占着崇阳门里的好资源。 他这些年过惯了优越的日子,怎么会甘心再归于平凡。 “甘师姐对徒儿,也是关照有加。”崔青硬着头皮说道。 独明长老闻言,脸色冷了下来。 依照他这些年对崔青的了解,徒儿越是这般有意隐瞒,事情恐怕就会越不乐观。 看来这个莫清欢,或许真的会成为他促成崔青与甘傲天的绊脚石。 为此,独明长老特地吩咐崔青,详细地将那莫清欢的情况和他说说。 崔青知道师尊虽然有些嫌弃他没用,但为了两人的共同利益,还是会尽力帮他的。于是他便详细地说了玄霄宗以及莫清欢这些日子在试炼中的表现,尤其是之前,莫清欢一人单挑魔兽的事。 独明长老听完,果然露出怀疑的神情:“那魔兽,当真是他一个人击杀的?” 崔青点点头。 独明长老却皱起眉头。 听着崔青的描述,那魔兽能够突破千稷山的护山大阵,阶位应当不低。这种实力的魔兽,即便是他,都未必能够一击毙命。 更何况玄霄宗那么个刚刚参加试炼的弟子,还是个少年。 “这个莫清欢,不对劲。” 雨停了不久,庞孜他们便看到尘芜长老带着小师弟从山上回来了。 庞孜心里装着八卦,立即小跑着迎了上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少年额头上的伤。虽然算不得多么严重,可位置实在是太惹眼了。 “咦,小师弟,你的头怎么了?”庞孜一脸疑惑地问道。 怎么好好的上了一次山,头上就多了一个包? 少年被问得脸上一窘。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刚刚满脑子都是师尊帮他……的情景,所以一不小心撞到了树吧? 这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可如今庞师姐正在他面前等着他的回答,他额头上的伤又是这般明显。 正当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白尘芜摸摸少年的头,将少年往自己身后挡了一挡,淡淡地开了口:“刚刚避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见到尘芜长老发了话,庞孜憨憨地笑了笑,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小师弟不好意思说。” 虽然山脚下有大阵,雨水落不到这里。可林子里的雨下得那么大,庞孜他们自然也看到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便他们看到尘芜长老和小师弟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见到庞师姐这般轻易就相信了,少年微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往师尊的身后靠了靠。 这个小动作实在是太可爱了,庞孜他们看着,都觉得心头一软。 怪不得尘芜长老这么宠着小师弟呢,小师弟这么可爱,谁看着不想宠一宠啊。 而其他宗门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就更扛不住了。 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的小弟子,他们自己宗门里怎么就没有呢? “啊啊啊,我好想知道清欢小师弟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钱复忽然嚎了一声。 这一句话,不知嚎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能被这么可爱的小师弟放在心里的人,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真的好让人嫉妒啊!” “好想将那人找出来揍一顿啊,但我又怕反过来被清欢小师弟打死。嘤嘤嘤,我真是太没用了!” 眼看着周围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白尘芜都懵了。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得知的信息都是有限的。 她从这一群七嘴八舌的宗门弟子中分辨了好久,才勉强将事情听出了个大概。 似乎是前些日子,崇阳门的一位十分出色的弟子曾经向自家徒儿表白,结果却被徒儿拒绝了。 而徒儿拒绝那位弟子的理由…… 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徒儿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 白尘芜沉默了一瞬。 同时,她感觉到身后的少年在听到其他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身体明显僵了一僵。 依照她对徒儿的了解,徒儿这么个反应,至少说明那些人说到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多亏她刚刚在山上没有当真要了徒儿。不然,徒儿一定会怨她这个师尊的。 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可白尘芜为啥觉得伤心呢? 或许是因为这样一来,她与徒儿之间,就绝不会有师徒以外的关系了。 他们如今明明离得那么近,可白尘芜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要碰不到徒儿了。 庞孜正站在离尘芜长老很近的地方。她敏感地发觉,尘芜长老虽然面色如常,然而四周的气场似乎……有些冷啊。 这种情况她是经历过的,就比如上一次在东山镇,清欢小师弟受伤的时候…… 看来这一次小师弟的事,不仅是对他们,对尘芜长老的打击也不小嘛。 这难道就是,老母亲得知自家辛辛苦苦种的白菜,竟然自己找了个猪来拱的心酸之情? 为何庞孜忽然觉得,这样的尘芜长老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再像之前那般高不可攀,反而变得有血有肉,还有一点,可爱? 这对师徒,当真是可爱他妈给可爱开门,可爱到家了。 不过如此看来,关于清欢小师弟的心上人,尘芜长老也是完全没有头绪的。 小师弟平日那般依恋尘芜长老,连尘芜长老都不知道的事,会不会……当真只是小师弟自己编出来搪塞甘傲天的? 庞孜想到这里,忍不住神秘兮兮地看向尘芜长老身后那个,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少年:“清欢小师弟,你当真有心上人吗?” 庞孜原本问得很小声的,奈何这个问题实在是有太多人想知道了,于是她的话音一落,四周立即就安静了。 感到那么多目光投过来,庞孜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到小师弟紧紧抓着自家师尊的衣衫,眸光里带着无措,似乎是并不想在此时被问到这么一个问题。 那般纠结为难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忽然被教书先生叫起来提问的小可怜。 庞孜的本意并不是要难为小师弟的,见此情形,立即将话峰一转。 “哎呀,师姐冲动了,”庞孜抹了把自己的胖脸,“这种问题师姐不该问的。” 眼看庞孜自己将话题收回去了,众弟子都有些失望。 白尘芜轻咳一声:“好了,不论真假,这件事都莫要再议论了。” 她家徒儿本来就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怎么能够这么公开处刑呢? 白尘芜虽然也很想问个明白,可是她舍不得啊。 尘芜长老虽然语气十分温和,可是说出的话还是极有分量的。 人家师尊都发了话,谁还敢再追着问啊。 “啊啊啊,尘芜长老这样实力护徒弟的样子太让人心驰神往了啊。” “我也好想有这么宠又这么温柔的师尊啊。”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那莫清欢的心上人要是尘芜长老就好了呢?” 就连崇阳门那几个男弟子都忍不住激动了。 直到他们收到了崔青冷冷的警告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个个捂着嘴巴噤若寒蝉。 自打这对师徒从山里回来,独明长老也一直关注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 见到尘芜长老对自家徒儿这般温柔地护着,独明长老的脸色就越发凝重。 尘芜长老原本性情冷淡,对任何人都是那般不温不火的样子。 他在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说尘芜长老早些年在尘世捡了个徒弟,宠得心肝一般。 那时他还觉得,这些传言未免太过夸张。尘芜长老是什么样的性情,他可是见识过的。 他们说尘芜长老为人温和心善,他是认可的。可说她宠徒弟宠成什么样子,他可想象不出来。 结果这回看到,才知道是真的将徒弟当心肝宠着。 刚刚他在与尘芜长老搭话的时候,尘芜长老虽然全程对他温和有礼,可那双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要看向旁边的小徒弟。仿佛是怕自己一眼没看住,小徒弟就会被人抢去了似的。 能让尘芜长老这般看重,这个莫清欢,不知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独明长老想到此处,忽然起了身。 崔青见状,连忙要跟上去,却被独明长老一个眼神拦住。 “为师要去仙盟那边问些事情,徒儿不必跟着。”独明长老一脸严肃道。 崔青见状,便恭顺地立在原地:“徒儿遵命。” 关于莫清欢的一波骚动过去之后,弟子们发觉这一天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 今日是各宗门可以探望自家弟子的最后一天,最后这一点时间,就显得弥足珍贵。 由于尘芜长老是最后一天才到的,所以玄霄宗的众位弟子十分默契地将最后这点相处的时光留给了尘芜长老和小师弟。 庞孜托着下巴,和其余几名弟子找了个地方休息。 她远远看着尘芜长老再次帮小师弟检查了额头上的伤,还温柔地叮嘱着他些什么。距离太远,她听不到师徒间说了什么内容。不过单看这个画面,就觉得好温馨啊。 “倘若哪天小师弟当真和心上人终成眷属了,尘芜长老这个当老母亲的,得多伤心啊。”庞孜不由得感叹一声。 她这次声音特别特别小,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因此并没有再引起骚动。 她平日就是心直口快装不住事儿的性子,哪怕是自言自语,也得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小师弟平时一直呆在玉鸾峰,除了最近,也很少见他出来。小师弟的心上人,不会是在玄霄宗吧?” “就算是在玄霄宗,小师弟接触的人也不算多。唯一算是比较熟的……” 庞孜幽幽地看向身边安静看书的沈青眉:“沈师妹,你说实话,小师弟的心上人……” 沈青眉不知道庞孜为何对这件事会如此执着,又如何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于是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了庞孜一会儿,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真不是我。” 结果沈青眉这么一回答,庞孜竟然从她的态度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我还没说出来,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什么?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你?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沈青眉平日话不多,被庞孜这么连珠炮似的问了一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最终,干脆直接找了个理由,躲了。 “她躲什么啊?我很唠叨吗?还是沈师妹当真知道什么?”庞孜又看向自己另一边的甄寿。 她这一看才发现,甄寿刚刚根本就没注意她和沈青眉在说什么,而是看着尘芜长老和莫清欢的方向,若有所思。 庞孜:“……”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无视她,哼。 不知不觉,绯色的薄霞已出现在天边,缀着千稷山接天般连绵的黑影。 正当各宗门弟子们依依不舍地与访客道别的时候,远处的山林间忽然传来巨大的震动。 山林间的灵兽一阵骚乱,这动静自然引起了仙盟弟子们的注意。 自从上次魔兽入侵之后,仙盟便派来了几名高阶弟子前来相护。 这动静出现之后,仙盟立即有弟子御剑前去查看。 山林里紧接着又出现了不小的动静,随后,几名仙盟弟子返回了山脚下。他们神情凝重地通知各宗门的人,他们在山上发现了魔兽的踪迹。 第46章 护犊子 别碰我徒儿。 千稷山的试炼场一再有魔兽出现, 事情似乎已经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 而且据前去探查的仙盟弟子带回来的消息:这次出现的魔兽,虽然等级不如上次出现的那只高,但是数量却不少。 “虽然那些魔兽已经被全部击杀, 可是……”公布消息的仙盟弟子面色凝重,显然是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这次出现的魔兽位阶都不高,不可能自行突破护山大阵。” 此话一出, 不光是仙盟的人,就连参加试炼的各宗派弟子们也都隐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既然那些低阶魔兽没有突破护山大阵的能力, 那么在阵法没有出现波动的前提下, 它们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呢? “难不成这里......有魔族的内应?” 虽然这种情况简直可谓糟糕透顶,可确实是目前最有说服力的一种可能。 魔族狡猾多端,而且最擅长隐藏行迹。倘若对方有意不让人察觉,确实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在弟子里。 一想到自己身边相处多日的弟子当中有可能有魔族奸细,大家的心情瞬间都紧绷起来。 “这也太可怕了吧。” “那、那魔族也不一定就在咱们中间吧?还有可能一直藏在林子里的啊,毕竟这千稷山这么大……” “可是千稷山上到处都有开了灵智的灵兽啊, 魔族若是藏在林子里, 很容易被发现吧?倒是山脚下这里,平日都没什么灵兽出没。如果要搞小动作,这里确实最合适了。” 各宗门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仙盟这边谨慎起见,提出了一个方案。 仙盟弟子取出引魔铃, 希望各宗门能够配合排查嫌疑。 这种被怀疑的滋味让人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各宗门纠结过后, 最终还是都点头同意了。 为了防止魔族奸细暴露身份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料之事,仙盟在引魔铃的四周设下了法阵。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白尘芜随几名其他宗派前来探望弟子的长老最先通过了法阵, 引魔铃没有任何响动。 接下来,就是各宗派参与试炼的弟子们。 起先,各弟子们都十分紧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引魔铃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弟子们的心也就渐渐不那般紧张了。 玄霄宗的弟子们排在队伍的中游。在众多弟子当中,他们的状态还算比较放松。 直到引魔铃忽然响起,众弟子皆是一愣,这才看到引魔铃指引的人,竟然是排在玄霄宗最后的小弟子莫清欢。 清脆悦耳的铃声时急时徐,清脆如九霄环佩。然而,没有人会在意这铃声是否悦耳。 四面神色各异的视线全都落到少年身上,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白尘芜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上辈子的前尘往事随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迫使自己尽快镇静下来,同时,下意识朝着自家徒儿的方向快步走去。 “尘芜长老,请自重。”一名长老手执未出鞘的灵剑挡在白尘芜面前,语气里隐隐有了几分警示之意。 “虽然尘芜长老已经通过了法阵,我们也相信您的为人。可莫清欢毕竟是长老爱徒,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独明长老也走了过来,看着面前面容冰冷的白衣女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对于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那个莫清欢,身上的疑点太过明显。为此,独明长老不久之前才向仙盟求证过一些事,仙盟给出的消息,让他越发觉得可疑。 果不其然,这引魔铃当真对莫清欢有反应。 白尘芜被拦住的同时,仙盟的法阵也已经将莫清欢困在其中。 见这情形,其他玄霄宗的弟子也都急了。 “怎么会是小师弟,你们一定哪里搞错了!”庞孜她们自然也是相信莫清欢的,奈何仙盟已将她们如尘芜长老一般,隔离在阵法之外。 阵法内的少年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微微站定,下意识回头看向白尘芜。清澈的眸子里,写满茫然与无措。 只那一个眼神,白尘芜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白尘芜看向拦住她去路的两位长老,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斩钉截铁道。 虽然她在看到引魔铃对于徒儿的反应的时候,第一时间也是懵的。由于上辈子的事,她甚至比其他人对于此事更加敏感。 她知道引魔铃乃仙盟至宝,之前从未出过差错。可她同时也知道,自家徒儿不会说谎。 倘若徒儿当真与魔族有瓜葛,他是会承认的。就如同上辈子的时候...... “是不是误会,恐怕只有莫清欢本人心里最清楚。尘芜长老,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个误会,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又何必这般固执......”独明长老那一双美目看向白尘芜,向她投来一个悲悯的目光。 自小宠大的徒儿竟然与魔族勾结,此等欺师灭祖之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 对于这个,已经切身经历过一次的白尘芜表示,她可比独明长老更清楚。 “莫清欢,你到底是何来历?几次三番引魔兽入我千稷山试炼场又有何居心?”一名仙盟弟子冷声道。 “我没有引魔兽入千稷山。”少年声音柔软纯净,语气却平静坚决。 “你以为你自己不承认,大家就拿你没办法吗?”一名崇阳门的男弟子忽然说道。 如今莫清欢已经被仙盟困在法阵当中,对其他弟子无法构成威胁。 不过落井下石的毕竟只是少数。 “清欢小师弟那么可爱,我也不相信他会是魔族奸细。”另一名崇阳门弟子小声道。 不过她的话,立即招来了其他男弟子的嘲讽:“呵,我看你是忘了他当初是如何一人单挑高阶魔兽的。试想一个正常修炼的仙门弟子,怎么可能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没错,搞不好,就是莫清欢自编自导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获得甘师姐的赏识。” 甘傲天一直在旁沉思着,听到这里,微微蹙眉:“事情如今还没有定论,咱们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 甘傲天这话听起来十分客观,可是有她向莫清欢表白的事在前,如今她这般态度,便显得有些暧昧。 “甘师姐这明明是替着莫清欢说话嘛。”一名崇阳门男弟子小声咕哝道。 显然,是对甘傲天维护莫清欢的行为嫉妒了。 而此时,一丝极细的黑气从那名男弟子身体里钻了出来,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就仿佛是极淡的墨渍散入河流,瞬间湮灭了踪迹。 倘若白尘芜不是对灵气极为敏感,她险些也要忽视了这细微的蛛丝马迹。 不过既然如今已经被她捕捉到了,无序的事情就变得有了头绪。 她发现那些细微的丝状黑气,会从不同弟子的身上散逸出来。虽然在混入空气中之后便无法再被发现,但这情形,却与之前东山上的有些相似。 独明长老见甘傲天竟然还会替莫清欢辩白,心中已经十分不悦。如今见到仙盟弟子亦是迟迟未动,不由越发烦躁起来。 “如今既然引魔铃已经有了反应,仙盟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动手?难不成,是在给这莫清欢机会伺机逃走吗?”独明长老冷冷道。 仙盟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独明长老放心,莫清欢如今在阵法当中,身法修为都会受到极大限制,绝计是不可能逃脱的。” 只不过,莫清欢如今不肯承认勾结魔族之事,又有师尊尘芜长老在场。尘芜长老那般宠爱这个徒弟,倘若没有铁证如山,他们也不好强行将莫清欢如何。 这一点,独明长老也心知肚明。 眼看事情再拖下去,恐怕莫清欢就会被尘芜长老保下来。独明长老忽地一跃而起,手中红光一闪,便有一条赤色长鞭朝着莫清欢的面门袭来。 他的目的很明确。 既然莫清欢嘴硬,那便只能逼他出手。生命垂危之际,难免露出些马脚。 独明长老既然是这般想的,手下自然用了杀招。 莫清欢如今被法阵所固,即便身法再好也难以施展。 眼看着那长鞭携着冷风如同赤色的毒蛇般向他的要害处袭来,少年微微怔愣,之后竟然没有做出任何防卫的举动。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微缩起肩膀,将胸前的雪白吊坠护住。 “师弟小心!”庞孜她们也没想到这独明长老竟然会下如此狠手。 就在长鞭即将击中少年纤瘦的身子之时,一道幽蓝屏障忽然凭空出现在少年身前。 那屏障的灵气充盈强悍,因为过于浓重而呈现出幽蓝色泽。 独明长老的长鞭在触到屏障之时立即被弹开,交锋之处迸发出强大灵气。 四周的弟子瞬间被弹飞出去,尤其是独明长老,被灵气反噬之后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几乎站立不稳。 他那原本精致的衣衫沾满风尘,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了开来。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出尘绝丽的半分影子? “尘芜长老,你这是何意?!”独明长老低吼一声。 白尘芜依旧立在原地,谪仙般的面容冷如寒霜:“这似乎该问独明长老才对。” 冷泉般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尘芜长老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暖如春风,如今这般,看来是当真动怒了。 而且,众人发现,尘芜长老并未使用灵仑古剑。她只是单手画了一个禁制,就已经强到如此地步。 独明长老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尘芜长老在实力上完全无法相比,更确切地说,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是尘芜长老的对手。 没想到这尘芜长老不仅剑法卓绝,禁制同样炉火纯青。 想到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禁制弄得如此狼狈,独明长老冷笑一声:“看来,尘芜长老为了这个莫清欢,势要与整个仙门为敌了?” “独明长老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白尘芜此刻已经收起了周身冷意,面色平静地说道。 蓬头垢面的男子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不仅他不信,他相信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信。 一直拦在白尘芜身前的另一名长老见识到了尘芜长老那可怕的灵力,生怕自己会落得和独明长老一样的下场,于是谨慎道:“尘芜长老,大家原本无冤无仇,独明长老如此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既然这样,何必如此伤了和气呢。” “独明长老不碰我徒儿,自然不会与我伤了和气。”白尘芜淡淡道,霸气十足。 敢碰她的心肝,那就得做好觉悟。 “你——”独明长老气结,险些再呕出一口血来,“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正道长老,将庇护魔族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独明长老,”白尘芜垂眸看向男子,一字一顿道,“清欢是我徒儿,不是魔族。” “不知魔族?那你可拿出证据来啊!”男子冷笑一声。 如今他已经落得如此狼狈,索性也豁出去了。他今日,一定要让这个胆敢无视他、欺辱他的女人身败名裂。 不过,独明长老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对于白尘芜似乎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她只淡淡看了那几欲疯癫的男子一眼,平心静气道:“长老所要的证据,如今不是就在你身后吗?” “什么?”男子面容一僵,猛然回过头。 他的身后只有那将莫清欢团团护住的四方屏障,引魔铃依旧在叮铃作响,哪有什么证据? 等等。 独明长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为何这屏障已经将莫清欢隔绝在内,这引魔铃......”男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引魔铃,为何还在响? 同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几名精通禁制的仙盟弟子迅速在白尘芜的屏障之外又结下了另一重屏障,引魔铃依旧在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倘若只有尘芜长老的屏障在,她们还有理由怀疑是白尘芜为了袒护徒儿继而在屏障上做了手脚。可如今她们仙盟自己的屏障也在,总不可能再做假。 而独明长老离屏障最近,也是唯一与屏障有过实质接触的人。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程度的屏障,别说是魔气,就连空间都能完全切断。 因此,这魔气,当真不是莫清欢的。 而是有人嫁祸。 而嫁祸了莫清欢的那个人,还不着痕迹地将他当作了枪使。 白尘芜见独明长老青白交加的脸色,便知道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独明长老同白尘芜一样,都是在第一次那魔兽出现之后才来到的此处。因此,他应该只是被人利用做了枪。 而那个真正要嫁祸自家徒儿的人...... 白尘芜想到此处,神色又冷了下来。 为了彻底为徒儿洗脱嫌疑,白尘芜让仙盟的人在仙盟自己设立的屏障之内又用引魔铃对莫清欢进行了一次试探。 结果自然是一片平静。 “师尊......”洗脱了嫌疑的少年乖巧地回到白尘芜的身边。 “清欢小师弟,是我们的原因,让你受委屈了。”仙盟弟子满含歉意道。 莫清欢摇摇头:“没关系。” 其实他当时也是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辩解,也难怪仙盟的人会怀疑他。倘若不是有师尊在,他自己恐怕早就被仙盟就地正法了。 刚刚师尊一直在维护着他,用禁制为他挡下独明长老的攻击。少年每每想起刚才的情形,都觉得心砰砰直跳。 他悄悄抬头看着师尊清冷绝美的侧颜,心跳得更快了。 如今,莫清欢的嫌疑算是彻底洗清了。而这件事也反向证明了,如今在场的人当中,确实有人与魔族有关。 “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魔气,这奸细不知到底是何等修为。” “而且心思还这么坏,害得玄霄宗的小师弟险些被大家误会。” “这人,咱们必须得将他揪出来。否则,还不知道会再生出多少事端。” 白尘芜简单和仙盟说了一下她刚刚发现的丝状黑气,仙盟那边、包括其他几位宗门长辈却都没有办法看到那黑气的存在。 “想来,或许是我们的修为不够,还不能如尘芜长老那般洞察到如此细微的魔气变化。”某个宗门的长老自愧不如道。 然而如今的问题,是这山脚下已经被无形的魔气充斥着。如此一来,引魔铃便无法正常发挥作用。 仙盟如果想要再靠引魔铃辨别众人身上的魔气,便只能如刚才那般,将人围在屏障之中。 可那样一来,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灵力。而那奸细如此狡猾,很有可能在这个时间内就又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独明长老如今已经重新将自己的仪容收拾整齐,只不过自打刚刚的事情发生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听到仙盟的难题,他才走过来:“屏障的问题,我也能解决一部分。而且我希望,能够从崇阳门的弟子先查起。” 听到独明长老这般说了,在场众人都是微微一惊。 要知道崇阳门一向很注重宗门声誉,而独明长老此番操作,很显然是对本门弟子有了怀疑。 “或许不必这般麻烦,”白尘芜忽然开口,“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成功。” 白尘芜说着,从乾坤袋内拿出一块混灵珠的碎片,而后状似无意地走到各宗派的弟子们中间:“我这里捡到了一些碎片,不知是不是哪位弟子身上的饰物不小心被弄坏了?” 众位弟子闻言,纷纷凑上前来查看。 很快,便有弟子回应。 庞孜、甄寿:“咦,这不是东山镇那郎郎腔的魔球?” 崇阳门男弟子:“咦,青青,是不是你腰上挂的珠子坏了?” 第47章 被怀疑 小师弟是不是有点太黏师尊了?…… 崔青自然知道这不是他的珠子, 因为他的珠子一直好好的挂在了腰上。 自从白尘芜替莫清欢洗清嫌疑以来,他就一直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办法,即便那仙盟使用禁制检测魔气, 他也有办法可以让那些人不会怀疑自己。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那周密的计划,竟然被一个愚蠢的跟班打破了。 那跟班提起珠子的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 那原本看似无意地捏着珠子残片的白尘芜,看向他的目光立即充满探究。 崔青暗暗咬着牙, 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些。 如今珠子里的魔气已经被他释放到了空气中, 外表看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的饰物。 即便那白尘芜对他有所怀疑,只要他不承认,对方又能拿他如何? 更况且,他还有师尊在。 师尊他老人家那极强的虚荣心,是绝不允许自己还有崇阳门的声誉遭受任何一点瑕疵的。而自己作为他最看中的徒儿, 他也一定会像白尘芜保护莫清欢那样维护着他的。 崔青这般想着, 心中更加有了底。 他淡定地迎上了白尘芜的视线,同时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让女子吃不消的无辜表情。 白尘芜:“……”这孩子,是便秘了么? 眼看着白尘芜果然没有了下一步的举动, 崔青在心中暗暗得意。 而正在此时,另一道黑影从人群中闪了过来。那身影带着浓浓的杀气, 赤色的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向了崔青。 崔青看出来者竟是他的师尊独明长老。 独明长老脸色铁青, 眼睛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崔青微微一怔, 立即狼狈地躲闪。谁知独明长老在一鞭抽空之后,另一只手立即化拳为掌,反身朝着他的面前又是一击。 这一击来得太过出其不意, 再加之崔青的身手本就完全不会是独明长老的对手。 崔青躲避不及,为保性命只能仓皇接招。 结果独明长老这一招比他预想得还要狠。 在场的其他人都被这师徒相残的一幕看呆了。 “独明长老今天这是怎么了?之前抽莫清欢也就算了,如今怎的连自家徒儿也要抽?” “莫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公正无私、雨露均沾?” 不过很快,众人便发觉了异常。 只见师徒交锋之处,无数丝状黑气慢慢汇集而来,萦绕在两人身周。 独明长老忽而向后一退,崔青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崔青呕出一口血来,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师尊面前表现得无辜又柔弱:“师尊为何会这般生气,可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独明长老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黑,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做错了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 “什么……”崔青还想继续惺惺作态,却在此时发觉,四周的弟子,都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些黑气是怎么回事?好可怕……”一名男弟子忽然叫道。 崔青猛然看向自己的腰侧,这才发觉原本四散在空气中的魔气不知何时汇聚到了他腰上挂着的珠子周围。远远看去,就像是半张黑网,牢牢护着崔青的身体。 崔青的脸色当即变了,这才明白师尊刚刚为何会突然向他发起进攻。 原来,师尊竟然是在测试他危急关头是否会使用魔气。 如今人赃并获,崔青也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了。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独明长老,冷笑道:“师尊,别人家的师尊为了救徒儿,可以不惜与整个修仙界为敌。而我的师尊,为何要亲自对徒儿痛下杀手,逼徒儿露出破绽呢?” 独明长老看着眼前满脸嘲讽的少年,面色肃冷:“因为别人家的徒儿是无辜的,而我的徒儿,则做了不堪之事。” “不堪之事?”少年反问,“这个时候,师尊便嫌弃徒儿不堪了?” 独明长老:“那魔物的事暂且不提。为师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故意误导为师怀疑玄霄宗的弟子?” 崔青知道他如今已经无法脱身,倒也不再争辩:“是又如何?师尊这些年,不也是在利用徒儿巩固您在崇阳门中的地位吗?” 独明长老脸色铁青,没有回答。 “师尊没话说了吗?”崔青轻笑道,“倘若徒儿不是纯阴体质,师尊可还会如此看重徒儿?可还会为徒儿与甘师姐的事如此挂心?呵,说白了,咱们师徒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谁也不见得比谁高贵,您也不必在此和我端师尊的架子,惺惺作态。” 崔青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笑。 这些事,他早就看破了,也认了。 他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大家各取所需,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 可是为什么,莫清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眼前呢?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个性格孤僻的小乞丐,如今会过得这般好?他会练就如此上乘的功法,拥有如此多手足一般的同门,还有一个将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师尊。 “为什么,你就能这般幸运呢?”崔青红着眼睛看向莫清欢,眼神里满是嫉恨。 明明当初,你才是那个最不驯服,最不被看好的。甚至,差一点就被打死了。 白尘芜感到身边的少年身子僵了僵,这股莫名的恨意,似乎让少年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有想过这些。”少年小声道。 他从未想过这些事,没有想过身边的人会对他有什么企图。他能够被师尊捡回来,能够留在玄霄宗,这些事已经足够他庆幸。 可是,他也感觉得到,他所说的,并不是崔青想听到的答案。他看得出崔青的痛苦,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他。 一时之间,少年的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负罪感。 白尘芜将双手轻轻放在徒儿的肩头,站在他的身后。淡淡的暖意顺着双肩传到少年的身体里,奇迹般安抚了他的心。 白尘芜看向远处的崔青,冷声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就十分复杂。很多时候,真心的付出尚且换不来真心的回报。更何况,你的付出,本就带着目的。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真心待你?” 白尘芜的目的很简单,她要告诉崔青,他与莫清欢不一样。他那些狭隘而偏激的理论,休想绑架到她家徒儿身上。 而且,这里或许只有她能够察觉到,在崔青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他身上的混灵珠又借机吸取了不少黑气。如此看来,这崔青或许并未真心悔改,而是要伺机有所行动。 “呵,我确实没有资格。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炉鼎罢了。”崔青说着,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甘傲天。 甘傲天绷着脸回望着崔青,许久,才开口:“我……” “小心!”独明长老忽然朝着甘傲天低喝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 原本看似已被重创的崔青,忽然扯下腰间的混灵珠,使出全身之力向甘傲天的方向扑去。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 混灵珠在他的手中逐渐胀大,黑色的魔气崩裂出来。 甘傲天的眼睛微微睁大,当她意识到崔青手中的珠子即将爆炸之时,她已经失去了躲闪的时机。 同样的,她身边的另几名崇阳门弟子也同时瞪大了眼睛。 就在混灵珠爆炸的一刻,幽蓝的屏障忽然将那混灵珠包裹住。 然而即便如此,巨大的灵气波动还是将周围的弟子全都震飞了开去。 崔青本已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混灵珠炸开的那一刻,他只感到自己的右臂撕裂般的疼痛。之后,便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从身后护住。 他微微一怔,直到身体落地,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人救了。而救他的人,竟然是甘傲天。 那个,他想要同归于尽的甘傲天。 崔青看着面前的女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明明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所有人抛弃,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一死的觉悟。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让他伤透了心的甘师姐,竟然救了他。 这是不是表示,甘师姐她…… “我从未将你当做炉鼎。”甘傲天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神坚定而真诚。 崔青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夺眶而出。 他拿着混灵珠的那只手臂被炸掉了,伤口还在流着血。可他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甘傲天并未给他所期待的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刚刚救你,是谢你多年来对我的付出。从此以后,长辈关于你我的约定,就当从未有过吧。” 甘傲天说完,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风无情地吹拂着崔青脸上的泪痕,可是,如今已没有人会可怜他。 他瘫坐在地上,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光,又一寸寸暗了下去。 如今混灵珠已毁,剩下的都是仙盟和崇阳门该处理的事。 天色已晚,静谧夜色自漆黑的天幕蔓延而下,静悄悄融进千稷山的每一寸土地。 今日试炼场出了这样的事,原本转一天的试炼内容必然要搁置下来。白尘芜等几位访客自然也就没有立即离开。 一来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宗派总要有长辈留下坐镇。 二来各宗门这次参加试炼的弟子大多年纪尚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需要有人来安抚。 庞孜他们虽然之前就经历过东山镇的事,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那混灵珠的威力。 庞孜如今还心有余悸:“那混灵珠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威力那般大。我明明离它那么远,还是被震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若不是尘芜长老及时张开了屏障,恐怕咱们都要被那魔球炸得尸骨无存。”甄寿也道。 钱复他们聚灵宗的几名弟子由于长辈不在,这时候也跟着玄霄宗一起过来了。 钱复也颇为感叹:“是啊,当时我就看到甘傲天在回身之后,没走几步就吐血了。”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今日的事,如果没有尘芜长老在,大家一定必死无疑了。 于是乎,白尘芜在各宗门弟子的眼中,地位不知不觉又提升了不少。 “尘芜长老当真是深不可测,这次的事这么凶险,尘芜长老竟然只随手用了几个灵气屏障就解决了。” “是啊,这种情况对于尘芜长老来说,连使用灵论古剑的必要都没有。” “好想看看长老用剑的样子啊,一定超级霸气。不过那种情况发生的话,不知会是如何凶险的情况。到时候,我人可能早就没了。” 白尘芜面无表情地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那些崇拜的目光,觉得这些小天真的崇拜大可不必。 毕竟,她只是个废柴而已。 之所以屏障和禁制用得好,那都是学来保命用的。 魔气消散之后,林子里敏感的毛茸茸们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跑到白尘芜的身边,找个机会就要来贴贴蹭蹭。 在这一群毛茸茸当中,还有一个乖乖软软的小徒弟,也黏在师尊身边不肯离去。 庞孜歪头看着赖在师尊身边假扮毛茸茸的少年:“啧啧,小师弟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黏尘芜长老了?” 钱复闻言,立即抻长了脖子:“小师弟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她只看见了尘芜长老身边那一群毛茸茸,都快要将人给埋了。亏得尘芜长老性子好,没有将它们都赶走。 甄寿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将二人的视线挡住:“小师弟今日受了委屈,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黏着自家师尊……也是正常。” 另一旁的沈青眉递给二人几颗玉鸾峰的灵果:“饿了吗?吃点果子早点睡吧。” 第48章 新任务 她想撕了凌绝子。 自从崔青身上的混灵珠爆破之后, 各个宗门的弟子们竟莫名觉得,他们的情绪变得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奇怪,这次来到千稷山, 我明明每天都看甘傲天各种不顺眼。不过自从那魔球爆掉之后,我心里那种酸溜溜的感觉不知为何全都消失了。”钱复一面啃着香甜的灵果,一边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诶……”庞孜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听了钱复的话,也来了精神, “我之前从没嫉妒过谁, 但是就在这次来到千稷山之后,我竟然……” 庞孜说着,不好意思地看向甄寿。 “你竟然怎么了?”甄寿看着庞孜的表情,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庞孜语出惊人道:“我竟然,开始嫉妒你比我瘦!” 甄寿表示很无语:“……瘦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反倒是有些嫉妒你, 明明和我吃得一样多, 效果却比我好那么多。” “这种效果有什么好的啊?”庞孜抖了抖身上的肉,觉得甄寿的想法十分难以理解。 甄寿自己也解释不清:“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嫉妒的。” 庞孜:“……”你这么说我反而更郁闷了啊。 沈青眉微微蹙眉:“这会不会, 就是那个魔球的效果?” 其他人闻言,都看向她:“什么效果?” 沈青眉:“嫉妒。” “嫉妒?” “啊, 这也是有可能的!”庞孜似乎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之前东山的那个郎郎腔, 她喜欢黄段子。她那魔球吸收的黑气似乎也与她这个喜好有关。” 那次的审问,是尘芜长老单独进行的。庞孜和甄寿当时只是在禁制之外守着。而尘芜长老之所以要单独审问那郎郎腔,原因就是因为审问的内容涉及了少儿不宜。 当时尘芜长老为了保护她们这些仙门的花骨朵, 所以才独自承担了所有。 “据说这混灵珠乃是那魔尊的法宝。魔尊被封印之后,混灵珠一直不知所踪。可不知为何,最近却频繁出现。”甄寿托着下巴,眉头皱起。 钱复也悄声道:“我听我家师尊说,最近,魔尊的封印频繁出现异动,魔族那边也开始不安分。她这一次之所以提早回去,就是去处理和魔族有关的事务了。” 庞孜听到这里,越发坐不住了:“啊,我说,咱们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去问问尘芜长老吧。我觉得尘芜长老肯定知道。” 庞孜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甄寿拦住了:“如今这么晚了,你去打扰尘芜长老是不是不太好。” 庞孜还没听出甄寿的言外之意:“晚吗?可是小师弟都还黏在尘芜长老那里啊。” 甄寿:“......”那能一样吗? 白尘芜那边,对于魔族的事,她确实也已经有了些猜测。 而且,作为一个重生之人,对于魔尊将会重现于世这件事,她是比其他人更清楚的。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比其他人更在意混灵珠现世这件事。 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家徒儿再被拐走一次了。 白尘芜想到这里,看了看怀里被毛茸茸淹没了的少年。 如今夜已经深了,按理说徒儿如今早不该这般赖在她身上。尤其这里又不是玉鸾峰,还有许多外人在。 不过徒儿今日受了委屈,如今正是最需要安抚的时候。于是白尘芜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心将徒儿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 她在周围设了一道带有幻术的禁制,这样从外面看过来,就只能看到少年恭顺地在自己身边聆听教诲的画面。 “师尊......”少年的头蹭在白尘芜的怀里,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白天的事情里醒过神来。 白尘芜垂眸。 “徒儿感觉,崔青他似乎是认识徒儿的。不过来到玉鸾峰之前的许多事,徒儿都记不得了。”少年微微皱着眉头,在为自己丢失的记忆而苦恼。 白尘芜摸摸少年的头:“徒儿不记得也没关系。” 白尘芜将少年捡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小少年被丢在尘世一座小城的角落里。 身上的伤像是被人打出来的,空洞的眼睛没有一点焦距。 倘若不是白尘芜的出现,这孩子恐怕就要被街上的野狗叼去分食了。 如此凄惨的记忆,白尘芜觉得徒儿不记得,未必就是件坏事。 不过上辈子有件事,白尘芜还是有些在意的。 那是在莫清欢逐渐开始在仙门中崭露头角之后不久的事,那时候白尘芜正巧要代表宗门去仙盟处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务,因此并不在玄霄宗。 据说那时候在玄霄宗山门口曾经出现过一个自称是莫清欢父亲的人,而少年那时候也去见了那个人。 据看守山门的弟子后来描述,那前来寻找莫清欢的男子生得十分貌美,眉眼确实与莫清欢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那男子身上有很重的脂粉气,言行举止有些轻浮,气质不像莫清欢那般干净。 正因如此,那守门弟子始终认为那日出现的男子绝不可能是清欢小师弟的爹亲。那一定是不知哪里的歪门邪道,看到清欢小师弟有了名气,所以跑来招摇撞骗捞好处的。 后来白尘芜回到玄霄宗,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曾问过自家徒儿,那男子到底是不是徒儿爹亲。如果是的话,倘若对方遇到了什么麻烦,白尘芜愿意提供帮助。 不过少年当时似乎十分不愿在她这个师尊面前提及那个男子的事,也表示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那还是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态度如此强硬,白尘芜的印象尤其深刻。 如今白尘芜回想起来,似乎也是从那之后,少年开始对她日渐疏离。 再后来,她察觉了徒儿身上已成气候的魔气。 再之后的事情白尘芜就不想回忆了。 只是在徒儿叛离师门之后,有好事者曾经调查过那个曾经来找过莫清欢的男子。调查出的结果,是那人似乎是个风尘男子,而且年纪应该不像是能做莫清欢父亲的。 最关键的,那人在见过莫清欢不久之后便不知所踪。 后来种种的流言汇集到一起,才有了莫清欢叛师弑父的说法。 而对于那些流言,莫清欢后来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却从来没有解释过,依旧任由那些事越讲越真。 白尘芜收回思绪,看着怀里温顺乖巧的少年,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到仙盟试炼结束之后,她或许应该在上辈子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亲自去探一探那个神秘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宗门里出现了与魔族勾结之人,仙盟最终取消了所有崇阳门弟子参与试炼的资格。 而由于混灵珠最近出现得太过频繁,这一次又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仙门弟子手中。仙盟这次十分重视,并没有再将崔青交给崇阳门处置,而是直接押去了仙盟。 之后,其他弟子继续在千稷山试炼场试炼了一个月。 试炼结束之后,仙盟公布了试炼结果。玄霄宗的几名弟子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仙盟的认可,获得了接受仙盟指派任务的资格。 为此,最高兴的莫属掌门凌绝子了。 为此,凌绝子特地为凯旋而归的弟子们举行了欢迎仪式。 不过,鉴于她之前粗心大意弄错了试炼日期的事,几名弟子决定不给掌门这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了。 于是当凌绝子意气风发地在山门口等待心爱的弟子们凯旋而归的时候,庞孜他们早已绕道后山,各自回了各自的山头。 事后知道真相的凌绝子,眼泪掉下来。 莫清欢自然是一回到玉鸾峰就立刻扑到师尊怀里,像只猫儿似的不肯再出来。 并且自从上次师徒二人在岩洞里有了那次经历之后,白尘芜就发觉,她家徒儿如今,不仅喜欢被她拥抱安抚,还喜欢主动往她怀里钻。 甚至还有一次,白尘芜一觉醒来,发觉少年竟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她的卧房,钻进她的被子里。 白尘芜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怀里的“抱枕”,险些以为自己又重生了。 少年对于自己的“爬床”行为,倒是表现得很坦然。 莫清欢:“徒儿想师尊抱着睡。” 对此,白尘芜表示:自己捡的徒儿,除了宠着还能怎样? 而莫清欢则将师尊的默许当作了奖赏。 果然,自己在仙盟试炼中取得了好成绩之后,师尊就又奖励他了。 于是当凌绝子又一次带着任务来到玉鸾峰,准备软磨硬泡白尘芜替宗门解忧的时候,无比亢奋的少年主动请缨,接下了任务。 白尘芜:“......”徒儿,好歹看看任务的内容啊。 凌绝子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清欢真是懂事,最知道为掌门分忧了。若是全宗门的弟子都能像清欢这般,那我这个做掌门的恐怕睡觉都能笑醒。” 为了防止白尘芜这个护犊子的师尊教徒儿反悔,凌绝子将任务卷轴交给莫清欢之后就立即溜了。 白尘芜再一次见识到了凌绝子的厚颜无耻,不过任务确实是自家徒儿主动接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莫清欢看着自家师尊那不好形容的脸色,还以为师尊是在担心他不能胜任这个任务。 为表诚意,少年立即拿出卷轴仔细阅读起来。结果看着看着,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师尊,花楼是什么地方?为何只有女子可以进去呢?”少年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满是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尊。 白尘芜:“......”她想现在追出去将凌绝子那厮撕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第49章 叫姐姐 徒儿,你这,差辈儿了啊。…… “让我家清欢去花楼?”白尘芜坐在议事堂, 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凌绝子。 “瞧您说的,”凌绝子干笑一声,头顶已经微微冒了汗, “谁不知道清欢是长老的心头肉,若不是那孩子自己主动请缨,我哪敢。” 白尘芜抬眼淡淡看了凌绝子一眼。 凌绝子立即充满求生欲地补充道:“唉,尘芜长老,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白尘芜:“......”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主要是这次的地点太特殊,”凌绝子说着, 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给白尘芜掰着, “旎城,又是花楼。” 让东碣长老去?她怕那位会触景生情,再想起之前的伤心事。 让青云剑尊去?她怕那位直接拐到旁边赌场输掉裤衩。 让铁柱长老去?她怕事情没查清,那位直接把花楼里的客人都当负心女杀了。 嵯峨长老就更别提了,身高不够,她进都进不去。 “所以想来想去, 只有指望您了。”凌绝子眼巴巴道。 这次旎城的事, 是仙盟亲自找到的凌绝子,务必要将事情妥善处置。 要知道旎城与东山镇那种偏僻之地不同,那里可是商业重地, 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倘若出现什么骚动,影响会十分不好。 所以, 一定得找个靠谱之人。 以往这样重要的任务, 仙盟都会交给崇阳门去做。奈何最近崇阳门出了崔青那档事, 仙盟这才请玄霄宗前来救急。 按理说依照以往玄霄宗的“前科劣迹”,就连救急这样的事也轮不上他们。 所以其实仙盟这次,是点名请尘芜长老出山的。 尘芜长老人品贵重, 性格沉稳,尤其是之前千稷山试炼场的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仙盟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比尘芜长老更适合的人选了。 “所以这一回,玄霄宗能否挽回之前的声名,能否广纳徒子徒孙重回巅峰,就全都指望您了。”凌绝子泪眼汪汪道。 白尘芜:“......”这些事,不都应该是你这个掌门的责任吗? 说归说,白尘芜虽然头疼,最终还是只能接下任务。 不过作为条件,白尘芜狠狠地敲了凌绝子一把竹杠。 她这辈子还没带徒儿到尘世那么热闹的地方逛过,这回下山,她得好好带徒儿玩玩。 于是当那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绝美女子离开议事堂之后,凌绝子流下了肝疼的泪水。 这一次的任务地点在繁华的旎城,这里乃是陆航双通之地,商贸十分发达。 为了不引起城内的恐慌,师徒二人御剑到城门外,换了凡尘的衣服才徒步进入城中。 城中自然是热闹非凡。 一排排商户鳞次栉比,仿佛密集的蛛网从城中央延伸到各个方向。 酒肆茶馆、香闺宝阁、花楼赌坊错落分布。酒香、茶香、脂粉香、佳肴香,好一派繁华盛景。 白尘芜原本以为自家徒儿初见这般车水马龙、画栋雕梁之景,一定会觉得十分新奇。 没成想少年对四周的景致完全不感兴趣,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师尊看。 白尘芜摸了摸脸,垂眸看向身边的徒儿:“为师脸上有东西?” 少年眨眨眼,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那般看为师?”白尘芜问道。 少年闻言垂眸想了片刻,红着脸说道:“师尊今日,感觉与平日不太一样。” 白尘芜闻言一怔。 她刚刚入城之前,想着这里是商贾云集之地,便随意选了件淡色的锦缎常服换在身上。这种服饰在旎城随处可见,白尘芜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在少年眼中,师尊平日都是穿着宗服或者白衣,气质是那种清高疏离、冷淡出尘的。就像是灵气四溢的冰魄、莹白无暇的冷玉。 而今日,这一身锦缎的师尊,比平日少了一分缥缈仙气,多了一分矜贵风流。虽然师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可这完全无法掩盖她出众的样貌与气质。 少年默默垂下眸子,小心脏怦怦直跳。 果然,他家师尊当真是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不仅是莫清欢,还有路上那些行人,目光也渐渐落到了白尘芜身上。甚至有了性格大胆的儿郎,会笑着往她的身上抛花。 娇艳的花朵带着阵阵芳香,落到白尘芜的脚边,或是衣摆之上。 这也是旎城特有的风俗。 这里的男子不比其他地方那般矜持害羞,倘若遇到喜欢的女子,便会抛花来传达情意。 不过这也并不表示被抛花的女子一定要有什么表示。倘若女子对此无意,他们也不会气恼。这种随性的性情,也并不会惹人厌烦。 这些花白尘芜自然是不会接的,她如今正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如今在旎城当中,咱们在外人面前,暂且不要以师徒相称了。”白尘芜对自家徒儿说道。 不然,他们即便改变了装束,一开口说话便又要暴露了。 少年明白师尊如此做的用意,不过这依旧让他莫名有些心慌。 在他心里,并没有哪个称呼比“师尊”更加亲密了。这个叫了十年的称呼,已经不仅是一个名称。对于少年来说,它还代表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少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白尘芜看出了少年似乎有些无措。 徒儿一直随她在玉鸾峰,所以那些尘世的称呼,徒儿是不太了解的。 正当白尘芜思考着应该让徒儿叫她“姑姑”还是“婶婶”的时候,身边的少年仰起头,乖乖软软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白尘芜:“……”徒儿,你这,差辈儿了啊。 差辈儿还不是最重要的,更关键的是少年在叫出那一声“姐姐”的时候,白尘芜的心不由得狠狠颤了颤。 少年隽秀温软,站在温暖的光影之下,就连长长的睫毛上都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白皙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乖乖地看着你,声线更是清甜软糯得像是个白团子。 这,这谁受得住啊。 不过在路人看来,女子的年纪看起来比少年大不得多少。即便少年称呼女子姐姐,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白尘芜轻咳了一声,刚要稳住心神开口纠正徒儿的称呼,便感到身后出现了一道陌生的灵力。 她下意识侧身一闪,抬手夹住那飞来之物,才发觉竟然也是一枝花。不过这花与其他那些有些不同,花枝上绑着一条精致的丝带。 正当白尘芜心生疑惑之时,身边的路人见状却炸开了锅。 “这是皎月楼的丝带,姑娘,你可真厉害!” 路人这般一说,白尘芜更加懵了。 有好心人看出了白尘芜的疑惑,热心地解释道:“姑娘一定是头一次来咱们旎城吧?要说这皎月楼,可是咱们旎城最负盛名的花楼之一。这楼里的花魁寒星公子,平日是极少会见客的。” “没错,据说这寒星公子性子清冷高洁,昔日曾经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都被他冷淡地拒绝了。” “对了,还有许多达官贵人使出各种办法,都没能入得那位花魁的眼。” “没成想姑娘一出现,那寒星公子竟然就动心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姑娘这般姿容,别说是寒星公子,谁见了不动心呢?” “既然姑娘接了花,那么今晚一定会去皎月楼赴寒星公子之约吧?” 路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白尘芜捏着手中的花枝,觉得自己仿佛是接了个雷。 不过这雷她暂时的确是不能扔的。 因为这皎月楼还有这寒星公子,仙盟的任务卷轴里面都有提及。倘若她此时拒绝了对方的邀约,恐怕会给后面的调查带来影响。 白尘芜想到这里,便只能先将那花枝收起来。 白尘芜这行为本就是个权宜之计,可是看在身边的少年眼中,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以至于白尘芜已经往前走出好长一段,少年依旧呆呆站在原地,小脸煞白煞白的。 第50章 等师尊 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出现的小狗…… 如今莫清欢已经大抵知道花楼是个什么地方了。 于是当他看到自家师尊将那皎月楼的花枝收起之后, 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他默默吸了吸鼻子,才快步跟上师尊。 此时白尘芜正在街上搜寻着仙盟分舵的所在。 按照修仙界的规矩,各宗派可以在尘世设立分舵, 仙盟也不例外。 为了不扰乱尘世的秩序,各宗门的分舵都会设置得十分隐秘。而分舵中的仙门弟子,也要像普通人那般在这里生活。 由于尘世灵气稀薄,无法助人修炼。因此, 大部分的仙门弟子都不愿意在这种尘世的分舵中浪费宝贵的光阴。 是以,当白尘芜循着标记找到了仙盟在旎城的分舵之后, 看到的便是一个蔫头耷脑的年轻女弟子, 守着一个门庭冷落的点心铺子。 铺子里面的点心香气有些甜腻,或许这就是这里的生意不好的原因。 那年轻女子见到白尘芜,并没有将她认出来。更确切地说,像她这种级别的弟子,是没有机会能够认识尘芜长老这般人物的。 她这里的生意一贯不好,之所以还能够在这寸土寸金的旎城租得起门面, 全靠仙盟的扶持。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庆幸的, 毕竟她来到仙盟是要修仙的,可不是要来做生意的啊。 “老板,这里可有玲珑酥卖?”白尘芜走到那分舵弟子面前, 说出了卷轴上交代的暗语。 那分舵弟子见到白尘芜,根本没有将眼前这矜贵风流浑然天成的女子与玄霄宗清高出尘的尘芜长老联系在一起。见她身后还跟着个模样俊俏得不像话的少年, 便只将她认作了哪户人家的贵女, 携着男眷来这里游玩呢。 啊, 果然,好看的小美人都被好看又多金的女人拐去了,她就只能在这里苦兮兮地浪费光阴。 分舵弟子想着, 越发心酸:“客官,咱家只有新八件、老八件、槽子糕、白寿桃,至于玲珑酥那种专哄小孩子小儿郎吃的点心,咱小店可没有。” 白尘芜听了这分舵弟子的话,微微一蹙眉:“那这里可是香桂斋?” “没错啊。”分舵弟子随口道,又看向面前的女子,目光正好和对方对上。 眼前这陌生女子的神色淡淡的,眼眸清明如冷泉。与之对视的瞬间,这分舵弟子便觉得浑身一凛。 这,即便是哪家的贵女,也不该有这般气场吧? 分舵弟子的困意顿时就消了。 想起刚刚这女子问过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女子是谁。 这女子竟然是玄霄宗的尘芜长老! “玲、玲珑酥,”分舵弟子知道自己怠慢了贵客,识相地自己将话头接了回来,“玲珑酥小店有,不过都是要现做现卖的。请客官随小的到里屋稍等片刻。” 白尘芜见这分舵弟子慌乱的神情,便知道这人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于是她便也没有再计较这分舵弟子之前的怠慢,微微颔首,带着徒儿一起随她去了店里面。 店里面和外表看起来有很大不同。 灵石布置的禁制,将店内的空间与外面隔绝开来。 待确定了三人全都已经进入了禁制之后,那分舵弟子朝着白尘芜扑通一跪,惶恐道:“弟子不知尘芜长老驾临,请长老恕罪。” 这弟子请罪的时候,心里已经全是死灰。在尘芜长老面前这般态度,她这般没有个眉眼高低,活该她在这分舵蹉跎着啊。 白尘芜犯不着和一个小弟子计较,摆摆手:“无妨,说正事吧。” 分舵弟子不敢再耽搁,立即垂首将旎城的详细情况和白尘芜一一禀报。 之前那任务卷轴只对旎城的任务有了一个大致的介绍,再详细的事情,都是要在当地的分舵了解清楚的。 而这分舵弟子虽然眼力见差了些,搜集信息的功夫倒是十分扎实。 旎城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其实是十分隐秘的。 简单来说,便是有几户大家的家眷,在旎城办事之后,不知着了何等魔道,开始沉睡不醒。 由于这一次涉及的人物身份非富即贵,因此仙盟那边也十分慎重。 “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旎城中生意最好的三座花楼。要说这三座花楼,来头都不小,且都与咱们修仙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尘芜见分舵弟子即将要介绍这几座花楼的情况,先一步打断了她。 分舵弟子呆了呆,就看到尘芜长老侧头看向身边的俊俏少年,然后从锦囊中拿出了点心和小玩意儿,哄小孩般语气轻柔道:“徒儿先到附近玩一会儿,为师一会儿便去找你。” 少年眨眨眼,虽然他也很想听一听关于花楼的事,不过既然师尊吩咐了,他还是乖巧道:“徒儿知道了。” 白尘芜闻言点点头,又嘱咐道:“莫要走得太远,莫要接陌生人给的东西。” 分舵弟子看着尘芜长老这般言行,简直是震惊坏了。 尘芜长老啊,您家徒儿看起来应该已经成年了吧?花楼什么的事情,是少儿不宜,不是徒儿不宜啊。 而且,咱们可都是修仙之人啊,这里又是尘世啊。您让徒儿在门口玩一会儿,还要这般悉心叮嘱。难道,您怕有人会将您家徒儿拐走吗?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如今仙门里都在传言,玄霄宗的尘芜长老是个徒奴,时时将徒儿放在心尖上宠着。 这分舵弟子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待到少年离开之后,白尘芜提醒那分舵弟子继续。 分舵弟子这才连忙收起惊讶的下巴,一一介绍道: “皎月楼中的伎子大部分其实都是些囊中羞涩买不起修炼材料的妖修,在这里做生意的目的大多是为了钱财珠宝。一般赚够钱财之后,便会找地方换作修炼的材料,不会在此地多做留恋,也不会惹是生非砸了招牌。不过妖修大多性情多变,因此也不能排除其中有没有谁存了其他心思。” 白尘芜听到这里才明白,怪不得刚刚在街上,她收到的皎月楼的那支花上面,会有灵力。 “牡丹楼里面大多都是合欢派各宗的低阶弟子,在这里做生意的目的倒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积累经验,提高双修技术。不过在这里,采补凡人是被严令禁止的。仙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专人来此地,一旦发现违规的合欢宗弟子,定会严厉惩处。因此一般情况下,那些弟子也不会为了凡人那一点微薄的灵气招惹祸端。不过,论实力而言,他们确实是最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吸干的。” “天香阁的情况就要更加复杂一些。因为这里的伎子都是凡人,来到此地的缘由各不相同。既有主动来此谋生的,也有被动被卖到这里的。虽说凡人能力有限,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不过那几名受害者确实都曾经在天香阁停留过,因此弟子便将天香阁也纳入了怀疑的对象中。” 介绍过三座花楼的大概情况之后,分舵弟子又向尘芜长老列举了一些近期发生的可疑之事。 在这个过程中,莫清欢捧着师尊给他的一大堆零食玩具,也没有去街上玩耍,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蹲在点心铺子门口。 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不过莫清欢却并不会被那繁华的街景所吸引,依旧乖乖守在铺子门口乖乖等着师尊出来。 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出现的小狗狗。 “小师弟?”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莫清欢抬起头,看到来人竟然是沈青眉。 “沈师姐。”少年低唤了一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沈青眉问道,眼神习惯性在少年身边搜索着尘芜长老的身影。 “师尊在里面谈事情,让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少年垂眸道,样子乖巧中带着几分失落。 沈青眉闻言,确实是有些惊讶于什么样的任务,竟然要让尘芜长老连莫清欢都要避嫌。不过作为年轻弟子,她知道长老级别的任务自己不该问的太详细。于是只是劝慰道:“那一定是十分重要之事,你耐心等一会儿吧。” 谁知少年闻言,神情中露出几分不安:“花楼,是很重要的事吗?” “花楼?”沈青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长老的用意,“长老是觉得你涉世未深,不太适合听这些事情。这和花楼重不重要没有关系,是因为长老很重视你。” 少年听了沈青眉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不过他知道沈青眉是不会骗他的,于是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可是,师尊今晚要去花楼了。”少年想到这个,又有些难过。 他知道花楼里有许多年轻貌美的男子,专门要和女子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的。师尊去到那里之后,也会和那什么寒星公子做那些他梦里梦到过的事情吗?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白尘芜从铺子里面走了出来。 沈青眉立即恭敬地行礼:“弟子见过尘芜长老。” 白尘芜摆摆手,示意她此处人多眼杂,不必太过拘礼。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白尘芜问道。 “我……”沈青眉垂着眸子,脸色有一些尴尬,“来替家师取这个月新出的本子。” 至于是什么本子,白尘芜光看沈青眉那表情,就已经猜出来了。 旎城发达的不仅是商业,这里也是各种文人骚客聚集之地。因此,沈青眉出现在这里倒是并不奇怪。 “真是……苦了你了。”白尘芜十分同情道。 沈青眉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庞孜和甄寿此时也在城中。” “她们怎么也在?”白尘芜有些惊讶。 “因为,青云剑尊最近在这里的赌坊欠了债,被人押下了。” 白尘芜:“……” 第51章 皎月楼 “您,晚上是要去逛花楼啊!”…… 这三个倒霉蛋, 真是一个比一个惨。 白尘芜满目同情地看着她们:“那我请你们吃顿好吃的,你们帮我个忙?” “长老太折煞我们了,您有什么事, 尽管吩咐便是。”庞孜大咧咧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她们得了尘芜长老不少恩惠,一直都还没有机会报答呢。 白尘芜淡淡一笑:“那我就省了?可惜了,难得从凌绝子那里敲了竹杠。” 三人一听, 立即改了主意:“长老,听说饕餮阁的美食颇负盛名, 咱们去尝尝吧!” 于是一行五人直奔饕餮阁, 点了一桌子佳肴美味。 酒足饭饱之后,庞孜问道:“长老,您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啊?” 白尘芜道:“我今晚要去一趟皎月楼,拜托你们替我照顾清欢。” “皎月楼?”庞孜心性单纯,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不过旁边一桌的食客认出了白尘芜就是今日街上接到了寒星公子花枝的人,立即兴致勃勃凑了过来:“姑娘当真要去赴寒星公子之约?那太好了!” 她这一嚷嚷, 便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这旎城本就是声色犬马之地, 聚在这里的人自然都是精通风月之人。 于是乎,半个饕餮阁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白尘芜一人身上。 众人在此议论纷纷,庞孜也才意识到:“您, 晚上是要去逛花楼啊!” 碍于如今他们都需要隐藏自己仙门弟子的身份,庞孜也不好说得太多。不过, 光看她那震惊的眼神, 就能猜出她此刻的心情。 天啊, 谁能想到,尘芜长老,竟然是这样的尘芜长老啊! 她竟然要去逛花楼, 还要拜托其他弟子帮她看孩子,呸,看徒弟。 正当庞孜的精神受到了严重打击,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沈青眉干咳两声,小声解释道:“尘芜长老是有任务在身。” 庞孜听了沈青眉的话,这才冷静了下来。 尘芜长老是什么人品,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再者说,人家若是真的想要去逛花楼,自己一个人偷偷到尘世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带着自家小徒弟,还要找人照顾徒弟呢? 庞孜想到这里,知道自己刚刚应该是想岔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向白尘芜:“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清欢的。” 日头刚刚偏西,街上的各处花楼酒肆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各处花楼张灯结彩,柔和旖旎的光线照亮楼宇翘起的飞檐。幽幽的脂粉香气环绕着镂空的雕花窗,还有倚门卖笑的各色佳人风情万种的身姿。 丝竹管乐伴随着靡靡歌声,叫路人忘了归处。 白尘芜一个人走在繁华的花街之上,她这等身姿容貌,不论在何处都十分惹眼。 好在她有足够定力,这一路之上躲开了无数美人的邀欢,径直往皎月楼走去。 刚刚踏入皎月楼朱红的大门,便有年轻貌美的男子娇笑着上前,柔声细语道:“姑娘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咱们皎月楼吧?喜欢什么样的儿郎,不妨让小的为姑娘参详参详。” 这年轻男子语气轻柔,一袭湖绿长衣勾勒出柔美纤细的身姿,更衬得纤纤楚腰不盈一握。 若是换做他人,恐怕魂都要被勾了去。不过白尘芜每日和自家徒儿朝夕相处,对于这种姿色的美人,早就免疫了。 白尘芜只关注了这男子身上刻意收敛的淡淡妖修灵气,以及这花楼中用于监督妖修的几处禁制。 不过这些禁制都是于凡人有益的,暂时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大概了解了皎月楼的情况之后,白尘芜便拿出了白天收到的花枝。 那男子见到此物,原本逢场作戏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实:“原来是寒星哥哥的贵客。” 说着,便带白尘芜上了楼。 楼上显然要安静许多。 男子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寒星哥哥,您的贵客到了。” 男子话音落下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目若寒星,气质淡雅的高挑男子。 一袭雪衣上缀着同色的流苏,男子容貌清俊,神情十分温柔。 “姑娘请进。”男子软声说着,将白尘芜引到房间里来。 不等白尘芜询问这男子邀她前来的缘由,她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名妖修的气息。 “阿芜!”一身红衣的狐狸精从房间里扑出来。 多亏白尘芜眼疾手快,熟练地躲过了对方的熊扑。 曲颜奴扑了个空,立即又委屈起来:“阿芜,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无情地对待人家?” 白尘芜面无表情:“你这次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当她收到那花枝的时候,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觉得这事情或许有什么猫腻。 谁成想,不是猫腻,是狐狸腻。 听对方问得如此直截了当,曲颜奴也不再拐弯抹角:“唉,自从人家离开了你那山头之后,就一直本本份份的。可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人家原本好好的毛毛,忽然就开始大把大把地掉。” 曲颜奴说到此处激动起来,干脆化为原形,将自己身上斑秃的毛毛给白尘芜看。 原本一只爱美的狐狸精,却掉毛掉成了斑秃。白尘芜努力忍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来。 “嘤,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也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滑稽。为了这个,人家已经许久没敢见人了。”赤狐形态的曲颜奴,一面说着一面发出狐狸的低鸣,看样子是真的伤心了。 “所以,你想让我如何帮你?”白尘芜问道。 曲颜奴见白尘芜竟然主动问了,眼中立即闪过一道精光。 他原本就是个狐狸精,如今又是狐狸的形态。那精光一闪,就显得分外狡猾:“原本人家已经生无可恋了,但到底是老天垂怜,让我今日看到你正巧出现在街上。于是,我便让寒星哥哥替我抛了花枝,将你请来。” 曲颜奴说到此处,身旁的寒星公子也朝着白尘芜行了一礼:“今日之事,还请姑娘恕小的唐突之罪。” 此时的寒星公子也露出了雪白的尖耳和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原形应该是一只长尾白狐。 据曲颜奴介绍,这家皎月楼实际的主人正是寒星公子。而他这次发现自己斑秃了之后,想着白狐这里应该会有许多解决妖修掉毛的宝贝,于是就来了。 可他这些日子试了许多种方法,还是收效甚微。而且,他越是发愁,就发现毛掉得越厉害。 倘若再过些日子,他或许当真又要再变成一次秃狐狸了。 而曲颜奴之所以要请寒星公子代为出面邀请白尘芜,一方面是因为寒星公子在旎城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是曲颜奴担心白尘芜察觉到花枝上的灵力是他的,会直接无视他啊。 “人家上次是吃了你的灵药才长出的毛毛,所以这一次......”曲颜奴眼巴巴看向面前的女子。 “你想再讨一颗灵药?”白尘芜问。 曲颜奴闻言,立即点头如捣蒜。 “可以。”白尘芜直言道。 每次白尘芜答应得这般痛快,曲颜奴都觉得心里虚虚的。 “所以阿芜,这一次的交换条件是什么?”曲颜奴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是又要他的幻术做什么吧? 白尘芜表示,这一次并不是需要狐族幻术,而是想要了解一些城里的情况。 关于旎城近来发生的怪事,其实曲颜奴与寒星公子这边也是有所耳闻的。 为此,寒星公子这边给出的答复是:倘若真的有妖修在皎月楼做了什么手脚,这里的禁制就会有所反应。而寒星公子平日几乎很少见客,每日的工作就是监督着楼内的妖修。 “所以,至少在皎月楼范围之内,没有谁能够有机会做出此等祸害凡人之事。”寒星公子十分肯定地说道。 关于皎月楼的嫌疑,白尘芜在楼下探查过那几处禁制之后,心中就大体已经排除了。 如今又有曲颜奴在这里,依着他们二人互掐多年的交情,她还是十分信任对方的。 曲颜奴得了白尘芜的灵药,火红的狐狸毛肉眼可见地长了出来。 它满意地看了看身上油光水滑的长毛,感叹一声:“还是玄霄宗的灵药最有效了。” 心满意足地变回人形,曲颜奴心情大好:“对了,白日的时候,人家似乎也看到你家那宝贝徒儿也来了。如今人呢?” “托给其他弟子照看了。”白尘芜淡淡道。 曲颜奴闻言促狭一笑:“哼哼,我就知道,你家清清白白的小徒弟,你可舍不得往咱们这烟花之地领。” “对了,”曲颜奴挤兑过白尘芜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旎城值得怀疑的花楼应该不止是皎月楼这一座吧?其他地方,比如牡丹楼、天香阁那些,你可去了?” “我们今日才刚刚到达旎城,那些地方还不曾去过。”白尘芜道。 曲颜奴听白尘芜这般说了,忽然来了兴致:“那牡丹楼一群合欢宗的弱鸡除了脸蛋,着实没什么看头。不过......” 曲颜奴神秘兮兮地看向白尘芜:“天香阁倒是一定要去一次。天香阁那头牌啊,啧啧......阿芜啊,你若是一直没胆子动你家小徒弟,不妨去会一会天香楼的头牌。” “有惊喜哦。” 第52章 承认了 那这也太刺激了吧! 自从尘芜长老“奔赴”皎月楼之后, 庞孜她们发现,清欢小师弟进入了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 茶不思、饭不想、话不说,连眼神都空洞了。 三个师姐为了哄小师弟开心, 特地带他去了旎城最有名的茶馆听书。 那说书人不愧是茶馆的金字招牌,一段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被她讲得绘声绘色。仿佛那有情人何时一见倾心,何时互诉衷肠,何时你侬我侬, 她都在一旁亲眼见过了一般。 就连庞孜她们这些修仙之人都深受触动,不由随着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感叹起主人公的爱恨情仇来。 唯有莫清欢, 越听小脸越白。 庞孜原本正听得津津有味, 倒茶的功夫余光撇见了小师弟仿佛魂魄离体的神情,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这说书的明明讲得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啊,怎么小师弟反倒像是要哭了? “庞师姐,”少年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隐含着担忧, “这世间的女子, 是不是都喜欢花楼里的头牌?” 莫清欢听了一连串的故事,总结出了这么一个亟待证实的结论。 “啊......也不能这么绝对吧?”庞孜挠了挠头,没注意到小师弟眼眸里刚燃起的那一点光, 又接着说道,“不过所谓头牌, 一定是一座花楼里最受女子欢迎的那一位。这样的人, 到哪里也都会很吸引人吧。” 少年闻言,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庞孜自小就长在太虚峰,其实对这些男欢女爱之事也不算很懂。她见小师弟听得如此认真,也不禁认真思考起来。 “当然, 应该也有很多洁身自好的女子,不愿与这些风月场所的男子纠缠。好像有个叫柳下惠的女子,就很厉害。即便美人就坐在她怀里,她也不为所动。”庞孜道。 少年不由得又想起,之前他与师尊在千稷山岩洞里发生的事。他那般情难自己方寸大乱之时,师尊还是那般淡定。 师尊,应该就是柳下惠那类的人吧。 庞孜并不知道小师弟脑子里回忆了什么场景,只继续认真分析道:“不过像咱们刚刚听完的这个故事里这种,一个性情高洁卖艺不卖身的美貌花魁主动向一个女子表达爱慕,应该很少有女子能够拒绝吧?” 这一句话,成功把神游的少年拉回现实,并且打得体无完肤。 庞孜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客观很全面,然而待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却发觉身边的甄寿和沈青眉,分别在用看白痴和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庞孜茫然地抬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青眉揉了揉额角,甄寿捻了捻眉心。 “小师弟,这些说书的讲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甄寿看向垂头丧气的少年,温和地劝慰道。 “一见钟情虽然美好,但却是现实中很少会发生的事。更多的情况下,还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更为普遍。”沈青眉也难得话多了一次。 庞孜听着这两个人含糊其辞的迷惑发言,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你们这样子,好像是两个知心大姐在劝慰一个妻主受头牌之邀去逛花楼,并且很有可能会移情别恋了的可怜小夫郎啊。” 庞孜觉得这明显不合理:“清欢小师弟能是小夫郎吗?那妻主是谁?难不成是......是正在受寒星公子之邀去逛花楼的尘芜长老?” 庞孜说到此处,自己都被自己给惊着了。 这事情,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庞孜想到了这一层之后,之前许多纠结不清的想法,此刻在脑海里忽然连成了一条线。 “之前小师弟承认过自己有心上人,但是沈师妹说过不是她。我总觉得阿寿好像也看出了什么,可是她却不肯告诉我。如今,小师弟因为自家师尊去了花楼而心烦意乱......”庞孜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胆战心惊。 “小师弟的心上人......”庞孜一脸呆滞地看向莫清欢,震惊得瞳孔都在颤抖,“小师弟你不会是偷偷喜欢你家师尊了吧?” 最后这一句话,庞孜似乎是怕说出来会被天打五雷轰,她都是用气呼出来的。 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那这也...... 太刺激了吧! 于是四个人离开茶楼之后,庞孜还一直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几个人走到一处朱红的楼阁,抬起头,才发现他们竟然溜达到皎月楼门口了。 “几位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啊?”一袭湖绿长衣的美人笑盈盈地走过来。 庞孜她们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里可是花楼啊,若是让各家师尊知道他们的弟子跑到尘世来逛花楼...... 咦? 好像,她们当中也没有哪家师尊有闲功夫管教她们哦? 唯一算得上师门严格的也就是小师弟...... 咦? 小师弟你进去干嘛?这里是花楼啊,尘芜长老若是知道了,我们三个得被打死啊。 不过莫清欢并没有听到庞孜心中的嚎叫,已经随着男子进入了皎月楼中。 庞孜她们见状,也只能红着脸跟进去。 进去之后,她们也发觉了这座花楼的与众不同。 布置在各处的灵力法阵,几乎笼罩了整个皎月楼。 还有这迎面而来几位美人,似乎都不是凡人。 就比如,接待他们四人的那名湖绿长衣的男子,本体应该是孔雀。 如今围在小师弟身边夸他“皮肤好白好可爱”的小公子,本体应该是兔子。 还有正拿着香扇挑着沈青眉的下巴,身姿窈窕妩媚的男子......啧啧,应该是花豹吧? 庞孜忽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正仰头看着她:“姐姐,一起玩吧?” 庞孜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好可爱的小猪仔啊,烤烤一定很好吃。 莫清欢在楼中看了一圈,目光便往楼上的某个地方看过去。 孔雀公子见到这少年的目光,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小公子可是来找人的?” 莫清欢闻言,老实地点点头。 楼上 白尘芜问清楚了自己需要调查的事,又看着曲颜奴服下灵丹之后,便打算起身告辞了。 而正在这时,她察觉到了楼下熟悉的灵力。 曲颜奴只看到一直气定神闲的白尘芜气息忽然一滞,他还笑着打趣:“阿芜,你这表情,怎么像是出来偷腥却被自家夫郎找上门来的可怜女人似的?” 这楼下每日迎来送往,即便是有修士出现也是再正常不过。曲颜奴早就习以为常,根本就没往其他方面想。 “我得走了。”白尘芜忽然道。 曲颜奴这才意识到白尘芜的异常:“不会真的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寒星公子对这楼里的事情了若指掌,自然大抵猜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抿唇笑了笑,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孔雀公子,还有四个一脸紧张的小弟子。 四小只见到那为他们开门的一袭雪衣清冷动人的寒星公子,眼中不由得齐齐闪过惊艳之色。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花魁啊,果然是美得惊天动地。 不过这美人...... 似乎是个狐狸精? 那尘芜长老......会不会有危险?! 四个人刚这么一想,白尘芜已经及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绝不去想她刚刚一激动忽然扭到的老腰:“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何事?” 白尘芜问着,首先看向了自家徒儿。在确认了自家徒儿毫发无损之后,又看向了最老实的庞孜。 庞孜张了张嘴。 她该说什么啊? 总不能说,是小师弟偷偷爱慕师尊,怕师尊如说书人所讲那般,被花魁给迷住了? 不过正当她踌躇之际,又一道红色身影跳了出来:“这不是小清欢吗?怎么,怕你家师尊被狐狸精拐跑,所以寻到这里来了?” 师姐弟四个一开始并没看清曲颜奴的长相,只看到白尘芜的身后,一红一白两位绝色美人。 所以...... 尘芜长老,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尘芜长老,一位美人都已经满足不了您了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位红衣美人,竟然有些眼熟。 “曲前辈。”莫清欢最先认出了曲颜奴。 庞孜与甄寿也赶忙跟着行了礼。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曲道友”的真身,果然和尘芜长老当初假扮的......不能说有多不像,而是完全不一样啊! 唯有沈青眉,呆呆看着那红衣男子,脑袋似乎是短路了。 庞孜与甄寿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沈青眉当初并不知道与她们同在太虚峰秘境的红衣少年“曲颜奴”其实是尘芜长老假扮的。 如今,这一看到真实版本的“曲道友”竟然是这样的,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 可是她们俩一时又不好和沈青眉解释:你之前心心念念的“曲道友”,其实是尘芜长老假扮的。真正的曲道友,其实是个举止轻浮的狐狸精。 这两个事实,不论是哪一个都够打击人的。 她俩怕一向做事认真的沈青眉,一下子会受不住。 不过沈青眉似乎没她们想得那般脆弱,很快也向曲颜奴行了礼:“曲前辈。” 她的表情还算镇定,没看出任何受了打击的迹象。 难到是她俩想多了? 庞孜和甄寿不约而同地想着。 为了停止这尴尬的局面,白尘芜匆匆和皎月楼的人们道了别,就带着四小只走了。 回客栈的路上,白尘芜和莫清欢走在前面,其他三个人自觉地留在了后边。 少年跟在师尊的身边,想起刚刚那说书的是如何夸赞故事中的佳人,又想起那皎月楼中的公子们都是如何取悦女子。 “师尊......”少年忽然轻声开口。 “嗯?”白尘芜侧过头,垂眸看身边的少年。 “徒儿虽然不会跳舞,但是徒儿可以给师尊舞剑。” “徒儿虽然不会弹琴,但是徒儿可以读许多话本给师尊听。” “徒儿虽然不会下棋,但是徒儿可以在玉鸾峰摘果子、捉灵兽给师尊解闷。” “徒儿虽然不会书画,但是师尊写字画画的时候,徒儿会为师尊研墨焚香,侍奉左右。” 少年十分认真地思考着,一样一样地说着。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点点,如同坠落的银河。 白尘芜在少年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惊讶了。 要知道,自家徒儿平时,可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即便师尊已经很惊讶了,少年还尤自觉得不够。想了想,又说道:“徒儿虽然不会吟诗作对,但是徒儿会在师尊看书的时候,给师尊暖被窝、当抱枕。” 所以,师尊能不能不要被其他男子迷走,也看看徒儿呢? 少年在心中默默说着。 少年心怀忐忑,却见身边的师尊忽然低笑一声,轻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暖被窝这词,可不是这般用的。徒儿以后,可莫要随意和他人这般说了。尤其,是和女子。” 第53章 牡丹楼 徒儿想和师尊一起去。 朗朗星空之下, 师徒二人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 白尘芜偶尔会停下,给徒儿还有另外三个弟子买一些零食或者是小玩意儿。 庞孜她们自小就过得苦,从来没受到过这般优待。尤其她们如今已经成年了, 反而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不好意思只是暂时的,这么幸福的待遇,谁能抵抗得了啊。 就连一向冷傲的沈青眉都吃成了个满嘴糖屑的傻子,更不要说庞孜和甄寿这两个整天吃土的倒霉孩子。 “当尘芜长老的徒弟真是好啊, ”庞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又好看、又厉害、又温柔, 我若是小师弟, 也会对尘芜长老动心的。” 庞孜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看向身边的甄寿:“小师弟喜欢尘芜长老这事,沈师妹知道了也就算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事情很难猜吗?”甄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庞孜:“……”你这么说倒显得我比你傻很多了嘛。 沈青眉忽然停了下脚步,庞孜与甄寿一起回头看她。 “刚刚看到曲前辈, 忘记向他询问曲道友的近况了。”沈青眉微微蹙着眉头, 神情有些懊恼。 庞孜、甄寿:“??” 两个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沈青眉刚刚见到那位曲前辈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原来,她将“曲前辈”和“曲道友”认成两个人了! “快看, 牡丹楼的公子们又出来献艺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道。 一时间,街上的人流便开始往某一个地方涌过去。 白尘芜他们也随着人流一起往前走, 最后, 在一座富丽堂皇的花楼面前停了下来。 如果说他们刚刚去过的皎月楼走的是清雅婉约的路子的话, 这座牡丹楼就当真算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了。 整座楼宇金碧辉煌,处处都透露着毫不遮掩的豪横。 不过白尘芜听曲颜奴以及那分舵弟子都介绍过,这牡丹楼与皎月楼有很大不同。 牡丹楼开门做生意不是为了钱财, 里面的伎子全都是合欢派各宗的低阶弟子。他们虽然不会采补凡人,但是为了能够更快地提升技能,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奇葩行为。 比如,生意做到一半忽然要爬起来做笔记。 比如,要求客人要做一些高难度动作的奇怪招式。 久而久之,不少客人就都被吓跑了。 因此这牡丹楼虽然规模宏大美人如云而且嫖资便宜,但是,生意却不似皎月楼那般兴旺。 客人少了,楼里面的弟子们练习的机会也就少了。如此,他们就不得不想些法子招揽客人。 而这种在花楼门口献艺的方式就是他们最惯用的。 毕竟合欢宗的弟子,有哪个是没有才艺的呢? 凡人看到如此多的美人齐聚于此,自然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当然,这也就仅限于那些没有被“坑”过的生客,已经吃过亏受过惊吓的熟客是不会上当的。 于是,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总是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甲:“啊,那位抚琴公子皮肤好白腰好细,床上压起来一定很销魂吧。况且价格还那般便宜,我一定要去试一试!” 乙:“呵呵,妹子你可以去感受一下,做到一半忽然被放鸽子是一种怎样销魂的感受。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甲:“啊,那那位唱曲儿的公子呢?看起来长得乖乖巧巧的,声音还这么好听。” 乙:“呵呵,妹子,你可以感受一下,明明已经精疲力尽还要被迫继续进行了好几轮,还要每一轮都换姿势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甲:“啊,那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公子看起来……姐姐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是那位公子的对手。妹子这就回去洗洗睡了。” 白尘芜他们凑过去也欣赏了一会儿表演。不得不说,这牡丹楼的公子们才艺还真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唱歌跳舞弹琴也就算了,钻火圈碎大石都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这里同皎月楼一样,也能够感受到很明显的禁制的气息。 在这里作案,似乎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难道,全都是凡人的天香阁才是最可疑的? 白尘芜微微蹙眉,往街上不远处的另一座楼阁望过去。 那里既没有牡丹楼的冲天富贵,也没有皎月楼的逼人灵气,就是普通花楼该有的样子。 由于今日牡丹楼的活动,许多客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如此,不远处的天香阁生意便不如平日那般兴隆。 几名年轻男子轻摇着香扇,倚着楼上木雕的镂空前台,举止悠闲地看着热闹。似乎并不担心牡丹楼的这一番骚操作会抢了他们的生意。 其中有一名男子,半倚着雕栏,慵懒地朝着白尘芜他们所在的方向望过来。男子半张脸覆着薄纱,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夜色下闪着灵动的光。 莫名地,白尘芜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姑娘可是也看上了天香阁的流云公子?”身边一个路人神秘兮兮地凑到白尘芜身边,“那可是天香阁的头牌,平日很少见客的。” 白尘芜他们看了一会儿热闹,确定牡丹楼没有什么明显的可疑之处,便回客栈各自休息了。 旎城不像东山镇,这里的客栈有很多。 之前庞孜她们是住在另一家地点更偏僻的客栈的,因此晚上她们就回了那边。 半夜里,白尘芜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打开门,是少年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 “师尊,徒儿睡不着。”莫清欢仰着头,顶着两个黑眼圈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师尊。 “这家客栈好奇怪,徒儿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徒儿看。”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蹭进了师尊的房间。摆好了枕头,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师尊的被子里。 对于徒儿给出的这个理由,白尘芜表示她是不可能相信的。毕竟在玉鸾峰的时候,某个爬床小能手就总是会想出各种天马行空的理由,目的就只有一个。 要让师尊抱着睡。 “这里呢?还有眼睛在看你吗?”白尘芜垂眸,好脾气地问着被子里的小鼓包。 少年摇摇头:“没有了,师尊这里最安全。” 说着,还往床里面拱了拱,乖巧地给师尊留好地方。 白尘芜拉开被角,然后…… 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窥探的目光。 那目光冷冷的,隐于无形之中。然而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十分清晰,尤其是白尘芜这种修为之人,感觉就更明显了。 师徒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显然徒儿也感受到了。 于是她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客房的每一处角落。 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那种窥视感仿佛是漂浮在空气中,无影无形。 白尘芜在进入这客栈的时候,曾经全面探查过。这里就是家普通客栈,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这种窥视的感觉,也不是一直都存在的。而是在少年来到房间之后。 所以,徒儿这一次应该并不是在找理由爬床。他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而在少年来到白尘芜的房间之后,那窥探之气也慢慢寻了过来,这才被白尘芜发现。 虽然这气息无形无状,十分隐秘。不过,白尘芜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有人敢对她家徒儿下手,白尘芜表示十分不悦。 她微微抬手,一道饱含着杀气的禁制瞬间弹开。 那种窥视之感随即消失了。 这股鬼鬼祟祟的气息其实并不十分强大,也正是由于这样,才让人不易察觉。 少年在被子里微微呼出一口气,待到师尊上床之后,他就立即钻到了师尊怀里。 “师尊,徒儿刚刚好害怕。”少年软声道。 看着怀里拱来拱去的少年,白尘芜觉得,虽然徒儿刚刚说有眼睛看着他应该是真的。不过徒儿说他害怕…… 徒儿战斗力那么强,还能怕这一小撮气息吗? 果然,上次从千稷山回来,白尘芜就发现:她家徒儿,竟然学会撒娇了。 不过白尘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原本这个年纪的少年,就该是这样的。上辈子白尘芜用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教会徒儿的事,没成想这辈子遇到了几个其他宗门的男弟子,徒儿竟然无师自通了。 白尘芜作为一个老母亲感到十分欣慰。 而正当她心中默默感慨之时,就听到身边的徒儿继续说道:“师尊,徒儿明日不想和师姐们去茶楼听说书了。徒儿想一直在师尊身边,师尊带徒儿一起去花楼吧。” 白尘芜:“……”所以,徒儿的最终目的其实是这个吗? 白尘芜原本以为,徒儿的这个提议,不仅自己不会同意,徒儿那三位师姐也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可转一天,当那三个人听说小师弟想要和师尊一起去花楼的时候,她们竟然齐齐地站在了莫清欢那一边。 “我们家师尊昨日托人捎了信,说倘若今日我们再不去赌坊赎她,她就要被债主砍手砍脚了。”庞孜睁着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 仿佛,她家师尊不是个身法卓绝的剑修,而是个只会输钱的废物。 “我昨日也得到消息,说那位作者的本子,今天就会发售。所以我今天就要一直盯着,倘若没买到本子,师尊就会打断我的腿。”沈青眉也不甘落后。 仿佛,之前一心要喂自家师尊吃毒蘑菇的其实另有其人。 总而言之,她们三个的意思就是,今天打死都不能帮尘芜长老带孩子了。 白尘芜:“……”那行吧。 当莫清欢换了一身小厮的服装,跟在自家师尊身后出门的时候,三位师姐默默用眼神给他加了个油。 第54章 天香阁 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少勇气才敢…… 昨日天香阁的生意不算红火, 如今时辰尚早,店里没什么客人,老鸨子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结果他嘴还张着, 眼角的眼泪刚刚汪出来,余光就撇见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这个时候来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大生意。老鸨子原本想随意吩咐个人招待一下,结果看到那进门的女子, 困意顿时消了。 白尘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哈欠打了一半的老鸨子,慌忙地起身迎过来。从满脸冷漠到笑脸相迎, 整一个川剧演员的速度。 没办法, 谁让白尘芜周身自带气场,走到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为此,曲颜奴还曾经多次调侃过她,在原本世界里是不是个背景特别牛的富家小姐。就是他们网红圈子里一部分人削尖脑袋都想攀上关系的那一种。 而如今这老鸨子,似乎长了一双与曲颜奴同款的眼睛。 在他眼中,眼前的客人容貌卓绝, 气质矜贵, 一看就非富即贵。就连她身后跟着的小厮,模样都不是一般的俊俏。 等等,这小厮...... 老鸨子不知怎么回事, 原本走过来是要招呼贵客的,结果却一直盯着贵客身后的小厮看。 楼里的其他人见状, 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然后齐齐也是一怔。 莫清欢原本只是乖巧地跟在自家师尊身后, 完全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候被这么多人看着,一下子也有点懵了。 白尘芜也察觉到了这里奇怪的氛围,不着痕迹将自家徒儿挡在身后, 轻咳一声。 这老鸨子何等机敏,立即收回视线满脸堆笑热络道:“贵客来得可真巧,如今小子们刚刚梳洗打扮妥当,贵客不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老鸨子这边说着,朝着不远处的龟奴使个眼色。那龟奴立即会意,小跑着上楼报信去了。 楼下也有几名伎子,只不过都只是中等偏上的姿色,算是面容清秀端正的。放到小一些的花楼里尚且能够充一充门面,但在他们天香阁就只能靠边站。 可他们平日见多了脑满肠肥的嫖客,今日见到白尘芜这般好样貌的,谁还不想凑过来碰碰运气,万一被相中了呢? 眼见一群男子眼睛冒着光围拢过来,白尘芜微微蹙眉,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展挡在身前。 那老鸨子立即对那几个伎子柳眉一竖:“去去去,一群没规矩的。” 那几人见爹爹这般说了,才悻悻地离开,一边候着去了。 白尘芜知道青楼里的规矩,给老鸨子打了赏,又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 老鸨子见到真金白银,立即高兴得眉开眼笑,将白尘芜迎到雅间,吩咐人奉上瓜果佳肴与好酒。 没一会儿的功夫,龟奴已经领了七八个模样上乘风情万种的美人过来,每一个放在其他花楼里,都是能做花魁的水准。 “贵客可有中意的?”老鸨子殷勤地问道。 白尘芜幽深的目光一个个扫过来,发觉他们确实都只是普通人。 天香阁这里因为都是凡人,因此日常没有术法禁制。白尘芜原本也是怀疑这里会不会混入魔族或是别有用心的修者,然而如今,她却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难道她要找的人,并不在这座花楼之中? 眼看着白尘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那老鸨子便以为贵客对他安排的这几个小子并不满意。 而他又怎能看着到手的金主就这么走了? “流云呢?”老鸨子将一旁听命的龟奴拉到一边。 “小的已经知会了流云公子身边的小豆子,可小豆子说公子还睡着,一时半刻起不来。”龟奴也一脸焦急。 一座花楼里面的花魁,便是这座花楼的台柱子。很多时候,甚至老鸨子都不得不看对方的脸色行事。 “这个流云,”老鸨子咬着牙,“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到手的银子都不赚。” 老鸨子发着牢骚,但到底不愿为了一桩生意惹恼了摇钱树。要知道他这天香阁可是在这位花魁两年前来到这里之后,才有了和另外那两座花楼一争高下的资本。 于是老鸨子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龟奴:“那你刚刚可说了这位贵客身边,有个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小厮?” “对啊......”龟奴一拍大腿,她怎的将这事给忘了?明明他们这些人刚刚都看惊了,结果她上楼只顾着和小豆子说这贵客出手如何大方,却将那小厮的事给忘了。 万一这贵客身边那小厮,是流云公子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呢? 万一流云公子能将“亲弟弟”也拉来他们天香阁做台柱子呢? 这个弟弟看起来嫩得出水,而且比流云公子还要俊俏,应该还可以火好几年,那到时候他们天香阁得赚成什么样子啊? 龟奴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乐疯了,正想再往楼上跑一趟,众人便听到一阵极浅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白尘芜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人的脚步,于是抬眸看过去,就看到一名身姿纤长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这美人的举止慵懒随意,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媚骨天成之态。他的面上依旧覆着薄纱,只露出一双含情美目。 白尘芜也终于想起这双眼睛像谁了。 那明明是一双与自家徒儿如出一辙的眼睛,只不过两人的神态气质相差太多。加之昨晚花楼上光线又暗,白尘芜初见这双眼睛之时便没有往徒儿那里想过。 如今青天白日,这流云公子又近在眼前,白尘芜不可能再看不出来了。 怪不得这天香阁里的人,在看到自家徒儿之后会是那种表情。 不仅是白尘芜自己,她还感觉到那流云公子出现之后,自己身后的少年呼吸也微微一滞,显然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之处。 那流云公子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与莫清欢相仿的小童。 那小童比自家主人更先注意到了白尘芜身后的少年,眼中流露出和之前楼里那些人相同的惊讶之色。他迅速在流云公子耳边耳语了一句,那流云公子似乎才注意到莫清欢那里。 不过流云公子的目光也只在莫清欢脸上停留了少顷,便垂了下去。他先是向老鸨子行礼唤了声“爹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白尘芜,唤了声“姑娘”。 不得不说,这流云公子当真是风月场里的一把好手。只这一声招呼,便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般亲切,但又不会过分谄媚,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他那几名伎子见头牌来了,立即自觉地分立到两侧给流云公子让出位子来。 可见流云公子日常在这天香阁里,地位何等卓然。 只见他款款来到贵客身边,亲自为白尘芜斟了酒。 对于第一次来到天香阁的新客,这待遇显然已经是极高的了。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这应该是一种特调的熏香,香气十分独特。 白尘芜捻着杯沿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面不改色将酒喝了。 这酒的确是佳酿,虽然比不上他们修仙界的灵酒,不过在凡尘已经实属难得。没成想一座花楼里,竟然藏了这般好酒。 她的酒量尚可,只是平日里很少喝。 流云公子支着下巴,眼尾带着点点慵懒的笑意。 “姑娘好酒量。”他说着,又给白尘芜满上了一杯。 老鸨子在一旁看得满心欢喜,觉得今日这笔大生意应该是能成。 要知道这流云公子虽然是主动投奔的他们天香楼,可平日对客人则是诸多挑剔。但凡是看不入眼的,即便再多真金白银也无法博得这位的芳心。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这棵摇钱树已经很少接客了。 为此,老鸨子没少暗地里着急。 要知道一个男子的好时候能有几年?不趁着年轻多赚些,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岂不光剩后悔了? 再者说,他们开门做生意,岂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 即便是欲擒故纵或是待价而沽,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他以为自己当真可以青春永驻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老鸨子每次在心里发牢骚的时候,那流云公子仿佛都能听见似的。所以每次他刚准备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对方总是能够先发制人地堵住他的嘴。 这一回,老鸨子眼见着时机成熟,生怕煮熟的鸭子再飞了。结果他刚想开口引这贵客随流云公子上楼,却见流云好奇地看向了贵客身后的那名小厮:“这位小公子,不知你是哪里人?” 少年自打这流云公子一出现,目光也一直在对方身上。如今见对方问了,便如实答道:“小时候的事不太记得了,不过,师......主子捡到我的时候,是在寒州的韦城。” 流云闻言低低一笑,没有再继续细问,而是将目光落在白尘芜身上:“原来是自小就养在身边的,怪不得这般宠着。” 这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只以为这小厮被主人贴身带着,就是难得的恩宠。然而,白尘芜却总觉得这男子的话里面,透着些古怪。 最终,白尘芜自然是不会和这流云公子上楼再做什么,那流云公子也早就看出来对方对自己并没有兴趣。两人对饮了几杯,圆了彼此的面子,便友好分开了。 那老鸨子看着煮熟的鸭子果然飞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他刚想冲着流云公子发几句牢骚,谁知道对方果然早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爹爹,”流云公子如丝的媚眼懒洋洋瞥了老鸨子一眼道,“那贵客何等矜贵之人,能看上咱个风尘男子?” 这话老鸨子就不爱听了:“她若嫌弃,又怎会来咱们这里?”分明是你自己不懂得抓住机会,才让这肥羊跑了。 流云公子也不多解释,只是神秘一笑:“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说完,也并不打算将话点破。悠闲地上了楼,只留下百爪挠心的老鸨子等一干人胡思乱想去了。 楼上属于头牌的房间,自然是整幢楼中最大最好的。 流云公子吩咐小童不必跟进来伺候,反手将门关了。 如今房里只剩下他自己,男子脸上原本那慵懒从容的神情,立即被阴郁和怨毒所取代。 他冷着脸坐到妆台前,看到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如同幻影般迅速地衰老。原本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变得干燥蜡黄、布满细纹,就像是干瘪的橘皮一般。 如此看来,倒像是瞬间老了三十岁。 回客栈的路上,白尘芜一直都在思考着关于那个流云公子的事。 那人即便覆了面纱,然而那眉眼与自家徒儿太过相像,让人无法不在意。 “徒儿对那流云公子,可有什么印象?或者说,可有在哪里见过?”白尘芜轻声问道。 少年见师尊问话,自然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不过,他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尘芜看着少年迷茫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对那流云公子是没什么印象的。 不过,已经重生过一次的白尘芜比其他人掌握着更多的信息。 她知道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一个与自家徒儿长得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到玄霄宗去寻徒儿。那个人自称是徒儿的爹亲,却看起来分外年轻。并且,还是个风尘男子。 白尘芜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人,然而只听得这些描述,确实与这流云公子极为相似。 那人当年去找莫清欢的目的,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白尘芜不得而知。不过,对他多加关注总是没错的。 少年看着身旁的师尊垂眸不语地沉思着,便小声问道:“师尊在想那花楼公子的事吗?” 白尘芜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每次思考关于徒儿的一些事情,都能勾起她许多不太美好的回忆。于是,白尘芜就没有注意到少年在听到她的回应之后,神情有了些变化。 晚上,白尘芜沐浴过后,原本以为徒儿会如昨晚那般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求她一起睡。不过待她走到房间门口,却没见到徒儿的身影。 一时间,白尘芜心里还偷偷失望了一小下。 不过她这可不是馋徒弟了,她如今是个正经师尊了,才不会每日都想着日。只不过小徒弟每天乖乖窝在她的怀里,像个小暖炉、又像个小抱枕,抱起来舒服得很。 白尘芜正这般想着,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看到,她的床榻上有一个鼓包。鼓包里,是她已经洗得香香白白的小抱枕,呸,小徒弟。 心里偷偷想着是一回事,如今看到床榻上当真躺着的香香软软的小徒弟又是另一回事。 白尘芜有些哭笑不得:“徒儿这算是登堂入室了?” 少年闻言动了动,将薄被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徒儿担心,今晚那双眼睛再来找徒儿怎么办。” 这真是个绝好的理由。 白尘芜已经没脾气了,如今小徒弟就在床上,她总不能将人打包赶走。正好这些日子白日总有事情要忙,她就当每天晚上对徒儿进行安抚治疗了。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去躺好。 少年果然立即就团进了她的怀里,像是只粘人的小猫,又像是个材质极好的抱枕。 “师尊……”被子里的少年动了动。而后,慢慢展开蜷成一团的身体,贴到白尘芜的身上。 感觉到那火热的身子贴过来,白尘芜的脊背瞬间就僵了。 少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脸蛋就蹭在她的胸口。灼热的呼吸顺着衣领喷薄到她的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这是与之前每晚赖在她怀里撒娇完全不同的姿态。 少年的身体同样紧绷着,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少勇气才敢这般靠在师尊怀里。 可是自从来到旎城以来,他真的每日都胆战心惊的。师尊为了任务,每日都要去花楼搜集情报。 “师尊,徒儿后悔了,徒儿不该那般草率接下掌门的任务的。”少年软声说着,语气中带着沮丧。 倘若他没有接下这个任务,那么,他就可以和师尊两个人一直呆在玉鸾峰过平静生活了。 白尘芜听着怀里少年闷闷的声音,觉得自己今日果然不该一时信念动摇,同意带徒儿一同去天香阁的。如今,徒儿一定是被花楼中那些淫靡之事吓到了,所以才会后悔,当初不该接下这个任务的。 白尘芜微微侧身,伸出手臂轻拍着少年的背:“这任务本就是仙盟主动要交到为师手中的,即便徒儿没有接,为师最后也是不得不接的。” 虽然她平日大多时间都游离在宗门事务之外,一向以深居简出的形象示人。但是这次的事涉及到仙盟,又有凌绝子亲自出面,不是她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所以,这不是徒儿的错。 “早知如此,为师不该将徒儿带来的。” 第55章 被拐了 我家徒儿被人拐走了。…… 白尘芜将莫清欢带出来, 不仅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是徒儿接的。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 想带徒儿见一见人间烟火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想和徒儿分开。 早知道她的这点私心会给徒儿带来如此多的不适, 她当初就该克制一些,不该带徒儿来旎城的。 然而这话听在本就心怀忐忑的少年耳中,就变了一个意思。 少年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贪心了,他如今能够守在师尊身边, 就应该很满足了。怎么还敢妄图让师尊只看他一个人呢? 果然,师尊后悔了, 后悔不该带他一起出来了。 “师尊……”少年心里担忧, 身子不自觉又往师尊怀里贴了贴。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少年如今再往自己的怀里这么蹭一蹭,白尘芜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少年柔韧的身体线条。 还有少年那又乖又软又糯的声音,闷在怀里,仿佛都不用经过耳朵,直接就传到了她的心尖上。 白尘芜深吸一口气, 理智的那根弦崩得紧紧的。 徒儿如今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不安了, 她可不能再对徒儿做什么过分的事。不然,她就又当不成好师尊了。 白尘芜一面劝诫着自己,一面迫使自己想些其他话题冷静一下。不然,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徒儿纤细柔软的腰肢,雪白修长的双腿, 还有那和身子尺寸不成比例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对了, 徒儿如今有了月例, 想过要如何支配吗?”白尘芜尽力将话题扯得远一些。 “徒儿想过。”少年的注意力也被她的话吸引过来,乖巧地答道。 白尘芜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她原本以为,徒儿一直随她在玉鸾峰, 本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成想,少年已经对自己的积蓄有了打算。 她正这般想着,就听到少年说道:“徒儿的月例,还有之前秘境和试炼中的奖励,都给师尊。” 白尘芜闻言失笑:“徒儿给为师做什么?徒儿自己留着就好。” 她又不是那个青云剑尊,怎么会惦记着自己徒儿的零花钱?大抵是这些日子以来,徒儿和庞孜她们接触得多了,所以被灌输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徒儿不想自己留着……”少年小声说着。 徒儿想把一切都给师尊。 倘若可以,徒儿想把自己也献给师尊。 这些话少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师尊不喜欢听他说这些。每次他的心思稍稍有一点表露,师尊的表情都会变得很奇怪。 师尊的表情会变得很严肃,纠结隐忍的模样仿佛是极力忍耐着才不会将自己暴揍一顿。师尊明明已经提点警告过他许多次了,可少年还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去试探…… 大抵是因为他知道师尊的心很软,又很宠他吧。 他可真是狡猾。 少年在心中默默唾弃着自己,身体却依旧贪恋着师尊的怀抱。 他想离师尊近一些,再近一些。明明他如今已经和师尊贴在一起了,可却还是觉得不够。 可是再近的话…… 少年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雪白的里衣,默默咽了咽口水。 白尘芜哪里知道徒儿的小脑袋里此时已经将自己无辜的里衣当作了欲除之后快的敌人,还在一门心思地为徒儿盘算着将来。 “虽然咱们玉鸾峰灵气充盈,平日也没有太多需要花销的地方。不过,理财本身就是一门技能,徒儿早晚用得上的。”白尘芜道。 他们修仙界就是这样,随着修为的不断进阶,徒儿也将逐渐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物品和法宝。她家徒儿天资那般好,很快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成就。 “而且,等徒儿以后有了自己的居所,总要思考一下要将它建成什么风格吧?到时候,免不了要有一大笔花费。” 虽然白尘芜早已经打算过,等将来,自己会送徒儿一处居所作为她给徒儿的临别之礼。不过这个事情她想暂时保密,到时候再给徒儿一个惊喜。 如今,暂时将这事作为一个激励徒儿的动力,倒是十分恰当。 结果,自家徒儿完全没有被激励到,反而不安了:“师尊不想让徒儿住在玉鸾峰了吗?” 敏感的少年抬起头,眸子瞬间就红了。 白尘芜怔了一下:“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白尘芜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她如今都已经这般宠着徒儿了,徒儿为何还会如此敏感:“为师的意思是,等到徒儿日后有了自己的一番作为,也可以收徒弟的时候,总是要自立门户的。” 听师尊这样说了,少年总算明白了一些,原来师尊并不是想要赶他走。 “徒儿不想自立门户,”少年十分不争气地说着,“徒儿只想守着师尊,和师尊在一起就够了。” 白尘芜听着徒儿的“肺腑之言”,心里默默冒出一句:她这是遭遇了新型啃老吗? 如今白尘芜已经将所有的可疑地点全都探查了一遍,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这三个地方里,都是凡人的天香阁反而疑点最多。 当初,那分舵弟子既然将天香阁列为怀疑对象,显然也是有一定的思考在里面。下一步,白尘芜准备再去一趟仙盟分舵,找那分舵弟子要一份受害者的详细资料。 于是转日一早,白尘芜又带着徒儿去到了那家点心铺子。 考虑到之前徒儿已经对这次的任务内容表现出了排斥,白尘芜这次依旧让徒儿在外面玩一会儿,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那分舵弟子原本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过见到尘芜长老进来,立即打起了精神。 他们仙盟之中的传讯阵法十分发达,所以自从她无意中将尘芜长老来到旎城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便收到了许多仙盟弟子的传讯。 那些仙盟弟子大多是参加过不久前的千稷山试炼场的,因此对玄霄宗的尘芜长老十分崇拜。 这分舵弟子原本在仙盟中十分没有存在感,一时间收到如此多传讯,自然是受宠若惊。 在与其他仙盟弟子传讯的过程中,她也得知了许多关于这位长老的光辉事迹。所以如今,白尘芜再次见到这分舵弟子的时候,对方看着她的眼睛都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白尘芜:“……” 分舵弟子恭敬地将白尘芜引到里间,白尘芜说明来意,那分舵弟子也激动起来:“尘芜长老也觉得天香阁的嫌疑最大?我就说嘛!” 白尘芜见这分舵弟子如此激动,以为她查到了什么确切的证据。结果那分舵弟子眨眨眼,十分直白地说道:“证据是没找到什么证据的,不过牡丹楼和皎月楼的禁制都是出自仙盟高人之手,不可能有什么疏漏。” 白尘芜觉得这分舵弟子对仙盟还真是十足信任。 那分舵弟子见尘芜长老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就又补充道:“而且,这三家花楼我都去过,明显天香楼最没有诚意。其他那两家,不仅嫖资便宜,仙盟弟子还可以打折。只有那天香阁,说我穷酸还给我摆脸色,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干到如此规模的。” 白尘芜:“……”忽然就理解这弟子怎么就混到这地方来了。 白尘芜将录入资料的玉简收好,便离开了点心铺子。 玉简上的信息量很大,她回到客栈之后,还需要消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研究里面的信息。 她原本以为徒儿会像上次一样,乖乖在店铺门口等着。结果门外却是空的,徒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白尘芜在周围没有感知到徒儿的气息,问了临近的几家店铺也没有所获。 白尘芜一时就像个刚刚发现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的老母亲,整个人有点懵。 白尘芜第一时间给徒儿发了传讯符,可是那符箓却只在当空飘着,显然是没有找到收信人。 依着徒儿的身手,他是不可能当真被人拐了的。除非对方是相熟之人。 可如果是庞孜她们刚巧路过带走了徒儿,一定会提前和白尘芜打招呼。即便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徒儿也不可能是连传讯符都收不到。 而如今这种情况,很像是徒儿被关进了某个空间当中。而有这种本事的高人倘若在这里的话,白尘芜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而且不要说是高人,即便是上一次沈青眉出现在店铺门口,白尘芜也是可以察觉到的。 除非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白尘芜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当那天香阁的老鸨子见到步履匆匆的白尘芜的时候,眼中满是惊讶。 白尘芜不动声色感知着这楼里的情况——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可疑的气息。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银锭:“敢问流云公子可在?” 那老鸨子见了银子,眼睛瞬时亮了:“贵客来的可真巧,流云公子昨晚那位客人刚刚才走。他如今正在房间里梳洗,我命人去催一催他。” 老鸨子说着,便吩咐一个小童上楼去叫人。 一盏茶的功夫,流云公子才从楼上下来。 他的脸上依旧覆着薄纱,举止慵懒妩媚。发丝微微潮湿,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的。 这一切的表象,都指向了一个事实:流云公子刚刚应该一直在天香阁,没有出去过。 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流云见到白尘芜,微微垂首唤了声:“姑娘。” 而后,看向白尘芜空空的身后,笑道:“那小公子今日没来呢,不会是知道姑娘要来这里,所以闹脾气了?” 老鸨子看着流云公子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生怕他再将贵客放走,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而流云公子却置若罔闻,依旧是那般模样。 老鸨子有了昨日的惨痛教训,今日便不敢再抱太大希望。 谁知今日这贵客倒是十分主动:“昨日与公子开怀畅饮,至今意犹未尽。不知公子今日可否赏光,楼上详叙?” 没想到贵客竟会主动提出上楼,老鸨子自是又惊又喜。他眼巴巴看向流云公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生意又吹了。 不过流云公子这一次倒是十分赏脸,微微颔首:“那姑娘请随我来。” 白尘芜入了流云公子的闺房,房间内果然熏着那种很特别的香。只不过除此以外,这里就是普通的男子闺房的模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贵客是想要先喝酒,还是先入正题?”流云公子说着,已经解下了外衣。 高挑美好的身姿在白尘芜面前展露无遗,白皙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只不过面上的薄纱还覆着。 白尘芜自然不是来喝酒的,更不是来睡他的。 如今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白尘芜便开门见山了:“实不相瞒,在下来找公子,是为了我家徒儿。” “您家徒儿?”流云公子面露疑惑。 “就是昨日您见到过的那名小厮,和您长得很像的那个。”白尘芜镇定地解释道。 “他怎么了?”流云公子问道。 “他被人给拐了。”白尘芜道。 “被拐了?”流云公子继续表示惊讶,“那姑娘你可去衙门问过了?” “没有,衙门是找不到他的。” “那姑娘来找奴家是何意,”男子有些哭笑不得,“衙役都找不到的人,奴家更是无能为力了。” 流云公子这几句话答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倘若不是有重生前的一系列信息作为支撑,白尘芜应该也不会怀疑到这位的头上。 然而如今,这位流云公子越是这般表现得毫无疑点,白尘芜便越发确定徒儿的失踪必定和这人有关。 “实不相瞒,在下粗通仙术,有办法寻到我家徒儿。只不过,如今还需要一样东西作为媒介。”白尘芜说着,慢慢向男子靠近。 “哦?敢问姑娘需要何物?”流云公子问道。 “需要公子的一滴血。” “我的一滴血?为何非要是我的?”不知男子是否是感觉到了危险,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他很快就掩藏了情绪,可是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被白尘芜察觉到了。 “因为寻人,需要至亲之人的血。”白尘芜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变得冰冷而犀利,仿若能够洞察人心。 她微微抬手,便在房间四周布下禁制。 “姑娘这是何意,难道还要对奴家一个柔弱男子用强不成?”流云公子似乎对这禁制十分忌惮,一改刚刚的慵懒无辜,色厉内荏道。 白尘芜却反而淡淡一笑:“原来公子也认得这禁制,真是好巧。”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 原来对方的取血用强都只是幌子,真正的陷阱则是在这曾伤了他的禁制上。 他刚刚一直在担心女子取了他的血之后,会发觉他与那孩子的关系,进而发现他青春永驻的秘密。却没想到,自己的过分警觉,反而露出了马脚。 “你到底是何人?”男子眼神冰冷,厉声问道。 “您家孩儿的师尊。”白尘芜淡淡说着,眸子沉静无波,却又分外坚决。 男子闻言,忽然低笑一声:“师尊?每晚和徒儿同床共枕,苟且偷欢的师尊?” 那天晚上的事,他可看得分明。若不是发现了这一点,他也不会如此容易地就将那傻孩子骗过来。 男子的话,无疑戳到了白尘芜的痛处:“我与徒儿并未有苟且之事。” 虽然,仅限这辈子。 “呵,”男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男子发觉自己似乎也捕捉到了眼前这女子的弱点。 男子忽然后撤几步,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枚珠子朝着白尘芜扔了过去。 白尘芜虽然被男子的话刺激到了,可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她清晰地察觉到了男子的动作,以及他取出的那一枚混灵珠。 果然又是混灵珠! 白尘芜熟练地张开禁制,将那珠子包裹其中。然而这一次,那混灵珠似乎与她之前遇到的那两枚有所不同。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道强大的空间法阵忽然展开。 白尘芜使用的禁制是针对混灵珠爆炸时强大的破坏力而改良过的,几乎所有的灵力运转都是为了削弱攻击。而这种防御法阵对于空间法阵并没有干涉作用。 白尘芜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整个人已经被法阵吞入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是长久的黑暗,白尘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一束极细的亮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射进来,她才发觉自己如今正处在一间房间憋仄的夹层当中。 她的身边,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那孩子很瘦,原本该是婴儿肥的年纪,却瘦得皮包骨头。 巴掌大的小脸上,大大的眼睛因为过分瘦削的脸颊而显得更大了。 那一双眼睛,白尘芜再熟悉不过。 这孩子应该就是年幼时的徒儿,只不过比自己将他捡回去的时候,还要早上一两年。 小孩身上只穿着很薄的衣衫,蜷缩在如此小的空间里,就显得很小的一团。 白尘芜曾尝试着碰触徒儿、与徒儿沟通,可对方似乎并不能发现她的存在。她如今的状态更像是一个魂体,如看客般漂浮在某个场景之内。 这应该就是徒儿已经忘记了的,幼年时的回忆的一部分。 夹层所在的这间房间并非一直是空着的,偶尔会传来一名男子与女子调笑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始终是那一个,说的也大多都是些□□。女子的声音倒是总在变化,显然并不都是同一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言自明。 小孩始终是安静的,几乎一整天都保持着同一个蜷缩的动作,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一般早上的时候,男子这里没什么客人。他会打开夹层的缝隙,让小孩出来吃些东西。 白尘芜便在那个时候看到了男子的脸,和如今的流云公子一模一样的脸。 小孩始终都是乖乖的,会用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这男子,小心翼翼地叫他爹亲。 而每一次男子被叫过之后,脸上都会现出不耐之色。等到小孩吃过东西,又会立即将他关回夹层里。 小孩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从来不会反抗。 就这般日复一日,乖巧地呆在那个狭小到让人窒息的空间里。 直到莫一天,男子忽然笑意盈盈地放他出来,还温柔地问他想要什么。 第56章 汇合了 徒儿绝不会修魔的。 男子给小孩洗了澡, 换了干净的衣服。 那衣服有些肥大,穿在瘦弱的小孩身上并不十分合身。 然而即便如此,小孩已经生得十分俊俏。男子看着他, 满意地笑了。 小孩仰着头呆呆看着爹亲,单纯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也傻傻地随着笑了起来。 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苍白水嫩的两颊现出一点淡淡的粉。 不久, 有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里。 那中年男子穿着厚厚的棉衣,鼻尖和脸颊冻得红通通的。 他第一眼见到屋子里粉雕玉琢的小孩, 眼睛立时就亮了。 “清欢, 叫李伯。”男子轻声吩咐。 小孩乖巧地叫了。 李伯高兴地点点头,夸赞道:“多标致的孩子,长大定会像爹爹一样,是个美人。” 男子闻言僵硬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公子可想好了?”李伯再一次确认道。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李伯立即兴高采烈地蹲下身, 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小清欢, 告诉李伯,你想要什么好东西?漂亮的衣服?小玩意儿?还是糖果?” 小孩闻言,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爹亲, 似乎并不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在这之前的长久岁月里,他一直安静地生活在那个小小的夹层里。从未有人问过他, 想要什么。 “清欢乖, 回答李伯。”男子语气平静, 小孩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开始拼命思考。 小孩仔细想了想,想了好久, 才小声说道:“清欢想要糖果。” 他知道糖果是甜的,可他没吃过。 “好好好,”李伯眉开眼笑,“李伯带小清欢去买糖果。” 小孩就这么被带走了,之后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李伯当真给他买了糖果,而后将他带上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里有许多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莫清欢渐渐知道,他和这些小孩一样,都是被卖掉了。 他被爹爹卖掉了。 白尘芜心疼地看着幼小的徒儿,原本单纯而明亮的眼睛,里面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变得麻木而沉默。 白尘芜这时才明白,为何最初她每一次问徒儿想要什么的时候,徒儿都会一脸惶恐,拼命摇头。 那一包糖果,小清欢一颗都没有吃,一直贴身藏在怀里。 小清欢第一次被人牙子带出去卖的时候,买家对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十分中意。只是这个一直沉默的小孩,却忽然将怀里的糖扔了,然后拼命地挣扎。 买卖最终被搅了,人牙子恼羞成怒,小孩遭到了一顿毒打。 小小的孩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都不吭。 人牙子见状,以为他得了教训就学乖了。 可是下一次,生意依旧做不成。 人牙子气得牙痒,可当初买这孩子的时候价钱很高。按照规矩,即便是他如今反悔退回去,钱也不能全拿回来。 人牙子一口恶气闷在心里,就一次次将小孩打得半死不活,用各种方式惩戒,让他长教训。 人牙子对付小孩的方法,大多简单又残忍。 虽然白尘芜早就料想过徒儿的童年应该会十分坎坷,可“想到”和“看到”完全是两个概念。 尤其她如今这魂体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被她捧在心尖的小小少年,一声不吭地遭受着折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按照事情的发展,她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带徒儿脱离苦海。 可并没有。 当她终于出现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小小少年,却并没有像当初那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那一双纯澈的眸子只疏离地看着她,里面充满了谴责和不信任。 而后,瞬间长大黑化的徒儿,如记忆中那般,被浓重的魔气包裹起来。 汹涌的怒气与怨念在少年黑金交杂的眸中翻滚,冷如寒冰的语气质问着白尘芜:“徒儿将师尊当做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可师尊却对徒儿做了什么?” 白尘芜这才发觉,这或许并不只是徒儿被遗忘的记忆,还有她的心魔参杂其中。 她知道她应该说,她对徒儿并没有非分之想,她愿意和徒儿做一世好师徒。可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并不是这般想的。 时至如今,她依然是喜欢徒儿的。她依旧时不时就想亲他、想抱他、想将他按在各种地方欺负、想看他在自己面前情难自已意乱情迷的模样。 甚至,这种喜欢的感觉,比她上辈子的时候更加清晰强烈。 只不过,白尘芜对喜欢的表达,有了不同的看法。 如果说上辈子她对徒儿的喜欢是放纵,那这辈子,就是克制。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更加明确的感情,才让她在与前尘往事的纠结中渐渐回归理智。 就如同此刻,面对心魔,她能够坦然地告诉心中那个虚幻的影子:“如果你想通过这种道德绑架的方式来击溃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白尘芜说完,面前的人果然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魔化少年的虚影才换了一种陌生的声音,僵硬地问道:“道德绑架……是什么?” “你不用懂。”白尘芜淡淡说着,手指轻点那幻影。魔化少年的模样瞬间如同被打碎的镜面一般碎裂掉落。 “师尊、师尊......”耳边传来少年忧虑的声音。 白尘芜睁开眼睛。 少年担忧的神情映入眼帘,温软的模样,与刚刚那魔化的幻影形成鲜明对比。 白尘芜发觉自己此时正身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的黑色魔气如浓雾一般漂浮着。 她先是仔细地察看了徒儿的状况,确认少年的身体和情绪都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刚刚经历的事,白尘芜看向面前乖巧的少年,轻声问道:“徒儿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景象?” 少年见师尊问了,不敢隐瞒:“徒儿刚刚,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是徒儿小时候的事。” 这就对得上了。 只不过,白尘芜即便只是回想起自己所见的那些徒儿的遭遇,都会觉得十分心疼。更何况亲身经历过那些的徒儿自己。 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想起那些事,徒儿会难受吗?” 少年只是摇摇头,神色比白尘芜预想得要平静许多:“徒儿不难受,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徒儿只要有师尊就够了。” 黑暗中,少年的眼眸清澈明亮。眸光里,只倒映着白尘芜一个人。 每次少年用这样依恋的目光看过来,白尘芜就觉得心里特别软。 “既然徒儿没事,那咱们就赶快从这法阵中脱身吧。” 不知是不是刚刚的幻影太过真实,白尘芜看向自家徒儿的时候,思绪恍惚之间,梦境中那个对白尘芜充满指责与怀疑的幻影,在白尘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真实的少年对师尊的话却没有片刻的迟疑,坚定地跟随着她。 这让白尘芜的心里又是一暖。 关于破解法阵这种烧脑的东西,少年并不擅长。尤其是无法通过暴力破开的空间法阵,倘若师尊不在,他当真有可能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灵气耗尽成为那混灵珠的养料。 白尘芜虽然也没有对这种法阵刻意研究过,不过抵不住她头脑灵光。很快,她便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下一步,便是按照魔气的流向找到阵眼。 这一步对于白尘芜来说并不算难。只不过他们在阵法里不能御剑,仅靠双腿行走会耗费一些时间。 少年一直乖巧地跟在白尘芜身边,见到师尊已经寻到了出去的方法,才又小心翼翼开口道:“师尊,徒儿后面,还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徒儿梦到师尊不要徒儿了,要赶徒儿走......”少年微垂着眸子。和刚刚说起自己幼年经历的平静相比,似乎如今这个被师尊抛弃的噩梦才更加可怕。 “为师怎么会不要徒儿呢?”白尘芜软声安慰着。 少年并未说出缘由,只是陈述着梦中的场景:“梦里,师尊很生气,说徒儿是背信弃义的骗子,要徒儿再也不要出现在面前。” 白尘芜闻言,脚下的步子不禁一顿。 这话她确实是说过的,就在她与徒儿好上的第三年。 那年春宴的当晚,她原本还悄悄为徒儿准备了惊喜。 只可惜刚刚回到玉鸾峰,徒儿就在她的面前,暴露了修魔的事。她当时由于太过震惊,很长一段时间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可少年没为自己解释过一句,只低着头请她责罚。 于是,惊喜没有了。那一天,成了他们师徒决裂的日子。 所以如今徒儿所看到的场景,不是噩梦,而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可徒儿为何会看到这些呢? 白尘芜思考了片刻,觉得这应该就像她刚刚也看到了徒儿小时候的场景是一个道理。 这个充满魔气的空间,让他们师徒二人共享了一部分记忆。 而他们共享的记忆,应该都是彼此人生历程中最为痛苦糟糕的那一段经历。 当真是魔修擅长的手笔。 白尘芜正思考着,少年忽然小心翼翼拉住她的衣角:“师尊......” 虽然少年一直以为刚刚自己所见的都只是梦而已,不过少年对那梦境的内容依旧心有余悸。 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生气的样子,自己只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慌不已。 他觉得梦中那种情形之下,他就应该不顾一切扑到师尊脚下,哀求师尊不要赶走自己。师尊那般心软,那般疼他,一定不忍心执意赶他走的。 可那个梦里的自己,却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明明眼里都是不舍,却只是垂着头沉默着,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向师尊提任何要求了。 而且,那个自己的身周,还有很重的魔气环绕着。 师尊还问那个自己:“这魔气,可是徒儿的?” 他怎么可能会有魔气呢?他又不是魔修。 他知道师尊最厌恶魔修,甚至每晚都会用仙魔大战的话本教导他。他早已耳濡目染,铭记于心。 可那个自己偏偏点头承认了。 少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如此可怕的梦。 白尘芜看着少年拉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徒儿绝不会修魔的。” 忽然听到这句话,白尘芜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上辈子,春宴的那个夜晚,她多希望徒儿也会这般回答她就好了。 白尘芜顺利找到了阵眼,下一步就是拥有超强战力的徒儿的工作了。 当雪痕剑刺入阵眼的一刻,白尘芜施展屏障将他们二人保护了起来。 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过后,师徒二人重新出现在了流云的闺房之内。 此时,一名满身肥肉的女人在床上战得正酣。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动吓得,骑在流云身上不敢动弹:“这这这、这怎么突然冒出两个人?” 白尘芜在回来的一瞬间便在这房间内第一时间展开了禁制。这样一来,这里的动静就就不会对房间之外的尘世有所影响。 至于房间里的这位嫖客...... 白尘芜淡定而真诚地看向那一坨白花花的肉:“抱歉,打扰了。” 第57章 见魔气 徒儿愿死在师尊剑下。 那白花花的嫖客本就因有人突然出现而受惊不小, 结果再低头一看: 身下原本年轻貌美的公子,竟在那两人出现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妈呀, 流云公子怎么变成了橘子皮精?!” 那嫖客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而在这些辣眼的事情发生之前,白尘芜已经先一步吩咐徒儿蒙好了眼睛。 白尘芜认为, 徒儿已经长过一次针眼了,绝不能再看见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流云迅速披上一件外衣, 将那一身干枯衰老的皮肤遮挡了起来。 “你们怎能从混灵珠里出来?”流云冷声问道。 这些年来, 从未有人能在被吸入之后再逃脱出来。 他自知当年叛逃魔宗时窃取的法宝乃是昔日魔尊之物,为了躲避魔族追踪,他这些年来始终谨小慎微,甚至从未再踏出过尘世一步,也从不敢打听尘世之外的事。 若不是近来他被驻颜之术反噬得太厉害,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动那混灵珠。 混灵珠威力巨大, 他在多年以前, 曾为了摆脱一名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的中阶修者,将对方困入珠子里灭了口。 而眼前这女子,眉目清秀绝丽, 气质风流矜贵,怎么看都只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即便会一些不怎么有杀伤力的禁制仙术, 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为何能够如此轻易就脱了身? 不对劲。 想到这里, 男子的神情里已经多了警觉和忌惮。 “你到底是什么人?”流云再次问道。 上一次男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白尘芜还好脾气地告诉他,自己是他孩儿的师尊。不过如今,当她通过徒儿的记忆看到了当年这男子所做的事情之后, 她认为这样冷血的人,并不配当一个父亲。 “自是我徒儿的师尊。”白尘芜淡淡道。 白尘芜话音未落,便感觉身旁的少年身子微微一颤,攥着她衣角的手更紧了。 男子虽出身魔族,可法术并不高强。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便只能继续借助混灵珠的力量。 然而,当他祭出法宝的时候,那珠子却在他面前龟裂成几块,直接落到了地上。 流云:“......” 白尘芜:“......” 好歹以往白尘芜遇到的那些珠子完蛋之前还会爆破一次,给自己一个如烟花般绚烂的结局。 这一次...... 竟然直接碎了。 白尘芜:“你这......不会拿到赝品了吧?” 流云:“......” 眼见自己唯一的护身符这么就没了,流云立即就没底了。 他那橘子皮一般的脸色一变,立即装作一副可怜模样,求救地看向白尘芜身后的少年:“清欢,救救爹爹......清欢是爹爹生的,不会抛下爹爹不管的,对不对?” 少年的身子颤了颤,清澈的眼眸看向身旁的师尊。 橘子皮见少年似乎有所动摇,便又继续卖惨:“爹爹是被那混灵珠蒙蔽的,爹爹命好苦,清欢如今长大了,可以保护爹爹了对吧?爹爹可是清欢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唔......” 橘子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尘芜下了噤言咒。 这人说自己是徒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话白尘芜可不爱听。 “后面的事交给师尊可好?”白尘芜低头看着少年,柔声问道。 少年看了一眼朝着他猛摇头却说不出话的男子,又看向面前温柔的师尊,乖巧地点了点头:“徒儿听师尊的。” 橘子皮:“......” 不管怎么说,橘子皮毕竟是徒儿的爹亲。为了防止这货被送到仙盟之后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对徒儿不利的话,白尘芜这次并没将他押到仙盟,而是带回玄霄宗关押了起来。 仙盟那边没想到旎城的事这么快便有了结果,欣喜之余,自然要卖尘芜长老这个面子。 白尘芜考虑到近期混灵珠的频繁出现,猜想这东西或许在尘世应该不会仅有她遇到的这三颗。 为此,她回到玄霄宗后没多久又特地去了一趟仙盟,将自己的推测连同之前那三枚混灵珠的图样全都交给了对方。仙盟那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联合各宗门开始在尘世进行排查。 自家徒儿自从旎城回来之后,情绪一直都不太好。甚至白尘芜去仙盟的时候,少年都破天荒没有主动跟随。 白尘芜从仙盟回到玉鸾峰之后,第一时间便到徒儿那里,想帮徒儿排遣心情。不过少年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与师尊接触。 这样一天两天,白尘芜还可以暂时理解为徒儿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日子久了,白尘芜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徒儿如今对她百般回避的反应,和上辈子两个人决裂之前的那段时间很像。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 白尘芜如是安慰自己。 可人一旦萌生了某种想法,思绪便容易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 尤其是经历过背叛的白尘芜,这辈子对这个格外敏感。 在被各种可怕的假设折磨了几日之后,白尘芜觉得,她必须找徒儿面对面谈一谈。不然,她真的可能会疯。 白尘芜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压下心中的各种猜测,轻轻敲了徒儿的房门。 房门没有开,里面传出了徒儿的声音:“师尊?” 那声音隔着房门,并不十分真切。少年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徒儿,为师想和你说说话,可以进来吗?”白尘芜柔声说道。 “师尊,徒儿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不太有精神。 “徒儿是不是病了?”白尘芜关切道。 她试着轻轻推了推门,发觉门竟然是锁着的。 在白尘芜的记忆中,徒儿的房门,从来没有这样上过锁。 除了…… 徒儿上辈子最后在玉鸾峰生活的那段时间。 真的,太像了。 “徒儿没事……”门那边少年的声音很小,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白尘芜的手指按在房门上,她调整了两次呼吸,才又说道:“徒儿,让为师看看你。” 她已经料到徒儿应该依旧会拒绝,于是不等对方回答就又语气强硬地补充道:“为师今日不见到徒儿,是不会离开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坚决,少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开了门。 门内的少年只穿了件里衣,头发散着。他似乎瘦了不少,脸颊微微凹陷,皮肤苍白到几近透明。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白尘芜也没有感受到魔气的存在。 白尘芜紧绷的心陡然一松,或许当真是她想多了。 不过少年的状态实在很差,白尘芜看着心疼。她伸手想去试一试徒儿额头的温度,目光却在少年刻意低垂的眸子上顿住了。 原本琉璃般明亮的眼睛,微微垂着,黑金交杂的瞳仁,让人望而生畏。 与上一世同样的眼睛。 感受到师尊的目光,少年的脸色更加惨白。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哑声开口,说着与上一世同样的话:“师尊,徒儿会离开玉鸾峰。” 那样平静的语气,仿佛早已经过深思熟虑,亦或是心灰意冷去意已决。 白尘芜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两世的记忆再次勾连,压抑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她怀中撒娇的少年,此时却如此绝情地说要离开。 “为什么?”许久,白尘芜僵硬地问着。不知是在问他离去的缘由,还是问他为何会变成这模样。 “徒儿知道,师尊最厌恶魔修。”少年一字一顿说着,声音微微颤抖。 原来你还知道! 白尘芜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知道为师最厌恶魔修,徒儿为何还要修魔?徒儿不是说过,绝不会修魔吗? 这黑金交杂的眸子太过惹眼,白尘芜看得出这在魔修中的位阶绝不算低。 这一次,她又被瞒了多久?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魔,才会在现如今达到如此修为? 这是白尘芜上辈子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那个时候,浓浓的羞辱感与挫败感已经让她无法过多思考。而那夜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询问的机会。 这辈子,白尘芜想问个明白。 不知是否是白尘芜的问题触动了少年的痛处,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大概是,从旎城回到玉鸾峰那两日……” 从旎城回到玉鸾峰?那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即便少年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修炼如此之快。 这个谎言太蹩脚,即便不是看到徒儿越来越低垂的脑袋,白尘芜也是无法相信的。 似乎是感知到了师尊沉默中蕴含的不信任,少年咬了咬唇,不敢再隐瞒:“徒儿那日破开混灵珠阵法之时,那道白光闪过,徒儿便觉得身体似乎出现了异样。” 只是那陌生的灵力不知为何会与自己的身体契合,瞬间便与骨血经脉合而为一,无法剥离。 少年当时害怕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只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与那魔物混灵珠有关。 他不敢将此事告诉师尊,只希望事情并不会变成他担心的那样。 可如果他的爹亲是个魔修,那他呢? 他心怀忐忑地回到玉鸾峰,只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多虑了。可就在师尊前往仙盟的时候,他的眸子首先出现了变化。 先是变得猩红刺目,再是变得黑金交杂。 再之后,黑色的魔气开始出现在身体里。 少年这才惊恐地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竟变成了魔修。 变成了师尊最厌恶的魔修。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玉鸾峰,莫要在这里污了师尊的眼,辱没了师门。 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师尊。 倘若自己可以隐藏起身上的魔气不被人发觉,那么,他是不是就能继续留在师尊身边呢? 即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在欺骗,少年依旧心存着一丝侥幸。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被师尊发现了。 少年想到这里,怕自己身上的气息沾污到师尊,后退了两步才跪下:“徒儿不该隐瞒师尊,更不该以污秽之躯辱没师门。” 少年的眼眶红红的,眼中死灰一片。 师尊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她是那般温柔,那般善良,可是自己…… 如今,师尊得知了他的肮脏,必不愿再看到他了。 与其活着被师尊厌恶,让师尊蒙羞,他宁可立即死在师尊手中。 少年想到这里,抽出了腰间的雪痕剑。 银色的剑光从白尘芜身前闪过。 白尘芜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背叛,没成想她这辈子明明已经这般努力,却依旧改变不了相同的事在眼前发生。 而且这一次,徒儿竟然朝着她,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宝剑。 已经“死”过一次的白尘芜,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要完了。 可她这辈子明明没有做过欺负徒儿的事啊,为何徒儿会这般恨她,甚至比上辈子更早地对她展露出杀意? 只是因为她发觉了徒儿修魔的事吗? 正当白尘芜的脑海中一团乱的时候,她却见少年的剑并没有指向她。 少年将出鞘的剑举过头顶,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白尘芜:“??”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徒儿愿死在师尊剑下。”少年举着剑,决然地说道。 虽然,师尊或许会因为鄙弃他的不堪,不愿脏了手。可少年如今,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白尘芜闻言,刚刚准备张开防御结界的手顿住了。 她看向脚下的少年,对方虽然举着剑,身上确实没有半分杀意。 徒儿并不是想要杀她这个师尊,而是……要让她杀了徒儿? 这又是什么道理? 白尘芜头脑中思绪纷飞,之前徒儿说过的那些自相矛盾的话,在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徒儿说过,他绝不会修魔。 徒儿又说,这一切是从他打碎了混灵珠的阵眼开始。 徒儿还说,自己身子污秽,愿死在师尊剑下。 最关键的,这次他们遇到的混灵珠,与她之前见到的的确有很大不同。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种可能性似乎呼之欲出。 在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与她之前所以为的完全不同的时候,白尘芜只觉得心口疼痛欲裂。 她紧紧看着眼前的少年,从少年手中接过剑。 少年觉得双手一轻,闭上眼睛,准备赴死。 可是冰冷的剑尖并没有如预想般刺入他的心脏,雪痕剑入鞘的那一刻,少年被拥入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白尘芜紧紧拥着怀中单薄的少年,颤着声音问他:“徒儿,你是不是……从未修魔?” 少年原本尚在一片迷茫与震惊当中,耳边蓦然听到师尊温柔的话语,身子剧烈地颤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徒儿从未修魔……”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却十分坚定。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白尘芜却觉得心神都在震荡。 “徒儿身上的变化,是因为混灵珠?”白尘芜接着问道,即便她如今,几乎已经可以肯定。 少年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退后,似乎是想要退出白尘芜的怀抱:“徒儿身子脏污。” 虽然他如今还可以将魔气压制在身体里,可是他可以感觉到那些魔气正在与日俱增,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压不住了。 白尘芜并没有放开少年,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徒儿之所以躲着为师,也是因为这个?” 少年无意再隐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像是在等待末日的审判。 师尊如今什么都知道了,不仅是他的脏污,还有他的隐瞒。 师尊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少年一心等着师尊的责罚,却不知如今的白尘芜,却在想另一件让她更为胆战心惊的事。 上辈子,徒儿对她态度的变化也是在他与一个自称是徒儿父亲的人见过面之后。 倘若上辈子,徒儿所见之人就是那流云的话,会不会,她春宴那一晚发现的魔气…… 也是来自混灵珠? 会不会,上辈子的徒儿其实也并没有修魔。 如果当真是那样的话…… 白尘芜都要心疼死了。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少年,柔声道:“我家徒儿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脏污。” 第58章 小计策 都在为了对方。 少年听了师尊的话, 猛然抬起头,黑金交杂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那般渴望又带着怯意的眼神,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是否只是自己幻听了。 白尘芜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少年, 伸手轻轻帮他拭去脸上的泪。 可是少年的泪珠子却仿佛源源不绝,白尘芜越擦,眼泪落得越厉害。 少年怔怔地看了师尊一会儿,才猛然想到自己的眼睛如今已经魔化了。他不该用那般丑陋的眼睛盯着师尊看, 于是他立即低下头,不愿再让师尊看到他的眼睛。 这样微小的动作, 仿佛一根针, 刺入白尘芜的心。 因为徒儿知道为师厌恶魔修,所以徒儿不愿让为师看到徒儿魔化了的眼睛。 白尘芜在心中叹息一声,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 少年温顺地随着白尘芜的动作,只是眸子始终垂着,不敢去看师尊。 “徒儿的眼睛即便魔化了,也是干净的。”白尘芜柔声道。 少年闻言, 轻轻地抽了口气。 “徒儿可知道, 为师为何厌恶魔修?”白尘芜问道。 “魔修残忍贪婪、卑劣肮脏,为修仙正道所不齿。”少年几乎不假思索便能说出许多理由。 这是白尘芜曾经反复为徒儿读过的话本中的内容,当初白尘芜为了防止徒儿修魔, 可是没少给徒儿洗脑。 可谁想,她当初的努力, 如今险些再次让她失去了徒儿。 徒儿向来听话乖巧, 她这个师尊说过的话, 必定是句句铭记在心的。 如此,徒儿如今才会这般厌恶自己,觉得自己脏污。 白尘芜不知道徒儿这十几天的时间是如何挨过去的。一点点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着可怕的变化, 看着魔气从筋脉血液中慢慢溢出。 白尘芜知道,如今即便自己说了不会厌恶徒儿,徒儿也无法立即就相信。她只能再直接一点,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 虽然这或许会有些逾矩,但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少年依旧温顺地抬着头,他感受得到师尊此时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心里惶恐而不安,即便师尊说了他的眼睛即便是魔化了也依旧是干净的。 师尊一定是在怜悯他,所以才会强忍着厌恶来安慰他。 少年惆怅地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便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紧闭的眼睛上。 轻浅的呼吸轻抚在他的额头,带着师尊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少年的身子僵住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师尊在吻他的眼睛。 少年慌乱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师尊温柔的眼眸。 他瑟缩了一下:“徒儿的眼睛……” 话未说完,软唇便被师尊的手指压住了。 “为师厌恶魔修,并非是因为徒儿刚刚说的那些理由。”白尘芜看着怀中的少年,低声解释道。 “为师之所以厌恶魔修,是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会将我家徒儿拐走。” 少年呆呆地看着白尘芜,似乎完全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白尘芜如今还无法将自己重生的事说给徒儿听,于是只能换一种方式:“为师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徒儿周身魔气,双目魔化,如现在一般。当时,为师以为,是魔修将为师的徒儿拐走了。” 少年听了白尘芜的话,眸子颤了颤。 在少年眼中,师尊此等修为,有洞悉未来之能也是再正常不过。而一般情况之下,一个人身上出现了魔化的情况,大多确实是因为修了魔道。如他这般莫名其妙的,的确闻所未闻。 所以,师尊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师尊……”少年靠在白尘芜的怀里,“徒儿绝不会修魔,徒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徒儿不是故意的。” 白尘芜再一次将少年搂紧:“为师知道了,徒儿受委屈了。” 少年不知这样担忧了多久,以至于在确认了师尊并没有因为他的魔化而厌弃他之后,便靠在白尘芜的怀里睡着了。 少年闭着双目,眼下有暗青色的淡影。 白尘芜将瘦弱的少年抱上床,床边还有几本仙魔大战的话本,不知是不是徒儿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读的。 白尘芜将那些话本全都收了起来,她以后可绝不会再给徒儿洗这种脑了。 不过徒儿如今身上的魔气,总要想个办法。而如今的当务之急,首先是要弄明白那混灵珠内的魔气为何会融入徒儿的身体。 那流云虽然是徒儿的父亲,可这人的修为实在是不高。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如何得到了这颗特别的混灵珠?徒儿的母亲又是谁,会不会与如今徒儿如今的变化有更直接的关系? 白尘芜想到这里,起身去封妖塔见了橘子皮。 橘子皮已经被关押在此处有一段时间了。他如今已经知道,那个他原本以为的纨绔子弟,其实是玄霄宗内位分很高的长老。 而莫清欢,则是长老唯一的徒弟,宠在心尖上的徒弟。 他这次再看到白尘芜出现,与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了。一袭白衣的女子冷若冰霜,看起来仙风道骨,修为高深莫测。 橘子皮哪里还敢造次?于是白尘芜问什么,他就老实回答什么。 按照橘子皮的说法,他曾是魔宗的一名低阶修者。入门后不久,他阴错阳差得到了一个接近混灵珠的机会,便大胆将之据为己有,并逃出魔域。 按理说,魔宗丢了如此重要之物,本该极力追查。不过自从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之后,魔族元气大伤,使得修为越高者越难逃出封印。加之橘子皮在得到混灵珠之后,样貌有所改变,这才顺利在尘世潜伏了这许多年。 至于莫清欢的母亲...... 橘子皮表示,莫清欢没有母亲。而自己算不算是莫清欢的父亲,这事也有待商榷。 橘子皮来到尘世不久,便察觉自己怀孕了。可他当时并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男女之事,就连守宫砂还印在腹间。 一个年轻男子未婚先孕,日子必定过得艰难。他曾经用各种方法想将这孩子打掉,可是完全不奏效。无奈之下,只能将他生下来。 不过这胎儿给他带来的也并非全是痛苦。 比如,怀孕之后,橘子皮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长相,开始变得越来越好看。 橘子皮投靠到了一家花楼,那老鸨子见他虽然有孕,但是容貌上乘,便答应将他留下。 有了栖身之所后,橘子皮便再一次动了念头,想要将这拖油瓶尽快处理掉。只是他每次稍微一动这样的念头,身体便会疼痛非常。 直到小孩逐渐长大一些,这种牵制才慢慢消失。 牵制消失之后,橘子皮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孩子卖得远远的。 之后的十年,橘子皮一直过着不错的生活。他虽然因为青春永驻的秘密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不过他这副好样貌让他不论去到哪里都能有着不错的生意。 生意好了,日子自然可以过得纸醉金迷。 只不过就在不久之前,他发觉自己的驻颜之术开始遭到了反噬。为此,他才开始悄悄用人的魂魄维持混灵珠的法力。 一开始,效果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混灵珠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大。 普通凡人的魂魄已经无法满足,恰巧这个时候,白尘芜带着莫清欢出现了。 莫清欢出现以后,混灵珠的状态越发不稳定。橘子皮原本以为,混灵珠是感受到了莫清欢身上熟悉的气息,想要吸收他的魂魄强化自己。 可没想到,那混灵珠遇到莫清欢之后,非但没能吸收他的魂魄,反而被莫清欢吸收了魔气。 由此可见,莫清欢与那混灵珠,甚至与魔族之间的纠葛,可能比白尘芜预想的还要深。 离开封妖塔之后,白尘芜的心里发沉。 上辈子,徒儿倘若确实是与橘子皮见面了,很可能也会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些事。 发觉自己可能无父无母、甚至都不能完全意义上称之为人......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白尘芜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她回到玉鸾峰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少年已经睡醒了,此时正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等着她回来。 少年见到师尊来了,立即起了身。他下意识想走过来,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停下了脚步。 白尘芜走过去,将徒儿抱进怀里。 “为师有件事想和徒儿商量。” 这一路上,白尘芜都在思考着一件事。 不论原因如何,徒儿如今已经魔化了。倘若他以这般姿态暴露在人前,必定会引来不小风波。 尤其作为一个重生之人,白尘芜知道再过一段时间,魔尊就会重新降世。到那时候,仙魔之间的关系只会更加针锋相对。 徒儿身怀魔气,不论是何原因,处境都会十分艰难。 因此如今最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要压制住徒儿体内魔气的滋生与发展。 对于这个,白尘芜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曾在一本书中看到,羲和珠乃是控制灵力的强力法宝。同样的,它也能控制魔气。 倘若徒儿可以借助羲和珠的力量,说不定就可以压制住自己体内的魔气了。 只不过,羲和珠早已经认主,因此能够操控它的人就只有白尘芜。 而对于这种高阶术法,白尘芜当真是搞不定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便捷的方法,那就是双修。这个白尘芜虽然很擅长,但是她家徒儿如今已经这般可怜了,她怎好再对徒儿做这么流氓的事? 当然,她还想到了第三个办法。那就是她自己与羲和珠解契,让羲和珠向徒儿认主。 如此一来,羲和珠的力量就能直接为徒儿所用。 这个方法固然是极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徒儿未必会配合。 强行与法宝解契,白尘芜的修为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耗。她自己倒是不怎么看重那些修为,只是如此一来,徒儿必定会反对。 若是其他法宝,白尘芜尚且可以谎称那法宝无主,哄着徒儿与之结契。可羲和珠不一样,徒儿不可能看不出。 白尘芜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太好的能够劝说动徒儿的办法。于是,她只能智取,操起大忽悠的老本行。等她将徒儿忽悠瘸了,到时候再端出师尊的威严威逼利诱他不得不从。 打定主意之后,白尘芜将徒儿领到院中的石桌边,又取了壶桃花酿分别给两人斟上。 甜腻的桃花香气与酒香糅合在一起,芳香醉人。 白尘芜心中明白,这种情况,忽悠的机会只有一次。倘若中途被徒儿识破,那么她即便将徒儿绑起来,也未必能够顺利让徒儿结契,更不要说运用羲和珠修炼。 而少年这边,他看着师尊刻意隐藏的沉重面色,心中却有了其他的猜测。 师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直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而越是这样,越能证明师尊此时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烦恼。 而师尊如今最大的烦恼,不就是自己吗? 仙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身边唯一的徒弟竟然是个魔修。即便师尊知道他事出有因,可其他宗门的人会相信吗? 到头来,他依旧会连累师尊。 因此,虽然舍不得,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在身上的魔气无法控制之前离开这里。 然而,离开这里也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因为只要有人发现他身上的魔气,依旧会将他与师尊联系到一起。到时候,师尊还是会受他的牵连。 所以,他的离开,不能只是简单的离开。 他需要叛离师门。 而叛离的方法,他要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第59章 桃花酿 她瞳孔都在颤。 白玉的酒盏中, 淡粉色的酒液清澈见底。 桃花酿是灵酒,即便是修者,喝多了也会醉。 白尘芜的酒量一直不错, 莫清欢就不是了。 少年刚刚成年不久,之前的春宴,白尘芜第一次允许徒儿饮酒。 少年的酒量自然浅得不行,喝不了多少就会醉。 白尘芜原本以为, 徒儿知道自己的酒量,总还是会稍微注意一下。 谁成想, 酒刚倒好, 徒儿便拿起酒盏,垂着眸子一饮而尽。 白尘芜的手还未从酒壶上离开,徒儿已经放下酒盏。清亮的眸子看向她,似乎是想要…… 再来一盏? 若是平日,徒儿这般贪杯,白尘芜作为一个正经的好师尊, 一定是不允他这般不知轻重的。 不过今日, 她也希望徒儿迷糊一些才方便她一会儿忽悠。于是,便又十分主动地给徒儿斟上了。 少年这样喝了三盏,白尘芜陪了三盏, 之后便不敢再给徒儿斟了。 白尘芜虽然希望徒儿的脑子能够迷糊一些,不过也不能让徒儿完全醉过去。不然, 结契的时候如果出了差错, 就得不偿失了。 少年已经面色榴红, 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白尘芜觉得少年此时醉的火候正好,便开口道:“为师最近有件事情,需要徒儿帮忙。” 少年闻言抬起头看向白尘芜, 似乎是在乖巧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黑金交杂的眼眸微微眯着,将那魔族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气质掩盖了大半。样子就像是一只困倦的小猫,收起了尖利的爪。 上辈子的时候,白尘芜偶尔也会哄徒儿喝些桃花酿。喝醉了的少年,会一改平日的沉默拘谨。话会变得多一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大胆又勾人。 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上辈子的少年,是她亲手□□过的。她将手指放入对方口中,对方便会自觉地用湿润温热的唇舌吮吻。可如今这辈子不一样,她单单纯纯的小徒弟,还什么都不懂。 白尘芜收回思绪,她如今还得继续忽悠徒儿,怎么能分神想这些事情呢? “为师前些日子得了件宝物,却一直无法结契。大抵是因为如今为师身上的羲和珠灵力太过霸道,容不得其他法宝。”白尘芜一面做出无奈的模样,一面暗暗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少年认真听着,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忽然就理解到了什么:“原来,师尊的法宝也是会吃醋的。” 吃醋? 白尘芜失笑,觉得自家徒儿这比喻还真是奇特。 不过徒儿如今喝醉了,想法怪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她没有继续探寻徒儿的话中之意,而是继续说道:“所以,为师便打算,先与羲和珠解契。待到为师与新法宝结契之后,再重新与羲和珠结契。” 少年听到这里,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是成功地被白尘芜绕迷糊了。 白尘芜见状,便趁热打铁道:“可如此一来,便又会有件十分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少年果然如白尘芜所料地问道。 “问题就在于,羲和珠性质特殊,不能离开宿主的灵气滋养。不然,灵力就会逸散。如此一来,便需要有一个人选,在为师与羲和珠解契之后,帮为师暂时接纳羲和珠。” 而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徒儿了。 白尘芜自认为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可谁想,少年在听完她的解释之后,却只是忧郁地叹息一声:“师尊,羲和珠好可怜。” 白尘芜:“??” 少年揉了揉迷蒙的眼睛,继续说道:“这就好比一个女子,原本已经娶了正夫。但是某一天,她又看上了一个小侍,也想将他娶回家。可是,家里的正夫很爱自己的妻主,不愿让妻主纳侍。” 少年似乎是对自己口中的正夫颇为同情,幽幽叹了口气:“于是,这女子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准备先将自家正夫送到别处去,待到她将那小侍领进家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将正夫接回来。如此一来,正夫便只能接受现实,忍痛与那小侍一同服侍心爱之人了。” 少年说到动情之处,眼角微微湿润,自己险些被自己编出的故事感动哭了。 白尘芜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原来在徒儿眼里,她就是个渣妻。 可是……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羲和珠它就是个法宝啊,它又不是个人! 况且白尘芜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帮徒儿啊。羲和珠都没意见,徒儿伤心个什么劲儿啊? 然而这理由,白尘芜不能和徒儿说。她只能就着喝醉的少年,软声哄着:“羲和珠并非不同意为师与其他法宝结契,只是它灵力太强,怕自己会伤到那新法宝。而且羲和珠和为师说了,它只相信徒儿,希望徒儿能够临时与它结契一段时间。” “真的么?”少年到底是心思单纯,眨眨眼睛,有些信了。 白尘芜点点头:“徒儿若不信的话,待到徒儿与羲和珠结契之后,可以亲自问问它。”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一声:“那羲和珠还真是深明大义。” 白尘芜:“……”她都快要觉得自己是个渣宿主了。 “法宝与主人的关系,与夫妻或者道侣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白尘芜不死心地想要抢救一下自己在徒儿心中的形象。 可这似乎给少年提供了新的灵感:“所以,师尊才一直没有结道侣吗?” 白尘芜:“……”完了,她的渣已经不小心被上升到人格了。 可她冤枉啊。 即便是上辈子,她也只有徒儿一个人。那时候,她虽然成天对着徒儿没羞没臊,可感情是专一的啊。 “师尊不是徒儿想得那样……”虽然觉得自己和一个醉酒的小傻子解释这些很侮辱智商,可白尘芜还是忍不住。 即便这辈子她与徒儿不会再有那一层的关系,她也不想让徒儿觉得自己是那样一个人。 可少年终究是听不懂的。他只是歪着头,忽然问道:“那师尊为何,一直都没有道侣呢?” 这对于白尘芜来说,并不是个友好的问题。因为上辈子的白尘芜,是真的曾经考虑过要与徒儿一世一双人的。 只是后来的那些糟心事…… “徒儿当真想知道原因吗?”白尘芜语气平淡地说着,嘴角还挂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少年看着师尊的神情,却不知为何,竟从里面读出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不知为何,少年忽然觉得心慌,仿佛那问题的答案会是他无法承受的。于是少年脸色一白,轻声道:“徒儿不敢。” 不敢? 不敢听就算了。 白尘芜给自己倒了盏酒,兀自一饮而尽。 而后,她发觉徒儿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又将她的酒盏斟满了。 少年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眸子,不敢去看师尊的眼睛。 白尘芜并没多想,只以为徒儿或许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所以在默默地讨好她。 白尘芜便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循循善诱:“徒儿到底愿不愿意帮为师……还有羲和珠?” 白尘芜原本以为,依着徒儿乖顺的性子,不可能会拒绝她。 可少年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迟迟不肯给她答复,反而走到她的面前,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道:“那师尊能不能,也答应徒儿一件事?” 竟然还要和为师讲条件? 白尘芜觉得徒儿喝酒之后可真是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说了。 不过白尘芜并不会因此而气恼,相反的,她其实希望徒儿平时也能够这般多多向她倾诉自己的想法。 “什么事?”白尘芜耐心地问道。 少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条件,而是问道:“师尊能不能……先答应徒儿?” 先答应?万一是什么她的能力办不到的事呢? 白尘芜一开始有一些犹豫。不过她转念一想,徒儿一向乖巧,想必也不会提出什么太让人为难的事。 如今,羲和珠的事才是最关键的,只要徒儿能够答应,那么不论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去做。 “好,为师答应你。”白尘芜道。 少年闻言,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慢慢松弛下来,白皙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红晕:“谢师尊。” “徒儿现在可以说了么?”白尘芜问道。 只差临门一脚,白尘芜自是想早些达成徒儿的条件,好把羲和珠的事办了。 少年闻言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起身,越过石桌将身子探到白尘芜这一侧,似乎是想和她说些什么。 少年身子柔韧流畅,细腰窄臀,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原因,动作微微有些缓慢,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 一缕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险些落到白尘芜盛满酒液的酒盏当中。 白尘芜垂眸将酒盏挪开,那酒之前斟得太满,这一动,便有一些酒液落到了白尘芜的指尖上。她刚想取来巾帕擦拭,手却被面前的少年轻轻握住。而后,指尖便传来一种湿润温暖的触感。 白尘芜能够感觉到少年灵巧柔软的舌,在她的指尖打了个转。若是放到上辈子,她必定要就势将手指勾起,剐蹭少年敏感的上颚,逗弄少年吮吻。 可如今,好师尊白尘芜只觉得身子一僵,微微惊讶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莹白如玉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红透了,微眯的眸子带着水色,眼角微微泛着艳丽的红。 白尘芜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徒儿的状态不对了。更况且,她与徒儿曾经身经百战,有些事,她根本一点都不迟钝啊。 “徒儿?”白尘芜的第一反应是这酒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这酒明明她也喝了,她现在神智清明,没有一点问题。 当然,如果徒儿再在她面前这般……她就不敢保证了。 好在徒儿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直起了身子。 然而,就当白尘芜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少年却在她面前,开始解衣带。 白尘芜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她看着少年已经在她面前脱下了外衣,她瞳孔都在颤。 电光火石之间,白尘芜忽然问道:“徒儿可是、可是想让为师抱抱你?” 倘若真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这一阵子一直在忙仙盟的事,确实是好些日子没好好抱抱徒儿了。更何况,徒儿最近又经历了那么多不开心的事。 果然,少年闻言呆了呆,木然地点了点头。 白尘芜闻言微松口气。 抱抱就抱抱,又不是没抱过,犯得着这么吓为师吗? 可是…… 当少年脱掉外衣之后又开始自顾自解他雪白里衣的盘扣的时候,白尘芜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第60章 求欢了 徒儿思慕师尊。 白尘芜被少年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徒儿不必再脱了, 这么抱抱就可以了。”白尘芜出声,制止了少年继续宽衣解带的动作。 不过雪白里衣的衣襟已经全开了,光洁如玉的肌肤忽隐忽现。 少年微眯着眼眸, 有些茫然地看向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明白过来。 “师尊......”他乖巧地靠近,纤细白皙的手臂环住女子的脖颈。 白尘芜僵硬地环住少年柔韧的腰肢,她默默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紧张的, 她就是抱抱徒儿,安慰一下徒儿, 就像之前每次一样。 至于徒儿为何会脱衣服......大、大概是徒儿喝了酒, 有些热了。 白尘芜将少年揽在怀中之后,少年便乖巧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上,不动了。 桃花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怀中的少年依恋地靠在白尘芜的身上。 “师尊......” “师尊......” 少年温软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重复地低唤着。尾音微微拉长、上挑,像是模糊的梦呓, 抑或是隐隐的抽泣。 白尘芜又心疼起来, 觉得徒儿大抵是心里难受了,又说不出口。 白尘芜轻拍着少年的背,柔声安慰着:“徒儿乖, 为师在呢。” 徒儿不必为魔气的事而烦恼,为师已经替徒儿想到了办法。 白尘芜本想借着此时继续和徒儿商量羲和珠的事, 忽然觉得脖子微痒, 发觉有细密的吻落在那里。 于是她的身体再次僵了。 “徒儿?”白尘芜微微后仰, 可挂在身上的少年却仿佛没了骨头,如何不肯离开她。 甚至,还有一只小手, 颤微微地,往她的怀里探进去...... 白尘芜捉住那只手,按到少年胸前:“徒儿是不是醉了?” 虽然是问话,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一向温顺乖巧的少年若不是喝醉了,又怎会如此、如此大胆? 少年看着被按回自己胸前的手,微抬起头,朦胧的醉眼直勾勾看向面前的人,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委屈:“师尊不是已经答应徒儿了么?” 如夜般漆黑的眼睛,瞳仁则是耀目的金色。天生冷感的眼眸中带着勾人的醉意,神情却依旧是温软而依恋的。 被这样一双眸子幽幽看着,白尘芜忽然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了徒儿,简直就是冷心冷肺十恶不赦。 可她...... 可她答应徒儿什么了? “不是抱抱么?”她已经抱了啊。 “不仅要抱抱......”少年的眼眸中氤氲了一层水雾,他忽而踮起脚,轻啄了一下白尘芜的唇。 湿润柔软的触感一闪而逝,白尘芜愣在当场。 徒儿以下犯上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白尘芜只觉得头顶忽然炸过一道惊雷,震得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徒儿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白尘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即便她如今的心绪实则犹如翻江倒海。 少年虽然酒量浅,可之前即便喝得再醉,对她这个师尊也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更不要说像此时这般...... 少年看着师尊探究的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鼓起勇气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徒儿知道。” 徒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他的脑子如今因为喝了灵酒而有些昏沉,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可是他也知道,师尊不喜他如此。师尊曾不止一次提点过他不该这般放浪,于是他为了不惹师尊厌弃,也一直在压抑自己。 可如今,他就要离开了。 他要叛离师门、惹恼师尊,还有什么比这办法更好呢? 少年说出了心中最隐秘的心思,再没了任何遮掩。 他看得出师尊的脸色冷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眼眸如同幽深的静湖,湖底暗潮涌动,汹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想师尊大抵是因他的言行而气恼,他最终还是让师尊失望了。 可是那些羞于启齿的情愫一旦说出了口,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徒儿知道,这样的事,是只有对心爱之人才能做的。”少年眼神清澈,声音微微颤抖。 “徒儿思慕师尊。” 白尘芜觉得自己大抵是出现了幻觉,不然,她怎会听到徒儿说这些话呢? “不可能......徒儿不是早说过自己有心上人,又怎会思慕为师?” 一定是这孩子太小,听到别人说思慕,便也有样学样,但其实并不明白。倘若徒儿当真思慕自己,那上辈子又是怎么回事? 可少年的语气神情却不似作伪,认真得让人心里发酸发胀。 “徒儿的心上人,就是师尊......一直都是师尊,只有师尊。” 少年的眼圈红红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徒儿的命是师尊给的,徒儿的心早就是师尊的了……徒儿夜夜梦里都在想师尊抱着徒儿、吻着徒儿......” 抱着?吻着?这些梦白尘芜听徒儿说起过。 可是,徒儿确定这是好梦,而不是因为某些误会引起的噩梦吗? “徒儿......”白尘芜双手捧着少年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一些,“徒儿并非真的思慕为师,徒儿这是......喜欢上了为师碰触安抚徒儿的感觉。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思慕。” 白尘芜觉得徒儿这应该是受了最近这些糟心事的刺激,从而产生了类似吊桥效应和雏鸟情结的综合效果。并且,将这种感觉误认作了思慕。 可倘若自己当真要了徒儿,徒儿就会发觉那件事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到时候,徒儿会怨她,会像上辈子一样恨她吗? 那样的结局,她并不想再见到了。 白尘芜不知自己应该怎样解释才能让徒儿明白。事实上,她自己的心中何尝不是一团乱麻。 这辈子,她没欺负徒儿,还一直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徒儿敏感的情绪。于是徒儿越发信任依赖她,渐渐向她敞开了心扉。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她与徒儿可以师慈徒孝地做一辈子好师徒,不会再剑拔弩张。可是,徒儿却因为她的安抚和碰触,依恋上了她,还把这种感觉误认作了思慕。 这让白尘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清欢看着师尊蹙起的眉头,心中一片怆然。 徒儿当真思慕着师尊啊,为何师尊不肯相信呢? 少年只觉得心口的痛楚愈演愈烈,仿佛是有一种力量,生生要将他的心撕碎了一般。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就连近在咫尺的师尊,都要看不清了。 白尘芜察觉到巨大的魔气忽而从少年的身体内迸发出来。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上辈子徒儿对她起了杀心要来行刺她的那一次,身上的魔气便是这般浓烈如有形。 她原本以为,那般能够让人脊背生寒的修为,是徒儿后天修练成的。如今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混灵珠的力量。 魔气出现的一刻,少年便因为痛苦软软地从白尘芜的身上滑了下去。 白尘芜连忙将少年接住,却见少年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 浓郁的黑色魔气还在不停地从少年体内溢出来,少年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却强忍着没有哼出一声。 “徒儿?”白尘芜意识到少年的神魂似乎正在遭受魔气的侵蚀。再这样下去,徒儿不知会怎么样。 她看着少年痛苦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 她后悔了,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依着徒儿。 管他是真思慕还是假思慕,哪里有徒儿的性命重要? “徒儿,为师错了。徒儿想怎样,为师都依你......”白尘芜柔声哄着。 少年痛苦地睁开眼睛,咬着苍白的唇,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他身上的魔气增长得太快,待会儿很可能就会失控。万一到时候伤到了师尊...... 即便不会伤到师尊,可倘若这里的魔气被其他人看到,师尊必定会受到牵连。 “师尊......”少年气息微弱地开口,睫毛颤动着。 他紧紧抓住师尊的衣角,用尽仅剩的一丝力气:“请将徒儿送出玄霄宗。” 少年此时已经无法御剑了,只能请求师尊。待到他离开了这里之后,他会想办法,划清自己与师尊的界限,不会辱没了师门。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再难见到师尊了。 最终,他也没能让师尊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些,少年便越发难过了。 正当少年悲伤难抑之时,忽然有人捧起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熟悉的淡香瞬间盈满鼻尖,不同于自己刚刚羞涩的轻啄,师尊的吻霸道绵长,直击心魂。 白尘芜用一个长吻稳住了少年的心神,不过此时,依着徒儿的状态,强行让羲和珠认主是不可能了。 只能用另一个方法。 刚刚还一直缠着自己求欢的少年,在魔气暴走之后却忽然说要离开。即便对方没有说出缘由,白尘芜也能猜出几分。 如此,她便更不能放徒儿一个人走了。 少年的眸子几乎快要睁不开,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乞求着师尊快些送他离去。 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师尊非但没有送他离开,反倒将他轻轻抱起,带到了师尊的卧房。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少年只隐约看到师尊手中灵气凝结,祭出了法宝羲和珠...... 之后,少年雪白的里衣被敞开,退到臂弯处。 脂玉般纯洁无暇的肌肤袒露在眼前,泛着淡淡莹白的光。 白尘芜轻吻了少年的颈侧,贴到耳边,轻声说道:“或许会有一些疼,但过了这次,徒儿若是反悔了,便告诉为师,为师绝不强求。” “嗯。” 似乎是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少年温顺地没有反抗。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手臂颤巍巍地,反手攥住了枕头。 第61章 压魔气 她就更不想让徒儿走了。…… 在白尘芜发现了徒儿身上的魔气之时, 为防止魔气逸散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就在居所内开启了禁制。 不过只有这个还不够。 徒儿身上的魔气太强,倘若有高阶修士路过玉鸾峰, 即便有禁制相隔,还是有可能察觉到魔气的存在。 玄霄宗虽然一向以不靠谱著称,但是高阶修士其实还是挺多的。为了保险起见,白尘芜将护山大阵也一并开启了。 玉鸾峰的护山大阵十分强悍, 开启之时,整个玄霄宗群峰都感受到了震动。 凌绝子原本正在与嵯峨长老喝茶, 茶碗刚触到嘴边, 这么毫无征兆地一震,害得她险些喝到鼻子里。 她将茶碗放到茶台上,向外张望:“怎么忽然地动山摇的?” 另一旁的嵯峨长老见状,嫌弃地瞥了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糟心掌门一眼:“是玉鸾峰的大阵开启了。” “玉鸾峰的大阵?”凌绝子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好好的, 尘芜长老怎么将大阵打开了?” 不会是…… “大概是小清欢要进阶了。”嵯峨长老淡淡道。 不然, 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一向宠辱不惊的尘芜长老如此大费周章? 整个玄霄宗都知道,尘芜长老家的小徒弟天赋极高,是个修仙的好材料。再加上有白尘芜这么个宠徒如命的, 提早进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提早进阶?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些?”凌绝子还是有些疑惑。 “早?”嵯峨长老晃了晃耷拉在座椅上的小短腿,歪着肉嘟嘟的脑袋看过去。 凌绝子不说话了。 确实, 早还能有这位早吗? 凌绝子呼出口气, 再次端起茶碗啜饮一口。横竖是她多管闲事了, 玉鸾峰有尘芜长老在,还能出什么岔子吗? 玉鸾峰,白尘芜的房内。 香炉里燃了凝神的淡香, 丝丝袅袅的烟雾彼此纠缠着,上升后翛然消散无踪。 简约素白的轻纱幔帐静静垂落,随着微风轻柔地浮动着。 白尘芜看得出少年的紧张,抓着枕头的指尖微微泛着白。然而即便如此,少年依旧是温顺的。 黑金交杂的眸子微微眯着,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属于魔族的攻击性,反而朦胧着点点醉意。 白尘芜温柔地摩挲着少年光洁的额头,细密的汗珠微微湿润着她的指腹。 因着刚刚那绵长一吻,少年的意识总算回归了一些。氤氲的眸光落到白尘芜的脸上,少年虚弱地唤了一声:“师尊……” 白尘芜没回答,而是轻柔地吻着少年的耳廓。 少年显然从未被这般对待过,瑟缩地躲避了一下。但不等白尘芜将人按住,便又颤巍巍地回到原处。 白尘芜不知道经历过这次之后,少年会不会改变对她这个师尊的印象。会不会发觉现实其实远不如幻想中那般美妙,从而为此时的冲动而后悔。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如今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帮徒儿稳住心神,压制魔气。 白衣滑落到床边,又滑到脚踏上,杂糅堆叠成一团。 少年的眸光颤了颤,原本苍白的唇现出了淡淡樱粉。 丝丝魔气如同黑色的烟雾,还在不停从少年的体内缓缓逸出,悬浮于空气当中。少年的眼角缀着泪光,温软而无助的模样,像是一头失去了保护的幼兽。 玉鸾峰的大阵开启之后,这里便成了与世隔绝之地。 白尘芜抵着少年微凉的额头,感受到少年识海在不安地震颤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相互冲撞,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 “别怕……”白尘芜柔声安慰着。 少年早就进入了状态,微眯着朦胧的醉眼,用自己那点残存的意识轻点着头。 白尘芜轻轻抓住少年死攥着枕头的手,与之十指相握,慢慢俯下身,轻柔地将灵力注入少年的经脉中。 羲和珠不愧是上古法宝,即便面对少年身上如此霸道的魔气,也能够将之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 从黄昏到清晨,原本四散在居所各处的魔气被慢慢收拢,包裹于浑厚的灵力当中。 少年原本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减轻,神志也逐渐明晰。 羲和珠浑厚温暖的灵力浸润着他的经脉,帮他将体内四处乱窜的魔气一一归拢。 超乎预计地折腾了多半日,白尘芜疲惫地呼出口气。身旁的少年已经虚弱到睁不开眼睛,整个身子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那般浓郁的魔气,即便有羲和珠,归拢起来也并不会一帆风顺。魔气与灵气本就相斥,不管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必是一番殊死较量。 少年一直强忍着,默默承受着两股气息交锋时身体上那仿佛撕裂般的痛楚。只是这般隐忍的模样,反倒更叫人心疼。 白尘芜收回思绪,静静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睡颜。浓密的长捷如同小扇般半掩着长而微微上挑的眼缝,鼻尖红红的,眼角还有一片已干的泪痕。 但如今,少年的睡颜是平静的。虽然面色依旧有些憔悴,可眉目间充满着信任与依恋。 这让白尘芜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徒儿昨晚对她说出的思慕,是真心实意的。上辈子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全是违心。 而之后的离去…… 白尘芜将怀中的人往怀里带了带,轻轻吻了吻少年的发顶。 “徒儿后悔吗?”白尘芜轻声问着。 少年在她的怀里哼了一声,长捷微微颤动着,挣扎了几次,才微微睁开一条眼缝。 似是并没有听懂师尊的话语,少年迷茫地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就在白尘芜以为少年又要睡过去的时候,他才双眸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樱唇微微张合,含混道:“徒儿……思慕师尊……” 思慕啊…… 白尘芜心里一软,轻抚着少年柔软的唇瓣:“徒儿既是思慕,又为何要离开……”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徒儿总是要离开。 她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叹息。 原本以为徒儿累成这样,八成是没力气再回答她了。可少年在她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轻喃:“徒儿不能……连累师尊……” 徒儿是个为修仙正道所不容的魔族,留在这里只会让师尊蒙羞。所以即便思慕,即便不舍,他也还是要强忍着痛离开的。 白尘芜闻言愣了愣,一种酸涩的钝痛慢慢袭上心尖。她紧紧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叹息:“傻徒儿……” 魔气侵蚀的痛楚加上两股气息的较量,使少年本就单薄的身体不堪重负。 少年一直睡到月上西头才悠悠转醒。 他微微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自己正躺在师尊卧房的床榻上。房里燃着凝神的淡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混沌的意识渐渐回归,于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开始一件一件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记得师尊回来了,他们一起饮了酒。其间师尊需要他做一件事,而他则大着胆子向师尊说出了埋藏心底的渴求。 师尊沉着脸,似乎十分不悦。 再后来,他的魔气开始暴走。他央求师尊将他送离玄霄宗,师尊却依旧没有对他下狠心,非但没有将他送离,还亲自为他压制魔气。 如今,少年可以察觉到身体里的魔气十分安分地蛰伏着,有一股浑厚而温暖的灵气将其牢牢禁锢,不再四处乱窜。 是师尊…… 少年蜷缩起身体,双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此时酸酸暖暖,被感动胀得满满的。 即便他昨日做了那般过分的事,说了那般过分的话,师尊依旧包容了他,还帮了他。 如今,师尊已经看到了他身为魔族不堪的本性,必定是对他这个徒儿十分失望,因此才会将他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他应该自觉离去,不能再在这里惹师尊不快。 少年正想着,房间的门就打开了。 白尘芜醒得比徒儿更早一些,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沐浴过后,她从徒儿的房间内取了崭新的衣物才回来。 回到卧房,她第一时间便察觉了床上的少年似乎是醒了。 她于是抬手点亮了房内的烛火,便看到少年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头压得很低。 这般场景落在白尘芜眼里,让她眼角一跳,气血又开始往头上涌。 少年并不知道白尘芜此时正尽力克制着什么,他见师尊久久不语,便当师尊是不想理睬他。 他果然应该在师尊回来之前就自觉离开的。 如今他这般模样让师尊看见,师尊会不会以为他贪得无厌,还想赖在这里拖累师尊呢? “徒儿正要离去。”少年解释着,侧头去寻自己的衣衫。可是床上除了寝被,哪里还有什么其他? 少年这才想起,昨日他的衣衫似乎脱在了院子里。 少年脸色瞬间胀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倘若是以前,白尘芜见少年这般不由分说地要走,必定会心中不悦。然而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少年之所以坚持要离开的原因。 她心疼地叹息一声,将手臂上搭着的衣物放到床边,俯身将跪着的人儿抱到床上。 少年微微怔忪,茫然地看着她。不过姿态依旧是温顺的,任她仔细检查。 师尊的面色一如平日般沉静,可被这般看着,少年依旧会觉得有些难堪。 早晨的时候,少年的额头有些发热,不过如今都恢复了,看起来并无大碍。 白尘芜又轻轻用指尖点上少年的额头,发现少年的识海也恢复了平静。如此看来,魔气应该是彻底被压制住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 不过少年此时精神有些萎靡,似乎还在心里默默想着离开的事。 傻徒儿…… 不等少年再说什么离开的话,白尘芜轻轻将衣衫裹到少年身上,先一步抱着他去沐浴。 少年的身子瞬间僵直,但并没有反抗,而是下意识环上白尘芜的脖子,好让师尊手臂上的重量减轻一些。 暖泉的温度刚刚好,白尘芜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放入水中,少年微微抽了口气。 “疼了?”白尘芜柔声问道。 少年摇摇头,红了耳尖:“没有……” 白尘芜取了柔软的布巾轻轻为徒儿擦拭。 少年的脊背微微有些紧绷,垂着眸子盯着热气氤氲的水面。 如今少年身体里的魔气虽然被制住了,但是并没有被根除。因此,少年的眸色还没有恢复,依旧是魔族的样子。 少年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儿,微微别开视线。 白尘芜知道徒儿对此还是十分在意的,于是便问道:“徒儿倘若离开了玉鸾峰,打算去哪里?” 少年沉默了片刻。 事实上,他之前只是因为不愿连累师尊,所以一心想要离开。至于离开之后将要去哪里,他其实并没有好好想过。 “……魔域吧。”少年含混地说着。 魔域是魔族的地盘,而自己作为一个魔族,理应回到那里。而且在那里,他或许可以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或者是彻底清除这魔气的办法。 提到魔域,白尘芜不禁想起上辈子,自己与徒儿在魔域中相见时的情形。 那时徒儿的状态那般不好,或许是因为徒儿那时虽然去了魔域,但并未投靠魔族。 这也就解释了徒儿为何会为了保护一个陌生的“普通人”而杀魔物,还有徒儿当时身上那么重的伤…… 那时的真相,白尘芜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魔域那鬼地方,她是不想让徒儿去的。 经历了一场险象环生,曾经被刻意尘封的喜爱之情便再次变得鲜明起来。 如此,她就更不想让徒儿走了。 第62章 别走了 少年身子一僵,头脑空白了片刻…… 暖泉的池壁是乳白色晶石雕琢而成的, 浮动的波光映在上面,不停变换着光影的姿态。 水汽氤氲中,少年的肌肤仿若上好的脂玉, 白皙剔透。原本已经渐渐消退的印痕在温水的作用下又逐渐清晰起来,如同雪地中静静绽放的红梅,一路蔓延至水中看不见的地方。 其实早晨的时候,少年的状况比如今还要明显一些。几处柔嫩的地方微微发肿, 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白尘芜看着自己留下的种种“罪证”,有些心疼。 她原本并未打算和徒儿折腾那么久, 但对方一声一声又酥又软的“师尊”叫得她心不住地颤。 她是喜欢着眼前这个少年的,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尤其想到这是自己与少年这辈子的第一次,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她就舍不得将人放开。 少年从头至尾都是温顺而主动的,除了一开始的紧张和无措,渐渐跟上她的节奏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随意她怎么弄,对方都会乖巧地配合。 如今两人说起徒儿今后的打算, 白尘芜看得出徒儿其实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的将来。 白尘芜不想让徒儿离开, 可她也不想用师尊的身份裹挟着对方。 倘若徒儿昨日所说的思慕是真的,并且如今依旧没有改变心意,那么, 她自然是想要将徒儿留住的。 至于什么拖累......她才不会将徒儿当作拖累。 她只是想知道,经历了昨日的事之后, 徒儿的想法是什么, 心意有没有改变。 白尘芜轻轻撩了些水到徒儿背上, 看着水滴流过少年柔韧细腻的背脊,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徒儿昨日说的话,可还作数?” 那些醉酒之后脱口而出的思慕, 如今是否有所改变? 莫清欢并不知道师尊的想法,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魔域、停留在师尊刚刚所问的,自己离开玉鸾峰之后的打算上。 如今听到师尊这般问了,少年便以为师尊在问他打算离开玉鸾峰的事是否还作数。 他心中隐隐觉得,即便他如今反悔了,央求师尊将他留下,师尊也一定会心软的。 可他不想让师尊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即便他知道,这次离开之后,他可能再难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可他依旧贪心地希望自己在师尊这里,能有点好的念想。 哪怕只有这一点点呢。 “作数的。”少年的声音温软而坚定。 他告诉自己不能贪心。 他如今不论是身子还是心都已经给了师尊了,虽然在师尊眼中,昨日的事或许只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他才不得不为。 但是对于少年来说,这已是上天对他莫大的恩赐。 少年的答复在白尘芜这里变成了另一种含义,徒儿答得那般坚定,让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当真?”白尘芜再一次确认。 “嗯......”少年背对着师尊,眼睛发红,强忍着泪意,不敢让师尊发现。 少年的心正沉浸在一片离别的酸涩当中,不期然身子被身后的人轻柔地环住了。 “那就别走了……”耳边传来师尊的声音,不同于以往淡然的语气。而是更加温柔而充满磁性,足以蛊惑人心。 少年身子一僵,头脑空白了片刻。 “......师、师尊?”少年声音发着颤,气若游丝。 “嗯?”白尘芜回应一声,目光落在少年玉色脖颈的红点上,轻啄了一下。 自从昨日白尘芜将少年抱回卧房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承担一切责任的准备。 如今既然徒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么,她也不该隐藏自己的爱意。 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原本自认为已经理清的思绪瞬间就乱了。 师尊刚刚,吻了他? 白尘芜见徒儿久久没有回答,以为他还在担心魔气的事。于是她耐下心来,一件一件帮徒儿将事情理顺: “如今玉鸾峰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启,再加上居所周围所设的禁制,旁人除非得到允许,不然不可能进得来。这样,徒儿在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至于平日宗门的各项试炼以及仙盟的任务,咱们之前已经接得差不多了。即便短期之内不再参与,也不会惹人怀疑。” “最关键的,魔域那边虽然是魔族的领地,但魔族生性冷血凶残,未必会接纳你这样一个外来者。再者,徒儿身上还有灵气......” 白尘芜无法将上辈子看到的情形告诉徒儿,只能这样隐晦地解释,尽力让徒儿打消去魔域的念头。 “至于处置这魔气的办法......”白尘芜如今还无法给徒儿一个确切的承诺。 不过...... “咱们一起找,总好过一个人。” 白尘芜将自己如今所能想到的问题都一一列举出了解决的办法。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如果徒儿不认同,她也会尊重徒儿的意见。 “所以,徒儿的想法呢?”白尘芜问完,开始耐心等待少年的答复。 少年始终乖顺地蜷在她的怀里,微微垂着头。由于少年始终是背对着她的,白尘芜看不到他的表情,见少年久久不答,又问了一声:“徒儿?” “吧嗒”两声,似乎有什么落入水中。白尘芜发觉不对,将少年的身子扳过来,对上了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眸。 少年的鼻尖红红的,眼泪还在往下滚。 “怎么哭了?”徒儿莫不是后悔了? 若当真如此,白尘芜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或许是昨日少年太过热情,让她不禁想得远了。 少年或许只是一时贪图新鲜,思慕确实是真的,但并没打算与她长久地在一起。 亦或许她刚刚应该换一种问法,问徒儿有没有后悔...... 白尘芜正这般想着,少年却扭身跪伏在她的腿间,伸出手臂往她的怀里钻。 水花激起涟漪,一波波荡在池壁上。 火热的身子入怀,白尘芜的背微微后仰,将怀中的人接住。 “师尊......”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惹师尊生气的事,师尊却依旧处处为他着想。 师尊还说,让他别走了...... 白尘芜又被少年的迷惑行为搞晕了,徒儿这......一会儿哭一会儿抱,到底是伤心了还是同意了? “徒儿今后,必定尽心侍奉师尊。”少年诚心诚意地说着,又在白尘芜的怀里蹭了蹭。 那就是愿意留下了? 得到了少年的回应,白尘芜甚感欣慰。 这一次,她亲口问过了,徒儿是自愿留在她身边的。 “若是徒儿什么时候后悔了,不愿留在为师身边了,就告诉为师。”白尘芜捏着少年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地说道。 少年的眼波颤了颤。 期盼了这么久才实现的愿望,徒儿怎么会后悔呢? 徒儿思慕师尊啊…… “徒儿不会后悔的。”怀中的少年小声说着。 他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薄唇,秀气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胆子吻上去。 如今没有了酒精的加持,少年又恢复了温顺乖巧的模样。 暖泉虽好,但也不宜泡太久。 确定了徒儿的心意之后,白尘芜便将少年从水里捞起来,擦干身子抱回卧房。 自然是白尘芜的卧房。 不管以后怎样,徒儿如今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她也十分珍惜两个人能够这样相处的日子。 月影婆娑,静谧的夜色自天幕蔓延而下,静静地融入玉鸾峰苍翠的山林之中。 如今白尘芜好不容易又和徒儿在一起了,她生怕自己再将徒儿欺负跑了,于是每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稍稍克制,还会经常询问着徒儿的感受。 少年一开始自然会有些害羞,不过既然师尊问起,他必定是要如实相告。 于是白尘芜得知,自己上辈子带着徒儿玩过的那些新奇花样,徒儿其实是喜欢的。 不知是不是白尘芜之前对少年的心理疏导太有效果,这次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少年不再向上辈子那般沉默而被动。温顺乖巧是必然的,不过除此之外,少年也会时不时钻进她的怀里,主动向她求。。欢。 而她,自然是乐于满足徒儿的。 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过了几日,少年就到了要进阶的时候。 上辈子白尘芜与徒儿在一起之后,徒儿也经历了一次进阶。只不过那时候白尘芜缺乏经验,虽然过程有惊无险,不过还是让徒儿受了些苦。 白尘芜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愧疚。 所以这一次,她肯定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那日白尘芜安顿好徒儿,便拿了件宝物离开玉鸾峰往东碣长老那里去了。 东碣长老是个十分厉害的丹修,手中有一些灵丹妙药要比丹阁里的东西好。只不过一般人没这么大面子,不一定能讨得来。 不过白尘芜就不同了,她这些年虽然一直深居简出,但和各位长老的关系处理得还不错。 东碣长老听白尘芜说明来意,十分大方地拿出了她压箱底的丹药交给白尘芜。 修者进阶虽然是件天大的好事,不过进阶的过程往往伴随着不小的风险。尤其如徒儿如今这般身负灵气与魔气的情况,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白尘芜接过玉瓶,瞬间感觉到了其间浓郁纯净的灵力。 这似乎并不是高阶丹药,而是天阶丹药了。 一般这种天阶丹药,即便是十分厉害的丹修,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就算偶然炼成一颗,大多是要自己留着用的。 东碣长老见到尘芜长老的神色,便知道对方察觉了这丹药的非比寻常。于是不等对方开口,便先解释道:“前段日子自家徒儿没少得到长老照拂,如今小清欢有需要,这边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 白尘芜听了东碣长老的话,虽然看得出对方是真心实意,可总觉得哪里还是有些怪怪的。 这么个念头一闪而逝,她记挂着自家的小徒弟,也没想太多。 她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余光偶然瞥见东碣长老丹室中那一排排丹药秘诀中似乎有几本书的封皮与众不同。 其中有一本斜放着露出半角,似乎是刚刚被人匆匆放在那里的。而封皮上露出的字: 《尘芜长老与爱徒的日……》 日什么被其他书挡住了,但这种书在东碣长老这里,还能是日什么呢? 东碣长老在白尘芜的目光略过去之后便察觉到了不妙。于是她一个飞扑过去,想要将那露出的书塞回去。 但是作为一个长期缺乏锻炼又沉迷走。。肾文学的丹修,东碣长老的这一举动不仅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一个趔趄将手边那几本书全都碰到了地上。 于是,白尘芜得以看到了刚刚那本书的全名:《尘芜长老与爱徒的日日夜夜》 以及…… 《师徒夜话:尘芜长老的狂宠》 《禁断之恋:绝色徒弟带球跑》 白尘芜:“呵。” 东碣长老看着尘芜长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心中一慌,脱口而出:“尘芜长老手下留情,留我条命等更新吧。” 第63章 进阶了 怪不得长老将护山大阵都打开了…… 不出白尘芜所料, 徒儿在进阶的过程中,魔气果然再一次暴走了。 好在白尘芜早有准备,她喂徒儿吃了天阶丹药, 又用羲和珠的力量帮他压制魔气。 魔气的暴走本该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可是少年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受到太多。 师尊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每当他的魔气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对方就会抱抱他、吻。他, 低沉而温柔地告诉他:“宝贝,别怕, 有我在呢。” 浑厚而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少年的经脉之中, 少年的脑子始终晕晕乎乎的,只知道师尊一直都在,他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自从混灵珠的魔气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少年就开始渐渐回忆起了童年时的经历。那些经历绝算不得美好,不过,他也没有十分难过就是了。 至于原因…… 大概是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可以信任依赖的人了。 在重拾那些童年记忆之前, 少年的记忆一直只停留在师尊捡回他的那一日。 那一日, 他觉得自己原本应该已经死了,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可他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身上难忍的疼痛越发清晰, 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的血液都冻结起来。 朦胧中,他听到了野狗的吠叫。他知道那些野狗的目标是他自己, 他会被生生撕碎、分食, 最终变成一具小小的白骨。 他空洞地睁着毫无焦距的眼睛, 安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预想的结局没有实现,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那人一袭白衣,眉目如画, 眼神清冷而温柔,美得像是雪峰上的神女。 她撑着伞垂眸站在不远处,眼神疏离中透着一丝悲悯。 于是鬼使神差地,原本已经生无可恋的小小少年,艰难地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她雪白的衣角…… 只这一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朦胧中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从那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讨喜的孩子,性格羞涩内向,不善言辞。甚至还悄悄地,对自己的恩人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十年来,那个人一直温柔地陪伴在他身边。即便他如今魔气缠身,依旧没有放弃他。 少年觉得,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进阶之后,少年身上的魔气得到了进一步的控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少年眼睛的颜色,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样一来,从外表上就看不出任何魔族的特征了。 对此,少年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 “师尊……”少年猫儿似的在白尘芜怀里蹭着,无声表达着他的喜悦之情。 白尘芜轻吻了少年的额头,宠溺地将他在怀里揉了揉:“好了,去沐浴吧。” 如今徒儿的魔气控制得比她预想的还要成功,如此一来,除了宗门中长老级别的修为之外,其他人应该已经无法发觉少年身体中的异样了。 这样的话,待她和掌门他们打过招呼,徒儿就能够自由在玄霄宗范围之内活动了。 虽然徒儿性格腼腆,之前也很少会离开玉鸾峰,不过那种主动的“不离开”和被动的“被困住”在感情上还是不一样的。白尘芜如此疼爱徒儿,自然不希望徒儿在思想上有太多包袱。 凌绝子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毕竟听了尘芜长老的描述,那种程度的魔气存在于玄霄宗之内,她这个做掌门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怪不得长老将护山大阵都打开了,”凌绝子后知后觉道,“我当时还以为……” “以为什么?”白尘芜见凌绝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由问道。 “咳咳,没什么。就是啊,我和嵯峨长老都以为……以为小清欢要提前进阶了,长老要为徒儿护法所以才将大阵打开了。”凌绝子将心底里那一点其他猜测压下去,搬出嵯峨长老来当挡箭牌。 白尘芜听凌绝子这么说,便又坦白说道:“清欢确实是进阶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进阶?”凌绝子更惊讶了。 即便有玉鸾峰的护山大阵,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摆平这件事,还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尘芜长老到底是有多深藏不露啊。 不过转念一想,尘芜长老为了自家宝贝徒弟,还有什么事做不来啊? 凌绝子正这般想着,便有弟子禀报,说仙盟那边派了一位长老过来,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掌门商量。 凌绝子听闻此事着实有些意外,毕竟这样的事自从她继任玄霄宗掌门之位以来,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如今仙盟竟然说有事要和她商量,她自己都觉得这事实在是不靠谱。 好在尘芜长老就在旁边,凌绝子自然不会将白尘芜放走,便拉着她一起去见仙盟的人了。 那仙盟长老原本也是一脸忐忑,待看到凌绝子身旁的白尘芜,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而那仙盟长老带过来的消息,实在是不妙。 按照那仙盟长老所言,他们最近发现,仙盟镇压魔尊的阵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处极细微的松动,而那魔尊的神识便借机从阵法中逃离了出去。 凌绝子:“......” 白尘芜:“......” 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啊? 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魔尊元气大伤,被仙盟镇压。魔域也被众仙门合力设置了阵法,以至于魔族中越是实力强悍者,越会受到阵法的约束,不能到尘世或者修仙界作乱,更无法营救被镇压的魔尊。 如此一来,世间百年倒是难得的太平。 在这百年来,魔尊的封印也曾出现过数十次震荡,不过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上一次,仙盟在加固封印之后,见封印的震荡消除,便以为魔尊的力量被压制住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魔尊并非被压制住了,而是舍弃了肉身,神魂独自逃脱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白尘芜问道。 那仙盟长老叹息一声:“应该有些日子了。” 即便是魔尊,神魂离体之后也不可能单独支撑太久。况且这魔尊的神魂还不完整,尚有一部分滞留在肉身之中。 仙盟正是没有料到那魔尊竟然会孤注一掷地分割自己的神魂来寻求逃脱之法,所以才迟迟没有发觉魔尊的逃脱。 白尘芜回忆了一下,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凌绝子确实说过关于魔尊封印动荡的事。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魔尊必定已经寻到了新的宿体。 至于她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很有可能是因为神魂受损的原因。”仙盟长老说到此处,脸上的愁容更甚。 神魂的损伤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魔尊行动的速度,但同时也增加了仙盟追踪她的难度。 凌绝子听到此处摸了摸下巴:“为何我还是不明白,仙盟特地找到玄霄宗到底所为何事?” 按理说倘若仙盟的目的是寻找魔尊的下落的话,不是应该广撒网多打听吗?毕竟如今没有人知道魔尊会藏身在什么地方。唯一的线索,只有魔尊如今应该是神魂有所缺失。 而神魂缺失的表现...... “等等,”凌绝子想到这里,一脸难受地看向仙盟长老,“仙盟该不会以为......咳咳,我们玄霄宗确实是怪人多了点,但他们是一直都怪,又不是最近才怪的。” 仙盟长老见凌绝子如此激动,连忙道:“掌门莫要误会,仙盟绝无怀疑玄霄宗的意思。只不过,倘若那魔尊这一次的出逃只是一时冲动,倒还好说。怕就怕她是早有预谋......” 尤其是最近,由混灵珠引发的事件不在少数。虽然说这些珠子的持有者都尽是些凡人或者是低阶修者,造成的影响也都算不上罪大恶极。但这种暗戳戳的行径反而更加引人怀疑,再加之混灵珠原本就是魔尊的法宝。 仙盟长老见凌绝子冷静下来,又看向白尘芜:“之前尘芜长老交到仙盟的混灵珠,我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仙盟发觉那些混灵珠其实都只是仿造之物。也就是说,那些珠子应该是近些年来基于某种目的而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它们的能量和真正的混灵珠相比,要弱得多。也是由于能量有限,它们才能够穿过魔域的阵法散落到尘世各处,再有一少一部分阴错阳差被带入修仙界。” 将这些事件联系起来,魔族早有预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而这个时候,仙盟找到玄霄宗,原因很有可能只有一个。 仙盟长老再次看向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凌绝子:“根据仙盟对魔尊肉身残余神魂所施的追踪之术,魔尊的神魂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玄霄宗附近。因此,我们才急忙赶来,提醒贵宗多加小心。” 白尘芜眉头微皱:“即便魔尊的神魂是在玄霄宗附近消失的,也未必就能说明那魔尊如今还会在此处。” 她记得上辈子,魔尊的苏醒之地确实不在仙盟的封印之地,但也绝不是在玄霄宗,而是在魔域附近。 当时魔尊出现得十分突然,以至于到白尘芜重生前的那一刻,仙盟以及各宗门都没有查出魔尊到底是如何摆脱封印重现于世的。 而这辈子,白尘芜阴错阳差之下得到了更多线索。 并且,通过仙盟提供的信息,她也十分赞同仙盟的推断,认为魔尊的苏醒应该是魔族处心积虑一步步达成的结果。 只不过,这一次魔尊藏身的地点,当真会变成玄霄宗吗? 而如果魔尊当真在玄霄宗,又是什么因素促使她的藏身之地出现了变化? 作为魔尊,她在魔域附近出现尚好理解。但在玄霄宗,又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是玄霄宗里有了什么吸引她的东西,或者是......人? 第64章 想她了 师尊…… 仙盟长老离开玄霄宗之后, 凌绝子第一时间就将除了青云剑尊之外的其他几位长老也召集过来,并将魔尊有可能潜逃至此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而青云剑尊如今正不知在哪里躲债,因此凌绝子一时半刻还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此事非同小可, 其他几位长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无一不是一脸凝重。 一番商议之后,长老们决定先各自回各自的山头查探一番,然后再将青云剑尊的太虚峰以及宗门内的其他公共地点也都探查一遍。 白尘芜从议事堂离开之后, 心中还在思考着魔尊潜逃至此的事。 这次重生之后,在白尘芜的努力下, 有许多事情的发展已经和上辈子有了不同的走向。 这些变化对于改变白尘芜的命运以及她与自家徒儿的关系来说, 都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然而她也知道,仅有目前这些变化还是不够的。 这其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魔尊。 上辈子,魔尊苏醒之后,似乎是对身在魔域的徒儿一直青眼有加, 甚至还传出了不少风流韵事。 而这辈子, 徒儿身上忽然出现的魔气又与魔尊的法宝混灵珠有关。 抛开那些未经证实的绯闻不提,徒儿与魔尊之间,总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些联系, 或许就是解开徒儿身上魔气之谜以及徒儿身世的关键。 尤其这一次,仙盟又带来了魔尊很可能正潜藏在玄霄宗的消息...... 穿过玉鸾峰的护山大阵, 远远便看见居所的院落中, 少年正坐在石桌边逗弄那只调皮的小橘猫。 一人一猫看到白尘芜回来, 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师尊。”漂亮的少年乖巧地唤了一声。 不过身旁还有一个更快的橘色身影,“喵呜”一声,已经轻巧地落到白尘芜的肩上, 亲昵地蹭着她的脖子。 少年见状,清澈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歆羡。 白尘芜简单和少年说了一下,她如今已经知会了掌门和尚在宗门内的各长老。如此一来,少年便可以在玄霄宗自由行动了。 少年得知此事自然是欣喜的。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魔气在仙门当中有多敏感,倘若不是师尊出面,事情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就解决。 在徒儿这里有了交代之后,白尘芜便起身往林子里去了。 临行之前,她告诉徒儿这几日她要去山中巡视一圈,每日会回来的晚一些,要徒儿不必等她。 虽然玉鸾峰境内的一草一木都在白尘芜的感知范围之内,但是这次的事情毕竟涉及魔尊,她自然是马虎不得,因此必定要将山头各处仔细排查一番才能放心。 她虽然早就吩咐了徒儿不必等她,不过少年依旧会每晚守在白尘芜的卧房,等到她回来之后才会安心入睡。 一连几日,白尘芜几乎将玉鸾峰各处山脉湖泊踏了个遍。 直到确认了所有地方都是安全的,白尘芜松了一口气,回到居所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银月如钩,静静挂在漆黑的穹顶之上。月光暗淡的夜晚,星河就显得格外璀璨。 卧房里没有亮灯,白尘芜猜想徒儿或许已经睡了。 于是她决定先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暖泉的水温刚刚好,泡在里面,一连几日的疲惫瞬间就舒缓了大半。 她闭目靠在池壁上,又在脑海中将这几日的行踪迅速过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地方。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尘芜没有睁开眼睛。因为那脚步声她太熟悉,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徒儿来了。 没多久,水波荡起涟漪,激出一片一片水花。 少年刚进入暖泉之中,身子还微微有些凉。他小心翼翼地团进白尘芜的怀里,将下巴轻靠在她的肩上。 白尘芜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少年圆圆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红。耳朵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细小的水珠微微颤动。 “还没睡?”白尘芜微微坐直身体,单手拦着少年柔韧的腰肢。 “在等师尊。”少年软声说着,头依旧靠在白尘芜身上,看不见表情。 考虑到少年心思敏感,又对自己变成魔族的事十分介怀,白尘芜担心徒儿会胡思乱想,所以并没有立即将那日仙盟带来的消息告诉他。 这几日白尘芜回去的都不早,少年每日等着她,自然也睡不早。但少年从不会主动询问什么,更不会抱怨她的晚归。 白尘芜想到这里,有些心疼少年的乖巧。于是她将少年往怀里揽了揽,轻吻了他的额头:“明日就不会晚归了,为师好好陪着徒儿。” 少年闻言动了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又低又哑,但是白尘芜听得出少年是高兴的。 少年的高兴不仅体现在语气上,还有身体的反应上。 起先白尘芜当真是没有发觉,也没主动往那方面想。少年不敢开口,只咬着唇,在她怀中不安地动了动,又动了动。 直到少年快要安耐不住,攀着她,声音里带了哭腔,软软地唤她:“师尊……” 白尘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一直忙着,徒儿年少贪欢,想必是想得很了。 但徒儿见她这阵子始终很忙,怕耽搁她休息,又不敢和她说起,所以便一日日默默忍着。 忍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师尊的事情忙完了。 如今身体上的反应被师尊发现,少年窘迫得整个身子都粉了。 得知了真相的白尘芜有些哭笑不得:“想要怎么不说?为师在徒儿眼中,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少年见师尊如此说了,连忙摇了摇头,红着脸将头埋进师尊的肩窝。 在少年眼中,师尊绝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是他自己……他每天都想,这事情怎好告诉师尊。 少年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才小声道:“徒儿轻浮放浪……” 话还未说完,少年的下巴被抬起,淡樱色的唇就被吻住了。 “为师也想徒儿了。”白尘芜在少年耳边低声说着,而后,将少年红到滴血的耳廓含入口中。 少年身子微微一颤,濡湿的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软了。 …… 暖泉、回廊、卧房…… 春/情/萌动的少年羞涩又热情,最后甚至打到空/炮。 少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的了。他只知道自己如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其间白尘芜断断续续将仙盟以及魔尊的事和徒儿说了个大概,毕竟这事情白尘芜不可能一直瞒着他。 按照仙盟的说法,魔尊如今神魂缺损,修为应该也受到了重创。如此情况之下,身负混灵珠强大魔气的徒儿很可能成为魔尊觊觎的目标。 好在如今她可以确定玉鸾峰是安全的,只要徒儿呆在这里,那魔尊就不能轻易对徒儿下手。 至于其他地方,她会尽快联合其他几位长老一同排查。 少年听了这些事,沉默了一会儿。 每当情。。动之时,少年的眸子会短暂地变回黑金色。不过魔气不会产生变化,依旧可以被压制得很好。只要过一晚,眸色还会再变回去。 白尘芜观察了几次,见到少年并没有其他异常,便不再过多关注,以免让徒儿有了什么心理负担。 今日少年眸子变色的时间格外长,或许是因为少年今日格外动情的缘故。 少年如今软塌塌趴伏在白尘芜身边,双臂环着她的胳膊不知在想什么。明明已经累到极限,却依旧不肯睡去。 白尘芜以为自己所说的事情将徒儿吓着了,侧身将他拢进怀里。 少年乖巧地靠着白尘芜,忽然开口:“徒儿不会被魔族拐走的。” 白尘芜知道徒儿是想起自己之前和徒儿说过的话了,于是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的额头,柔声安慰道:“为师相信徒儿。” “即便魔族将徒儿捉去了,徒儿也绝不会向他们投降的。”少年认真地说着。虽然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十分软糯,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白尘芜见状,知道徒儿果真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明明已经这么累了啊。 是不是应该再让他累些才好? 白尘芜没办法控制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小脑袋,让他停下来。于是只能不停吻他的额头,柔声告诉他:“为师相信徒儿。” 少年果然被吻得晕晕乎乎,声音更软了,可依旧挣扎着继续思考着:“徒儿即便被捉了,也会想办法逃出来见师尊的。” 说到这里,似乎又怕到时候自己被魔族追捕会连累了师尊,转而说道:“徒儿还是偷偷来见师尊吧,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徒儿夜里来,看一会儿就走……” 白尘芜怔了怔,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上辈子,徒儿夜里悄悄突破禁制,来到她卧房的情形。 那时候,徒儿会不会,只是想她了? 这个想法让白尘芜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只来看看为师就走?那其他时候,徒儿就不想为师了吗?” 少年闻言,认真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软声答道:“其他时候也会想的,不过徒儿可以忍着。徒儿可以一边隐藏行迹,一边找一些事情分散精力。” “分散精力的事情?”白尘芜轻声问着,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上辈子的那几年,居所内总是会凭空出现的那些东西。 可她本心里,却害怕着那些事真的会从徒儿的口中说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 少年靠着她,低缓如同清泉的声音直接透过胸腔流淌进她的心里:“那些师尊曾经为了徒儿当出去的宝贝,徒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它们一件一件赎回来。” 虽然师尊曾经和他说过不需要他报答也不需要他偿还,可他那时候若是想师尊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能够帮他寄托相思之情呢? 第65章 真相了 单看尘芜长老那一脖子的红印子…… 待到各位长老将自家山头全都捋了一遍之后, 大家又齐心合力将玄霄宗所有公共区域排查了一番。 最后,就只剩下了青云剑尊的太虚峰。 青云剑尊常年在外不见踪影,太虚峰的日常事务一般都由其座下几名高阶弟子分工打理。如果遇到弟子们处理不了的问题, 便会由掌门或者其他长老出面解决。 如此日子久了,弟子们也就熟悉了这种模式。 如今看到掌门和几位长老出现在太虚峰,弟子们也没多震惊。 甚至还有年幼的弟子问:是不是她家师尊欠了太多赌债,所以将太虚峰抵给其他几位长老了? 那小弟子觉得, 倘若事情当真是这样的话...... 那可太好了! 他们终于不用吃土了! 于是掌门他们搜寻太虚峰的时候,太虚峰的弟子们全都十分配合。 在凌绝子他们的预测中, 太虚峰确实是最有可能成为魔尊藏身之地的。 毕竟青云剑尊不在的话, 弟子们都能力有限。即便此地混入了魔尊,他们也无法察觉。 谁知经过一番探查,凌绝子他们依旧是毫无所获。 “这会不会只是魔尊的一条奸计?这般故意将气息留在玄霄宗附近,好隐藏自己真正的行踪?”铁柱长老蹙着眉头说道。 这位除了虐恋情深以外,还十分青睐出其不意的话本剧情。 白尘芜要更谨慎一些:“或者说倘若魔尊当真是夺舍而来,那么只要她刻意不使用自身原本的修为, 或是机缘巧合得了什么法宝在身, 咱们也很难察觉到她的行迹。” 这也是一种可能。 而且是一种比较棘手的可能。 “魔域那边最近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十分可疑。”东碣长老摸着下巴。 以往每过一段时间,魔域那边便会出现有魔族强行冲撞禁制的情况, 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 这种诡异的安静,放在如此情境之下, 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时机一般。 “总不可能, 是魔族挣扎了近百年, 此时终于心灰意冷了?”凌绝子眯着一双桃花眼,显然也是觉得十分可疑。 嵯峨长老将那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重剑一挥,十分豪气道:“管他什么阴谋诡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嵯峨长老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鲁莽,不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只不过这一回,魔族整出的动静却是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大。 在某个宁静的早晨,魔域的禁制忽然被人从内打破。 那是一位在魔族中实力仅次于魔尊的魔君,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以自身血肉为祭,冲破了封印魔域出口的强大禁制。 原本驻守在那里的仙盟弟子们,还未来得及发出求救的信号,就被那强大的魔气瞬间包围骨头都不剩了。 于是待到仙盟察觉到魔族动向的时候,几个魔君都已经带领大军到了玄霄宗的宗门口了。 不过仙盟没有得到消息并不代表玄霄宗对此事也没有准备。 早在魔族冲破禁制的时候,莫清欢身上的魔气就再一次暴走了。 白尘芜这阵子一直与少年同睡,自然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异常。 她当即在居所开启了禁制,同时,还传讯给凌绝子,提醒她魔族或许会有动作。 凌绝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不靠谱的,但是此种情势下到底还拎得清轻重,绝不会马虎大意。 这一点白尘芜心中有数,于是便在玉鸾峰专心照顾徒儿。 少年此时脸色惨白,身体因痛苦蜷缩成一团。原本已经恢复了的眸色又变回了黑金交杂,因疼痛而微微散了焦距。 如丝如雾的黑色魔气如墨团般溢散于空气之中,这种情况,要比徒儿之前两次魔气暴走还要严重。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看来魔族这一次的动静应该不小。 当魔族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赶到玄霄宗的时候,凌绝子带领着其他几位长老早已在宗门外等候多时。 那为首的魔君燃烈见状,冷声道:“你们竟然得到了消息。” 要知道对方可是素来心大的玄霄宗,依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绝不可能日日这般小心防范。而他们魔族这一路所经之地并未留下一个活口,绝不会存在有谁能够通风报信的可能。 可看着玄霄宗如今的表现,又分明是提早知道了什么。 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她已按照计划将魔族大军带到此处,尊上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魔君燃烈想到此处有些头痛。 其实按照尊上原本的计划,原本应该是她主动献祭冲破魔域封印的。虽然知道此举会让自己魂飞魄散,但作为尊上最信任之人,燃烈依旧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谁想她这些年被关在魔域当中,用脑太少,竟然连献祭的阵法都画错了。 而被尊上钦点的此次魔族大军首领魔君枯铭,为了不延误与尊上约定的时机,便亲自上阵帮她修改阵法。结果阵法刚刚改好,枯铭便化作一滩血水冲破了法阵。 魔君燃烈:“??”枯铭怎的竟将尊上交给她的差事给抢了? 魔族向来崇尚实力。 魔君燃烈作为剩下的魔君中修为最高的一个,稀里糊涂成为了下一任首领。 对此,魔族中不少人颇有微词,认为燃烈心机深沉,故意陷害枯铭意欲取而代之。 燃烈觉得自己很冤枉。 因为她与枯铭不同,平生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动脑。与其让她带领魔族费心费力去修仙界,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枯铭已经抢了她的差事代她死了,她就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对方八百六十遍之后,硬着头皮来做这个首领。 凌绝子这边也没料到魔族大军的动作会如此声势浩大。 尤其是如今,原本之前为了抢占先机而刻意隐藏了行迹的魔族们到达此地之后便不再掩藏。光凭这冲天的魔气,倘若凌绝子他们没有事先设下屏障,宗门内的弟子们此刻恐怕已经遭殃。 而且,这魔族大军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们玄霄宗。倘若双方交手,玄霄宗恐怕是难逃灭门之灾。 念及此处,凌绝子已默默出了一身冷汗。 为今之计,只有是想尽各种办法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仙盟以及其他宗门前来支援。对了,还要拦住性格冲动的嵯峨长老,要她切莫主动挑起争端。 “消息啊……”凌绝子面上保持着淡定,其实心中慌得一批。她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倘若他们几个没有等来支援就与对方交火的话,玄霄宗的屏障能够支撑多久。 不过她天生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相,这般欲语还休的模样,在对方看来倒像是故意在奚落对方。 果然,对方的燃烈眉头一蹙。就在凌绝子以为自己竟然第一句话就不小心惹怒了对方之时,就听到对面的燃烈沉声说道:“我们尊上现在何处?” 凌绝子:“??” 凌绝子很想和这燃烈理论一番:你家魔尊身在何处,不是应该问你们自己吗? 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魔族损失惨重。除了魔尊被封印了之外,几位实力强劲的魔君也相继被除。 如今魔族中唯一让凌绝子有些印象的,应该就是魔君枯铭。 凌绝子原本以为,魔君枯铭会是这次魔族大军的首领。可没想到,她如今却连枯铭的影子都没瞧见。 想到此处,凌绝子也不禁感叹:看来这百年时间,魔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这魔君燃烈,想必是干掉了枯铭而将她的位置取而代之了。 那枯铭的实力,凌绝子心中还是有数的。而这个燃烈竟然能够干掉枯铭,想必实力不容小觑。 而凌绝子心中正默默掂量着,就听得燃烈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有,我们魔子呢?” 凌绝子:“魔子?”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次,凌绝子实在无力再做表情管理,脸上的惊愕显而易见。 燃烈见状,便知道这玄霄宗乃至整个修仙界直到此时,恐怕还是对他们魔族的计划一无所知。 尊上果真是尊上,即便被封印百年,依然能够将整个修仙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思及此处,燃烈的眼中不禁闪过得意之色:“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魔子乃是尊上的血脉,十几年前,我们按照尊上的计划,将未出世的魔子与封印了尊上剩余魔气的混灵珠安排在一名修为低微的弟子身上,并让他逃离了魔域混入尘世之中。” 如今,十几年的时间过去,魔子应该早已长大成人。 如今,魔尊既然出现在仙盟封印之地以外的地方,就证明她老人家应该已经按照当年的计划自割神魂逃离封印并与魔子汇合,从魔子那里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魔尊的气息既然在玄霄宗出现,就证明魔尊与魔子此时应该就在玄霄宗。 所以目前最关键的,就是要尽快见到尊上。 因为…… 尊上当初交给他们的计划,只到魔族大军与魔尊汇合的这一步。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啊。 啊,果真这种动脑子的差事太痛苦了。 可恶的枯铭! “我们尊上与魔子到底在何处?”燃烈不耐烦道。 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尊上,然后将手中的大权交出去。 凌绝子已经被问懵了,直到听到燃烈说起魔子的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燃烈口中的魔子,怎么和尘芜长老家的小清欢的遭遇如此相似?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凌绝子背上的冷汗瞬间就湿透了长袍。 倘若小清欢就是魔子,而魔尊此时又潜藏在玄霄宗内的某处。如今玄霄宗的战斗力都集中在了此处,那另一边的尘芜长老一个人必定应付不来啊!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长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而就在大家都在为尘芜长老的安危担心之时,白尘芜就赶到了。 白尘芜帮徒儿压制住了魔气之后,担心魔族这边的动向,于是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尘芜长老你没事吧?”东碣长老站在阵型的最后边,看到白尘芜便低声关切问道。 白尘芜被问得一脸茫然。 她能有什么事呢? 虽说徒儿这一次的魔气暴走比之前那两次都要严重许多,但白尘芜毕竟已经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加之徒儿又是那般乖巧配合,她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不过不等她回答,另一边的嵯峨长老便拉着一张小脸蛋一脸严肃道:“怎么可能没事?你没看到尘芜长老脖子上那几个红印子吗?脖子尚且如此,身上不知还有多少伤处。想必她刚刚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东碣长老听了嵯峨长老的话,险些从阵法上掉下去。 什么“红印子”“一身的红印子”还有一场“恶战”?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倘若不是东碣长老对嵯峨长老十分了解,知道她在这些方面的内心如孩童一般幼稚又单纯……她险些以为嵯峨长老是在讲荤。。段子!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东碣长老震惊的,更让她震惊的是…… 尘芜长老的脖子! 难不成,自己暗戳戳粉的话本成真了?! 东碣长老只觉得自己鼻子一热,鼻血险些喷出来。 而白尘芜也是在听了嵯峨长老的话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光顾着徒儿的安危以及魔族这边的事,竟然都没关注到自己的脖子。 以及……刚刚与徒儿确实是激烈了些。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眼前的魔族大军要如何应对。 东碣长老见尘芜长老一副面无表情死绷着的样子,料想对方应该还不知道小清欢与魔尊的关系。此时时间紧迫,局势又十分紧张,她只能尽力精简言语,几句话将事情和尘芜长老解释清楚。 白尘芜早就有预感自家徒儿的身世应该与魔尊有关,如今听了东碣长老的话,之前那些线索自然一下子就联系到了一起。 原来,自家徒儿是魔尊血脉。而徒儿身上的那些魔气,则是魔尊封印于混灵珠中的修为。 那魔尊为了逃出生天,竟然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将自己未出世的血脉作为工具利用,当真是卑鄙至极。 而前方,燃烈依旧沉醉于自家尊上巧妙绝伦的计划之中:“哈哈,你们没想到吧?那本君不妨再多告诉你们一些。” 燃烈说得眉飞色舞:“当年孕育魔子所使用的魔族弟子,可是我们几个魔君精挑细选出来的。此弟子可谓五毒俱全,十分符合我们魔族的审美。由这样的弟子所养大的魔子,即便是在尘世,也一定能长成一个合格的魔族。” 白尘芜原本在听了东碣长老的话之后,面色就已经冷了下来。如今再看到那燃烈如此得意地说起这些事,脸色已然冷如寒冰。 原来徒儿早些年的那些遭遇,竟都在魔族的计划之中。倘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将那孩子捡了回来,徒儿不知会在颠沛流离中扭曲成何等模样。 凌绝子站在阵型最前方,她虽然看不到后方尘芜长老的表情,但已经感觉到了身后彻骨的冷意。 而另一面的燃烈仍浑然不觉,在拉满了对方的仇恨值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她终于发现,刚刚姗姗来迟的那个玄霄宗的白衣修者,身上竟然残留着尊上魔气的气息。而且此人身上的杀气好重,仿佛与他们魔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难道就是这个人阻碍了尊上与他们汇合的计划? 燃烈想到此处,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竟然已几乎感应不到尊上的魔气了! “你们到底将我们尊上如何了?”燃烈气急败坏道。 眼见燃烈一口咬定是玄霄宗这边“藏起”了魔尊,凌绝子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凌绝子身后的白尘芜忽然冷笑一声,开了口:“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不妨猜一猜。” 燃烈:“??” 凌绝子等人:“??” 凌绝子他们并不知道尘芜长老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不过依照他们对尘芜长老的了解,对方心中应该已经有了计较。 最关键的是,这群魔族既然动了尘芜长老的心肝,那么,尘芜长老必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于是乎,众人便配合着白尘芜,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而那燃烈见状更加恼了。 她脑子本就不好使,如今对方不肯说出尊上的下落,反倒让她来猜。 她若是能猜出来,还需要问么?! 于是燃烈不得不阴沉着脸回过头,看向其他几位魔君:“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燃烈身后的另几位魔君见状面面相觑,摸不透这燃烈到底是何心思。 在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只将燃烈当做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废物。即便修为十分强悍,但脑子实在是一言难尽。怪不得尊上当年会安排这货去献祭破除禁制。 然而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亲眼看到燃烈“设计”害死了他们的首领枯铭。 如此,他们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燃烈这家伙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这些年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恐怕为的就是等待时机陷害枯铭替她冲破禁制。 这等心机加上修为,其他魔君人人自危。 而燃烈既然能够做出这样阴险狡诈的事,难保她对尊上之位没有野心。 尤其是她来到玄霄宗以后的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操作,更加让另几位魔君坚信了这一推论。 如此,谁还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属下们全听君上吩咐。”几名魔君恭敬道。 眼看着那几名魔君如此说了,燃烈只以为他们在暗示自己不该在敌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没有主张。 如此一来,为了魔族的颜面,燃烈便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扛下所有。 燃烈仔细回忆着,他们从魔域中出来的时候,尊上的魔气还是十分浓烈的。他们就是循着那魔气找到了玄霄宗这里。 然而此时,尊上的魔气虽然消失不见了,可那说话的白衣女子身上又有着尊上身上残留的魔气。 而自打他们魔军到达玄霄宗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这宗门内出现魔气和灵气的剧烈交锋。由此,便可以先排除两方交战尊上被打死了的可能。 那会不会这白衣女子是个禁制高手,将尊上困在了某个禁制当中呢? 燃烈这般想着,正巧看到玄霄宗的屏障被魔族大军的魔气冲撞得岌岌可危。 这种时刻,白尘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眼看着白衣女子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加固了屏障,燃烈知道自己这一次必定是猜对了。 那人果然是个禁制高手! 燃烈忽而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终于露出马脚了吧?” 白尘芜还以为燃烈是看出了他们的屏障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支撑不了太久时间。正当她准备联合其他几位长老祭出法宝加固屏障之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那燃烈忽然邪魅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阵法图来。而后,她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涂到阵法之上。 一道刺目的红光过后,那燃烈已然化作一摊血水穿透玄霄宗的屏障,往太虚峰的方向去了! 第66章 露面了 是尊上! 燃烈的这番操作已经不能用骚来形容了。 眼看着那一道血红色的光一路横冲直撞而去, 不仅玄霄宗的众人惊呆,魔族大军也全都傻了眼。 好好的首领,怎么说献祭就献祭了啊? 而且, 看首领献祭之前的举动,分明是意识到了什么事。 可是...... 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一下再死啊! 那红光穿过玄霄宗的屏障,如一道闪电般朝着距离宗门最近的太虚峰径直而去。 随后刹那之间红光一闪,太虚峰上山峦震动, 雾气蒸腾。 原本太虚峰的弟子们都被提前安排到了山下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待命,如今感到此处的震动, 众位弟子俱是一惊。 “难不成是咱们宗门的屏障被破了?”庞孜一脸严肃, 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剑。 几个年幼的弟子听闻,吓得脸都白了。 甄寿摇摇头:“不应该。倘若屏障被破,咱们太虚峰如今恐怕早就被魔气包围了。” 几名负责保护大家的高阶弟子闻言也赞同地点头:“阿寿说得有理,咱们应该相信宗门。” 甄寿:“......”她只是就事论事,至于相信宗门什么的...... 傻子才会信任他们玄霄宗啊! 说话间,太虚峰上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巨石自峰顶滚落而下, 无数山中灵兽鱼贯而逃。 这些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剧烈的震动过后,太虚峰上原本早已关闭的秘境却在此时被强行开启了。 要知道太虚峰秘境的开启与关闭千百年来始终遵循着自己的一套时间法则,非外力所能控制。 如今, 那燃烈竟然以自身血肉魂魄为祭,强行打开了秘境! 她到底要做什么? “莫非......尊上被玄霄宗困在了秘境之中?”一名魔君忽然开口说道。 众魔族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尊上的气息会忽然变得如此微弱, 想来, 只有灵山的秘境才会有如此威力。 这样看来, 燃烈魔君实则对尊上一片忠心啊。 众魔族意识到这点之后,立即想到: 那之前枯铭的死,难道是燃烈察觉到枯铭有什么反叛之心所以才将之除掉了吗? 与此同时, 太虚峰秘境如今已经开启了一道极窄的出口。 燃烈化作的红光此时已凝成一团血色雾影钻入其中,又托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从秘境的缝隙中缓缓上升。 待那雾影完全脱离秘境之后,那秘境仿佛是终于吐出了什么异物一般,立即随之关闭了。 “是尊上!”一名魔君忽然双目含泪高喊一声。 虽然看不清那血雾中到底是什么,但那只有魔君级别才能感受到的气息一定是尊上没错。 那魔君话音一落,所有魔族全都亢奋起来。 他们朝思暮想的尊上,果然藏在玄霄宗之内。 凌绝子他们见到此景,亦是震惊万分。怪不得他们之前将玄霄宗翻了个遍也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原来那魔尊竟然潜藏在太虚峰秘境当中。 如今魔尊与魔子果真都在玄霄宗,那么不论魔子是否自愿,按照魔族的等阶,魔尊都可以轻而易举从魔子那里取回力量。那时候,魔尊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重现于世。 魔尊重现,必定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如今仙盟和其他宗门的支援还未赶到,玄霄宗只能单凭一己之力对抗魔尊以及她手下的魔族大军。 到时候,战况不知会如何惨烈。 那燃烈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修为当真是极其深厚。以她魔气血肉所化的血雾,再次打破玄霄宗的屏障直冲云霄而上。 空中霎时乌云密布,惊雷乍响。翻滚的浓云裹挟着黑色的魔气,如同咆哮的大潮般,顷刻间遮天蔽日。 “恭迎尊上!”几个魔君高声呼喊着跪倒。 魔族大军见状也朝着那天空中血雾包裹的一团不成形的黑影跪拜。 一时之间,魔族大军士气大振,使得魔气的威压又升到新的高度。 玄霄宗这边,屏障两次受损,对于凌绝子等结阵者已是不小的冲击。加之此时汹涌喷发的魔气,几人当中修为最低的东碣长老第一个支撑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屏障再次剧烈震荡。 “东碣长老。”凌绝子低喝一声。 “无妨。”东碣长老一摆手,表情依旧十分坚毅。她从锦囊中拿出几枚灵药,一把塞入口中,又继续入阵。 虽说她最近醉心春宫话本,显得十分不务正业。不过此等关键时刻,她必须支棱起来。 即便粉身碎骨,她也得将这屏障撑住。 “尘芜长老......”东碣长老忽然看向白尘芜。 白尘芜以为东碣长老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东碣长老请讲。” 结果东碣长老看了白尘芜一会儿,认真道:“此次遭逢魔族,咱们玄霄宗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事情白尘芜也已经有所预料。如今他们之所以死护法阵,就是打算最大限度拖延时间,同时最大限度保证宗门弟子、尤其是那些低阶弟子的安危。 不过仙魔交战也要讲究个一鼓作气,此时若是太过悲观着实不利于应对魔军。 “此时胜负未定,咱们多坚持一分,弟子们获救的几率就会增加一分。”白尘芜鼓励道。 “尘芜长老您说得没错,任何时候都不该放弃心中希望,万一哪一日它就成真了呢。”就比如,她最近沉迷的话本,似乎就成真了呢。 东碣长老不好意思将这话说给当事人尘芜长老,所以就只能满目慈爱地看着她,脸上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白尘芜觉得,没有什么表情比一个鼻子嘴巴都在流血的人朝着你傻笑更诡异了。 而另一边的嵯峨长老更看不下去了。只见她恨恨地长啸一声:“都怪青云那个赌鬼如今不在,不然,由她来在此守阵,我就能杀到那魔尊面前一剑结果了她!” 嵯峨长老一直对自己的实力迷之自信,并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玄霄宗之内剑术最好的人。 倘若不是青云剑尊比她早生了一百五十年,那剑尊的名号一定就是她的了。 嵯峨长老正愤愤地说着,只见天边银光一闪,无数道剑气如同一根根泛着杀气的银针一般朝着血雾与魔尊的方向凝结,蓄势待发。 “万剑诀!”嵯峨长老惊讶道。 能将这万剑诀使到如此境界的,除了她以外,就只有那个赌棍了! “难不成是青云剑尊赶来了?”这一次说话的是铁柱长老。 只见他忧郁的眼眸中闪出一丝惊讶,随即拧紧了眉头:“这种关键时刻出现的,必定该是故事的主角才对。可青云剑尊那货,哪里像个主角?” 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可是...... 现在是发这些牢骚的时候吗?! 此时青云剑尊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见她身穿一身破烂的衾衣,赤着脚,脸上还画着两只王/八。蓬乱的头发迎风飞扬,皱巴巴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抱歉,在下来晚了。”青云剑尊自认为这个出场十分炫酷。 不过凌绝子他们一致认为:丢死人了,你还不如别回来了啊。 然而青云剑尊自己对他人的嫌弃毫无所觉。只见她双目放光,双手迅速结印,万千剑气便同一时间齐齐向那血雾刺去。 不过那血雾自然不会让剑气伤到里面的魔尊。只见那血雾随即也凝结成无数黑红色的细针,每一根都精准地与那剑气相抵。 霎时间,巨大的冲力自灵气与魔气交锋的中心席卷而来。 刹那之间,魔族大军被掀翻了不少人。 白尘芜单手再打开一道屏障,替结阵的几人挡下这波冲击。 然而宗门上空的屏障却因为巨大灵波而直接溃散了。 “青、云!”凌绝子气得眉毛都歪了。 天知道她好不容易盯住了嵯峨长老没有胡来,倒叫半路杀来的赌棍搅了局。 你以为她自己愿意在这里像个缩头乌龟般苦哈哈地消耗修为结阵,不想去找魔族杀个痛快吗?可她作为掌门,就算平日再不靠谱,这种敌强我弱之时,也要将宗门弟子以及栖息在此的万千生灵放在首位。 可如今,宗门屏障已破,魔气很快就会浸染玄霄宗各处。到时候,这洞天福地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刚刚还沉浸在自己大招释放出的巨大威力中的青云剑尊被凌绝子吼得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将事情搞砸了。 东碣长老又吐了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那血雾在接下了青云剑尊的大招之后,也损耗了大量能量。与此同时,一直被血雾包裹的内里也终于有了动静。 “尊上终于有反应了!”魔军那边自然是兴奋无比。 而凌绝子等人则立即警觉起来。 魔尊乃是魔族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其实力远超几个魔君不知多少倍。 百年前修仙界折损无数才将这魔尊封印起来。如今,魔尊苏醒,即便实力有损,也足够玄霄宗应对一番。更何况,还有无数魔族大军在此。 而白尘芜所担心的,除了这些以外,还有自家徒儿的安危。 倘若魔尊发现了徒儿的所在…… 原本隐藏于血雾中那一团卵形的黑影,忽然迸发出浓郁的黑色魔气。那魔气与外界的血雾相互交缠,直至将那血雾中剩余的力量完全吸入其中。 随后,那黑影逐渐变化,最终幻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尊上!!!”几个魔君激动得泪流满面。天知道他们等这一日等了多少年。 如今,尊上终于按照计划重现于世,可以带领他们踏平这可恶的修仙界了。 而就在众魔族无比亢奋之时,他们却发觉尊上的状态,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首先,尊上的容貌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尊上这一次潜逃的是神魂,自然是夺舍了谁之后,便会变成对方的模样。 其次,尊上的修为似乎减弱了许多。 这也在众魔族的预料之中。毕竟尊上的大部分修为全都暂存在了魔子身上,等到尊上与魔子汇合,取回自己的魔气,修为自然不会是如今的水平。 不过最关键的问题是,尊上如今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原本该是睿智、狡诈又冷酷的眼神,此时却是茫然、无措又呆滞的。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叱咤魔域的强者,倒像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 傻子。 众魔君:“???” 白尘芜原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觉悟,直到她看清了那魔尊的模样,瞬间就愣住了。 而那此时正漂浮在半空中的魔尊,茫然地看了看那黑压压朝着她跪了一地的魔族,又可怜兮兮地看向玄霄宗的几人,向敌人露出了求助的表情:“救命,那些魔族好可怕,不知为何都直勾勾地看着我呢。” “尊上???”几个魔君都被魔尊的话惊呆了。 他们可怕? 尊上竟觉得他们可怕? “这魔尊不会是在使诈吧?” 对于魔尊竟然会向玄霄宗求助这件事,凌绝子他们更不敢相信。 要知道魔尊阴险狡诈,最善使用阴谋诡计,保险起见,他们不得不防。 “不会。”白尘芜忽然开口,语气笃定。 因为这魔尊一露脸,白尘芜就认出来了。 这呆滞的眼神、这迟钝的脑子,一般人装是绝对装不到这种程度的。 这货,不就是太虚峰秘境里的那个曾经为了炫技,将自己傻回了原型、关进了铁栅栏里的石头精么?! 第67章 被驴了 可我本来就是个傻子啊。…… 石头精不明白, 为何她只是在自己的新居所里睡着觉,莫名其妙就被一阵“妖风”给绑架了。 明明她只是一块可怜弱小又无助,脑子还特别不好使的石头呀。 而且那妖风光绑架她也就算了, 还一直在她周围“尊上”、“尊上”叫个不停。那声音憨憨的,一听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石头精当时还维持着石头的状态,五感都不甚清晰。她不知自己被那“妖风”绑到了哪里,只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带到了很高的地方。 直到那妖风中蕴含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她的体内, 石头精才得以化出人形,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 她发觉自己竟然被绑到了那么高的地方。还有脚底下那一片黑压压的魔族, 险些让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终于在一群丑丑的魔族当中发现了几个看起来像修者的人。 最关键的,这几人身上的宗服与她前阵子结识的那几个好朋友有点相似,看起来应该是玄霄宗的。 一面是丑丑的魔族,另一面是熟悉的玄霄宗,石头精当然要向凌绝子他们这方求助了啊。 只不过她的这一举动, 成功地让另一边的魔族炸了锅。 “尊上, 您怎么了啊尊上?”一个魔君朝着天空中的石头精焦急道,“您难道当真不记得我们了吗?” 石头精被那身材魁梧、头上长了牛角的魔君吓得一哆嗦,既不敢说记得更不敢说不记得, 只下意识安抚道:“你、你先不要激动,我睡了太久, 脑子需要反应一下。” 虽说就她这脑子而言, 反应也是白反应的。 不过不知为何, 石头精觉得这大块头身上的气息莫名让她有些熟悉,仿佛是她曾经见过的人。于是她在空中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向对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大块头魔君闻言,激动道:“难得您老人家还记得我。之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您救过我一命。” 那个时候,大块头还没有坐到魔君的位置,只是一个十分有天赋的魔族士兵。正是由于魔尊的救命之恩,让她不仅保全了性命,还在若干年之后得到机会成了魔君。 石头精歪着头眨眨眼,忽然觉得这魔族的大块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这倒是奇怪了。 而且刚刚将她“绑”出来的那个家伙,也并没有伤害到她,反而还将自己的修为都给了她。 那家伙同这些魔族一样,都管自己叫“尊上”呢。 “难道我当真是魔族的尊上?”石头精眨着一双痴呆般的眼睛,觉得这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您当真就是我们的尊上啊!”大块头肯定道。 而玄霄宗这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魔尊与魔族如此顺利地相认呢? “胡说!”凌绝子忽然开口,一脸认真地看向石头精,“你明明一直是我玄霄宗的人,又怎会是魔族?莫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 凌绝子这话一出,魔族那边简直要气疯了。 都说修仙正道的人最是正直诚实,怎的这玄霄宗的掌门说起谎来眼都不眨的? 石头精呆呆看看玄霄宗这边,内心再次动摇。 对啊,对方可是魔族啊。而且她自打有记忆以来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玄霄宗,之前又认识了许多玄霄宗的伙伴,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并且玄霄宗是修仙正派,应该不会说谎骗她的吧? 想到这里,石头精不由得又往玄霄宗的方向靠近了些。 大块头见到尊上被玄霄宗给忽悠了,直急得心肝剧颤,于是干脆直接炮轰凌绝子这个罪魁祸首:“亏你还是名门正派,怎的罔顾事实满口胡言?” 凌绝子作为玄霄宗掌门,在打嘴仗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输过:“你一个魔族还好意思说别人罔顾事实?我看你们才是,青天白日擅闯我玄霄宗,居心叵测。” 大块头:“我们来这里,自然是按照尊上吩咐来恭迎她老人家。” 凌绝子嘲讽一笑:“呵,如此蹩脚的借口,只有傻子才会信。” 大块头:“你——你竟敢咒骂尊上是傻子?” 凌绝子:“......”你这重点不太对吧? 石头精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此时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弱弱开口:“可我就是个傻子啊。” 凌绝子:“......” 大块头:“......” 石头精看不出双方一言难尽的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对凌绝子说道:“你应该说,傻子都不信。” 凌绝子险些笑出声来。 大块头则快要吐血:“尊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种玩笑。” 可石头精觉得这怎么是玩笑呢?她说的是事实啊。 这些个魔族真奇怪,非要逼她承认自己是什么魔尊。这么荒唐的事,说出来谁信啊? 石头精认为,虽然她内心里是更加倾向于玄霄宗的,可也要让魔族这边心服口服。 于是她将手虚握在唇边轻咳一声:“你们莫要争了。不如我来出一道题,你们谁答对了,我就相信谁。” 凌绝子闻言首先点了点头。反正她如今的主要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救兵,如果能顺道将这个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的魔尊忽悠住,那就更好了。 大块头那边更不会示弱,她坚信魔族这边掌握的信息总要比玄霄宗多得多,他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向尊上证明他们的忠诚。 石头精见两边都同意了,一脸神秘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你们谁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 这问题简直太简单了,大块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尊上的本体自然是魔族至高无上的王者,拥有最强大修为的魔族。” 凌绝子见状挑了挑眉毛,不屑道:“说谎都没有创意,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她明明就是石头成精。” 石头精看了看两边,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们竟然都说错了。” 此话一出,魔族与玄霄宗俱是一怔。 他们说错了? 他们说的都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好吧? 凌绝子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身边的尘芜长老一脸的意味深长,似乎是知道什么。 最近凌绝子已经习惯性将尘芜长老当作救命稻草,见她这神情,脑子还没想清楚,嘴巴已经抢先开动了。 只见凌绝子将话锋一转:“我们还没说完呢,是不是,尘芜长老?” 白尘芜倒是没想到凌绝子向她甩锅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如今那傻傻的石头精已经朝她看了过来,她也只能暂且将锅接下。 白尘芜原本在石头精说出双方的答案都不正确的时候,心中也是有疑问的。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在太虚峰秘境之中的一件事。 当初,庞孜为了不让石头精给玄霄宗丢人,曾经随口谎称她是...... “隔壁陀螺宗的陀螺精。”白尘芜淡定道。 虽然她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石头精心中坚信的那个答案。不过,谁让凌绝子这锅甩得毫无预兆。她也只能尽力猜一猜,顺便吓唬一下某个始作俑者。 果然,她的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玄霄宗这边在想,他们宗门隔壁,何时有过一个陀螺宗? 【尘芜长老,你不会是在驴我吧?】凌绝子传音道。 虽说她刚才做的事也不太厚道,可这毕竟关系到整个玄霄宗的命运,尘芜长老她不会如此绝情吧? 白尘芜没回话,只给了凌绝子一个“你猜吧”的眼神。 凌绝子:“......”她现在重新结阵还来得及吗? 而魔族这边,显然觉得白尘芜的话是在作弄傻子。 “你竟敢如此——”结果魔族这边话还未吼完,就看到他们原本情绪低落的魔尊眼中忽然迸发出了激动的光彩。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亲人,朝着白尘芜的方向欢快地飞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知道答案的。”认贼作父的石头精十分高兴地围着白尘芜转了好几圈。 白尘芜强忍住想要将这个傻子关进笼子的冲动,抬手指了一下魔族那边:“让他们将魔气收好,快染到宗门的地界了。” 石头精这一看,果然那魔气都要渗到宗门内了。不过她也有些为难:“我只是个陀螺啊,他们恐怕不会听我的。” 白尘芜:“......”入戏太快也有坏处,尤其对方还是个傻子。 不过作为一个大忽悠,这点事还是难不倒白尘芜的:“他们刚刚骗了你,如今正是理亏的时候。” 石头精闻言,觉得十分有道理,使你按就有了底气。于是她黑着脸看向另一边的魔族,不客气道:“将你们的魔气都收起来。” 魔族其实并没有完全纳过闷来,然而听到魔尊的吩咐,自然是要无条件服从。 于是乎,那遮天蔽日的魔气,就那么被收了起来。 石头精见状又惊又喜,看向白尘芜:“他们果然照做了,你可真厉害。” 这回,就连凌绝子他们都看傻了。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诡诈多疑的魔尊会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一个正道长老,还夸她真厉害。 尘芜长老,你是不是偷偷修习了什么摄魂邪术?为何眼前发生的事情,会如此匪夷所思? 这时候,魔族那边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对啊,尊上如今的举动,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在帮玄霄宗?会不会是尊上自割神魂逃离封印之后,神志和记忆也有了缺失?如此,便反被阴险狡诈的玄霄宗利用了?” 此话一出,魔族这边立即醒过味儿来了。 他们竟然中了玄霄宗那群魔头的奸计。 怪只怪当初最了解整个计划的枯铭与燃烈先后献祭了。如今剩下的这几个魔君,对魔尊当年的计划都只是知道各自负责的部分。如此,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但一旦事情有了一个思路,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尊上当初割魂的时候,为了迷惑仙盟,自然要将魔族性情中最黑暗的一面留在封印中。” “所以尊上当初设计让大家制造混灵珠投入尘世收集凡人的淫念、妒意、贪婪......就是为了修补尊上那一部分割去的神魂?” “如此,只要那一部分割去的神魂被修补上,尊上的记忆就会回来了?” 眼看着事情的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魔族这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既然尊上对此早有计划,那他们继续执行就是了。 魔族想到此处,立即施法召唤混灵珠。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念诀,却一颗珠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当年他们往尘世投了那么多的珠子,不可能一颗都没有成功啊。 不过虽然珠子没看到,魔族大军却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由远及近,是仙盟和其他宗门的援军赶到了。 第68章 询问了 徒儿愿意做为师的道侣吗?…… 仙盟和各宗门原本以为, 魔域封印被破,魔族倾巢出动,对于玄霄宗来说必定会是灭顶之灾。 于是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 仙盟及各宗门半刻也不敢耽搁,立即派出了最强战力作为先头部队前往玄霄宗支援。 然而即便如此,在援军的预想中,寡不敌众的玄霄宗此刻恐怕早已在鏖战中败下阵来, 损失惨重。 直到他们火急火燎地赶来,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看傻了。 原本以为该是尸横遍野的修罗场此时却一片平静, 凶神恶煞的魔族们甚至都小心翼翼地收着自己的魔气。 而另一边的玄霄宗竟然只有掌门凌绝子和几位长老在场。虽然这几人看起来神情疲惫似乎是消耗了不少修为, 不过面对魔族大军尚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更神奇的是,他们身后的玄霄宗还好端端地矗立在那里,甚至连护阵都不曾开启。 援军:“......”疑问太多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了。 最终,还是那位曾经拜访过玄霄宗的仙盟长老最先抓住了重点。而且,她还十分有经验地直接看向了凌绝子身后的尘芜长老:“长老,魔尊呢?” 援军:对啊, 魔尊呢? “两名弟子带着在太虚峰附近玩呢。”白尘芜看向那仙盟长老, 淡淡道。 考虑到援军到来之后,仙魔之间的战斗很快就会打响。到时候倘若石头精在场,不知会不会横生出什么枝节。于是白尘芜便托青云剑尊召来庞孜和甄寿, 将石头精给带走了。 当时庞孜和甄寿一脸茫然地被带到这里,见到原本该在秘境中休眠的石头精颇为意外。 白尘芜三言两语将眼前的情况传音给二人。 庞孜与甄寿当即就傻了:傻傻的石头精竟然是魔尊, 这也太惊悚了吧。 二人虽然大为惊讶, 但到底是在玄霄宗熏陶之下经历过许多奇葩事件的人, 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在石头精面前也没露出任何马脚。 而石头精就不用说了,见到昔日的好朋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一蹦一跳地就跟着胖瘦弟子玩去了,完全听不到身后魔族的呼唤与哀嚎。 而如今,援军听玄霄宗这边说魔尊竟被两个年轻弟子带着玩去了…… 玩去了?! 他们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青云剑尊看到援军脸上怪异的表情,以为他们是担心自家两个徒儿太年轻,看不住傻子,于是解释道:“诸位放心,太虚峰的任何动向都在我的查控范围之内,绝不会让魔尊跑丢的。” 援军:“......”这一定是幻觉吧? 而且,这青云剑尊虽然一脸认真的表情,但是脸上那两个墨黑的王/八实在是分外夺目。 这、这分明是刚刚从赌场赶回来的吧? 而且再晚一点是不是裤衩都要输没了,得光着来了啊? 眼前这场景实在是太离谱,一名宗门长老不禁对另一名仙盟长老道:“咱们......是不是进入了魔族的幻境,或者是中了什么摄魂之术?” 而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凌绝子意味深长地表示:“刚刚当我看到尘芜长老一本正经地忽悠魔尊是隔壁山头陀螺宗的陀螺精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而正巧此时,昏迷许久的东碣长老幽幽转醒,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迷糊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尘芜长老和小清欢结道侣了。然后,玉鸾峰护山大阵开启了七天七夜。你们说,他们在大阵里做什么?” 东碣长老说着,鼻血不争气地再一次从鼻孔里流出来。 而其实什么都没听懂的嵯峨长老偏偏要接话:“玉鸾峰的护山大阵早就开启了,至今又何止是七天。” 东碣长老闻言倒抽一口气,两眼一翻,再一次晕了过去。 凌绝子朝着众援军尴尬一笑:“见笑、见笑。” 援军:“......”一时忽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对方不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了。 而魔族那边,如今魔尊傻了,实力最强的两个魔君死了。剩下的魔族群龙无首,一部分主张无论如何要将尊上营救回去再从长计议,而另一部分则觉得尊上已经没救了,不如干脆另立魔尊东山再起。 两方观点僵持不下,结果就是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修仙界这边后续大部队的援军就来了。 势如破竹的援军遇上一盘散沙的魔军,最终的结果就是只用了三天就把魔军给收拾了。 其实早在援军到来之时,这一场仙魔之战的胜负就已经成了定局。 白尘芜在那个时候就退出了战场。原因是她家徒儿好像睡醒了,她得回去看看。 众人听了这理由,竟然齐齐无法反驳。 魔族最厉害的魔尊都被尘芜长老忽悠瘸了,剩下的这些杂碎自然用不着她老人家出手。 而最关键的是…… 整个修仙界都知道尘芜长老宠徒如命,谁敢在这个时候说个不字? 白尘芜回到玉鸾峰,一切都还如她离开之时那般平静。 卧房中,少年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离。黑金的瞳仁微微眯起,看起来像是林间带着露水的仙草,温软而无害。 这里不仅有玉鸾峰的护山大阵,还有白尘芜设在居所上的一层禁制。因此,不论外界如何狂风暴雨,徒儿都是不知道的。 少年见到白尘芜出现,眸中立即有了光亮。他坐起身,松垮的里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露出漂亮的锁骨、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以及肌肤之上的点点红梅。 “师尊……”少年软声唤着,揉了揉眼睛。毫无防备的语气,声音有些哑。 他似乎睡了很久,久到睡着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见师尊坐到床榻边,便主动俯身,乖巧地将头靠在师尊的腿上。 “师尊,徒儿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的自己仿佛是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的,但又让徒儿觉得无比真实。”少年开口道。 直到少年如今梦醒了,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他还是心有余悸,整个人有些恹恹的。 白尘芜轻抚着少年漆黑的发丝,耐心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徒儿梦到自己回到了最初魔气暴走那日,只不过那一日变成了春宴的夜里。”少年并不用非常费力地回忆,因为梦境中的一切都十分清晰,仿佛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白尘芜抚摸着少年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 少年未有所觉,继续回忆着:“师尊当时十分气愤。但师尊心软,到底没有取了徒儿性命,只让徒儿离开玉鸾峰,再也不要出现在师尊面前。” 少年说着,眼中露出悲伤的神情,像是寻求安慰一般环住白尘芜的腰:“后来徒儿在魔域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徒儿母亲的人,她说徒儿是魔族,整个修仙界都是徒儿的敌人。她说徒儿身上的魔气原本是她的,她若取回便能踏平整个修仙界。徒儿不肯,她便将徒儿关了起来。后来徒儿逃了几次,终于逃脱了。” “徒儿离开魔域之后便一直隐藏行踪逃避魔族的搜捕,从不敢露面。但徒儿思念师尊,好想好想再见师尊一面……” “徒儿忍了好久,直到再也无法忍耐,才趁着春宴的日子混入宗门偷偷见了师尊。师尊当时似乎是喝醉了,将徒儿认作了旁人,与徒儿云雨。徒儿贪恋师尊,却又怕被师尊发现,于是待师尊熟睡后便悄悄跑掉了。” “后来徒儿的行迹还是被魔族发现了。徒儿觉得,自己与其被魔族利用让师尊蒙羞,不如干脆死在师尊剑下。于是徒儿便给师尊送去消息,说徒儿会去玉鸾峰……” “所以……”白尘芜看着指尖上少年漆黑柔软的发丝,眼中流露出疼惜,“徒儿去玉鸾峰见为师,本就是打算送死?” 少年无声点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又安静地说道:“其实这梦也并非全是噩梦。梦中师尊与徒儿云雨,徒儿心中自是欢喜的。能够死在师尊剑下,徒儿亦是欢喜的。” 少年语气温软而认真,眼中一片赤诚。 梦中的场景虽大多让他感到痛苦和无助,可待他醒来之后,所记起的却是那为数不多的、与师尊在一起的点滴。 梦里的这些事情,对于少年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夹杂着悲欢的梦境。即便它如此真实,少年也并没有将它当真。 然而对于清楚地经历过两辈子的白尘芜来说,就不单单只是如此了。 所有的情节都与她上辈子的经历相吻合,所以白尘芜有理由相信,徒儿所说的梦境,应该就是他上辈子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事。 白尘芜只觉得心底那道最近以来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终于被完全剖开来,露出了里面满盈的血脓。她小心地将少年柔韧的身体揉进怀里:“是为师误会了徒儿,让徒儿受苦了。” 少年乖巧地团在师尊怀中,懵懂道:“师尊所做并无不妥,徒儿本就是魔族。” 在少年眼中,师尊是修仙界德高望重之人。在发觉徒弟是个魔修之时,不论如何气愤都是正常的。 “师尊没有当场杀徒证道,已经是对徒儿仁慈。徒儿在梦中看到师尊为徒儿而饱受各种非议,既愧疚又后悔。”少年微微叹息,“徒儿当初就该死在师尊剑下的。” 好在那只是个梦。 他如今并没有和师尊分离,师尊还这般宠爱着他,少年觉得自己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白尘芜看着怀中少年心满意足的模样,心中越发心疼:“徒儿有什么心愿吗?” 少年自然是摇头:“徒儿有师尊就够了。” 况且他如今不仅能够呆在师尊身边,还得到了师尊的疼爱。他与师尊做了那么多亲密之事,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少年想到这里,心中像是化开了蜜一般甜。 而正在此时,少年却听到身边师尊低柔沉静的声音:“徒儿愿意做为师的道侣吗?” 道侣……? 少年闻言呆了呆,黑金交杂的眼睛慢慢睁大。 师尊垂眸看着他,神情认真而郑重。 少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而后慢慢蜷起身子,转身背对着师尊,眼圈慢慢红了:“徒儿不想。” 能够这般呆在玉鸾峰,能够这般与师尊在一起,自己已经知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从不敢奢想。 尤其是如今,他既然知道自己是魔族,就更不该想了。 “师尊,徒儿愿意一辈子这般侍奉在师尊身边,这就够了。” 第69章 官宣了 我打算,和清欢结为道侣。…… 虽然少年说了只要能够留在师尊身边侍奉就够了, 可白尘芜不这么想。 之前白尘芜没有公开给徒儿一个名份,是考虑到徒儿年纪尚轻,心绪未定, 担心自己的想法会将徒儿束缚住。 不过如今白尘芜知晓了徒儿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自己始终是一心一意。徒儿是愿意一直与她在一起的,只是顾虑于自己魔族的身份,担心会拖累到她。 但徒儿的身份白尘芜自然是不会介怀的。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徒儿默默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白尘芜如今只想对他好,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 她想让徒儿能够正大光明地和自己在一起,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默默地将自己藏在玉鸾峰, 像是一个无法见光的影子。 虽然少年对此已经十分满足甚至甘之如饴,但白尘芜不愿意这般委屈着徒儿。 她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徒儿,他不是拖累,而是她的珍宝。 不过她不是个喜欢空许承诺之人,也知道如今两个人在一起必然会遇到很多阻力。她打算将所要面临的阻碍都扫平之后,再郑重地和少年说这件事。 而另一边的莫清欢本就没有任何奢求, 于是在向师尊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 少年便安安分分地呆在玉鸾峰,将结道侣的事抛在脑后没有再想起过。 三日后,魔军被收拾得屁滚尿流, 仓皇地逃回了魔域。他们主动在魔域入口设置了禁制,看样子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石头精自然是没能被魔族救走的。确切地说, 即便魔族有心将她带走, 她自己也是不愿意走的——她还没和小伙伴们玩够呢。 尤其是那个捡飞盘的游戏, 石头精觉得特别有意思。 考虑到即便魔尊如今已经变成了人畜无害的石头精,可她的本质毕竟是魔尊,因此保险起见, 她最终还是要被仙盟带走监控起来。 百年之前,仙盟顾忌到魔尊的修为太高,灭除之时恐怕会在天地间构成动荡,于是只能将战败的魔尊封印起来。 不过魔尊如今已经自己主动割裂了神魂,威力大不如前,仙盟就十分机智地将魔尊之前留在仙盟的肉身以及那部分神识都毁去了。 失去了那些魔族引以为傲的恶念,石头精如今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石头精被带去仙盟的时候还对玄霄宗的伙伴们念念不舍的,搞得庞孜、甄寿她们心情都很复杂。 “我们会定期去看你的,”庞孜皱巴着一张胖胖的脸,神情严肃地补充,“前提是你要从此一直做个善良的傻子。” 石头精眨眨眼,歪过不太聪明的脑袋:“你们说的当真?” 庞孜与甄寿默默点点头:“我们自是言出必行的。” “那我一定会做个好人的,你们可别忘了来看我。”石头精走之前,一脸单纯地叮嘱着。 即便她并不情愿去那什么仙盟,可她还是乖乖地跟着仙盟的人走了。 几名仙盟弟子跟在后面看着,不由得窃窃私语: “这人当真是魔尊啊?” “不然呢?” “魔尊怎么可能这么傻又这么乖呢?” “哈,玄霄宗出来的,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名仙盟弟子这般说着,语气里并无轻蔑之意,相反还带着几分神往。 玄霄宗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另一边,莫清欢魔子的身份,白尘芜自然也是要和仙盟那边说清楚的。 按理说,魔子也应该交给仙盟处置才是的。可谁都知道莫清欢是尘芜长老的心尖肉,对方怎么可能会将宝贝徒弟交出去呢?更何况整个魔族的暴动中,莫清欢并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修仙界的事。 从感情上来说,仙盟也并没有将莫清欢看成过敌人,倘若他身上的魔气不是属于魔尊的,仙盟甚至愿意只将他当作普通的魔族后裔来对待。 修仙界向来讲求海纳百川,因此即便是魔族后裔,只要一心向善,各宗门也是可以收为弟子的。 所以如今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莫清欢身上的魔气太强太霸道。少年年纪尚轻,仙盟怕他修为不够反被魔气所控。到时候,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仙盟的顾虑不无道理,白尘芜也能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该护犊子自然还是得护着。 “清欢的事,我会负责。”白尘芜淡淡道。虽然她言语温和,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尘芜长老的修为本就深不可测,之前这些年一直是低调着的。不过最近为了带自家徒儿出来历炼,尘芜长老可是顺便帮助仙盟平了不少事的。 倘若如今仙盟非要将莫清欢带走……算了,最后可能会是他们自己被长老给“送走”了。 “这……”仙盟长老有些犯难。 这倒不是说她多么不相信尘芜长老,而是这事情整个修仙界都看着呢。倘若仙盟公然支持白尘芜,她怕其他宗门会觉得仙盟这是偏袒。 “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去详细商量一下。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要劳烦长老看好魔子莫清欢。”仙盟长老十分识时务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白尘芜见仙盟长老这般说了,就知道这事情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于是她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送走了仙盟以及其他宗门的援军,凌绝子将其他几位长老留下来,在议事堂开了个会。 会议的主要议题,自然是关于小清欢的事。 “听仙盟长老这口风,他们多半是不会将小清欢如何的。”凌绝子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白尘芜并不敢就此放松,她要为徒儿考虑得更加周全一些:“仙盟的长老中也还是有几个激进派,不知会不会对此有其他意见。还有其他宗门,他们并不清楚清欢的具体情况,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向仙盟施压。” 虽然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任何人都无法将清欢从她身边带走。不过这不利于徒儿今后在修仙界的生活,她不想让徒儿今后只能靠着自己还有玄霄宗的庇护留在这里。 不然,徒儿心思那般敏感,依旧会将自己当做是拖累的。 嵯峨长老冷哼一声,气势十足:“尘芜长老放心,若是哪个家伙冥顽不灵想要找你和小清欢的麻烦,先看看我手中的重剑饶不饶他。” 嵯峨长老一向是个恃才傲物之人,如今能够这般表态会护着小清欢,就表示她对对方是认可的。只不过她嗓音太过稚嫩清脆,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青云剑尊难得能留下开个会,并出了个自以为十分机智的办法:“不如咱们干脆设个赌局。” 对此,其他几人一致表示,就青云剑尊这逢赌必输的体质,是和小清欢有仇才会出这么个主意吗? 凌绝子也知道自家宗门里正常人不多,因此也并没有当真指望着他们能够说出什么靠谱的法子。 她之所以将大家留下来,还是打算一起听一听尘芜长老自己有什么打算。 毕竟,尘芜长老算是宗门里最靠谱的人了。 谁想凌绝子刚刚开口询问,便看到白尘芜一脸淡定地说出了句惊世骇俗的话:“我打算,和清欢结为道侣。” “哈?”凌绝子嘴巴张得老大,表情比石头精还要痴呆。 嵯峨长老手上的重剑直接吓掉了:“尘芜长老,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即便是为了小清欢,也不必做到如此吧?” 白尘芜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般反应,神情依旧淡然而坚定:“这倒也不只是为了保护清欢。” 倘若没有这些事,白尘芜是打算循序渐进地让凌绝子他们接受她和清欢的关系的。不过如今情况特殊,只能直接吓一吓他们了。 “不只是为了保护小清欢……是什么意思?”青云剑尊很少会在玄霄宗,因此完全听不懂。 东碣长老倒是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只见她两眼放光地看向白尘芜,尚未恢复的苍白脸庞透出诡异的红:“太好了尘芜长老,你们打不打算举办道侣大典?” 道侣大典是件十分庄重之事,需要筹划一段时日。虽然白尘芜知道自家徒儿并不看重这些,她自己也不是个高调之人,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她不想委屈了徒儿。 “……总还是要筹划些日子。”白尘芜如实道。 言下之意,是打算举办的。 一向性情淡漠的尘芜长老忽然宣布与自家徒儿有了男女之情,并且还是准备正式举办道侣大典那种。 凌绝子刚刚一直沉浸在一片震惊当中。 虽然她之前就觉得这师徒二人的感情未免太黏糊了些,但想到尘芜长老的淡漠绝尘以及小清欢的腼腆羞涩,总以为他们还要经过很长时间才有可能互通心意修成正果。 没成想,两个人在经历了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种种事件之后,感情发展竟然会一日千里。 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凌绝子忽然莫名兴奋起来。 “咱们玄霄宗难得有件大喜事,自然是不能太过草率。尘芜长老放心,筹备道侣大典的事宜,交给我这个掌门便是。”凌绝子说着,脑子里不禁已经开始筹划起来了。 白尘芜知道凌绝子是个极爱闹腾的人来疯,由她来筹划道侣大典,不知会是多么高调的排场。 不过白尘芜自己确实不太擅长操持这些事情,再加上徒儿如今的处境,将事情交给凌绝子办得隆重一些也没什么不好:“那就有劳掌门了。” 事情很顺利地就定了下来,这倒是白尘芜之前没有想到的。 临离开议事堂的时候,铁柱长老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又是他特地留到最后,目含忧愁地问了白尘芜一个问题: “尘芜长老,你们师徒要在一起,必定要面对许多风雨。小清欢那里毕竟只是个晚辈,旁人即便对你们的事有微词……虽说会被议论的是他,可最终受影响最大的还会是你。长老大好仙途,可考虑清楚了?” 白尘芜知道铁柱长老平日看多了虐恋情深的戏码,对人生中的许多事情都抱着十分悲观的态度。他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在担心她是为了保护徒儿一时冲动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长老放心,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白尘芜情真意切道。 她说完,看到铁柱长老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铁柱长老这反应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从外人的角度看,自家徒儿如今年纪尚轻,他们师徒二人即便有情,这份情意也不会萌生太久。如此情况之下,确实更像是一时冲动的决定。 可只有白尘芜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已经用两辈子的时间看明了自己与徒儿的心意,所以才会做了如今的决定。 不过这事情白尘芜不好解释,于是便隐晦地问道:“长老觉得,两辈子的时间算不算长呢?” 铁柱长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疑惑地看向白尘芜。 白尘芜却并不打算再解释了,只淡笑着说:“长老放心来参加我们的道侣大典便是了。” 直到尘芜长老离开之后,铁柱长老还在咀嚼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两辈子……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尘芜长老已经喜欢了小清欢两辈子了吗? 第70章 礼成了 结局 自从魔族大军被击退之后, 玄霄宗的弟子们就发觉自家的掌门、长老们最近仿佛忽然脚底生了风,变得十分忙碌。 掌门凌绝子开始操持着要在宗门内办什么庆典,可具体是什么庆典她又故意卖关子不肯说。于是众弟子纷纷猜测, 大概是玄霄宗这次剿灭魔军立了头功,所以掌门打算庆祝一番。 其实对于这次与魔军的交锋,位于漩涡中心的玄霄宗弟子们反而是最迷糊的。 起初,他们只看到掌门及几位长老得到消息之后便一脸凝重地去迎敌了。至于其他的弟子们, 则被严丝合缝地保护了起来。 直到大战接近尾声,他们才被召集起来, 承担起了......打扫战场的任务。 于是, 明明是发生在自家宗门眼皮子底下的一场百年不遇的仙魔之战,弟子们反而只能从其他宗门的口中得知这场大战的情况。 而那些援军到达之时,魔尊都已经被摆平了。因此那些宗门的人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穷凶极恶的魔尊是被尘芜长老一个人摆平的。 尘芜长老在玄霄宗一向是个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形象,因此就算是本宗门的弟子们也很难见到她老人家本尊。 而事情越是这般神神秘秘不见首尾的,便越发能够激起年轻人的想象。 如此一来, 事情就越传越夸张。尘芜长老最终就被传得天上有地下无般厉害。 青云剑尊最近也是一反常态, 好长一段日子都老老实实呆在太虚峰,竟然一次都没有出去赌。 为此,庞孜、甄寿她们这些太虚峰弟子简直震惊坏了。 “我那天无意中听师尊说, 过阵子有人要结道侣,她得随个大份子, 所以最近要攒钱, 不得不把赌暂时戒了......”庞孜提着一大包红绸子, 和甄寿一道往玄霄宗的主峰送过去。 最近宗门内格外繁忙,于是各个山头的长老都会派一些弟子前去掌门那里帮忙。 既是需要人帮忙却又神秘兮兮的,搞得庞孜她们就越发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师尊主动随份子?要知道咱们师尊可是掌门归西了都不会碍着她赌钱的主儿啊。这回......不会是掌门她老人家自己要结道侣了吧?” 庞孜这么一说, 甄寿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掌门近来似乎确实每日都笑嘻嘻的,看着就像有什么喜事。” 庞孜看着手里的大红绸子恍然大悟:“哈,难不成掌门在操持的庆典不是为了庆祝玄霄宗击败魔军,而是庆祝掌门她老铁树开花了?” 庞孜她们说到此处,正巧看到沈青眉同样被东碣长老派出来跑腿儿了。 “沈师妹!”庞孜追上不远处的沈青眉,想从她那里打听些消息,“你家师尊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或者说过什么宗门里的事,尤其是关于掌门的?” 沈青眉见到是庞孜她们来问,也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师尊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总是拿着几册话本傻笑。” 东碣长老喜欢什么类型的话本,庞孜她们心里都清楚。如今听沈青眉这般说,立即来了精神:“是不是和咱们掌门有关的话本?” 沈青眉思索了片刻:“具体的我也没太在意,只是偶尔看到过一册的封面,但是话本的名字似乎和掌门没什么关系。” 和掌门没关系? 难道是她们猜错了? 沈青眉看着庞孜和甄寿略显失望的目光,便又补充道:“虽然和掌门无关,但是却是和咱们宗门的另一位长老有关。” “谁?”庞孜与甄寿几乎是同时发问。 沈青眉本也没想卖关子,便如实道:“尘芜长老。” 尘芜长老?! 甄寿:“尘芜长老要结道侣了?” 庞孜:“那清欢小师弟怎么办?” 沈青眉:“??” 庞孜与甄寿说完,又立即将这个猜测否了。 “尘芜长老那般冷淡出尘的人,怎么会轻易动了凡心和谁结道侣呢?”庞孜感叹道。 甄寿也十分赞同:“除非铁柱长老相信爱情了,不然我绝不相信尘芜长老会结道侣。” 沈青眉见这两人如此坚定的模样,默默将心中的猜测咽了回去。 玉鸾峰上。 白尘芜手中拈着笔,在拟大典上需要邀请的人员名册。 虽然筹备大典的事情被凌绝子揽过去了,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她亲力亲为。 莫清欢见师尊凝神沉思,乖巧地并不打扰,只站在一旁专心地为师尊研墨。 师尊冥思苦想了半日,纸上却只写了一些名字。少年虽然觉得疑惑,但却是不会问的。 师尊若是想让他知晓,必是会告知他的。如果师尊没有说,少年便不会多事去询问。 待到名单拟得差不多了,白尘芜呼出口气直了直腰。她侧过头,看到身旁的少年依旧垂着眸子安静地立在她的身旁,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感应到白尘芜的目光,清润的眸子便看过来。眸上的浓黑与碎金似退未退,像是鎏金香墨斑斑驳驳晕在纸上。 如今大典的事情筹备得很顺利,白尘芜思量着是时候该向徒儿透一些风儿。不然到时候生拉着徒儿去参加大典,万一将徒儿吓跑了可怎么办? 白尘芜想到这里,朝着少年招招手。 少年走过来,白尘芜便执起少年的手放在掌心:“之前和徒儿说的结道侣的事,徒儿如今可改主意了?” 少年不知师尊为何又忽然提起这个,不过既然师尊问了,他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徒儿不想。” 白尘芜见徒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绝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摩挲着少年好看的手。 少年不仅脸蛋好看,手也好看得要命。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手上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摸起来有些沙沙的触感。 “徒儿为何不想?是不愿意和为师在一起吗?”白尘芜知道少年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倘若想要听到徒儿的心里话,只能这样旁敲侧击地试探。 少年果然又摇了摇头:“徒儿愿一辈子侍奉师尊。” “那为何不愿与为师结道侣?”白尘芜再次将话题绕回来。 少年平日温顺,唯独对此事警醒得很。只垂着眸子,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白尘芜知道徒儿的性子,心里的事藏得深。即便是逼迫着他开口,听到的十有八九也不会是真话,更多时候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如若不是如此,她与徒儿之前也不至于会有这么深的误会。 白尘芜在心中叹息,目光不经意扫过少年细瘦柔韧的腰身。 她将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腰上,少年身子敏感,微微颤了一颤,但并没有躲开。白尘芜便就势手上用力,让少年坐在腿上。 少年眼中泄出一丝慌乱,但依旧乖巧地团在她的怀里。 白尘芜低头吻了下少年白皙的后颈,少年的背翛然绷直,耳尖悄悄地红了。 “不是挺喜欢为师的么?怎的一说结道侣的事就不行了?”白尘芜的声线冷淡,在耳边说着情话的时候,那种禁。。欲又撩人的腔调,少年哪里受得住。 “师尊……”少年微微抽着气,像是求她莫要再问了。 徒儿心慌意乱的时候才有可能将心里话说出来,白尘芜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他? 她将揽着少年腰的手往下移了些,指尖不轻不重地碰触。 少年小脸整个红了,身子微微前倾,手肘猛然抵上桌案,正巧碰落了白尘芜刚刚用过的那支笔。 翠玉通透的笔杆垂直落下,一片墨渍将白尘芜刚刚拟好的名单染了。 少年脸色一白,慌乱地想要起身去救。 白尘芜揽着少年的腰,没让他动。 “话还没说完呢。”白尘芜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为人师自有的严苛。 少年不敢动了,可眸子依旧悄悄看着那越染越重的墨渍。 其实名单在拟好的那一刻就已经印在白尘芜脑子里了,相比于徒儿的心思,那一张纸实在是无关紧要。 可在少年眼中,那可是师尊一整个上午冥思苦想的成果。若是这么毁去,着实可惜。 见少年的眼神越发焦急,白尘芜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继续旁敲侧击地瞎扯:“徒儿是不是面子薄,担心在与为师成为道侣之后,会被说三道四?” 少年此时身子软着,心里急着,猛然听到师尊似乎是想歪了,一不小心便将心里的话泄了出来:“不结道侣……来日万一被人撞破……外人也只会当是徒儿死缠烂打勾引师尊……师尊大好仙途……不会被徒儿耽搁……” 少年说到此处,猛然噤了声。他懊恼得恨不得将话一口吞回去,可白尘芜却已经从这细碎的只言片语中听明白了。 少年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将两个人的未来想得深远,甚至已经为师徒禁。。断所将面对的风雨预留了后路。 只不过这后路,单单是留给白尘芜一个人的。 即便将来哪一日他们师徒的关系不小心被人撞破了,依着世人对白尘芜性情的了解,八成会将这事情怪在莫清欢头上。 到时候,即便白尘芜公开承认两个人的关系,外人也只会当做是她护徒心切。 如此一来,那些流言蜚语便不会染到她的身上。 白尘芜眸子一颤,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果然。 就如同少年当初因为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而执意要离去一样,他总是要这般不惜一切地维护着她。 幸好,这次她问清楚了。 白尘芜心中疼得发紧,恨不得将怀中的少年揉进身体里疼惜。 “这些事,本就该是为师担着的,徒儿这般自作主张做什么?”白尘芜的语气中带着苛责。即便她心中早已隐隐有了差不多的猜测,可这般听着徒儿说出来,还是心疼得要命。 她心里堵得慌,又舍不得对徒儿发作,便只能赌气道:“世人爱说什么便让他们说什么去,为师就是一个人呆烦了,想找个道侣还不成了?这偌大个玉鸾峰,怎的还不能有个男主人了?” 少年很少会看到师尊这般气急败坏胡言乱语的样子,一下子也有些吓懵了,不知该说什么:“师、师尊……” 白尘芜看着少年不安而稚拙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是太过激了些。 可她比少年经历的多,知道少年曾经受过多少苦楚委屈。少年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不能。 白尘芜轻咳一声,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她看着少年的眼睛,在他柔软的樱唇上轻柔地啄了啄:“以后若再这般,为师当真要气你了。” 倘若以后再这般不顾惜自己只想着为师,为师恐怕是要被生生心疼死了。 少年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师尊的话,可师尊的神情如此郑重,他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于是少年又看了一眼桌案上黑成一片的名册,乖巧道:“徒儿知道了。” 少年弄脏了师尊的名册,本想趁着墨迹还能显现,抓紧替师尊再誊抄一份。可白尘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绷着脸将那纸笔一推,便捞起少年往卧房去了…… 晚些时候,白尘芜侧身斜靠在床边,静静看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洒进来。 身边是少年匀称绵长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像只乖巧的猫儿。 白尘芜轻轻拿开少年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了身,少年睫毛颤了颤,但身子疲惫得醒不过来。只是含糊着嘤咛了一声:“阿芜……” 白尘芜闻声顿了顿,哑然失笑。 明明刚刚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都不肯改口的,如今不知梦到了什么,竟会主动这般唤她了。 白尘芜想到这里,轻轻刮了下少年的鼻尖。 了解了徒儿的想法之后,她忽然开始希望道侣大典可以更早些举行了。 “尘芜长老……” 议事堂中,凌绝子一脸惊讶地看向白尘芜,不明白这位一向云淡风轻的主儿为何会变得这般心急:“该不会……小清欢他是不是被你搞大肚子了?” 除此之外,凌绝子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白尘芜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掌门若有什么困难可以直说。” 犯不着这般阴阳怪气的。 凌绝子见状,知道自己猜错了,微微松了口气。她也知道尘芜长老不会做这么狗的事的,只不过一时脑子抽风,她才会冒出这么一句。 “没问题,一点困难都没有的。倘若长老愿意,我明天就将帖子发出去。”凌绝子手捏名册拍着胸脯保证。 白尘芜倒也没想着这么急。 不过既然凌绝子如此积极,她也就勉为其难…… “那就明天发吧。”白尘芜淡淡道。 凌绝子:“……”她强烈怀疑尘芜长老是故意的。 “道侣大典上的吉服,一直让绣郞们加紧赶制着呢。不过到底是需要一针一线缝制的,再快也要临近日子了。到时候若是哪里不太合身,咱们再抓紧改。”凌绝子虽这般说着,其实也知道,尘芜长老与小清欢这天仙般的姿容,即便穿个破麻袋也是可以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白尘芜对服装没有什么要求:“我的无所谓,那就麻烦那些绣郎专心去弄清欢的。” 凌绝子被塞了一嘴狗粮,心中默默感叹:之前就一直没边儿地宠着,以后结了道侣,还不知要宠成什么样子呢。谁能想到,一向薄情寡欲的尘芜长老有一日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尘芜不知凌绝子心中感叹,只诚心诚意向凌绝子道了谢:“费心了。” 凌绝子摆摆手:“你这就见外了。之前你帮咱们宗门的,又何止这些。” 白尘芜回玉鸾峰的路上,又“偶遇”了东碣长老。 东碣长老不知在这里溜达了多少圈,直到远远看见尘芜长老的身影,才装作意外路过:“尘芜长老,好巧好巧。” 不知是不是白尘芜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东碣长老得知了她与清欢的事之后,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热络,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慈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东碣长老与白尘芜寒暄了几句,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几册话本:“要说真是巧了,我今日恰好带了几本书,送给长老解个闷子吧。” 东碣长老说完,也不等白尘芜回答,将话本往白尘芜手中一塞,带着一脸姨母笑就溜了。 白尘芜无奈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眼手中话本的封皮,上面赫然都是自己的名字,里面的内容可想而知。 白尘芜:“……” 不过这好歹是东碣长老一份心意,白尘芜也不能将别人送的礼物扔了,于是就随手搁在了书房不显眼的地方。 徒儿平日不爱看书,白尘芜也就没特意藏。 如今她还有些事情要筹备,于是转眼就将那几册话本忘在脑后。 直到某一天,自家徒儿在沐浴过后,忽然红着脸问她:“师尊,你喜欢将徒儿用红绳子绑起来么?” 白尘芜当即就愣了,脑海中覆雨翻云地回忆着,最终确认这辈子自己可还没和徒儿玩过这种花样呢。 “徒儿可是又梦到了什么?”白尘芜问。 徒儿之前确实也曾梦到过上辈子的事。 不过少年立即就摇摇头否认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倘若师尊喜欢,徒儿可以……只不过如果是需要触手的话……师尊有法子吗?徒儿倒是可以、可以操纵魔气自己将自己……” 白尘芜听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这是话本里的?” 少年没有隐瞒,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前几日收拾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瞧见的。当时本也没在意,只是封面上有师尊的名字,有些也有他的名字,于是才翻开来看了看。 这一看,险些将他吓死。 他也是纠结了好几日,这才鼓起勇气询问。 他以为话本是师尊的,如果师尊喜欢这些花样的话,他虽然会觉得害羞,但也不是不可以…… 白尘芜看着徒儿的神色就大概猜到了,她揉了揉眉心:“那是东碣长老送给为师的……贺礼。” 少年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猛然瞪大了眼睛,整张小脸更红了。 白尘芜看着少年变得娇艳欲滴的软唇,心念一动,状似不经意道:“徒儿若是想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反正话本里那些花样,都是他们上辈子玩剩下的。白尘芜如今回想起徒儿那时的反应,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的。 “师、师尊……”想起话本里那些让人脸红的情形,少年吓得泪眼汪汪。 白尘芜不由得轻笑,轻抚着少年湿润的黑发:“别怕,为师逗你的。” 如今道侣大典才是最紧要之事,她可不想在那之前将徒儿累着了。 道侣大典的日子一转眼就到了。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不知从何时起,尘世坊间开始悄悄流传着一册话本。 话本用凄美缱绻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仙门长老,因为误会与心爱之人分离,之后又在误会澄清之时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里。长老从此断情绝爱、不问红尘,直到某天在尘世看到了昔日爱人的转世正在受苦,于是将人救回去收做徒弟,百般宠爱。二人朝夕相处,再续前缘,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剧情峰回路转,引人入胜,当真是见者惊心,闻者落泪,一时之间,感动了无数痴男怨女。 那话本火着火着,就火到了修仙界。众修者追着追着,竟然发现这话本竟然是从玄霄宗传出来的。 而这话本的作者,竟然是消极抑郁最爱虐恋情深的铁柱长老。 铁柱长老天降紫微星,一本封神。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让人惊讶的是,这话本故事的主人公,为何越看越像玄霄宗里那对师徒?! 不过起先,大伙只敢私底下悄悄议论议论,谁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毕竟尘芜长老那冷淡的性子,这事情八成就只是个胡编出来的故事。 谁想到恰在此时,玄霄宗红通通的帖子送到了。 整个修仙界瞬间炸了锅。 也正因此,白尘芜的道侣大典出乎意料地没有遭到任何仙门的非议,反而收获了不少支持与祝福。 为此,白尘芜虽然颇觉意外,倒也从善如流。 大典当日一早,绣郞们连夜赶制的吉服终于送到了玉鸾峰。 白尘芜原本以为自己之前的明示暗示足够让徒儿明白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于是将吉服交给徒儿之时,便没有多解释。 其实少年捧着吉服看了一眼,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之前那话本里的某个情节。 师尊是希望自己穿上这件衣裳吗? 少年羞涩地想着。 不过他一向乖巧听话,只踌躇了片刻便将衣裳换好了。 白尘芜见徒儿什么都没问,便以为他果然已经明白了,于是亲手帮他梳妆挽发。 女子一向不习惯玉鸾峰有外人在,于是提前婉拒了凌绝子要派来给莫清欢梳妆打扮的男弟子。好在她手巧,又提前认真做了功课,做得不比那些男弟子差。 于是少年一直误会着,任由师尊摆弄着,直到他被师尊牵着御剑到了玄霄宗主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主峰之上,热闹的宴席一路铺满了整条山脉,到处都是鲜红的绸子,和少年身上的吉服辉映着。 礼乐声起,引鸾鹤共舞,鱼虫相歌。 凌绝子弯着一双桃花眼,在祭坛之上唱着祝词。 白尘芜执起少年的手,垂眸看着少年整愣了一刻之后,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怎么要哭了?”女子轻声问着,眉眼温和。 少年低下头,前些日子与师尊的一些对话迅速在脑海中闪过。 其实师尊早就明示暗示过他许多次了,只是他从不敢往这处奢想。 这么好的事,他不敢想。 即便如今成真了,也怕只是个梦。 白尘芜大抵猜到了少年心思,故意道:“徒儿这般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也好,叫其他人看了,便会觉得是为师强迫徒儿。”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非议徒儿了。 少年闻言使劲摇了摇头,泪珠子反而落了下来:“徒儿是愿意的,徒儿思慕师尊……徒儿就是太高兴了……” “为师知道,徒儿别哭,为师是逗徒儿的。”白尘芜看着面前红衣玉冠的隽秀少年,仿若看着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 白尘芜看出了,今日来参加大典的人,比她预想得要多。宾客眼中的欢欣与喜悦不是假的,是真心实意想要祝福他们的。 没有人生来就知道如何去爱另一个人,有的只是两个互相将对方放在心上的人,生涩而笨拙地,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对方。 所幸他们终归刺破阴云,将那一份美好送到了对方手中。 从此,悠悠岁月,山高水长。